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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兩人一离開那悶死人的“厭”會,王樘隸立刻松了一口气。
  上了車后,旁座的亦緋紅始終繃著一張臉,沒有開口說半句話。
  “怎么臭著一張臉,有什么事讓你不開心?”見她臉色相當難看,他好心問道。
  “難不成你是笨蛋?!明知故問。”她連正眼也不瞧他,直盯著車窗外。
  “我不知道有什么事值得你气成這樣,生气可是容易老的。”他語气一派輕松。“再說,你花不到半個小時就輕松賺了一百万元,放鞭炮慶祝都還不及了,還有時間生悶气。”他笑看她生气的模樣,真是可愛。
  “當初你可沒說,這個交易里頭還包含你的親吻。”她不滿的抗議。
  “一百万難道不值一個吻?”
  “那不一樣,這個吻可是……”
  可是她的初吻啊。
  “可是什么?”他神情促狹的追問。“難不成是你的初吻?”他坏坏一笑。
  其實,今天下午他趁她沉睡時的那個偷吻,才是她的初吻。當然,他不會愚蠢到連這种事都告訴她。
  “哼!”她低哼一聲,冷冷別過頭去。
  “為了這种小事生气太不值了,走,為了慶祝我們出擊成功,我們找家美味的餐廳好好吃一頓。”王樘隸對她的抗議視若無睹。
  他油門一踩,車子加速奔去。
  “我才不要跟你去慶祝,我現在就要回去。”他愈是一臉無所謂樣,她就愈生气。
  “回去哪里?回你家?!”他揚眉,故意這么問。
  “回去我住的地方。”她沒有心情多做解釋。
  自從她的父母親雙雙去世后,她和妹妹們已經沒有家了。一想到回去后得面對的大小問題,原本憤然的情緒忽轉為哀傷。
  這男人說的沒錯,不過是一個吻罷了,她何苦自尋煩惱?比起她灰暗慘淡的人生,區區一個初吻又算得了什么?她要憂煩的事情已經夠多了,實在再承擔不住任何的悲傷和懊悔了。
  “你住哪里?”他問,同時將她轉為黯然的神情收盡眼底。
  “我想……你不必送我了,我自己可以回去的。”她搖頭,感到身心异常疲憊。
  或許是方才太過緊張了,現在一放松,反而才覺得累癱了。加上這几天她几乎沒有什么睡眠,身心靈的負荷度早已到達癱瘓臨界點。要不是下午在他的辦公處小睡了一下,她根本沒有体力應付晚上的這場鬧劇。
  “你怎么獨自回去?!隨便在路上攔一輛陌生男人的車,要他送你回家,就像下午你搭我的車那樣。”他毫不留情的冷諷道。
  “那是我個人的事,你無需過問。”她被他的話激得火气直升,這富家男人不但輕挑,嘴巴更是坏。
  “我這個人啊沒其他長處,就是特別喜歡管人家閒事,要不然今天下午我怎么會這么好心邀你上車?!”他笑看她气急敗坏的模樣,還是可愛的不得了。
  “我才沒興趣知道你這個人是長是扁,我的一百万呢?!”她沒心情再和這家伙哈拉下去,錢一到手后,她要立刻下車。
  “錢我當然會給你,支票收不收?”閒聊中,他已將車子開到中港路一間高級的牛排餐廳前。
  “支票要怎么用?拿到銀行還是郵局兌現?”她從沒見到真正的支票,那种東西向來跟她無緣。
  “都可以,不過你得先將票子存放到帳戶里,我開的是今天的票期,兩三天之后就可以兌現,到時你再從帳戶里提錢出來就可以了。”他簡單扼要的向她說明。
  “怎么這么麻煩,而且還要等那么久才可以拿到錢…………”她低喃一聲。
  她根本不曾在何銀行及郵局開過戶,家里那么窮,哪來多余的閒錢存放?
  “如果你嫌麻煩,我明天拿現金給你。”他將車子熟練的駛進餐廳的專用停車場。
  “喂,你要把車子開到哪里?”見他將車子開進一個陌生地點,她開始緊張起來。
  “就算你真的不餓,也得讓我這個司机把肚子填飽了,才有力气送你回去啊。”在他的堅持下,他拉著她一起走進餐廳。
  天曉得,這可是他回台灣兩個多月來,第一次單獨和女孩子面對面吃飯呢!公司的便當簡餐及三不五時的應酬飯,早以讓他反胃。
  這個事實要是告訴她,八成會惹來她的一陣白眼,然后冷冷的對他說:少來這一套!
  想著想著,當他半推半拉著她走進餐廳的時候,嘴角竟揚起一抹不自覺的微笑。

         ※        ※        ※

  “我現在還不曉得你名字的正确寫法,你說你叫亦緋紅,是哪個意哪個匪哪個洪?”點過餐后,王樘隸趁著喝餐前酒時,隨口問她。
  “既然知道我的名字,剛才為何要隨便改我的名?”她沒好气的瞪他一眼。
  早知道剛剛在車上就先把支票拿到手,現在才不必被他任意使喚來去。
  “反正也沒人認識你,多留點后路總是好的。”他邊說邊將手伸出。
  “想知道寫法干嘛伸出手來?”她极不愿浪費時間陪他吃飯,但一想到一百万還沒到手,她就無法真的拂袖离去。
  “將你的名字寫在我的手掌心,我可以趁机練練我的中文猜字能力。”他微笑地凝視她。
  那個笑容好溫暖,瞬間,亦緋紅竟被他帥朗的陽光笑顏迷惑了。
  “你的中文能力看得出來很差,我猜你的英文程度一定比中文好。”她趁机挖苦他。“我只寫一次,要是你猜不出來,你就得承認你是笨蛋。”
  她想好好報他一箭之仇,剛剛他在宴會上趁机改了她的名,現在輪到她來捉弄他。
  于是,她伸出手來,用食指在他的掌心上寫下第一個字,接著是第二、第三個字。
  “等等,寫慢一點,你寫那么快,我哪猜得出。”待她迅速寫完后,他連忙抗議。
  “我已經仁至義盡,你自己慢慢猜吧。”她慢條斯理的拿起桌上餐前酒,才輕餟一口,就蹙眉放下。
  “這是我的答案,中間那個字我完全猜不出來,就放棄它了。”他拿筆寫下心中的答案。
  “亦紅”兩個字蒼勁的顯示在餐巾紙上。
  “亦紅?!你可真會猜!”她面無表情的說出自己的看法。
  “猜對了吧,可見我的中文程度還是很不錯的,不准再取笑我囉。”
  他得意洋洋的看著她。“至于中間那個字,等你愿意揭謎底時再告訴我,反正我不用開支票,用不上你的真實名字。”
  “其實你是認為,我們兩人沒有必要互相知曉彼此的名字,等我們的交易一完成,我們也就互不相干了,是不是?”她提起視線,迎上他的。
  聰慧的她不難猜出這种富家弟子的玩世心態,對他而言,她只是一件相當新鮮的商品罷了。在他生活的富裕世界中,像她這般貧苦的女孩,對他而言絕對只是新奇有趣。關于這一點,她很清楚。
  “你不也這么想,嗯?”他拉起她的小手,重重在她手背吻了下。
  他凝視她的目光充滿挑戰感,自信又深具魅力。
  “我真的該回去了……”她回避她灼人的視線,慌張的想要逃開。
  “今天晚上就留下來陪我吧!”他緊握她的小手,無意放她走。
  “我不懂你的意思,也不想去懂。你還是現在就給我支票吧,明天的事誰都很難說的准的,万一……”
  “万一我后悔或黃牛了,你就會拿不到那筆錢了。”他將她的慌亂全看盡眼底,她的手心冒著冷汗,就連說話的語調都顯得不穩。
  “如果沒有那筆錢,我還有兩位妹妹就……”她試著掙脫,卻甩不開他強勁的力道。
  “錢我一定會給,你不用擔心。”他允諾道。“我只是有點擔心爸媽會找你麻煩,依他們的頑強個性,他們不會這么簡單就相信我的片面之詞,要是讓他們查到你的住處,鐵定會有意外麻煩。”面對她的死命掙扎,他終于松了手。
  “這种情況你早該料想到,不管如何,我是不會幫你收爛攤子的,你自己想辦法解決。”他一松手,她立刻站了起來。
  此時此刻,她真覺自己愚蠢至极,明明知道這交易一定是個陷阱,卻還是不信邪的往里頭跳,要是她和他就此沒完沒了,這一百万元的代价就太高了,她邊懊惱邊轉身离席。
  “我送你回去。”見她頭也不回的往外跑去,他跟著离開。
  他之所以愿意出手伸援她,九成也是被她這种危險又挑逗的個性所迷惑。
  天真無邪又自然的性感魅力,才真是男人的致命殺手,眼前這個看似嬌柔的年輕小女孩便擁有了這一切。
  該死,到底是他設計了她,還是他自己被她所誘惑?!這其中的真假是非,怕是理也理不清了。
  匆匆付完帳后,他在外面的大門口追到了她。
  “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他沒有給她拒絕的机會,像拎小雞般的,硬是將她抱上車。
  他了解她擔心家人的心情,也就沒有勉強她陪自己了。

         ※        ※        ※

  “姐!”當亦緋紅一回到住處,悅芸、悅茹兩人已在家久候多時。
  “你們怎么回來了?舅舅呢?”她很意外見到兩人,事發這几天以來,兩位妹妹被安排送到親戚家寄住。
  “姐,我們是自己偷偷回來的。”一見到姐姐,大妹亦悅芸紅了眼。“我們不喜歡住在那個陌生的舅舅家里,我們要和姐姐住在一起。”
  “發生什么事了?”她關心的問。
  “我們就是不喜歡……”
  “不喜歡也得住啊!”她激動的低斥兩人。“我們現在的處境已經由不得自己的任性和喜惡了。你們懂不懂?”
  “只要能和姐姐住在一起,就算是吃不飽睡不好,也沒關系。”兩位妹妹淚水直落。“我們就是不要住在舅舅家中……”
  見到亦悅芸、亦悅茹可怜兮兮的哭泣模樣,她的自責感更是加重。如果她能夠爭气一點就好了,兩位妹妹也就不用住在親戚家吃苦受气了。
  一想到三人的艱苦未來,她的淚水不知不覺決堤而出。
  “姐……”悅茹、悅芸見到一向堅強的姐姐直掉眼淚,兩人難過的不知所措。
  “你們放心,姐姐不會讓警察或任何人將你們送走的。”她哽著鼻聲,緊緊抱住兩人,發誓不論任何狀況下,三姐妹一定要相依為命。
  唯一擔心的是,未成年的三人,在警方及社工的干涉下,要住在一起恐怕不是一件易事。她該如何是好?
  她挂著眼淚緊緊抱住年幼的兩位妹妹,緊緊相擁依偎著。
  在紛亂無助的心境下,她沒有發現門外的王樘隸,正靜靜偷听一切。
  方才送她到巷口后,王樘隸因不放心而尾隨在后。于是,有心無心的在單薄破舊的門板外听到了這段令人震撼的對話。耳邊不斷傳來屋內三姐妹的可怜哭泣聲……
  他不發一語,靜佇在低矮的門檐下。一身筆挺的高貴宴尾服和周遭的骯髒環境顯得如此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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