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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對蕭家姐弟來說,接下來的這段日子,真是難得那么平靜。小三小四小五不用再去“恨”云飛和阿超,都如釋重負,快樂极了。
  這天,云飛和阿超帶了一輛嶄新的腳踏車,走進蕭家小院。阿超把車子往院內一放,咧著大嘴,向涌到院中來看的五個兄弟姐妹笑。云飛站在旁邊解釋:
  “我一直覺得,你們五個,缺乏一件交通工具!不論到那儿,都是走路,實在有點沒效率,所以,我買了一輛自行車來,你們可以輪流著用,上街買個東西,出門辦點事,就不會那么不方便了!”
  “你又變著花樣給我們送東西來就對了!我不是說過不要這樣子嗎?這自行車好貴,根本是個奢侈品嘛!”雨鳳說。
  “食衣住行,它是其中一項,怎么能算是奢侈品呢?”云飛辯著。
  小三、小四、小五早就跑過去,摸摸這儿,摸摸那儿,對那輛車子興趣濃厚。雨鵑興趣也大极了,走過去按了按車鈴:
  “可是,我們五個,沒有一個會騎車啊!”
  “那個嗎?包在我身上了!”阿超笑得更開心了。
  結果,那天,全体都跑到郊外去學騎車。因為只有一輛車,不能同時學,大家乾脆把風箏也帶去了,算是郊游。當阿超在教雨鵑騎車的時候,小四和小五就在山坡上搶著放風箏,大家嘻嘻哈哈,笑得好高興。雨鳳和云飛,好久沒有听到這樣的笑聲,看到這樣的歡樂的畫面,兩人看著看著,想到這些日子以來,經歷的种种事情,就都覺得已經再世為人了。
  雨鵑騎在車上,騎得危危險險,歪歪倒倒,險象環生。阿超努力的當教練,推著車子跑,跑得滿頭大汗,緊緊張張。
  “你扶穩了把手,不要搖搖晃晃的,身子要平衡,腳用力踩,對了,對了!越來越好!大有進步!”阿超一面跑著,一面教著。
  小三在一邊看,拚命給雨鵑加油:
  “努力!努力!騎快一點!快一點!二姐,等你學會了,就輪到我了!阿超,是不是下面就輪到我了?”
  “是啊!下面輪到你!”
  小四從山坡上回頭大叫:
  “不行!下面要先輪到我!我學會了比較有用,每次幫你們跑腿買東西,就不會那么慢了!”
  “我才比較有用,你現在都在上學,跑腿都是我在跑!”小三喊。
  阿超扶著車,跑著,喊著:
  “沒關系!沒關系!一個一個來,保證全体教會你們……”
  正說著,車子到了一個下坡。向下飛快滑去,阿超只得松手。
  “我松手了!你自己控制車子……”阿超喊著。
  “什么?你松手了?”雨鵑大叫,回頭看了一眼:“不得了!阿超……阿超……你怎么能松手呢?怎么辦?怎么辦……”她尖叫起來。
  “扶穩龍頭,踩腳煞車,按手煞車……”阿超大喊著,看看情況不對,又沖上前去追車子。
  “腳煞車在那里?手煞車在那里?不得了……不得了!阿超……前面有一棵樹呀!樹……樹……樹……”她急著按手煞車,慌亂中按成了車鈴。
  “轉開手龍頭!往右轉!往右轉……”阿超急喊。
  雨鵑急轉手龍頭,卻偏偏轉成左方,于是車子就一面叮鈴叮鈴的響,一面對著那棵樹筆直的沖過去。
  雨鳳、云飛、小三、小四、小五全都回過頭來,雨鳳惊喊:
  “小心呀!雨鵑……”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阿超飛躍上前,一把拉住車子的后座。豈知,車子驟然一停,雨鵑的身子就飛跌出去。阿超拋下車子,騰身而起,竄到車子前方,伸手一接。她不偏不倚,正好滾進他的怀里,這股沖力,把兩人都撞到地下。他本能的抱緊她,護著她的頭。兩人在斜坡上連續滾了好几滾,“嗤啦”一聲,阿超的衣袖被荊棘扯破了。總算,兩人停住了,沒有繼續下滑。雨鵑惊魂未定,抬眼一看,和阿超灼灼然的眸子,四目相接,兩人都有一剎那的怔忡。
  雨鳳、云飛、小三、小四、小五全都追了過來。云飛喊:
  “摔著沒有?阿超!你怎么不照顧好雨鵑?”
  “雨鵑?你怎樣?站得起來嗎?”雨鳳跟著喊。
  雨鵑這才醒覺,自己還躺在阿超怀里,急忙跳起來。臉紅了。
  “我沒事!我沒事!”她喊著,低頭看阿超:“有沒有撞到你?”
  阿超從地上彈了起來。笑著說:
  “撞是沒撞到,不過,給樹枝刮了一下!”
  “那儿?那儿?給我看看!”雨鵑一看,才發現阿超的袖子扯破了一大片,手臂上刮了一條傷口。
  小三跑過來看:
  “二姐,你真笨,騎個車,自己摔跤不說,還讓老師受傷!”
  “你敢罵我笨,等你自己學的時候就知道了!”雨鵑對小三掀眉瞪眼。
  “還真有點笨,我跟你說往右轉,你怎么偏偏往左轉?”阿超笑著問。
  雨鵑瞪大眼睛,也笑著,嚷:
  “那么緊張,那里還分得清左呀右呀,手煞車,腳煞車的!最气人的是那棵樹!它居然呆在那儿不動,看到本姑娘來了,听到車鈴叮叮當當響,也不讓讓!”
  這一說,大家全都笑開了。
  小五一手拖著風箏,一手抱著小兔子,笑得好開心。崇拜的說:
  “二姐,你摔得好漂亮,就這樣“咻”的一聲飛出去,好像箭一樣!”
  小四不服气的大聲接口:
  “是阿超接得漂亮!先竄過去接車子,再一伸手接人,好像在表演功夫!”
  阿超和雨鵑對看一眼,笑了。雨鳳和云飛對看一眼,也笑了。小三、小四、小五通通都笑了。
  云飛看到大家這么快樂,這么溫馨,心里充滿了安慰和感動。雨鳳也是如此。悄悄的,兩人离開了大伙,走到山林深處。站在綠樹濃蔭下,面對浮云白日,万樹千山。兩人都有好深好深的感慨。
  “在經過了那么多災難以后,我簡直不敢相信,會有這樣溫馨的一天!我娘的身体狀況穩住了,我的傷口也完全好了,你對我的恨……”云飛凝視她:“慢慢的淡了,連雨鵑,似乎都從仇恨中醒過來了。這一切,使我對未來又充滿了希望,你瞧,我們大家不去恨,只去愛,可以過得好快樂,不是嗎?”
  雨鳳沈思,似乎沒有云飛那么樂觀。
  “你不要被雨鵑暫時的平靜騙住,我知道,她最近心情好,是另有原因。”
  “什么原因?”
  “你也看到了,你那個弟弟,最近很倒楣!輸了好多錢給鄭老板和高老板他們,已經快變成待月樓的散財童子了!只要展夜梟倒楣,雨鵑就會很快樂!但是,她心里的恨,還是波濤洶涌,不會消失的!”
  “云翔輸了很多嗎?有多少?”云飛不能不關心。
  “我不清楚。他每次好像都是贏小的,輸大的!反正是越賭越大就對了!我想,你家有万貫家財,才不在乎輸錢,可是,那些數字,常常會嚇坏我!人,真不公平,有人一個晚上,千儿八百的輸,有人辛辛苦苦,一輩子都看不到那么多錢!”
  “他賭那么大,拿什么來付呢?我家雖然有錢,什么開銷都要入帳的,他怎么報帳呢?”云飛很惊异。
  “那就是你家的事了!好像他一直在欠帳,畫了好多押!”
  云飛想想,有些惊心。再看雨鳳,臨風而立,倩影翩翩,實在不想讓云翔的話題來破坏這种美好的气氛,就用力的甩甩頭,把云翔的影子摔走。
  “我們不要管云翔了,隨他去吧!”他抓住她的手,看進她眼睛深處去。心里有句話,已經縈繞了好久,不能不說了:“你愿不愿意离開待月樓?你知道嗎?這种日子對我來說,很痛苦!我每晚看著那些對你垂涎欲滴的男人,心里七上八下。看著,會嘔。不看,好擔心!這种日子,實在是一种煎熬!”
  雨鳳一听,就激動起來:
  “說穿了,你就是很在乎我的職業!其實,你和你的家人一樣,對我們這個工作,是心存輕視的!”
  “不是輕視,是心痛!”
  “說得好听,事實上,還是輕視!如果我是個女大夫什么的,即使也要和男人打交道,你就不會“心痛”了!”
  “我承認,我确實不舒服!難道,你認為我應該很坦然嗎?當那個高老板色迷迷的看著你,當許老板有事沒事,就去拉拉你的小手,當金銀花要你去應酬這桌,應酬那桌,當客人吵著鬧著要你喝酒……你真認為我應該無動于衷嗎?”
  她抬眼,幽幽的看著他。
  “我知道,我和你之間,問題還是很多很多,一樣都沒有解決!基本上,我對展家的排斥,并沒有減輕一絲一毫。我和以前一樣堅決,我不會嫁到展家,去做展家的儿媳婦,我爹在天上看著我呢!既然對未來沒把握,我宁愿在待月樓自食其力,不愿意被你“金屋藏嬌”,我說得夠明白了嗎?”
  他震動的盯著她,是的,她說得好明白。“金屋藏嬌”對她來說,比唱曲為生,是更大的辱沒,這就是她自幼承繼的“尊嚴”。他還來不及說什么,雨鳳又正色的,誠摯的說:
  “不過,讓我鄭重的告訴你,我雖然在那個惡劣的環境里生存著,我仍然洁身自愛,是清清白白,乾乾淨淨的!”
  云飛心中猛然抽痛,他著急的把她的手緊緊一握,拉在胸前。激動的說:
  “我不是這個意思,如果我有怀疑這個,讓我被天打雷劈!”
  她深深的凝視他:
  “我跟你保證,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嫁給了你,我交給你的,一定是個白璧無瑕的身子!”
  “雨鳳!”他低喊。
  “所以,你不要再挑剔我的職業了,我好無能,除了唱小曲,也不會做別的!”
  “我不說了!我再也不說了,我尊重你的意志!但是,你什么時候才要嫁我呢?嫁了我,就不算被我“金屋藏嬌”了,是不是?”
  “你身上的傷口已經好了,我們一家五日,心上的傷口都沒好!直到現在,我們每個人都會從惡夢中惊醒,看到我們渾身著火的爹……請你不要勉強我,給我時間去复元。何況,你的爹娘,也沒准備好接受我!我們雙方,都有太多的阻力……如果你愿意等我,你就等,如果你不愿意等我,你隨時可以娶別人!”
  “你又來了!說這句話,真比拿刀捅我,還讓我痛!”他緊緊的看著她,看得深深切切:“我等!我等!我不再逼你了,能夠有今天,和你這樣愉快的在一起,听著小三,小四,小五,甚至雨鵑的笑聲……在以前,我連這樣的夢都不敢作!所以,我不該再苛求了,應該全心來珍惜現在所擁有的!”
  雨鳳點頭,兩人都深情的看著對方,他輕輕一拉,她就偎進了他的怀里。他們就這樣靜靜的站著,听著風聲,听著鳥嗚。野地里有一棵“七里香”,散發著清幽幽的香气,空气里蕩漾著醉人的秋意,他們不由自主,就覺得醺然如醉了。
  那天,大家都玩得好開心,笑得好過癮,學騎車學得個個興高采烈。
  學完了騎車,回到蕭家小屋,雨鵑不由分說,就把阿超拉到里間房的通舖上,忙著幫他上藥。阿超褪下了衣袖,坐在那儿,好不自然,手腳都不知道往那儿放。雨鵑上藥,小三、小四、小五全圍在旁邊幫忙。房間太小,人擠不下,雨鳳和云飛站在通外間屋的門口,笑嘻嘻的看著這一幕。小五不住口的吹著傷口,心痛的喊:
  “阿超大哥,我幫你吹吹,就不痛了,我知道上藥好痛!”
  “二姐,你給他上什么藥?”小三問。
  “這個嗎?是上次醫院給小五治燙傷的藥,剩下好多,還沒用完!”
  小四很怀疑,眼睛一瞪:
  “治燙傷的藥?二姐,你不如拿紅藥水給他擦擦就算了!這燙傷藥可以治傷口嗎?不要越治越糟啊!”
  阿超笑嘻嘻的說:
  “只要不用毒老鼠的藥,什么藥都沒關系!其實,我這一點點擦傷,根本就不用上藥,你們實在太小題大作了!”說著,就要穿衣服。
  雨鵑把他的身子,用力拉下來:
  “你別動,衣服也脫下來,我幫你縫縫!”
  “那怎么敢當!”
  “什么敢當不敢當的!說這种見外的話!喂喂,你可不可以不要動,讓我把藥上完呢?”她忽然發現什么,看著阿超的肩膀:“你肩膀上這個疤是怎么弄的?不是上次被展夜梟打的,這像是個舊傷痕了!”
  “那個啊?小時候去山里砍柴,被野狼咬了一口!”阿超毫不在意的說。
  “真的還是假的?”雨鵑瞪大眼睛問。
  “野狼啊?你跟野狼打架嗎?”小三惊喊。
  “野狼長什么樣子?”小五問。
  “它咬你,那你怎么辦呢?”小四急問。
  “它咬我,我咬它!”
  “真的還是假的?”雨鵑又問。
  小三、小四、小五的眼睛都張得骨溜滾圓,不敢相信的看著他。
           ※        ※         ※
  “是真的!當時我只有八歲,跟小五差不多大,跟著我叔叔過日子,嬸嬸一天到晚讓我做苦差事,冬天,下大雪,要我去山里砍柴,結果就遇到了這匹狼!”他掙開雨鵑上藥的手,比手畫腳的說了起來:“它對我這樣扑過來,我眼睛一花,看都沒看清楚,就被它一口咬在肩上,我一痛,當時什么都顧不得了,張開嘴,也給它一口,也沒弄清楚是咬在它那里,反正是咬了一嘴的毛就對了!誰知,那只狼居然給我咬痛了,松了口噢噢叫,我慌忙抓起身邊的柴火,沒頭沒腦的就給了它一陣亂打,打得它逃之夭夭了!”
  小三、小四、小五听得都發呆了。
  “哇!你好勇敢!”小五叫。
  “簡直太神勇了!”小四叫。
  站在門邊的云飛笑了。
  “好极了,你們大家愛听故事,就讓阿超把他身上每個傷痕的故事都講一遍,管保讓你們听不完!而且,每一個都很精彩!”
  “好啊!好啊!阿超大哥,你講給我們听!我最愛听故事!”小五拍手。
  雨鵑凝視阿超,眼光里盛滿了怜恤:
  “你身上有好多傷痕嗎?在那里?給我看!”她不由分說,就去脫他的上衣。
  阿超大窘。急忙扯住衣服,不讓她看。著急的喊:
  “雨鵑姑娘,別看了,几個傷疤有什么好看的?”
  雨鵑抬眼看他,眼光幽柔:
  “阿超,我跟你說,以后,你可不可以把對我的稱呼省兩個字?每次叫四個字,羅不羅嗦呢?我的名字只有兩個字,你偏要叫得那么复雜!”
  阿超一楞:
  “什么四個字?兩個字的?”他糊里糊涂的問。
  “叫雨鵑就夠了!姑娘兩個字可以省了!”雨鵑大聲說。
  阿超楞了楞,抬眼看雨鵑,眼神里有怀疑,有惊喜,有不信,有震動……雨鵑迎視著他,被他這樣的眼光攪得耳熱心跳了。
  門口的雨鳳,看看云飛,眼中,閃耀著意外之喜。
  接下來,日子几乎是“甜蜜”的流逝。
  秋天的時候,蕭家五個姐弟,都學會了騎車,人人都是騎車的高手。以前,大家駕著馬車出游,現在,常常分騎三輛自行車,大的載小的,跑遍了桐城的山前水畔。
  這晚,姐妹倆從待月樓回到家里。兩人換了睡衣,上了床。雨鵑嘴里,一直不自禁的哼著歌。
  “雨鵑,你最近好開心,是不是?”雨鳳忍不住問。
  “是呀!”雨鵑興高采烈的看雨鳳:“我告訴你一件事,鄭老板說,展家在大廟口的那家當,已經轉手了!”
  “誰說的?是鄭老板嗎?是來的?”
  “大概不完全是贏來的,他們商場的事,我搞不清楚!但是,鄭老板确實在削弱“南邊”的勢力!我已經有一點明白鄭老板的做法了,他要一點一滴的,把南邊給蚕食掉!再過几年,大概就沒有“展城南”了!”
  “你的高興,就只為了展夜梟的倒楣嗎?”
  “是呀!他每次大輸,我都想去放鞭炮!”
  “有沒有其他原因呢?我覺得,可能還有其他原因,你自己都不知道!”
  “有什么其他原因?”
  雨鳳看了她一眼:
  “雨鵑,我好喜歡最近的你!”
  “哦?最近的我有什么不同嗎?”
  “好多不同!你快樂,你愛笑,你不生气,你對每個人都好……自從爹去世以后,這段時間,你是最“正常”的!你不知道,這樣一個快樂的你,讓我們每一個人都好快樂!原來,快樂或者是悲哀,都有傳染性!”
  “是嗎?”
  “是!最主要的.是你最近不說“報仇”兩個字了!”
  雨鵑沈思不語。
  “你看!我以前就說過,如果我們可以擺脫仇恨,說不定我們可以活得比較快樂!現在就證實了我這句話!”
  雨鵑倒上枕頭,睜大眼,看著天花板。兩鳳低下頭,深深的看她:
  “實在忍不住想問你一句話,你心里是不是喜歡了一個人?”
  “誰?”雨鵑裝糊涂。
  “我也不知道,我要你告訴我!”
  “那有什么人?”雨鵑逃避的說,打個哈欠,翻身滾向床里:“好困!我要睡覺了!”她把眼睛閉上了。
  雨鳳推著她。
  “不許睡!不許睡!”她伸手呵她的痒:“起來!起來!人家有心事都告訴你!你就藏著不說!起來!我鬧得你不能睡!”
  雨鵑怕痒,滿床亂滾,笑得格格格格的。她被呵急了,反手也來呵雨鳳的痒。姐妹兩人就開始了一場“呵痒大戰”,兩人都笑得喘不過气來,把一張床壓得吱吱軋軋。好半天,兩人才停了手,彼此互看,都感到一份失落已久的溫馨。雨鵑不禁歎口气,低低的說:
  “我不知道我心里有什么人,只覺得有种滿足,有种快樂,是好久好久都沒有的,我不得不承認了你的看法,愛,确實比恨快樂!”
           ※        ※         ※
  雨鳳微笑,太高興了。心里,竟然萌生出一种朦朧的幸福感來。
  天气慚慚涼了,這天,雨鵑騎著自行車,去買衣料。家里五個人,都需要准備冬衣了。她走進一家綢緞庄,把腳踏車停在門口。挑好了衣料。
  “這個料子給我九尺!那塊白色的給我五尺!”
  “是!”老板介紹:“這塊新到的織錦緞,要不要?花色好,顏色多,是今年最流行的料子,你摸摸看!感覺就不一樣!”
  雨鵑看著,心里好喜歡,低頭看看錢袋,就猶豫起來:
  “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貴了,算了吧!”
  一個聲音忽然在她身后響起:
  “老魏!給她一丈二,是我送的!”
  雨鵑一回頭,就看到云翔挺立在門口,正對她笑嘻嘻的看著。她一惊,喊:
  “誰要你送!我自己買!”
  “到展家的店里來買東西,給我碰到了,就沒辦法收錢了!”云翔笑著說。
  “這是你家的店?”
  “是啊!”
  雨鵑把所有的綢緞,往桌上一扔,掉頭就走。
  “不買了!”
  她去推車子,還沒上車,云翔追了過來。
  “怎么?每天晚上在待月樓見面,你都有說有笑,這會儿,你又變得不理人了?難道,我們之間的仇恨,到現在都還沒消嗎?你要記多久呢?”
  “記一輩子!消不了的!”
  “別忘了,我們還有一吻之情啊!”云翔嘻皮笑臉。
  雨鵑臉色一板,心中有气:
  “那個啊!不代表什么!”
  “什么叫作“不代表什么”?對我而言,代表的事情可多了!”
  “代表什么?”
  “代表你在我身上,用盡心机!為了想報仇,無所不用其极,連“美人計”都施出來了!”
  “你知道自己有几兩重就好了!如果誤以為我對你有意思,那我才要嘔死!”
  “可是,自從那天起,說實話,我對你還真的念念難忘!就連你編著歌詞罵我,我听起來,都有一股“打情罵俏”的味道!”
  “是嗎?所有的“賤骨頭”,都是這樣!”
  “奇怪,你們姐妹兩個,都會用各种希奇古怪的方法罵人!”
  “反正是“打情罵俏”,你盡量去享受吧!”雨鵑說完,准備上車。
           ※        ※         ※
  “你要去那里?”他一攔。
  “你管我去那里?”
  他不怀好意的笑:
  “我要管!我已經跟了你老半天了,就是想把那天那個“荒郊野外”的游戲玩完,我們找個地方繼續玩去!你要報仇,歡迎來報!”
  雨鵑扶住車子,往旁邊一退:
  “今天本姑娘不想玩!”
  “今天本少爺就想玩!”云翔往她面前一檔。
  雨鵑往左,云翔往左,雨鵑往右,云翔往右,雨鵑倒退,云翔跟進。雨鵑始終無法上車。她發現有點麻煩,就站定了,對他展開一個非常動人的笑。
  “你家有嬌妻,你不在家里守著你那個得來不易的老婆,每天晚上在待月樓混,白天還到外面閒逛,你就不怕你那個老婆“舊情复燃”嗎?”
  云翔大惊失色,雨鵑這几句話,可歪打正著,刺中了他心里最大的隱痛。他的臉色倏然變白:
  “你說什么?誰在你面前多嘴了?那個偽君子是嗎?他說些什么?”他對她一吼:“他怎么說的?”
  她知道刺到他了,不禁得意起來。
  “慕白嗎?他才不會去說這些無聊的事呢!不過,整個桐城,誰不知道你展二少爺的故事呢?誰不知道你娶了紀天堯的妹妹,這個妹妹,心里的情哥哥,可不是你喲!”
  “是誰這樣胡說八道,我宰了他!”他咬牙切齒。
  “你要誰宰誰?宰全桐城的人嗎?別說笑話了!反正,美人不是已經到手了嗎?”她眼珠一轉,再接了几句話:“小心小心啊!那個“情哥哥”可比你有格調多了!只怕流水無情,落花還是有意啊!”
  雨鵑這几句話,可把他刺得天旋地轉,頭昏眼花。尤其,她用了“格調”兩個字,竟和天虹批評他的話一模一樣,他就更加疑心生暗鬼,怒气騰騰了。他咆哮起來:
  “誰說我沒格調?”
  “你本來就沒格調!這樣攔著我的路,就是沒格調!其實,你大可做得有格調一點,你就是不會!”
  “什么意思?”
  “征服我!”
  “什么?”
  雨鵑瞪著他,鄭重的說:
  “你毀了我的家,害死我的爹,我恨你恨入骨髓,這一點,我相信是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如果你有种,征服我!讓我的恨化為愛,讓我誠心誠意為你付出!那么,你才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
  云翔死瞪著她,打鼻子里哼了一聲,不住搖頭:
  “那种“征服”,我沒什么把握,你太難纏!而且,你這种“激將法”對我沒什么大用,既然說我沒格調,就沒格調!我今天跟你耗上了!”
  雨鵑發現情況不妙了,推著車子,不動聲色的往人多的地方走。云翔一步一趨,緊跟過去。走到了人群之中,她忽然放聲大叫:
  “救命啊!有小偷!有強盜!搶我的錢袋呀!救命啊……”
  街上熙來攘往的人群都惊動了,就有一大群人奔過來支援,叫著:
  “那里?小偷在那里?”
  雨鵑對云翔一指:
  “就是他!就是他!”
  路人全都圍過去,有的喊打,有的喊捉賊,云翔立刻陷入重圍,脫身不得。雨鵑乘亂,騎上腳踏車,飛馳而去。
  云翔陷在人群中,跟路人糾纏不清。急呼:
  “我不是小偷,我不是賊!你們看看清楚,我像是賊嗎?”
  路人七嘴八舌喊:
  “那可說不定!搜搜看,有沒有偷了什么!別給他逃了……”
  云翔伸長脖子,眼見雨鵑脫身而去,恨得咬牙切齒,跺腳揮拳。
  雨鵑擺脫了云翔的糾纏,生怕他追過來,拚命踩著腳踏車,逃回家里。車子沖進小四合院,才發現家里有客人。
  原來,這天,夢嫻和齊媽出門去上香,上完了香,時辰還早,夢嫻心里一直有個念頭,壓抑好久了。這時候,心血來潮,怎么都壓抑不住了。就帶著齊媽,找到了蕭家小院,成了蕭家的不速之客。
  夢嫻和齊媽敲門的時候,雨鳳正在教小三彈月琴。听到門聲,她抱著月琴去開門。門一開,雍容華貴的夢嫻和慈祥溫和的齊媽,就出現在她眼前。
  “請問,你是不是蕭雨鳳蕭姑娘?”夢嫻凝視著雨鳳問,看到雨鳳明艷照人,心里已經有了
  雨鳳又惊奇又困惑,急忙回答:
  “我就是!你們是……”
  “我是齊媽……”齊媽連忙介紹:“這是我們家太太!”
  “我是云飛的娘!”夢嫻溫柔的接口。
  雨鳳手里的月琴,“叮咚”一聲,掉到地上去了。
  接著,雨鳳好慌亂,小三和小五,知道這是“慕白大哥”的娘,也跟著雨鳳忙忙亂亂。雨鳳把夢嫻和齊媽迎進房里,侍候坐定,就去倒茶倒水。小三端著一盤花生,小五端著一盤瓜子出來。雨鳳緊緊張張的把茶奉上,再把瓜子花生挪到兩人面前。勉強的笑著說:
  “家里沒什么東西好待客,吃點瓜子吧!”回頭看小三,小五:“過來,喊伯母呀!”又對夢嫻解釋:“這是小三和小五,小四上學去了!”
  小三帶著小五,恭恭敬敬的一鞠躬。
  “兩位伯母好!”
  “好好好!好乖巧的兩個孩子,長得這么白白淨淨,真是漂亮!”夢嫻說。
  小五看到夢嫻慈祥,忍不住親切的說:
  “我很丑,我頭上有個疤,是被火燒的!”她拂起劉海給夢嫻齊媽看。
  雨鳳赶緊說明:
  “她從小就是我爹的寶貝,爹常說,她是我們家最漂亮的女儿。寄傲山庄火燒那晚,她陷在火里,受了傷。額上留了疤,她就耿耿于怀。我想,這個疤在她心里烙下的傷痕,更大過表面的傷痕!”
  夢嫻听雨鳳談吐不凡,气質高雅,不禁深深凝視她。心里,就有些歡喜起來。
  齊媽忍不住怜愛的看小五,用手梳梳她的劉海,安慰著:
  “不丑!不丑!根本看不出來,你知道,就連如來佛額上,還有個包呢!對了……你那個小兔儿怎么樣?”
  “每天我都帶它睡覺,因為它有的時候會做惡夢!我要陪著才行!”
  雨鳳對齊媽感激至深的看了一眼:
  “謝謝你!那個小兔儿,讓你費心了!”
  “那儿的話?喜歡,我再做別的!”齊媽慌忙說。
  雨鳳知道夢嫻一定是有備而來,有話要說,就轉頭對小三說:
  “小三,你帶小五去外面玩,讓大姐和伯母說說話!”
  小三就牽著小五出去了。
  雨鳳抬頭看著夢嫻,定了定心,最初的緊張,已經消除了大半。
  “前一陣子,听慕白說,伯母的身体不大好,現在,都复元了嗎?”
  夢嫻听到“慕白”二字,微微一楞,更深刻的看她:
  “我的身子沒什么,人老了,總有些病病痛痛。倒是,和你家小五一樣,心里總烙著一個疙瘩,時時刻刻都放不下,所以,今天就這樣冒冒失失的來了!”她頓了頓,直率的問:“我剛剛听到你喊云飛為“慕白”?”
  雨鳳立即武裝起來,接口說:
  “他的名字沒有關系,是不是?就像小三,小四,小五,我爹都給他們取了名字,我們還是叫他們小三小四小五。”
  夢嫻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儿,忽然問:
  “你真的愛他嗎?真的要跟他過一輩子嗎?”
  雨鳳一惊,沒料到夢嫻這樣直接的問出來,整個人都怔了。
  “我可能問得太直率了,可是,對一個親娘來說,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不問清楚,我夜里連覺都睡不著!最近一病,人就更加脆弱了!好想了解云飛的事,好想幫助他!生怕許多事,現在不做,將來就晚了。你可以很坦白的回答我,這儿,就我們三個,沒有什么不能說的!”夢嫻真誠的說著。
  雨鳳抬頭直視著夢嫻,深吸口气:
  “伯母,我真的愛他,我很想跟他過一輩子!如果人不止一生,我甚至愿意跟他共度來生!”
  夢嫻震撼极了,看著雨鳳。只見她冰肌玉膚,明眸皓齒。眼睛,是兩潭深不可測的深泓,唇邊,是無盡無盡的溫柔。夢嫻心里,就涌上了無法遏止的欣喜。
  “雨鳳啊,這話你說出口了,我的心也定了!可是,當你愛一個人的時候,你一定要愛他所有的一切!你不能只愛他某一部份,而去恨他另一部份,那樣,你會好痛苦,他也會好痛苦!”
  “我知道!所以,有的時候,我宁愿我們兩個都很勇敢,可以拔慧劍,斬情絲!”雨鳳苦惱的說。
  “你的意思是……”夢嫻不解。
  “我不會進展家的大門!他對我而言,姓蘇,不姓展!”雨鳳沖口而出。
  “那么,如果你們結婚了,我是你的蘇伯母嗎?你們將來生了孩子,姓蘇嗎?孩子不叫我奶奶,不明艷望爺爺嗎?你們家里供的确宗牌位,是蘇某某人嗎?清明節的時候,你們去給不存在的蘇家具墳掃墓嗎?”
  一連串的問題,把雨鳳問倒了。她睜大眼睛,愕然著。
  “你看,現實就是現實,跟想像完全不一樣。云飛有根有家,不是一個從空中變出來的人物,他擺脫不掉“展”家的印記,永遠永遠擺脫不掉!他有爹有娘,還有一個讓所有人頭痛的弟弟!不管是好的,還是坏的,都是他生命的一部份,你無法把他切成好几片,選擇你要的,排除你不要的!”
  雨鳳猛的站起來,臉色蒼白:
  “伯母,我懂了!你的意思是……要我离開慕白?”
  夢嫻也站起身來,誠摯的說:
  “听我說!我不是來拆散你們的!你誤會了!我本來只是想看看你,看看這個捅了云飛一刀,卻仍然讓云飛愛得神魂顛倒的姑娘,到底是怎樣一個人?今天見到了你,你完全出乎我的意料,這么冰雪聰明,纖塵不染!我不知不覺的就喜歡你了!也終于明白云飛為什么這樣愛你了!”
  雨鳳震撼了,深深的看著她。夢嫻吸口气,繼續說:
  “所以,我才說這些話,雨鳳啊!我的意思正相反,我要你放棄對“展家”的怨恨,嫁給“云飛”!我的歲月已經不多,沒有時間浪費了!你是云飛的“最愛”,也是我的“最愛”了!即使你有任何我不能接受的事,我也會一起包容!你,難道不是這樣嗎?”
  這樣一篇話,使雨鳳整個撼動了。她目不轉睛的看著夢嫻,感動而痛楚著。半晌,才掙扎的說:
  “伯母,你讓我好感動!我一直以為,像你們那樣的家庭,是根本不可能接受我的!我一直想,你會歧視我,反對我!今天听到你對我的肯定,對我的包容,我覺得,這太珍貴了!”說著,眼淚就掉下來了。
  夢嫻一見到她落淚,更是感動得一塌糊涂,沖過去,就把她的手,緊緊的握在胸前。
  “孩子啊,我知道你愛得好辛苦,我也知道云飛愛得好痛苦,我真的不忍心看著你們這樣掙扎而矛盾的愛著,把應該朝夕相守的時間全部浪費掉!雨鳳,我今天坦白的告訴你,我已經不再排斥你了!你呢?還排斥我嗎?”
  “伯母,我從來沒有排斥過你!我好感激你生了慕白,讓我的人生,有了這么丰富的收獲,如果沒有他,我這一生,都白活了!”
  夢嫻听到她如此坦白的話,心里一片熱烘烘,眼里一陣濕漉漉。
  “可是,我是展家的夫人啊!沒有祖望,也同樣沒有你的“慕白”!”
  雨鳳又楞住了。夢嫻深深的看她,掏自肺腑的說:
  “不要再恨了!不要再抗拒展家了!好不好?只要你肯接受“展家”,我有把握讓祖望也接受你!”
  雨鳳更痛苦,更感動,低喊著說:
  “謝謝你肯定我,謝謝你接受我!你這么寬宏大量,難怪慕白有一顆熱情的心!今天見了你,我才知道慕白真正的“富有”是什么!我好希望能夠成為你的媳婦,和你共同生活,共同去愛慕白!但是,伯母,你不了解……”她的淚珠滾滾而下,聲音哽咽:“我做不到!我爹死的那個晚上,一直鮮明如昨日!”
  夢嫻歎口气,溫柔的說:
  “好了好了,我現在不勉強你!能愛自己的爹,才能愛別人的爹!我不給你壓力,只想讓你明白,你,已經是我心里的媳婦了!”
  雨鳳感動极了,喊了一聲伯母,就扑進她怀中。
  夢嫻緊擁著她,兩人都淚汪汪。齊媽也感動得一塌糊涂,拭了拭濕潤的眼角。
  就在這充滿感性的時刻,雨鵑气极敗坏的回來了。她一沖進大門,就急聲大喊:
  “小刀!赶快把門閂上!快!快!外面有個瘟神追來了!”
  雨鳳、夢嫻、和齊媽都惊動了,慌忙跑到門口去看。只見雨鵑臉孔紅紅的,滿頭大汗,把車子扔在一邊,立即去閂著大門。雨鳳惊奇的問:
  “你干什么?”
  雨鵑緊張的喊:
  “快快!找個東西來把門頂上!”
  這時,大門已經被拍得震天价響,門外,云翔的聲音气呼呼的喊著:
  “雨鵑!你別以為你這樣一跑,就脫身了!赶快開門,不開,我就撞進來了!大門撞坏了,我可不管!”
  雨鳳大惊,問雨鵑:
  “你怎么又惹上他了?”
  “誰惹他了?我買料子,他跟在我后面,攔住我的車子不許我走,怎樣都甩不掉!”
  夢嫻和齊媽面面相覷,震惊极了。夢嫻走過來,問:
  “是誰?難道是云翔嗎?”
  雨鵑惊奇的看夢嫻和齊媽,雨鳳赶緊介紹:
  “這是慕白的娘,還有齊媽!這是我妹妹雨鵑!”
  雨鵑還沒從惊奇中醒覺,門外的云翔,已經在囂張的拍門,撞門,踢門,捶門……快把大門給拆下來了,嘴里大喊大叫個不停:
  “雨鵑!你就是逃到天上去,我也可以把你抓下來,別說這個小院子了!你如果不乖乖給我出來,我就不客气了……”
  雨鵑看著夢嫻和齊媽,突然明白了!這是慕白的娘,也就是展家的“夫人”了。她心里一喜,急忙說:
  “好极了,你既然是展家的夫人,就拜托幫我一個忙,快把外面那個瘋子打發掉!拜托!拜托!”
  夢嫻還沒鬧清楚是怎么回事,雨鵑就一下子打開了大門。
  云翔差點跌進門來。大罵:
  “你這個小蕩婦,小妖精,狐狸精……”一抬頭,發現自己面對著夢嫻和齊媽,不禁嚇了一大跳:“怎么?是你們?”
  夢嫻惊愕极了,皺了皺眉頭:
  “你為什么這樣撞人家的大門?太奇怪了!”
  云翔也惊愕极了:
  “嘿嘿!你們在這儿,才是太奇怪了!”想想,明白了,對院子里掃了一眼,有點忌諱:“是不是老大也在?阿超也在?原來你們大家在“家庭聚會”啊!真是太巧了,我們跟這蕭家姐妹還真有緣,大家都會撞在一堆!算了,你們既然要“會親”,我先走了!”
  云翔說完,一溜煙的去了。
  雨鵑急忙將門關上。小三已經沖上前來,抓著雨鵑,激動的問:
  “這個“大坏人”怎么又出現了?他居然敢來敲我們的大門,不是太可怕了嗎?”
  小五嚇得臉色蒼白,奔過來投進雨鳳怀里,發著抖說:
  “大姐,我記得他!他把我們的房子燒了,他打爹,打你們,他就是那天晚上那個人,那個騎著大馬的魔鬼啊!”她害怕的惊喊:“他會不會再燒我們的房子?會不會?會不會……”
  雨鳳緊緊抱著她。
  “不怕不怕!小五不怕!沒有人再會燒我們的房子,不會的,不會的……”
  夢嫻震惊的看著,這才体會到那晚的悲劇,怎樣深刻的烙印在這几個姐妹的身上。親眼目睹云翔的拍門,關門,這才体會到云翔的囂張和肆無忌憚。她看著,体會著,想著云飛說的种种……不禁代這姐妹几個,心惊膽戰。也代展家,憂心忡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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