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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万沒想到,原本歡天喜地的出院慶祝,竟變成兩人日漸疏离的開端。
  自從那天低調的早餐話別后,依依和任無情再也沒有交集。
  依依沒有搬离豪華鬼屋,仍然一個人窩在臥房中,日复一夜地埋首作畫。
  每天早上她一定會來到陽台上,渴求望見他的身影,然而好似有意回避般,任無情不曾出現在她的視野中,任家庭園的花草也不再如從前般美麗,而日漸枯萎、凋零。
  日子在一成不變的赶稿生活中度過,這一個月來,她的生活起居和剛來時沒啥改變,唯一不同的是,每三天便有鐘點佣人來幫她補糧、打掃。
  佣人是陳建國找來的,他不放心她一個人獨居在此,又深知自己勸不動她返家,于是便自作主張,請了個會說中文的鐘點佣人。
  依依原本應該會极力反對的,然而和無情間的低調沖突,讓她無心去理會任何事情。陳建國的一番心意,也就隨他高興了。只要他不常來煩她,有個鐘點佣人倒也方便許多,至少赶稿之余,她不必擔心會有斷糧之虞。
  和無情之間的關系,除了滿腹無奈外,便是茫然的思緒。她不知該怎么做,而且也沒有足夠的勇气主動開口化解他的冷漠。
  人家都對自己不理不睬,擺出的冷淡臉色已經夠明顯了,她何必要拿自己的熱臉去貼他的冷屁股。
  話雖這么說,要她主動割舍對他的傾慕之情,她又無法下定決心。畢竟,她不愿放棄這個好不容易令自己心動的男人。愛情可遇不可求,這個道理她深信不疑。
  在茫茫人世中,要遇到讓自己心儀不已的對象,是多么難得的際遇啊!她不甘心就此放棄,不是沒有道理的。
  “依依小姐,台灣來的電話。”鐘點女佣的聲音將出神的她拉回現實世界。
  陽台上的依依回過身,望著對方手中的大哥大發呆。
  這支電話也是陳建國特地為她辦理的,他奉莫母之命,一定要弄支電話給她帶在身邊。說穿了,只是方便莫家和陳建國隨時掌握她的行蹤罷了。
  “我不想接。”她心不在焉地搖頭,無意和電話中的母親通話。
  “小姐……”
  “別煩我,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她倚在陽台的欄杆,視線不曾离開過那座日漸荒廢的庭園。
  他到底跑去哪里了?就算不愿見到她,也不需要如避瘟疫般地躲著她,只要他親口說一聲,讓她徹底死心,她絕不會硬賴在這里惹人嫌。為何他就是不愿見她一面……
  混亂無助的思緒在陽光日移下分秒飄過,每天早上的漫漫守候似乎成了她的例行事務。
  天气好時,她干脆就把作畫的場所移到陽台上,怀著渴望見面的心情在窄小的戶外餐桌上埋首作畫,視線不時抬起,落在隔壁庭院中。天气不好時,寒冷的風勢雨勢讓她無法待在陽台,她只能隔著大大的落地窗,靜靜等待希望能捕捉到他的身影。
  然而,結果是令人失望的,任無情就像失了蹤般,不曾再出現在她面前。她一個月來的努力如泡沫般消失,徒留下來的,是一顆傷痕累累的心……
  “依依,站在陽台上吹風是會感冒的。”陳建國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隨著聲音,一件黑色大衣披覆在她肩上,瞬間,溫暖的气息包里住她單薄的寒冷身軀。
  “你怎么來了?”不必回頭,她就知道來者何人。
  每個星期,不管他身在何處,他都一定會飛來日本探望她。這种不求回報的付出,曾讓她在心情低落時,深深感動過。
  “新年快到了,伯母要我來帶你回去。”他來到她身邊,敦厚溫和的表情下滿是愛戀的容顏。
  “我不回去。”她搖頭,轉身回避他灼熱的視線。
  “為什么?”他追問。
  “我打算一直留在這里,直到膩了為止。”她對他的態度不再冷淡,但也毫無熱情可言。
  “為了那個男人嗎?”他的視線轉移到任家空無一人的蕭條庭院上。
  “我不懂你在說什么。”她的心猛地跳了一大下。
  “任家的男人你惹不起,還是死了這條心吧!”陳建國話中隱含著很深的妒意及警告意味。
  “你愈說愈离譜了。”她蹙眉,心虛地想從陽台上逃開。
  “你清楚我在說什么。”他轉身阻止她的去路,雙手撐著欄杆,緊緊圈圍住她。輪廓分明約五官是堅毅且微慍的神情。
  “你到底想說什么?”她的心慌了。
  陳建國霸道的態度是她之前所沒見識過的,她一直以為像他這樣好好先生般的男人,脾气是起不來的。現在看來,這一個多月來她對他刻意保持的冷漠態度終于把他惹火了。
  “你知道我想說什么。”他咄咄逼人的湊近。“任家老三任無情,不是你愛得起的對象,你何必苦苦守候。”
  “你什么都不懂,沒有資格這般詰問我。”她咬著唇,含淚的晶眸瞪著他。
  “這一個多月來,我雖然沒有在你身邊,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卻都是我相當關心的焦點。你生病住院的那几天,要不是我人在德國走不開,我一定會立刻飛過來照顧你。”他抓著她的肩,相當激動地表示。
  “你……找人監視我?”她簡直不敢相信。
  “不是監視你,是派人暗中保護你。”他認為沒有請求諒解的必要。“你要我如何放心把你一個人丟在人生地不熟的日本?我可不希望我單純的未婚妻,在日本出了事,被其它有心的男人傷了寒毛。”他嚴肅地看著她。
  “誰是你的未婚妻!”依依緊握拳,冷冷地別過頭。
  “別再做無謂的逞強反抗了。”他勸服她。“伯父伯母和我爸媽已經決定,我們的婚事要在農歷過年前完成,帖子和消息都已經准備發布出去了。”
  “你……胡說!”她當然不會相信,父母親不會這么不聲不響地就把她賣了。
  “我沒有必要欺騙你。”他凝視她又惊又愕的臉蛋,沉聲道。
  “放開我!”依依打從心底憎惡雙方父母的擅作決定,還有他的不擇手段。
  “我是不會放開你的,永遠都不會!”陳建國硬是抬起她的螓首,眼看他渴求的唇就要覆上她的……
  “你不要碰我!”依依痛心疾首,她一咬牙,狠狠地用腳膝頂撞他的腹部。
  強烈的痛楚襲擊而來,他哀叫一聲,屈服在這突如其來的攻擊下。
  “你要是以為這么簡單就能把我娶進門,那你就大錯特錯。”趁他撫痛的同時,她逃离他的勢力范圍。“沒有任何人能強迫我的婚姻大事,我莫依依不是任人玩弄操控的傀儡娃娃”她气急敗坏地表明立場。
  “你以為伯父伯母為什么這么急著把你嫁出去?你可會想過其中的原因?”他沒有逼近,若有所意地看著她。
  “他們是愛女心切,擔心我嫁不出去,急病亂投醫罷了。”她有些慌了,因他過于自負的胜利笑容感到不安。
  “你錯了。”他搖頭,樂見她眼底的不安和恐懼。“可見你對于父親事業的營運現況完全不了解,如果你稍微關心一下,不難了解這個中原因。”
  “你是說……”她忽然想起了些什么。她一直不明白,為何母親這半年來,忽然對她的婚事積极起來,她一直單純地以為,母親只是擔心她嫁不出去罷了。現在經由他的提醒,她才深感事態嚴重。
  “莫家企業的營運狀況自亞洲金融風暴后便開始走下坡,能夠硬撐到現在,除了你父親的堅持外,就屬我們陳氏企業對莫家的資金援助了。尤其是這半年來,要是沒有我們陳家的幫忙,你父親親手建立起來的事業王國早就毀于一旦了。”他道出這個极為殘酷的事實。
  “我不相信……”依依顫著聲,腦海一片空白。
  “事實上,我們陳家手中握有的股份已經快超過你父親手中的持股,要不是我父親看在兩家交情上,你爸爸早就喪失公司主導權。莫家企業是上市公司,只要一有大筆跳票記錄,你父親就永遠休想在工程界立足。”雖然极為殘酷,他的每一句話卻都是事實。
  莫依依對父親的事業危机毫不知情,他是可以理解的,莫家父母對她這位獨生女寵愛有加,當然不會把家中的窘境讓她知道,讓寶貝女儿徒增煩惱。況且,憑他對依依的了解,要是她知道這件事情,她一定會想盡辦法化解父親的危机。如此,要她點頭答應嫁給他,就絕非難事了。
  “這件事情我會跟家里求證,你……回去吧!”依依力求鎮靜,全身顫抖的她難過地下逐客令。
  不,她不愿相信,年事已高的父母竟然雙肩頂下如此沉重的壓力。如果她可以早一點發現家中的窘境,也不需要像現在這樣,由別人口中得知這噩耗。
  “依依,原諒我必須以這种方式讓你知道這件事情。如果我不這么做,你無法從對任無情的盲目情感中清醒。”他的態度轉為溫和,見她可愛的臉蛋滿是憂愁,并不是他的本意。
  “無情是無情,他和家中的事情毫不相干,你這么做是白費心机了。”她不愿面對他,撐著過度震惊的腦袋欲往房內走去……忽地,她覺得頭昏眼花,腳一軟,整個人往欄杆跌去……
  “依依!”他反應很快地伸出援手,跨步向前抱住她。
  “放開我,不要碰我!”依依不愿就此屈服,她掙扎著,欲掙脫開他緊擁的怀抱。
  “依依,相信我,我對你是真心真意的,就算你父親沒有財務困難,對你,找也是勢在必得。”他不肯松開手,無視她不愿屈服的反抗。
  就這樣,他抱著又打又扭的依依,走出房門坐上車直往机場奔去。
  他深知,依依她相當清楚自己無從選擇,沒有退路可走了。
  就在陳建國軟硬兼施的將依依帶上車時,人在二樓陽台的任無情,透過半掩上窗帘的落地窗,默默將一切盡收眼底。
         ※        ※         ※
  “三哥,今天要出門的時候,我有看到莫依依呢!”一如以往,任家的早餐桌上只有無恨和無情兩人。
  “那又怎樣?”無情喝著黑咖啡,語气平淡得讓人摸不著他的思緒。
  “她和一個穿灰色西裝的男人上了車。”無恨故意告訴他這件事,當然是想刺激刺激他。
  “是嗎?”依然是冷淡的語气和面孔。
  這一個月來,他足不出戶,宛如判了自己監禁般地窩在家中。不但庭院的心愛花草遭受池魚之殃,就連買菜和其它的日常必需品都用計算机网絡訂購,擺明了不愿出門的堅決態度。
  “三哥,你這樣整天悶在家里不行的啦,這一個月來你足不出戶,許多在路上碰到的左鄰右舍和售貨員都一直追問我有關你的下落,要不是我聰明,隨便瞎編說你出國,還真不知該如何應付你那些主婦朋友和仰慕者。”無恨看見他如此消沉,心底當然不好受。
  “如果你不想受困扰,不要去街上就行了。”他依然一臉悠閒、冷靜。
  “我又不是你,哪受得了整整一個月都悶在家中。”他挖苦他。自己軟禁自己,簡直不是正常人的行為。
  “今天晚上想吃什么?”無情顯然不想把口水浪費在剛才的話題上。
  “今晚公司有迎新酒會,所以不回來吃了。”見無情無動于衷,他一肚子火。
  “那么我幫你准備一些消夜。”無情向來不會把情緒寫在臉上,即使遇到足以令一般人震怒的事情,他還是不慌不忙,態度紳士得很,彷佛這世上沒有任何人事物足以動搖他的心。
  “哥,你不用把我照顧得那么周到。”無恨瞪他一眼。“多替你自己想一想,看見你整天悶在家中,連心愛花草都不愿理會,就算你煮再美味的料理,我也不會開心的。”他的食欲在兩人的談話中消失無存。
  “喜歡在外面解決三餐就說一聲,不必東拉西扯的說一大堆理由。”無情連眼也沒抬,懶懶地將奶油抹在剛烤好的吐司面包上。
  “三哥,你今天會不會出門?”
  “為什么忽然這么問?”他停下動作。
  “今天是宮城聆子大喜的日子,你會不會去參加她的婚禮?”明知問這問題定會触動他的傷口,他還是問了。
  “不知道。”他沒有誠意的回答令人生气。
  “听說大哥也有收到她的請帖,也難怪,她的公司和我們任家有生意上的往來,會請大哥參加婚禮是很正常的。”無恨故意說給他听。
  “如果你有空在這里嚼舌根,不如多分些注意力找你四哥。”他的語气相當平靜。
  無仇自從那天和無情吵翻后,就一直沒見到他的人影。
  就他以往擔任模特儿時的經驗,一年半載沒回家是很正常的,只是現在的他處于被冷凍時期,他的演藝通告不可能多到讓他沒時間回家過年。因此,無情稍微擔心起他來,以為這家伙又在外面闖了什么禍,四處躲人,不敢回家。
  “你不用擔心無仇啦,他那种浪子根本不會想到還有家得回的,過去二十九年來,有哪一次你見過他在家中連續住過一星期以上?人家說浪子回頭金不換,換作無仇,是浪子回頭‘鑽石’不換。”他調侃自己的親哥哥,嘴巴坏得毫不留情。
  “我是要你多多注意社會版新聞,免得連你四哥這几天上了頭條都不知道。”無情面無表情地站了起來。
  他听得出他這番話有交代的意思。
  “你要出去?打算去哪里?去多少天?”無恨追問。
  這小子終于想開,打算解除坐牢的自限了。
  “我要回台灣。”他离開餐椅。
  “台灣?你回台灣做什么?”他的惊訝可想而知。
  “陪爺爺他老人家。”他答道。“昨晚管家打電話來,說爺爺不小心扭傷了腰。情況雖然不嚴重,卻也要住上几天醫院。而所有兄弟中,有時間可以抽空回台灣探望照顧爺爺,也只有我一人而已。”
  “這件事情大哥二哥知道嗎?”無恨相當擔心。
  “我還沒通知他們。”
  “這樣好嗎?”他略帶憂愁的視線直視著他。
  “無恩、無怨的事業非常忙碌,且兩人都已經成家,通知他們,只是徒增兩人的煩惱罷了,照顧爺爺的工作還是由我代表就行了。”淡然的語气代表他將低調處理這件事情。
  “你打算回去多久?三哥。”他有些慌了,他回台灣后,家中的大小事情誰來處理?鐵定亂成一遭。
  “視情況而定,等爺爺的腰傷好了我就會回來。”
  “哥,其實你早就想离開這個家,只是一直找不到适當且能夠說服自己的原因,現在爺爺生病了,恰巧給你离家出走的借口。”無恨看穿他不語的心思。
  “我有些累了,不想再插手家中的事,如此而已。”他說得簡單明了,卻相當震撼無恨的心。
  “這一個多月來,你連心愛的花草都可以舍棄,讓它們自生自滅,逐日走向枯萎滅亡。你這么做,就是為了今天的這句話是不是?因為你早知道你會离開,所以沒有繼續照顧花草和我的必要,是不是?”他難以相信,聆子婚事的打擊竟然讓他如此失心喪志。
  他已經不是他所認識的那位無情三哥了。
  “沒錯,我已經厭煩整天在柴米油鹽、花草堆中打滾的日子。”他淡淡的表明態度,神情認真。
  “我明白了。”他難以置信地點頭,無法接受這突來的消息。
  事到如今,他自知無法對無情勸說些什么話了。
  任家五兄弟中,無情的個性最為沉悶,行動力卻最為實際果決。一旦他決定的事,很少人能勸得了他,就連魄力十足的大哥無恩、嚴肅少話的二哥無怨,都比不上他的頑固。
  事到如今,他只能祈求無情只是回去散散心,不會從此“拋家棄弟”……
  神啊,請還給任家一個正常的無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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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友 Judy OCR、校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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