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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离開服飾店,當康政倫將黑色跑車停妥后,猛然發現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帶著朱靜容來到她這一生中几乎不可能會來的地方。
  這种場所,盡管現今推出不少适合年齡層次較高的成人游戲,但他始終覺得自己和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而且要是被他那一票狐群狗党知道,也就等于他的一世英明毀于一旦了。
  是的,沒錯,這里就是“游樂園”,一個他以為他今生始終不可能來的地方,豈知當他瞧見朱靜容落淚傷心的那一幕時,几乎是沒理由也沒頭緒的,第一個閃過他腦海的地方就是這個可以帶給小朋友歡笑的游樂園,也因為如此,下意識中他才會驅車前來。
  “下車走走吧!”也罷,既來之,則安之!康政倫無所謂地聳肩,只要她快樂,她的心情也會隨之好轉;總而言之,他的情緒早就被朱靜容的一顰一笑給左右了。
  朱靜容眼中有著不敢置信的質疑,不明白這個以天自居且不可一世的男人,竟會來這种与他气質格格不入的場所。
  康政倫看出她眼中的質疑,卻也沒多加結實,只是默然地牽起她的手往游樂場里走去。
  像是驀地想到什么,他猛然停下步伐,轉身盯著朱靜容空洞無神的黑眸。那雙黑眸原本美麗得有如會勾人心魂,然而現在卻失去光彩。“剛才為何對藍秀說我們不是她想的那种關系,請她別擔心?”
  “我只是不想讓這世上又多了一個為情所困的傷心人。”她解釋道,但這卻不是最為重要的原因。
  “你倒挺好心的嘛!”康政倫略帶嘲諷地說,不相信這是她心里真正的想法。
  “我只是在盡我的本分。”
  他挑高眉,“那你就說說看,什么是你應盡的本分?”
  “她是你的女人,而我什么也不是,理所當然要向她解釋清楚,要是她不了解我們的關系而誤會了你,我想這樣也不好!”
  “你以為她就算了解咱們的‘關系’后,就能不誤會嗎?”他刻意強調他們之間的關系。
  “我只是想盡力而為。”
  “我倒覺得你是想盡力擺脫我!”他大吼,把沒心里准備的她嚇了一大跳。
  “若你容許的話,我不否認這真的是我想要的。”她直言不諱地說,卻也深知即將瞧見的是他一触即發的怒气。
  “為何你總要百般的惹怒我?你應該明白我的易怒。”如她所料,他的怒火終于按捺不住而爆發了,他發恨地扯住她的下巴,完全不在乎粗魯的動作會弄疼了她。
  “我沒有!”她极力發駁。
  “沒有?那你剛才的話又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要你看清我們之間的不合适。”
  “适不适合是由我來決定,不是你!”猛然放下箝制她下巴的手,他气沖沖地轉過身,不去看那令他心動且惱怒的美麗臉龐。
  一時之間原本怒目相向的兩人突然平靜了下來,火爆的場面頓時宁靜得駭人。
  “有什么是你想玩的?”許久,他突然問道。
  朱靜容愣了下后才緩緩地搖頭,腦海中几乎沒有任何游樂設施的概念。
  見她搖頭拒絕,他仍不死心的指著導覽圖中的一項游戲建議地,此刻他的溫柔和之前的火爆几乎判若兩人。“這個呢?”
  順著康政倫的指頭瞧去,她還是默不作聲地搖頭拒絕。向來她就不屬于好動型的人,現在要她這個習慣沉默、習慣冷清的人活躍起來,實在是有些為難她了。
  “我們還是回去吧!你一向是忙碌的,不該為了我而浪費寶貴的時間。”怕面對他的怒气,于是她選擇低下螓首不去正視她闐黑的眸子,可以料到的是,此刻那雙黑眸中必定閃著怒火、殺起騰騰地瞪著她吧!只因為他向來我行我素的行事作風,實在容不下她的反抗或拒絕。
  “你不喜歡我陪你?”他再度開口,口气里已有著些許的怒气。
  “我只是不想浪費你的時間。”她誠實以告。
  “若我說這是我心甘情愿的呢?”
  “隨你。”她仍一逕地玩弄自己的手指頭,仿若事不關己般地回答,然而,卻有著莫名的清朝涌上心頭,她著實不明白,他所謂的‘心甘情愿’究竟隱含著什么樣的意思。
  她弄不明白,但似乎也沒有想理清思緒的沖動,就好像一旦真相大白,她就必須再付出失去什么的代价,而她不允許自己這么做,于是,在搞不清也弄不懂他的意圖前,她只能任由一顆無依的心懸浮在半空中,任其隨風擺蕩。
  “我該怎么做才能彈你歡心呢?”突地,他彎下身在她耳畔呢喃。那些話,仿佛是故意說給她听的,卻又像是無可奈何的喃喃自語。
  這句話他雖說得如此漫不經心,然而在她听來卻又像是情人束手無策地在想辦法討好另一半。曾何時他對她的態度改變了?又曾何時他在她面前展現的全是關心的一面?初見時那個意气風發、睥睨世人的康政倫跑到哪儿去了?
  “你毋需這么做,你的話對我而言就像道圣旨,想抗拒卻反抗不了。”她落寞地回答。
  朱靜容微弱的顫抖,是因為他突如其來的柔情死水,令她久久不能釋怀。她試圖抽离他的箝制,而他卻像是瞧出她的意圖,更是將她的手握得更緊。
  “你是擺脫不了我的,別忘了,你早已是我的人了,所以別試著想离開我。”他附在她敏感的耳朵旁輕聲道出,呼出的熱气不斷燒灼她的耳,太過親密接触的后果讓她整個小臉火紅得像顆令人垂涎欲滴的紅苹果。
  “為何你總是不愿放過我呢?”她說,話里有著掩不住的苦楚。
  “你說呢?”他反問。他了解她的個性,一個長期以來拼命与世隔絕、盡量不和他人建立任何關系的人,現在要她改變處事態度的确是為難她了。但他也不是那种一遇挫折就輕易放棄的人,于是當兩人各有所堅持時,就得看誰的定力強、誰的影響力大了。
  他對她關心的原因,其中除了有著他不愿承認的關切外,另外一點就是他想考驗自己是否有能力去馴服她。
  不讓她再有尷尬、胡思亂想的空間,他牽著她的手便往“云霄飛車”的方向步去。當他們佇立于云霄飛車的入口時,朱靜容只是睜大眼睛盯著還在空中的人們,頻頻傳來的尖叫聲讓她當場愣在原地,實在不太愿意去評估自己的心髒究竟有多強。說實在的,如果她有發表意見的權利,她一定死命抱著四周其中的一根柱子,說什么都不愿上去。
  “你在害怕?”當康政倫買完票回來,卻瞧見她瞠目結舌地盯著前方的云霄飛車,仿佛它有三頭六臂,而且正張著血盆大口准備將她一口吞下。
  “沒……有。”明明就是一副怕得要死的摸樣卻還故作堅強,只可惜吞吞吐吐的話不小心泄露了她心中的恐懼。
  “是嗎?”他出其不意地把她攬入寬闊的胸膛中,溫柔的再次詢問。“如果你怕,我們可以不玩沒關系。”
  他少有的關心和詢問她意見的態度再一次蠱惑她的心,那种暖暖的、甜蜜的感受讓她沉醉其中,差點不能自己。
  這也是他另一种逼迫她陷入感情這讓人万劫不复的深淵里的手段嗎?她不明白,反正她都已經是他的人了,他有必要在費盡心思討好她嗎?
  人心難測啊!也因為難懂,所以她從來不想去了解任何一個人的心思,那只會把簡單的一件事搞得更加复雜罷了。
  瞧她的思緒似乎又飄向遠方,悠悠蕩蕩,讓他深覺站在眼前的她只是個虛幻体,在日光強烈的照射下即將化為烏有。這樣的她讓他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心悸;對她是怎樣的一种感覺,他似乎也理不清了。
  像是怕她會突然間消失般,握住她小手的掌心滲出些許汗水,是緊張也是害怕。她是第一個讓他有這种捉摸不定的感覺、卻也是他最想永遠困在身邊的女人;然而這樣的她竟是百般地想從他身旁溜走。
  “今天我允許你有自己的意見,說吧!有什么是你想玩上一回的,我奉陪到底。”康政倫甩甩頭,像是在甩開厭惡的東西般,目的只是希望自己別再讓复雜的思緒左右心情。
  “我可以不玩嗎?”她怯怯地問,是他說她有發表意見的權利的。
  “但是票我已經買了,不玩上一回實在很可惜。”趁她不備之際,他迅速俯下頭,准确無誤地對准她嫣紅的小嘴。
  她惊呼一聲,下意識地以手掩上紅唇,以防他再次侵略。
  “但你說——”她亟欲解釋。
  他打斷她的話,“我是說了沒錯,但錢不好賺,況且門票也買了,這時候說放棄實在太可惜了,反正都已經來了,就玩玩吧!”他死皮賴臉的不認帳,霸道地硬是要她玩。
  “你說話不算話。”
  “那么若有下次,我說話算話。”他聳聳肩,對她的指責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于是,不顧她的反對和她眼中明顯的恐懼,康政倫硬是拾起她的手朝著入口處走去。
  當他們坐好后,朱靜容慘白著臉死盯著扶把,几乎是同一時刻,心里的恐懼頓時也跟著升上最高點。
  康政倫看出她的害怕,笑笑地騰出一只手臂環住她的肩頭,試圖給予她勇气。“別怕別怕,有我在。”
  听了這几句話,几乎是反射性的動作,朱靜容將小臉緊緊埋入他的肩窩里,完全忘了方才兩人對峙的狀況。
  云霄飛車在朱靜容將臉埋入他肩窩的同時緩緩啟動。慢慢地,逐漸轉快,隨后翻轉了數圈,時左時右,讓人無法預料,只能頻頻以尖銳的叫聲來緩沖內心的害怕。
  當然朱靜容的情況也同其他人一樣,盡管一路上她死命地鎖緊雙眸,但那突然而來的轉彎与陡降還是把她嚇得又哭又叫。
  她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一個貪生怕死的人,而今,她卻實實在在的感受到了,她好想活著,更不想讓自己由空中摔下,當場摔成慘不忍睹的肉醬。
  當云霄飛車停止時,說實在的,她已經沒有半點力气自己走下去,而康政倫則不顧眾人惊訝的眼光,攔身抱起全身癱軟的她。
  將她放置于一張石椅上,瞧著她臉色發白顫抖的樣子,他實在是于心不忍。
  “別怕別怕。”康政倫拍著她顫抖不已的背脊,心疼地安慰。
  他輕柔的呢喃像是一道強而有力的魔法,徹底瓦解她心坎上層層的武裝。
  待在他寬闊的怀中讓她倍感安全、眷戀不已,明知該逃,明知這可能又是他另一种誘騙她掉入陷阱的手段,但她仍心甘情愿地往險境而去。
  朱靜容窩在他怀中輕輕啜泣,她這嬌弱的摸樣更令他心動,更沒理由的想將她納入自己的保護范圍。她是第一個讓她有著愧疚感的女人,卻也是第一個不愿當他女人的人,是怎樣的一种情愫想要她陪在他身邊,此刻他再也理不清了。
  “為什么……我好怕……”清楚的知道他已感覺到她心中的害怕,躲在他怀中的朱靜容干脆放聲大哭,再也顧不得旁人异樣的眼光。“為什么你總要逼我……”
  “沒有下一次了,你看,我向天發誓。”說到做到,他立即抬高手對天發誓。為了讓她破涕而笑,他竟然做出他畢生以來最為不屑的承諾,看來不僅是她在冥冥之中改變了,他又何嘗不是?
  朱靜容抬眼,飛快地伸手拉下他舉在半空中的手,并將它納入胸前。“不要給我承諾,我要不起。”
  “誰說的?你可以的。”
  他騰出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當四目相交的那一剎那,她輕易地看見他眼中的深情,頓時覺得腦中一片昏亂,盡管她竭力維持鎮靜,但當她与他灼熱的視線交會時,心髒還是不听話的狂跳著。
  “留給其他更需要你承諾的女人吧!那個女人不該是我這個被契約困住的情婦。”挪開膠著的視線,她有些認命地答道。
  “你又想惹我生气了嗎?”
  “我沒有,是你太容易動怒。”她把責任推回給他。“況且最后我們終究是不屬于彼此的。”
  “誰說的?”她是他的。永遠!
  “別忘了我們有約在先。”她提醒他。
  “解約的前提是你必須為康家生下繼承人,莫非你想通了?”
  “是的,我想通了。”她淡淡地拋下話,真正的理由只有她自己懂得。
  他最近態度上的轉變令她感到莫名的恐懼,她生怕屆時自己再也無法全身而退了。之前說什么所有的苦難就由她一人來背,而今她在也顧不了那么多了,唯一貪求的只是心靈上沉寂的空擋。
  康政倫無語地盯著她,似乎想由她堅定的神情看出一點端倪來。然而在他的目光下,她仍舊是漠然又堅定的神情。
  他不再詢問,只是緊摟著她入怀。兩顆看似緊貼在一起的心,實則有如天与地般遙遠,唯一能做的只是遙遙相對,卻始終走不進對方心中的最深處。
   
         ☆        ☆        ☆
   
  這天,朱靜容又不小心惹怒康政倫了!
  每當家中有訪客,又或者有電話打來時,為了不讓別人產生誤解,私底下朱靜容總是宣稱自己不過是康家一名微不足道的佣人罷了。
  這件事原本可以瞞天過海直到永遠,豈知藍秀的一通電話就徹底粉碎她長久以來的偽裝。
  一早,康政倫偷了個閒在陽台整理花木,很難想像他這种陰沉的男人竟會對种植花木這類休閒活動感興趣。每當星期假日早晨,朱靜容尚未由睡夢中蘇醒過來時,這一個空擋就往往是他用來整理陽台上盆栽的時候。
  就在此時,原本宁靜的气氛中突地傳來陣陣尖銳刺耳的電話鈴聲,使得熟睡中的朱靜容驀地被鈴聲嚇醒。
  揉著朦朧的雙眼,待她得知聲音來源時,不禁皺起眉頭。
  若是家中的電話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伸手去接,然而這電話聲音的來源是康政倫的手机,她很清楚那手机在沒得到他的允許前是碰不得的,所以此刻她才會百般無奈地皺起秀眉瞪視著手机。
  鈴聲響了又斷,斷了又響,刺耳的聲音一次又一次不停地回蕩在宁靜的清晨。
  迫于無奈,朱靜容只得喚著兀自在陽台上哼唱歌曲、自得其樂的康政倫。
  “電話在響。”她朝著陽台方向喊。
  “你不是人嗎?”意思很明顯,他要她幫她接個電話。
  “是你的手机在響。”朱靜容深知他不喜歡別人碰他私人的東西,因此她也不想自討苦吃,執意他自個儿進房接听。
  “幫我接吧,我現在不方便。”康政倫由陽台冒了出來,在她視線可及的范圍抬高兩手,上頭全沾著濕漉漉的泥土。
  朱靜容無奈地歎了口气,既然是他叫她接听,那么他也不會有理由怪她私接他的私人電話吧!
  于是,她爬下床,拿起手机并按了通話鍵。“喂?”
  (你是誰?)朱靜容還沒弄清對方是誰,倒是對方先質問起她來了。
  “我?”沉默了會儿,朱靜容才開口道:“我是誰并不重要,如果你要找康先生,那么請等一會儿,他現在沒空。”
  她幽幽歎气,這种咄咄逼人的質問電話她早已接多了。
  (難道你是那天到服飾店的那個女人?)對方在電話的另一端猜測著。(莫非你忘了我?我是藍秀,你這一生中最危險的情敵。)最后一句話挑釁的意味极重,然而看好戲的星期更是濃厚。
  “我想你是認錯人了。”听出藍秀的聲音,也為了不讓她傷心難過,朱槿容撒了個謊。
  (怎么可能會認錯?)朱靜容愈是辯解,藍秀捉弄人的興致愈是高昂。(承認吧!雖然情敵相見分外眼紅,但我相信政倫不會是那种始亂終棄的人,更不會為了另一個女人拋棄我。)
  “既是如此,你又何必咄咄逼人,那么在意我是誰呢?我想不論我是誰,都不可能會影響你在康先生心中的地位。”
  (康先生?你喚政倫‘康先生’?)藍秀的聲音頓時升高,語气顯得不敢置信。
  “這有什么不對嗎?”朱靜容不認為自己對康政倫的稱呼有何不對勁的地方,想想与他結婚兩年多來,她還不曾喚過他的名字,直覺上總覺得那种過分親昵的稱呼由她口中說出,總有點奇怪。
  當然不對囉!藍秀在心中默默地反駁。瞧他們倆親密得像對如膠似漆的戀人,然而稱呼上竟是陌生得不得再陌生的‘康先生’,這哪合乎常理啊!
  (那么你倒說說看你究竟是誰?依我對政倫的了解,在他心中沒有一定的地位,他是不會讓別人接他手机的。)
  “我之前不就解釋過了嗎?是他沒空,所以才煩請我代勞。”朱靜容捺著性子、試圖以最委婉的言語向藍秀解釋,只因她壓根儿不想讓這世上又多出一個為情所困的女人。況且康政倫終究不會是屬于她的,那么她又何須去奪人所愛呢?“我只不過是他家里的一名打掃的佣人罷了,是一個對你在他心中的地位构不成任何威脅的女人。”
  朱靜容淡淡地回答,她一直以為自己早已能坦然的去面對他周遭的女人,豈知每次謊話一說完,她的心就會沉痛好些天,甚至躲在棉被里哭到無法自拔。
  當然她也不是傻瓜,理所當然明白這是她一顆芳心深陷于万劫不复的開始。是他布下的險境,等著她這只獵物落入他張開的网。
  (憑什么要我相信你?)
  “你不相信我是康家的佣人我也沒辦法,話已說明白,講清楚,相不相信就隨——”
  朱靜容的話還沒講完,手机突地被人由后頭強搶過去,她才猛然發現不知何時康政倫已來到她身旁,而且沉著一張陰沉的臉孔瞪視著她。
  他那銳利的目光有如兩道千年寒冰朝她射來,她几乎是沒有一丁點勇气去承受她陰霾的視線,只能迅速地把視線挪開,再也沒勇气去承受他眼中明顯可知的怒火。
  康政倫接過電話,濃厚的嗓音回蕩在寂靜無聲的緊窒气氛里。“哪位?”
  當他的聲音由話机串入藍秀耳里時,她馬上大失所望地歎息。她還沒有從朱靜容口中套出實情來,就這么硬生生被打斷了。想來,她想探出他們兩人間的關系只好等下次了。
  (是我,藍秀。)她嘟起嘴,心中有上千上完個不爽。
  “這么早有事嗎?”康政倫极為憤怒,只等著電話一挂,就有人准備要倒大楣了。
  藍秀當然不肯放棄這上好的机會,硬是不知死活地火上加油,為的是想探知朱靜容在他心中的地位。听說他這個聲明狼藉的花花公子竟已經有將近兩年的時間不上任何一家酒店,若不是“花心已定”,就是不能“人道”了。不過身為他哥儿們的藍秀,宁可相信是因為前者的緣故。
  (沒事就找不得嗎?還是你有了新人忘舊人?)藍秀酸溜溜地說。
  “少在那儿耍嘴皮,有話快說,我沒空陪你在這儿閒聊。”現在康政倫所有的心思全擺在朱靜容身上,他不得不承認,她方才對藍秀自稱是佣人的話已惹火他。
  (親愛的,你竟舍得對我大呼小叫?)藍秀裝出歇斯底里的吼叫,口气中有著明顯的指責。(你竟為了一個身分卑劣的‘佣人’對我大吼?你不愛我了嗎?)
  她刻意強調“佣人”兩字,目的是要他怒火攻心,這樣一來才有好戲可看。不過話說回來,她還真不是普通的坏心耶!
  “你到底想說什么?一口气給我說完!”如藍秀所愿,她的确輕而易舉地挑起康政倫的怒火,而且還一發不可收拾。
  藍秀知道再不識相點速戰速決,接下來遭殃的人恐怕就得輪到她了。所以有些事最好見好就收,反正來日方長,有的是整人的机會,不是嗎?
  (瞧我這什么樣的爛記性,我說啊,你要我為你‘你家佣人’設計的禮服現在已在我店里,就等著你抽空來拿囉!不過話說回來,何時你待佣人這般好過,買禮服給她哩!連我這個在你心目中最重要的女人,都不禁要吃去醋來了。)
  “藍秀——”他當然听得出她話中的諷刺,然而欲脫口而出的咒罵都還沒說出一字半句,藍秀便更快地匆匆結束通話。
  (今天時机不對,咱們有空再聯絡。)
  電話一挂上,接著要遭殃的人就非朱靜容莫屬了。她沉悶地歎气,只能怪自己倒楣的沒眼觀四方、耳听八方,現在事情大條了,她還能怎樣,大概只能認命吧!
  “看著我!”他命令道。
  迫于無奈,朱靜容認命地把視線落在他臉上,當目光相触的那一剎那,她不禁暗吞了好几口口水,他臉上陰冷的表情實在很難教人正眼相看。
  “為何說你是佣人?我讓你受過苦、做過家事了嗎?”康政倫怒火攻心,緊握住她的一雙手質問。
  她吃痛地搖晃頭,吶吶地道:“沒有。”
  “沒有?那你剛才對藍秀說的那些話又是什么意思?是在對我挑釁?還是想自貶身价來博得我的同情?”
  “我沒有!”她毫不恐懼地面對他盛气凌人的姿態,為自己辯解。
  她實在不明白,究竟她要怎么做他們之間才能相安無事?
  是他不准她道出他們兩人間的關系,因此她這么自稱又有何不對?是他的個性太陰晴不定,不是她故意要去忤逆他。
  “說!你為什么老是要惹我生气?”
  “不要一昧地指責我。”朱靜容极力掙開他的箝制,而他的力量哪是柔弱的她所能及的呢?“是你!難道你還不明白我這么做的原因全是為你嗎?不要一昧地職責我,你也該想想自己給了我什么樣的資格。”
  盯著他突地發愣的摸樣,她又緊接著說:“是你不准我說出我們之間的關系,在這樣的前提下,我除了說我是康家一名微不足道的佣人外,還能說什么?還是你要我說我是你的妻子,或者是你的情婦?我能嗎?我這么說只會造成更多無謂的困扰。既然你我終究不曾屬于彼此,既然你根本不想讓任何人得知我們的關系,那么我這樣說又有何不對?不要一逕地指責怪罪我,偶爾你也該捫心自問,我這樣迫于無奈的回答究竟是誰造成的?”
  忍了兩年多,朱靜容第一次在他面前這樣失控,她已經受夠了。
  猛地,康政倫放開她的手,逕自走至一旁的沙發椅坐下,臉上有著掩不去的無奈神情。他從不知道他在她心中早就制造出無數個傷口,還一昧地指控她。
  “你就這么不愿當我的女人嗎?”許久,他悄聲吐出這一句話來,淡然的口吻不僅他弄不清自己心里的想發,就連方才還處于激昂情緒中的她也為之一愣。
  “反正你終究不是我一人的。”她幽幽地道。
  “難道你不想擁有我?”他問,心中搖擺不定,不知她怎樣的回答才是他真心想听的那一個。
  “不要問我這种不切實際的問題。”難道他不知道,不管她回答的是什么,更不論是他想要或不想要听到的答案,他都不會感到高興的。
  他不想被一個女人困住,理所當然希望她選擇的是“不希望”,但他是否曾想過,一旦她給了拒絕的答案,他又會覺得她不識好歹。所以在這進退兩難的情況下,她赶嘴什么樣的抉擇也別做。
  “這怎么會是不切實際的問題?”他厲聲逼迫她,硬是要她做出個選擇。“我的人不就好端端的在你眼前,既然我人在這里,你又憑哪一點說這是個不切實際的問題?”
  “你一定要逼我說才肯甘休嗎?”
  “沒錯,說吧!說出一個真正存在你心中的真實答案。”
  “好,我說!”朱靜容深吸口气后,道:“若我說我想擁有你,你就會為我放棄單身生活和身邊的其他女人嗎?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問我心里真正的感受!?”
  她的話字字刺入他心里,是如此地無奈,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著了什么魔。竟要她做出這种連他也不懂自己心里真正想要的選擇。
  “若我愿意呢?”他試問。
  朱靜容揮揮手,不愿相信。“不要對我說你愿意,因為那只是你另一個騙我落入陷阱的手段。”
  “你不相信我?”他大吼。
  “那很重要嗎?”她漫不經心地反問。
  “當然。”
  “憑什么?”
  “憑我是你的第一個男人。”他講得理直气壯。
  “那又如何?若不是你強取豪奪,我也不會和你在一起,是你硬要介入我的生活,又企圖主宰我。說實話,你根本不是我真正想要的人,既然如此,你又憑什么要我信服你呢?我要的只是平靜的生活啊!”
  “既然想尋求一個平靜生活,又為何我不能給?”
  朱靜容無奈地搖著頭,難道他還不懂嗎?在這個他們一直尋找的答案中,真正的症結不是她,而是他始終搖擺不定的心思。
  “你給得起嗎?別忘了,一旦給了,付出的代价是你的自由,你再也不能擁有無拘無束的生活。”她解釋。
  “我不在乎。”
  “但我在乎也不想要,一旦你給了,失去自由的人就是我了。”
  “就因為這樣,所以你宁可選擇當一名康家的佣人?”
  朱靜容的話讓康政倫憶起她一開始的態度,他差點忘了她是多么不屑与他攀上關系,更不愿与他有任何切不斷、丟不下的感情包袱,因為這樣,一開始她才會不擇手段地想摘除体內的生殖器官,不讓任何一個曾屬于她的東西或生命留在他的生命里。
  “或許在你眼中看來是卑下的,但對我而言卻是种解脫,至少我不用擔心失去什么。”
  他冷冷地道:“既然你口口聲聲說想做名卑躬屈膝的下人,那我再不如你的愿豈不是又要你埋怨了?是你心甘情愿,可別怨我,我就如你所愿的,從明天起,我會辭退佣人,讓你如愿地整理這個家和服侍我這個家中的大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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