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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大清早,敖府上下每一個人都開始忙了起來。
  敖府大門外停了八輛馬車,其中四輛馬車馱負著細軟物件,分成几十箱裝運。
  秋娘和丹朱坐在同一輛馬車上,敖朴風獨自架一輛馬車,而敖仲則陪著大娘坐上另一輛。
  八輛馬車浩浩蕩蕩地出城,沿路上,街道旁擠滿了看熱鬧的人,有的竊竊私語,有的譏諷挖苦,有的掩口份笑,最津津樂道的,就是敖倪和丹朱叔嫂情奔的丑事,連累敖尚書令丟掉官位,一夕間從高官顯貴降為一介平民。
  敖朴風經歷這場重大的打擊,短短几日便老了十歲似的,整個人佝凄了,變得更蒼老而憔悴。
  他絕望地回想起張道人所說過的話,果然—一實現了。
  馬車隊緩緩駛出了南城門。
  一路的震蕩顛簸,讓丹朱一直維持在緊張和不安的情緒當中,馬車一出城,她顯得更緊張了,下意識地握住了秋娘的手。
  秋娘溫柔地拍撫她的肩。“別太擔心,他們一定會來接你。
  “娘,您真的不愿意跟我一起走?”丹朱不舍地。
  “老爺和大娘的年紀都大了,我怎么能一走了之。”她輕歎著。“以前,倪儿是我的精神寄托,如今沒有了寄托,去哪里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可是你不同,孩子是你現在最重要的重心,不管找不找得到倪儿,你都得好好的把孩子養大。”
  丹朱點了點頭,一股例然的心酸涌了上來。秋娘自腰間取出一只繡著鴛鴦的荷包塞進了丹朱的手里,帶著命令的口吻:你只身一人無力謀生,需要用錢時,把這些變賣掉,這些珍珠應該夠讓你把孩子養大了。”
  丹朱吃惊地打開荷包看了一眼,荷包里滿是晶瑩燦亮的珍珠。
  “快收好,千万不能掉了。”秋娘將荷包袋緊緊系在丹朱的腰間。
  “娘,這……”丹朱正待說什么,平穩行進中的馬車突然間停頓了。
  秋娘和丹朱對望了一眼,机警地步下馬車,抬頭望去,塵沙飛揚中,她們還沒有著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一道人影倏地飛向丹朱,奴仆齊聲惊呼,眼睜睜看著丹朱被一個男子凌空抱走!
  丹朱一陣昏眩,只感覺到身子一輕,旋即被抱在一雙有力的臂膀中,在耀眼的陽光之下,她看清楚了抱住她的人原來就是桀琅,她惊喜地叫出聲:
  “桀琅,是你”
  桀琅微微一笑,仍抱著她疾奔出一段路,這才把她放下來。
  丹朱一站定,感覺有人扶住了她,她轉過頭,愕然看見一個粉雕玉琢般的姑娘,正盈盈笑望著她。
  “相思,你陪丹朱在這里等著,我還沒收拾敖仲。”桀琅眼中閃著寒森森的光,掉頭就要奔回馬車隊。
  “等一等!”卓相思扯住他,忙著阻止。“你不是答應敖倪不為准他嗎?
  丹朱听見敖倪的名字,心口猛地一窒,惊問:“你們找到敖倪了嗎?敖倪現在在哪里?在哪里?”
  “我要他們在酒館里等。”桀琅柔聲對丹朱說。“你再一會儿就見得到他了,不過先得等我收拾完敖仲以后再說。
  “已經答應人家的事,怎么不守信用。”卓相思蹩眉輕斥著。
  “答應歸答應,不狠狠痛打敖件一頓,怎能消我心頭之火。”桀琅咬牙切齒地。“相思,我也算是被害者,現在是替我自己報仇,怎么能說我不守信用,我可以不弄瞎敖仲的眼睛,可是我一定要他嘗嘗斷一條腿的痛苦。
  桀琅和相思正在斗嘴,敖仲已經帶著几名男仆追上來了。
  “哈……”桀琅大笑著。
  “這可是他自己送上門來的,不能怪我了。”
  敖仲一行人奔到了約十步之遙后止步,与他們對望著。
  “你是誰?為何搶我的夫人!”敖仲怒聲大喝。
  “你的夫人?”桀琅大聲縱笑了起來。“小爺我是你親兄弟的拜把兄弟,据我所知,是你冒充敖倪拐走丹朱,丹朱根本沒想過要嫁給你,居然還敢大言不慚,說丹朱是你的夫人,別笑死我了!”
  敖仲的臉色陡然發青,心中不禁又酸又怒。
  “就憑你和這几個家丁也敢來追小爺,真是自不量力。”桀琅邪邪地獰笑著。“小爺我今天可是煩躁得很,要逃命的就快逃,否則打死人可不償命。”
  几個家丁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敖仲是個文弱書生,自知敵不過桀琅,硬是捺下高傲的性子,冷冷地問:“你究竟想怎么樣?把丹朱強行帶走對你有什么好處?”
  桀琅冷冷一笑,反問:“你硬是把一個不愛你的女人留在身邊,對你又有什么好處?”
  “我可不想跟一個盜賊聊這些事,你要的不過是錢吧,只要你把丹朱還回來,要多少只管開口。”敖仲半眯著眼看他,語帶嘲諷。
  桀琅頓時勃然大怒,一個箭步竄上去,狠狠將敖仲擊倒在地,眾家丁急忙沖上來搶救敖仲,桀琅身手矯捷,迅速摔開几名家丁,猛地揪起敖仲的衣襟,正想再補一拳時,橫來一只手擋開了他,他抬起頭,看見阻止他的人是擎天!
  “桀琅,別打了!”擎天一把扯住他,往后拉開了一大步,朝后面努了努嘴。“敖倪請你放過他!
  敖件瞥見遠遠立著的人影,一張臉陡然變色!
  丹朱急促地轉身,乍見敖倪,持續灼痛心髒的渴盼霎時間消散了,淚光迷离中,她飛扑向他,用盡全身的气力來抱住他。“我終于見到你了,我以為,這一生再也見不著你——”
  敖倪緊緊擁住她,久久,沒有出聲,長久以來,努力抑壓下來的想念澎湃激昂了起來。
  敖仲從地上爬起來,這一切對他來說是如此碑不及防,他連一點反擊的能力都沒有,更別提把丹朱搶過來了,他更万万料想不到,敖倪竟然還能活生生地出現在他眼前!
  馬車載輔聲隱隱傳來,敖朴風和秋娘連忙赶過來一探究竟,當秋娘從眾人中尋到敖倪時,欣喜地叫喚著:“倪儿——”
  敖倪輕輕松開丹未,微仰起頭來,敖朴風和秋娘惊見他眼睛上纏里著白布,忽喜忽悲的情緒,讓秋娘不禁痛哭失聲。
  因為失明的緣故,敖倪很自然地偏側著頭,他清清楚楚地听見丹朱和秋娘的低泣聲,深深吸了一口气,平靜地、緩緩地開口說:“我已經累了,也已經不想再爭奪任何東西了,敖仲,我可以把所有的一切都送給你,只要你把丹未還我。”
  敖仲不吭气,狠咬著牙,咬得牙齦都發痛了。
  敖倪無奈地歎口气,嘲弄地說:“其實我根本可以不必對你說這些話,按照我以往對付敵人的慣例,你弄瞎我、弄傷我,我只需要—一索討回來就行,何必浪費力气跟你說這些。”
  敖仲一凜,戒備地盯著桀琅和擎天。
  “不過,你我共同擁有同樣的雙親,所以,我可以給你談條件的机會。”敖倪淡然地說。“桀琅已經准備好索你的一雙眼睛和一條腿了,但是,只要你從此不再与我為敵,并且把丹朱還給我,你就能全身而退,否則,下一到你也許就會命喪荒野了,我會如此善待你,純粹是不希望爹娘晚景凄涼,我不愿意奪走他們最后的希望,敖仲,你能明白嗎?”
  敖倪紛一番話,讓敖朴風大慟,秋娘更是泣不成聲。
  敖倪看不見敖仲挑釁的表情,可是桀琅卻看得清二楚,他粗暴地揪住敖仲的前襟,忿很地低吼:“我看你是很想享受一下孤身一人在荒山那种半死不活的痛苦,既然這樣,就讓小爺好生侍候你!”
  桀琅露出猙獰的表情,抽出腰間的匕首,作勢要往他的眼睛刺去,敖仲惊叫一聲,嚇得厲聲狂喊:我答應你——”
  桀琅冷冷地推開他。
  敖仲羞慚交加,沉默地、逃避地。急速地,轉身奔過馬車車廂里去。
  秋娘急忙奔上几步,輕輕握住敖倪的手。
  “倪儿,你的眼睛……還疼嗎?”她哽咽地,万分怜惜。
  “我現在還好。”敖倪的語气輕柔、安撫著。
  “我有丹朱照顧,娘不必太操心,盡管和爹安心到南方去吧,我也會帶著丹朱往北方走,我想,分開遠一點,會對我們一家人都好。”
  秋娘緊緊握住他的手,落淚紛紛。
  這樣的分离,令敖倪有著深深的疲倦和痛楚。
  “我們快走吧!”他試著撥開秋娘的手,匆匆轉過身,攬著丹朱快步走開。
  擎天、桀琅和卓相思立刻跟了上去。
  丹朱邊走邊回頭望,眼中泛起淚霧,秋娘不舍的身影在她眼前由清晰而模糊了,敖倪攬住她肩膀的掌心逐漸加重力道,几乎就要捏痛她。
  她仰起頭,深切地凝視著他的臉,雖然看不見他的眼睛,卻看見哀戚的表情從他臉上一閃而逝。
  她張開雙臂環往他的腰,依戀地靠在他的手臂上,是真真實實的敖倪失而复得了,剜空了的心終于在此刻填得滿滿。
  就這樣地老天荒下去,她一心只想和他攜手相依過盡這茫茫的一生。
  敖倪、丹朱、桀琅、卓相思、擎天一行人住進了永安鎮上的酒樓。
  吃晚飯時,擎天卻不出來吃,一個人窩在房間里。
  “我看擎天最近是愈來愈怪了,真搞不懂他是怎么回事?”桀琅忍不住低低抱怨著。
  丹朱靜靜地替敖倪挾菜,盡管和敖倪兩個人心知肚明,也絕對不敢說破。
  “也許是……擎天看見我們各有意中人,唯他一人形單影只,所以心情落寞吧!”丹朱試著替他解釋。
  “桀琅才不是我的意中人。”相思冷淡地開口。
  敖倪和丹朱都吃了一惊。
  “怎么?你們不是一對的嗎?
  敖倪失笑道。“難道是桀琅自己一廂情愿?——
  桀琅撇了撇嘴、似笑非笑地說:“反正她這輩子离不開我了,是不是她的意中人都無所謂。”
  “這是什么意思?”丹朱不明白,轉頭望了相思一眼,她卻冷冷淡淡地,沒有什么反應。
  “桀琅,我真想不到你的品行糟到這种地步。”敖倪突然說。
  “喂,沒事干么罵人。”這下換桀琅不明白了。
  “你該不是對相思用強了吧?!”敖倪直接沖口而出。
  桀琅整個人跳了起來,尷尬地大叫:“別胡扯了!我是那种人嗎?”
  丹朱情不自禁地掩口輕笑著,轉臉見相思的表情有點茫然,似乎听不懂什么叫“用強”。
  “那就奇怪了。”敖倪把臉偏向丹朱,故意問:“丹朱,如果你不喜歡一個男人,會不會一輩子不想离開他”
  “當然不會。”丹來很認真地回答。
  “你們都誤會了。”相思輕輕說,語气不帶一點感情。“因為桀琅弄死了我的豹儿,所以他答應要代替豹儿保護我的安全。
  “就是這樣了,目前我的身分無异只是一只豹的替身罷了。”桀琅無可奈何地補充,顯然心里并不希望只是這么單純。
  “原來如此。”敖倪忍不往低笑了兩聲。“桀琅這下慘了。
  桀琅瞅著相思,然后傾身向她,加重語气說:“我的确很慘。
  相思不看他,臉上沒有表情,心不在焉地喝著湯。
  “相思,你沒有親人嗎?”丹朱溫柔地問。
  “沒有”。
  “出了什么事嗎?”丹朱關心地。
  相思蹙著眉,不悅地。“我不想告訴你。
  丹朱微微一呆,相思冷漠的反應讓她意識到自己也許問錯了話,慌得連聲道歉。“相思,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碰触你的傷心事。
  “丹朱,相思的個性向來就是這樣,你不必挂怀。”桀琅輕輕說。
  桀琅的体貼适時化解了丹朱的尷尬,他自顧自地笑說:“相思确實沒有親人了,反正她這輩子也打算不嫁人,所以要我陪她一輩子也行。”
  “呢,不嫁人?”敖倪和丹朱都嚇了一跳。
  “是啊,我娘說了,這世上沒有一個好男人,男人對女人總是見异思遷,而女人卻得費盡千辛万苦來百般討好一個男人,結果賠上一生還落得一場空。”相思冷冷地說。
  相思難得說這么多話,但是每句話都有如刀鋒般銳利,嚇住了丹朱。
  丹朱無措地望了一眼敖倪,敖倪若無其事的,全然不為所動,仔細一思量,便忍不住地笑了。
  “不,敖倪是好男人。”丹朱安靜地笑著說。
  “敖倪自十二歲起就只愛我一個人,十年來都不曾改變,以后也一定是如此。”
  敖倪雖然看不見,卻能精准地抓住丹朱的目光,深深地、長久地凝視著她。
  相思第一次以認真的眼神看著他們兩個人,假若不是親眼目睹,她絕不可能相信世上有敖倪這樣專情的男人。
  “不是每個女人都有你這种好運气。”相思幽幽地說。“我若是你,也會嫁給敖倪這樣的男人。
  此話一出,惊住了在場的三個人,敖倪微愕,丹朱吃惊,桀琅則是如遭電擊般地直跳了起來。
  “你可千万別喜歡上敖倪!”桀琅气急敗坏地嚷。
  “像你這种急躁輕浮的男人是最靠不住的了,喜歡上敖倪也總比喜歡上你強。”相思再次發出惊人之語。
  丹朱不知道相思究竟是不是說玩笑話,莫名地感到心慌起來。
  敖倪伸出手,輕輕抓住丹朱,站起身來笑了笑。“我跟丹朱先回房了,你們慢慢聊吧。
  丹朱挽著敖倪的手回房,隱約還听見桀琅焦慮地追問相思自己哪里不好,而相思總是漫不經心的,一逕地愛理不睬。
  一回房,丹朱就不安地問:‘相思會不會真的喜歡上你呀?
  敖倪失聲一笑。“不可能的,她怎么會喜歡一個瞎子。”
  “很難說啊——”她坐到他面前,幽幽地歎了口气。“從來沒有過這种感覺呢,好不舒服。”
  “你吃醋了。”他努力忍著笑。
  “好像是。”丹朱正經八百地回答,將臉輕輕貼上他的胸膛,占有地環住他的腰。“不管是真是假,听見有人說喜歡你,我心里就討厭得不得了。”
  敖倪輕撫著她的臉,柔聲說:“相思只是拿我來气气桀琅而已,根本不是認真的,更何況我都已經瞎了,有誰會找這种麻煩,你以為每個人都和你一樣;喜歡自討苦吃嗎?
  “你才不是‘苦’,只要有你在身邊,我一點也不覺得苦。”她仰起頭,在他頰畔印上一個吻。
  “你不苦?”他勾起唇角,帶著一絲受挫的微笑。“我卻很苦。”
  丹朱愕然。“為什么?”
  “看不見你的模樣,光是想吻你就有困難。”他笑了笑,笑容卻很勉強。
  丹朱听了這話,鼻梁一陣酸楚,眼前泛起淚霧。
  她輕輕抬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眼睛上。
  “你哭了?”他的指尖緩緩拭去她的眼淚。
  “是啊,你‘看見’我哭了。”
  丹朱再移動他的指尖,從她的鼻梁慢慢滑下,停在半張的濕潤的嘴唇上,她細細地、親吻著他的指尖。
  “你仔細地看著我。”她起身,遠遠退開一步,輕柔地褪下外衣。“你看見我在做什么嗎?
  敖倪側耳凝听,听見案率的聲音,當會意過來那是一种什么樣的聲音時,心口不禁怦地一動。
  他倒抽一口气。“你在脫衣服。
  她解開貼身小衣,任它飄然落地,然后用一种輕忽而溫存的語調問.“現在又看到了了什么?
  敖倪停住了呼吸,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恍若出現了迷蒙的影子,若即若离,他集中注意力,影子漸漸地漸漸地清晰了,他仿佛看見了丹朱晶瑩洁白的胭体,在黑幕中一團明亮。
  “我看見了——”他低啞地說,呼吸變得濁重,胸腔劇烈起伏著。
  他朝前方伸出手,丹朱慢慢地走向他,抓住他,貼在她激烈狂跳著的心口上。
  “你好燙。”他的指尖滑向她柔軟而丰盈的乳房。
  她喘息著,緩緩貼近他,兩腿分跨,坐在他的大腿上,她急切地揭褪他的長衫,紅唇輕輕軟軟地吻住他。
  敖倪的欲望已被丹朱盡告挑起了,他的雙手撫摸著她光裸的背,漸漸下滑,握住她的腰肢緊緊貼問自己。
  丹朱覺得全身都著了火,不由自主地抵著他緩緩扭動。
  敖倪感到一陣短暫的昏眩,他已想她太久了,情欲很快被刺激到一個臨界點,他猛烈而快速地深入她,听見她發出蝕人的呻吟──-极歡之時,丹朱緊緊抱著他喘息低泣。“看見了嗎?
  他渾身毛孔張開,像片雪花化在她溫暖的身体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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