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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鄭似鋼躺進她私人的病房,由她私人醫師為她診斷,她私人護士照料。
  從緬甸回來的鄭似鋼,再也鋼硬不起來,她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
  醫生搖頭告訴她,她可能是國內第一個饑寒瘦死的人。意外地,她身子倒像經常挨餓受凍般,役一個星期,身上便多出一些好看的肉來。
  陸皓奇自將她送進醫院后,從此消失不見。
  她無一時一刻不惦記著他。陸皓奇的影子像鬼魅般纏住她的心房,她真后悔沒說出“我愛你”就昏了過去。
  她想陸皓奇必然回到他山中的小木屋,依然自得其樂過著閒云野鶴的生活,而她呢?只能為了怀念他的一根羽毛而不能生活。
  她真想找他,可惜那雙腿不能行走,原來在緬甸所長的膿包,回到國內立刻潰爛成疾;她真想打個電話給他,又苦于住在荒山野地的他,哪來的電話!
  想半天,只有等她出院后再說。
  回到國內,触目可見周遭熟悉的環境,再思及過往,鄭似鋼忍不住就要想起周一慶。
  這下可好,她怎么對他交代?
  她不愛他的,鄭似鋼從來就沒有愛過周一慶。
  女人總有千万個理由嫁給她不愛的男人,她絕非等到陸皓奇出現后才認知這件事實。
  愛上一個人,可喜可賀;發現從沒愛上一個人,更可喜可賀。鄭似鋼應是雙喜臨門大喜大賀了,可是她始終郁郁寡歡,憫悵得不知如何是好。
  第一個為難她的,便是她要怎么和周一慶解釋?
  据她知道,男人最忍受不住的,便是情人別戀的難堪。就像魔鏡告訴女人,她不是世界上最美的,一樣難堪。
  若她輕言別离,周一慶會如何反應?
  她猜他必會輕彈男子淚,如果他真心愛她的話。或是暴跳如雷怒聲咒罵,如果他在乎她的話。
  更或者,舉槍殺了她。如果真是這樣,她不會怪他。她曾為了一個男人的諾言輕易就死,又何況死于她對不起的男人手上?
  不管如何,該說的話就是要說,這是鄭似鋼一貫的作為,她要和周一慶──解除婚約。
  第二件為難她的,她該如何向陸皓奇表達愛意?這將是她這一輩子里面臨最為難之事,比躺在手術台等待死亡更令她手足無措。
  如果她記得不錯,陸皓奇曾抱著她,希望她成為他的小情人。往事歷歷如昨,每一思起,總令她魂飛魄散──快樂得不得了。
  可是今非昔比。當時他們處于四面楚歌、敗壁頹垣的狀態,臨死之前,放眼所見的景物自然分外珍惜,是故警堆中的男人婆也可能化作西施再現;一旦回歸現實,死亡危机不再危困他們,鄭似鋼便回到原來的鄭似鋼,原來的男人婆,他的感情還會依舊嗎?
  目前情形看來,陸皓奇明顯逃避她。彈指一算,鄭似鋼住院已有一個星期,陸皓奇卻不曾來看過她。這份挫折令她傷心透了,才初聞戀愛滋味不久的鄭似鋼,已然飽受失意的痛楚。
  當鄭似鋼忙著整理行裝准備出院,并打算上山向陸皓奇討回情人債時,她的私人小護士突然闖進來,用滿布紅暈的臉龐貼近她耳邊。
  “周隊長來看你。”
  她心底直吁几口气,這個被她几乎忘記的情人債,有人比她先上門討回。不過,這小護士臉紅個什么勁?莫不是小女孩將周一慶視為未來擇偶的對象?若是如此,她要勸她三思而后行。同時,她發現,這小護士今天穿了頗有喜气的一身紅。
  “慶祝我出院?”鄭似鋼瞄她身上一眼。
  小護士臉上的紅,更胜身上的喜气。
  “都有。”說完,小護士一溜煙逃出門。
  什么叫“都有”?鄭似鋼不禁怀疑小護士的喜事不只一件。不過,她已沒多少時間怀疑了,周一慶打開房門走進來。
  鄭似鋼已准備多時,就等周一慶出現后和他攤牌。
  周一慶捧來一大束紅玫瑰,多得几乎遮住他的面容。當他將花遞給鄭似鋼時,她看到周一慶的臉比花還紅。
  鄭似鋼愣在原地,眼光盯著花看卻遲遲不敢接受。
  她暗呼一聲,她才想和他攤牌,他卻捧來求婚的花束,更令她騎虎難下了。
  “我有件事對你說。”他們同聲出口。
  兩人愣一下,想笑又笑不出。
  鄭似鋼這才發現周一慶穿上整套的黑色大禮服。
  “你先說。”他們又同聲而出。
  兩人不約而同抿嘴莞爾。
  “我們一起說吧!”鄭似鋼這樣提議。
  于是兩人默數三下一起說。
  “我要和你解除婚約!”兩人說完話,同時惊愣住。
  “你說什么?”鄭似鋼先按捺不住發難。
  周一慶面有慚色。
  “我說了,似鋼你听完后,千万不要哭。”鄭似鋼傻傻點頭。
  “我要結婚了,和你的私人護士。不要怪我,愛情實在奇怪得可以,自從你离開,除去你的陰影后,我才知道她是這么甜美芬芳,所以忍不住摘下她,現在我們非結婚不可。”
  說來說去,原來周一慶要娶的是“情欲”兩字。不過,滿适合他的。
  鄭似鋼忍不住淚流滿面。
  “說好的,你不哭。”
  她怎么告訴他,她是喜极而泣呢?
  于是她一把接過他的花,并真心祝福他們。
  鄭似鋼走出病房,經過醫院的長廊,陪伴的始終是一條孤獨的長影。
  她知道該怎么做了,既已償還了別人的人情債,至于別人欠她的愛情債,她當然非要回不可。
  陸皓奇。她默念他的名字。
  今天起,世界將多出一對佳偶,周一慶有了他的小情人。
  等她走出醫院大門,世界又將多出另一對佳偶,大神探的小情人。
  對于周一慶的黑色結婚禮服,她不喜歡。
  她幻想陸皓奇該穿上一襲白色的燕尾裝,像王子般騎上他的白馬,英姿勃發迎接他的公主到來。
  她忍不住微笑,這是每個女孩擁有過的夢,即使身經百戰、玩火弄槍的鄭大警官也不例外。
  除去警裝的她,希望擁有她的愛人。
  她的白馬王子……白馬……她真的看到了白馬!
  當鄭似鋼走出醫院,初見的不是絢爛的陽光,而是一匹耀眼輝燦的白馬!
  陸皓奇坐在上頭,隔街觀望。
  他穿了一身白色西裝,英姿勃發、神采飛揚,一如她想像一般。
  唯一美中不足的,白馬身上還披戴戰國時代的鐵甲武器。
  遠處,還有一小組工作人員忙著拍戲。
  “對不起,這匹馬不能借太久。”他清清喉嚨后再說。
  “現在我鄭重邀請你,鄭似鋼小姐,你是否愿意加入我的工作,為我打字、接電話、寫報告,和我一起思考解決傷天害理的犯罪事件,成為我工作的最得力助手?還有,鄭似鋼小姐,我鄭重邀請妨,為我燒飯、舖床、洗衣服,成為我生活中的伴侶,成為我的……”
  她眯起眼,陽光從她的眼睫抖落下來,在地上輝映出一條金色大道。
  路的這頭是她,盡頭是他。
  她朝他奔去。
  “小情人。”
  她發誓,最后他是這么形容她的。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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