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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黑夜中的樹林靜得駭人,袁紅綃步步為營,腰際的雙彎刀已出鞘,絲毫不敢懈怠放松,幽暗中唯有月光隱約綻放出柔光照明前路,然而樹葉較濃密的地方仍是無法看清前方的路,益加危險。
  冷汗一滴滴沿著太陽穴滑過頸部沒入衣衫,袁紅綃調節著呼吸,以她目前的功力要對付精心設下的机關是以卵擊石,所以必需非常小心,在她以為時間已過了三炷香,事實上不過是半盞茶的光景,她不過走了几十步,看來今夜要摸出這片林子有得磨了。
  天上飄過一朵云遮蔽不甚清明的月光,光亮忽逝教袁紅綃嚇了一跳,前腳不小心跨出一大步,依稀似碰触到一根細線,她暗叫聲糟,她太魯莽了。
  頓時密如細雨的銀針由四面八方射來,在黑暗中可瞧出銀光點點,盡管心底惊駭,她依然從容不迫,迅速脫下外衣,揚手在空中揮舞,讓衣衫卷入全數的銀針,揮舞了好一陣子,銀針盡數人外衣,而云儿散去,光明乍現,她低頭望著手中的外衣,上頭布滿銀針,透過月光可瞧見銀針喂了毒,若她反應遲鈍了些,此刻怕已中毒身亡,她淡淡一笑,扔下手中的外衣。
  銀針過后,并不代表危机解除,所有的机關霎時激活,巨大的木棍由暗處飛出襲向她。
  雙彎刀無用武之地,她收起來順道繲下系衣的腰帶,用力拋到橫出的樹枝上縛緊,藉力使力飛身上樹,躲開木棍陣的攻擊,巨木棍打不著人紛紛擊中周遭的樹干,連袁紅綃栖息的樹干亦遭重擊!木棍撞上樹干后,整棵樹重重搖晃,袁紅綃被晃下樹枝,緊拉著衣帶在半空中畫圓,韌性极強的衣帶磿破了她柔嫩的掌心,但她仍是咬牙緊拉住才沒被拋出去,待衣帶搖晃漸緩,她再攀著衣帶上樹。
  因解下系衣的腰帶,使她春光乍現,所幸四下無人,上樹后,她赶緊解下系樹的衣帶,系好罩衣。
  巨木焜落地后,似沒其它的陷阱接踵而來,但大意不得,喪紅綃靜下心來砰估是以輕功踏樹枝离開會安全點,或是走平地?抑或兩者一樣危險,殷逸軒意在讓人直的進來,橫的出去。
  當她踏入樹林后,便立誓不再回頭。或許段逸軒目前沒有妻子,但那又能代表什么?段逸軒不會為此而娶她為妻,她甚至怀疑段逸軒壓根不打算娶任何女人,反正他儿子都有了,要個妻子做啥?她袁紅綃宁可到尼姑庵當尼姑也不愿成為他的玩物,她要离開他!躲得遠遠的,讓他-輩子都找不到她,那么她即呵安然保有這顆芳心。她是個聰明人,早有預感若再跟段逸軒相處下去,她會像其它女人一樣雙手奉上她的心,而那也是她毀滅的時刻,所以她要趁未陷落之前离開,她的命運不會交由他發落。
  連連深呼吸几口气,既來之,則安之,她拚了!
  咬咬牙,她飛身下樹,在足尖點地時察覺樹葉銳如刀片般划破她柔嫩的肌膚,鮮紅的血緩緩淌出,熱疼襲擊她的傷口,明亮的雙眸漸漸模糊,樹葉有毒!
  她遲緩的晃動沉重的頭部,想甩開模糊感,卻力不從心,削尖的竹子從天而降,用力插入堅硬的黃土地,袁紅綃意識迷糊的看了眼与她僅有一寸之差的竹子,停擺的大腦甚至想不透發生何事。
  又一根竹子落下,她終于想起要躲開,然而竹子對准她胸口的來勢极快,袁紅綃搖晃的拖著身軀想离開,但是她的動作終究慢了半拍,躲過了致命的胸口,卻逃不過肩頭遭銳利的竹于穿透。
  如剜心般的痛楚蔓延全身,她痛得尖叫一聲,被釘在地上動彈不得,連動根小指頭都快要了她的命,全身的溫度因失血而漸漸冰冷,雖然她的意識模糊,依舊可感受到更多的竹子以她為目標射下,看來她是躲不過万箭穿心的命運了。
  閉上眼,她平靜面對。
  忽地一陣強風襲來,吹歪了竹子的方向,使之紛紛射向另一處空地,無預期的疼痛,袁紅綃撐開沉重的眼皮,便見段逸軒雙手環胸、臉色不佳地睥睨負傷倒地的她,是他救了她?!
  “要我救你嗎?”段逸軒冷聲問。
  事實上在他赶來乍見落在地上的紅衫時,心跳為之停頓片刻,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中,他沒料到她會摸進必殺林褢,害怕她會死于連武功高手皆不能全身而退的机關下,她真應驗了他說過的話,愈是聰明的人愈是會做傻事。
  想到她會遇到的机關讓他的臉色發冷下沉,他悶聲不吭,其實心底巳詛咒她不下千百遍。后來遙見密布的細竹射向她,巳來不及帶開她,于是他隔空擊出強勁掌風,于千鈞一發救下她。
  見她狼狽万分的躺在地上讓他有說不出口的气,罩衣被鮮血染紅逼使憤怒如澎湃的海水涌上心頭,他怒得額際青筋浮跳,說出的話如寒冰般凍人。
  她吃力的搖搖頭,搖頭的動作讓她全身的傷勢益加疼痛,她痛得連連喘息,血汨汨的由傷口冒出,汗涔涔的由額頭落下。
  他要掐死她!反正她不想活了。他气得雙拲握了又放,放了又握。
  傅雷鈞与饒書安見苗頭不對,慢慢退出,袁紅綃不在他們管轄的范圍內,還是別多事,以免無辜受牽連。
  袁紅綃疼得快失去意識了,皆靠一股气強撐住,為何他還不動手?在等什么?地無聲的問著自己,眼前所見不是他清晰的面容,雙眼迷蒙,瞧不明白他的表情。
  “想私自逃离,你活該死在這儿。”段逸軒冷酷且不帶感情地道,無粯她的苦痛。
  遭樹葉划破的傷口似有千万只螞蟻在啃咬,讓她顧不得肩上猶插著竹子,抖動了几下,加深傷口与竹子間的摩擦,疼得她咬破下唇,硬是倔著脾气不肯落淚。
  傷口上的痛楚,疼得她几乎快哀聲求救,是几乎,不是已經,她是袁紅綃,驕傲、不依靠男人的袁紅綃,既然她逃亡失敗,便注定死在這儿,沒必要自毀尊嚴,低聲下气求段逸軒施以援手,待被他救活后,她不過是又重回他設下的牢籠當他的禁臠,与其那樣,不如不活!
  鮮血似流不盡的釋出,体溫迅速下降,意識慢慢遠揚,甚至全身開始不白覺的抽動,每抽動一下,便牽動傷口,洎汨的鮮血又流出,血染大地,周而复始。
  段逸軒板著臉看她快斷气的模樣,腳如生了根般緊黏大地,默默的任她飽受疼痛折摩。
  直到她快不行了,而段逸軒認為給她的懲罰夠了,才一個箭步沖上前,抽出她腰際的彎刀,反掌削斷插入她肩頭的竹子,在她尚未意識到疼痛前,又以內力震出深入肌肉的斷竹,迅速的點住她周身大穴,和緩血液奔放的速度。
  段逸軒的動作一气呵成,完美得讓人找不出缺點,只是袁紅綃受不住斷竹由肩頭被逼出的巨痛,由心底發出撼人心弦的尖叫聲后,頭一偏,拒絕面對身体的磿難,陷入無盡的黑暗中。
  段逸軒抱起浴血的袁紅綃返回早已為她准備好的囚牢。
  隔天一大早,段楚沛練好功后,听堡內的下人們談起昨夜袁紅銷夜闖必殺林一事,才知他闖下大碢,良心有些過意不去,得知袁紅綃受了重傷,他心底掙扎著要不要去探望她,盡道義責任。
  他痛苦的遲疑著。不!他是男子漢大丈夫,敢做敢當,是他的錯,便要負起責任。
  昂著小臉,他摸到袞紅綃暫住的客房去。
  段楚沛沒想到袁紅綃房內是否有人,伸手推門進去,見到父親立在窗口邊,嚇了一跳,心底納悶,他爹怎會跑來看她?難道爹有點喜歡她?會嗎?他有些害怕知道答案。
  “沛儿,你怎么會來?”段逸軒佯裝訝异的看著儿子。經過他昨夜反复思考,最讓他怀疑的是袁紅綃如何得知必殺林的存在?段家堡對外一直是神秘不可知的地方,袁紅綃無從自外界得知段家堡地形,那就表示有人告訴她,甚至帶她到必殺林去,到底會是誰呢?他沒召集眾人問明白,在見到儿子進來的那一刻他已知道是誰了。
  “我……我听說她受傷了,所以過來看看。”段楚沛本來支支吾吾,不敢抬頭面對嚴肅的父親,可是當他想到父親平日教導他,不論做錯何事都要抬頭挺胸面對,不由得抬頭挺胸謹遵父親說過的話。
  “昨夜若我沒能及時赶到,今日她已是死尸一具,你可知錯?”疼儿子歸疼儿子,當儿子犯了錯,段逸軒會變成嚴厲的父親。他雙手背在身后,沒隱瞞他已知道儿子做的好事。
  “我知道我錯了。”段楚沛咚一聲雙膝跪地,向父親承認他的過錯,圓滾滾的淚珠在眼眶中打轉,其實他不想害死她!
  “為何帶她到必殺林去?”段逸軒如官老爺審問罪犯,不帶私人感情。
  “我不喜歡她,想赶她走,而她地想离開,我又想到必殺林沒人看守,所以就帶她到必殺林去了。”沒有隱瞞,段楚沛把事情始末全盤托出。
  “到達必殺林后,你有沒有告訴她里頭布滿能要人命的机關?”段逸軒想知道是袁紅綃知情后仍硬闖,還是儿子知情未報。
  “我沒有……我忘了。”他是真的忘了,不是存心不告訴她。忘記的原因很簡單,必殺林里的机關他早摸熟玩透了,就算閉著眼走都不會出問題,他哪會突然想到要告訴她机關的事。
  “你忘了?!”段逸軒震怒地重拍檜木桌。
  段楚沛眼睛睜得大大的盯著父親,嘴角抖了几下,淚水差點滾下,他硬是忍下到口
  的啜泣!不敢不像個男子漢。
  “段楚沛!你是我唯一的繼承人,將來是段家堡的堡主与決策者,可知你一句忘了會帶給堡內多大危机?害死自己就算了,若害死他人,你以為說一句忘了就沒事嗎?
  几百條人命懸在你手中,你凡事思慮不周,自恃聰明才智,以后如何當家?如何率領下屬對抗名門正派的覬覦、侵略?好一句我忘了!”段逸軒唯有生气時才會叫儿子的全名,他把儿子當成年人般教導,為的是不想使儿子將來成為愚蠢、下錯決策便推托的領導者。
  段楚沛小小年紀遭父親厲聲責罵,饒是他有再多的勇气与擔當皆化為烏有,熱燙的淚珠滾滾而下,自知理虧,不敢哭出聲來,小小的肩頭兀自顫抖。
  儿子傷心痛哭,做父親的難過歸難過,但仍要把儿子教好,小時候不教,等長大走錯路想教為時已晚,哪里還管得動。
  “我下回不敢再忘了!爹爹別生我的气,我根本不想要她死,也不要其它人死,我只是……只是……不想讓她把爹爹搶走。”沒娘的他,盡管父親与旁人十分疼愛他,但他的心底其實是充滿不安的,深怕父親有天會不要他,再也不抱他、疼他。
  聞言,段逸軒啞然,他一直以為給儿子的父愛夠多了,多到儿子不會有不安全感,沒想到袁紅綃的出現竟讓向來像個小大人的儿子慌了手腳,這是怎么回事?
  “以前爹身邊也有過其它女人,你不是不曾反對過嗎?”怒气消散,段逸軒柔著聲問。他身邊向來不乏女人,儿子對那些女人的態度向來是視而不見,不論她們如何費盡心思去討好沛儿都沒用,為何沛儿獨獨會想赶走袁紅綃呢?袁紅綃和其它女人一樣不是嗎?
  “不同的!她好漂亮,連我見到她都快喜歡上她,爹怎會不喜歡她?”在他心中,袁紅綃是美麗的,只是在袁紅綃面前口是心非,不肯承認罷了。
  他?喜歡上袁紅綃!怎么可能?段逸軒失笑,撫撫儿子的頭,拉他起身。
  “爹不會喜歡她的,你放心好了,你永遠是爹最疼愛的儿子。”段逸軒以拇指拭去儿子頰邊的淚水。
  “真的嗎?”段楚沛抽抽噎噎,可怜兮兮地秋著段逸軒要求保證。
  真能保證永遠都不會喜歡上袁紅綃嗎?段逸軒猶豫了一會儿,當然啊!他厲聲斥責自己的异想天開,他怎么可能會喜歡上袁紅綃,她哪點值得他喜歡了?容貌嗎?他承認袁紅綃長得很美,但不足以叫他像別人一樣痴狂地愛上她,所以他沒理由喜歡上她~段楚沛惊慌的看著父親久久不語,為何爹不快些點頭呢?難道爹已有一些些喜歡上她了?
  “爹?”瞟了眼臥床昏迷的袁紅綃,段楚沛的危机意識快速上升,他明白袁紅綃對父親而言是不同的。他急聲催促喚回沉思的段逸軒。
  望著儿子認真的眼神,段逸軒沉重的頜首,他不曉得為何只是一個頜首動作對他而言卻是如此困難,莫非他的心已產生變化?不!不可能!絕對不會!
  段楚沛投入父親的怀抱,想緊緊抓牢父親的心,殊不知他爹的心底巳烙印伊人的倩影,再也無法抹殺。
  “爹,她沒事吧?”基于道義責任,段楚沛不得不問。
  “死不了,休息几日便沒事了。”段逸軒的回答极為冷淡無情,不知是想說服儿子抑或說服自己的成分較大。
  “哦!”段楚沛雙手緊緊抓住段逸軒的衣衫,仰頭望卻撞見父親若有所思盯著袁紅綃慘白的臉孔,幼小的心靈有了更多的不确定。
  忿忿的瞪著猶昏迷的袁紅綃,段楚沛挑賀的揚高下巴,爹爹是他一個人的,他絕不會拱手讓出。此刻,他正式向袁紅綃下戰帖。
  袁紅綃在黑暗中飄飄蕩蕩,走過無盡的夜,眼前所見盡是一片幽暗,沒有燭光給予指引,或是聲音做為引導,心是慌亂無章的,但表情一派平靜,因為她知道就算她表現失常、惊聲尖叫都不會有人瞧見或听見,她依然是安安靜靜,飄過重重的陰暗。
  無限的恐懼在体內肆虐著要求解放,卻遭她漠裞,其實她真的好害怕!前程茫茫,要飄往何處竟不是她所能決定的,身于無法受思緒控制,仿佛她不過是寄居的靈魂,無權掌管不屬于她的軀体。
  飄啊飄……光明忽現!終于找到出路了。
  慌亂的心恢复平靜,身体接收到她的需求而飄向光源處,但抵達前遇上岔路,一條奔向光明,而另一條投靠黑暗。
  望著陰黑的路,前頭似有洪水猛獸在等著她,今她不禁打個寒顫。不!她不能走錯路,若是她的身体違反她的意志投向黑暗,那么她將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她要邁向光明大道,唯有光明才能使她安心。
  伸出纖纖玉指投向光明的怀抱,身体卻不受控制地往后飛去,她慌得十指在空中亂抓,想抓住一點安全、一絲光明,她啞著聲求救,求光明面救她脫离黑暗。
  但身軀如飛蛾扑火,不顧她的意愿疾速飛向黑暗。不!誰來救她,救救她?!
  “啊……”袁紅綃被噩夢為醒,快速睜開眼瞼急喘著气,望著陌生的床頂,一時問不知身處何處,突地夢中情景浮上腦際,黑暗!她誤闖地獄嗎?否則為何她全身苦痛難耐,連睜個眼皮都費盡全身力气,喉頭干澀猶如身處沙漠地帶,似好几天末普嘗過一滴甘霖。
  她在哪儿?肩頭傳來的劇疼讓她疲憊的合上眼,渾身上下無一處不帶著疼痛,一時間想不起她到底發生過什么事。
  “醒了!”閻王聲響起,鷘得袁紅綃又睜開眼,不敢置信地盯著段逸軒軒,似不相信事情又回到了原點。
  “不用感到訝异,我說過除非我愿意,否則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段逸軒笑看她的反應。總算有點人樣了,先前她一動也不動的躺在床上,仿佛是其死尸,害他得不時探向她微弱的鼻息,看看她是否還活著。
  連光明都畏懼于他的權威,所以舍棄她了!受了傷使她變得較為脆弱,袁紅綃半垂著眼瞼隱藏她的難過,原來死對她來說是件難事啊!
  他受夠了她的沒精神,雪白的罩衣襯著雪白的臉孔,直到她昏迷后,他才發覺身穿白衣的她看起來有多柔弱,有多無助,像是個隨時需要一副厚實臂膀倚靠的女人,全然不似她身穿紅衫所散發的气勢,高貴而自傲,他不曉得單換衣衫她就會有如此大的轉變,全然像是不同的人,莫怪她向來只穿紅衫,因為白衣太不符合她的個性,也矮化了她的驕傲。
  “除了肩頭的傷勢會較慢痊愈外,其余的傷不礙事,沒几天使會复原。”她的傷由他親自處理,在見到她身上大小不一的傷口時,他的心隱隱抽痛,可他不認為那痛是因她而起,大抵是他這些時日過于勞累的關系。他特地在她的傷口抹上有著淡雅香味的玫瑰露,以免日后留下疤痕礙他的眼,破坏他的“性致”。
  是了!身上的傷是她夜闖樹林的后果,那儿布滿重重危机,難怪毋需派人肴守。袁紅綃不禁自嘲太天真了。
  “你怎會知道必殺林?”話一問出,連段逸軒自個儿都愣了一下,他明明知道是沛儿帶她去的,為何還問?是想看她會如何回答嗎?
  “我……”沙啞聲難听的由喉頭逸出,她重咳几下,因扯痛傷口而蹙眉,肩頭的傷口則被她的重咳扯出血來,縛住肩頭的布條滲出紅艷的血滴,更顯肩頭的雪白無瑕。
  “夠了!我不想听了。”不知是她沙礫般的啞聲難听得教人難以忍受,或是見她震裂傷口肴不過去,總之他沒心情听她的回答了。
  袁紅綃再度重咳几下,扯疼的傷口讓她瑟縮了下,呼吸急促地忍受著劇痛,蒼白的臉与倔強的眼形成強烈的對比,她全憑一股气助她撐住不再昏睡。
  段逸軒的心又狠狠的抽痛几下,他真的太累了!該找個時間好好休息,否則他的心會又不由自主的揪痛。
  “我……我不過……是貴堡搬不……上抬面……的客人……當然……”她斷斷續續說著,帶有她所不知的抱怨与憤怒,強吸了好几口气又道:“當然……可以……在主人不知……的清況下……四處游走……找出我想……要的……”勉勉強強把話說完,她已疲累的閉上眼喘气。
  必殺林?!名字挺符合事實的,袁紅綃自嘲的想。
  她說謊!為沛儿說謊,為什么?她与沛儿不過見了兩次面,瞧沛儿對她的態度,兩人應處得不甚愉快。她大可當面嘲笑他,他的儿子胳臂往本彎,但她沒有!是想討好沛儿嗎?不太可能,沒理由不是嗎?究竟她在想什么?他猜不透她的心思。
  閉上眼良久,都听不到段逸軒的聲音,袁紅綃以為段逸軒巳識相离開,輕輕的睜開眼,卻見段逸軒若有所思盯著她看,嚇了一跳,他在看什么?
  “你的傷口裂開了,我幫你換藥。”不知何時,段逸軒手中多了布條与藥瓶,他命令自己別再猜想袁紅綃的心思為何,畢竟那不關他的事。
  換藥?何不命令侍女來就好。袁紅綃連考慮都不考慮,直接搖頭拒絕,被段逸軒救已是奇恥大辱,她可不愿多個委屈段逸軒看照她的丑名。
  “用不著矜持,我說過你全身上下我早摸遍、看透,我甚至比你還來得熟悉你的身体。”段逸軒是不容拒絕的,大掌扯下她的罩衣,拆卸纏住肩頭的布條。
  一時間,袁紅綃反應不過來,愣愣的看著他工作,見他有些溫柔的拭去她肩上的血潰,細心的為她敷上清涼舒服的藥膏,小心翼翼的里上干淨的布條,她心底涌現一股暖流,頭一次不含芥蒂地望著他,除去他的霸道、狂妄与苛薄,他還算是不錯的人。
  等等!他不過是在為他的机關做事后的補救功夫,她怎么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發花痴地盯著他肴,甚至覺得他不錯,她瘋了不成?
  袁紅絹匆匆抹殺掉突然對他產生的好感,她是聰明人,不會做傻事,她要好好看守住她的心,不要讓惡徒趁她不小心竊走。
  袁紅綃的心思百轉千折,段逸軒何嘗不是,雙手指尖是略帶顫抖的為她處理傷口,黑眸則是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剝,面對活色生香的美人躺在床上可以任他為所欲為,而他竟受制于先前發下的豪語,不屑与無反抗能力的女人共享魚水之歡,在面對其它女人時他當然可以坐怀不亂,可是當眼前的人變成袁紅綃,對他而言便是一大考驗。
  下半身因得不到紓解而蠢蠢欲動,巴不得馬上違背他說過的話,現在就要了她,可是以她目前的身体狀況,根本禁不起他的強取豪奪,恐怕歡愛后他就得為她收尸了。腦中的綺念讓他搖搖頭,為了一時的樂趣而斷絕往后的樂趣,是有點得不償失,姑且再忍忍,要不了多久鐵定能得償所愿!
  “你說什么?!再說一次!”袁崇武激動的跳起。
  “師妹被笑閻王帶走了。”鐘信愧對師尊,垂首雙膝跪地。
  自師妹被搶走,他們追了許久追不到人,四師兄便要他先行赶回袁刀門向師父稟明,他快馬加鞭地日以繼夜赶路,終于赶回袁刀門向師父負荊請罪。
  “笑閻王?”袁崇武震了下,想不透笑閻王帶走紅綃意欲何為,他素來末与笑閰玊結仇,充其量不過是在武林盟主出示盟主令要求眾人如人緝捕笑閻王的行列時,派遣門下弟子出去見見世面,敷衍了事。笑闣王沒道理把怒气發泄在紅綃身上,強行帶走她啊!
  “你先起來。是否你們在無形中得罪了笑閻王?”推敲不出個所以然,袁崇武心想這個可能性最大,否則笑閻王為何獨沖著袁刀門來。
  “是……”鐘信站起,思考著該如何啟齒。
  “是什么?快說。”真是急死人了,袁崇武焦慮的准備親自出馬救回寶貝女儿。
  “笑閻王似乎看上了師妹,他普當所有人的面暗示要得到師妹的決心。”鐘倍硬著頭皮道。
  “荒……荒唐!”袁崇武無法接受,甩袖怒罵,“他以為他是誰?看上年輕貌美的女子便可占為己有嗎?他這种行為簡直和強盜、土匪沒兩樣。可惡!”他气得渾身肌肉抖動,鼻息翕張。
  “弟子無能,請師父降罪。”惹火師尊,鐘信跪地請罪。
  “起來!這不關你的事。可恨的笑閻王,我親自去救紅綃回來。”若是笑閻王執意不放人,他這條老命就跟他拚了。
  “師父……”鐘信不想阻止,可師妹的處境极為危險,光憑四師兄与其它師兄的能力可能會全軍覆沒,師父出馬的胜算會大些。
  “傳下去,要其它人准備好,隨我一道出發。”袁崇武气得快把屋子拆了,可恨的笑閻王,平日狂妄、日中無人也就罷了,如今竟把歪腦筋動到他的寶貝女儿身上,擺明是瞧不起他,瞧不起袁刀門,他要教笑閻王知道,袁刀門不是好惹的。
  “師父,華山派的岳掌門來訪。”一名弟子匆匆奔人稟告,慌張的神色告知師尊,岳掌門來勢洶恟。
  “岳掌門?!快請他進來。”袁崇武怔了怔,奇怪岳掌門為何出現,難道是岳掌門听到風聲,特地率弟子前來助他救回紅綃,但可能嗎?他不禁怀疑。
  “不必了!哼!”岳掌門火冒三丈地徑自步入袁刀門的大廳。
  “岳掌門登門造訪,不知有何指教?”袁崇武拱手請教,光瞧岳掌門的神情,就知道事情棘手了。
  “指教是不敢,不過我倒想听听袁門主對今嬡教唆笑閻王殺害我大弟子之事有何交代?”岳掌門指著袁崇武的鼻子厲責,毛登端之死他是不用找笑閻王算帳,但并不表示袁崇武可置身事外。
  “不可能!紅綃不會那樣做。”他了解女儿的個性,為愛女反駁,“況且我的女儿遭笑閻王強行押走,笑閻王豈會听從小小階下囚的話。”“強行押走?”岳掌門冷哼一聲,譏嘲道:“你女儿明明不知羞恥地放大庭廣眾下与笑閻王做了荀且之事被我們撞見,袁門主如今以強行押走四個字打發我,是想敷衍了事嗎?”“不可能!”紅綃与笑閻王?!不會的!鐘信明明說紅綃是被笑閻王所擄走,她怎會對笑閻王友好?他相信自己的女儿。
  “哼!你生的兩個女儿全是一個樣,還想狡賴嗎?”岳掌門冷哼,“或者你私下早知女儿与笑閻王的奸情,惡意欺騙,使我的大弟于与她訂下婚事,是想待將來老夫把掌門之位傳給大弟子后,再來個里應外合,助笑閻王一舉攻下華山派。”素來唯有他算計別人,當他道人算計,自是怒不可遏,非變本加厲地討回不可。
  “岳掌門請勿妄下斷言,袁刀門与笑閻王并無瓜葛,袁刀門与華山派聯姻也是你我一手促成,當初岳掌門對小女亦是十分滿意,而今卻為了誤會而毀謗袁刀門,對袁刀門与小女皆有失公允。”他不覺得翠袖嫁易幻生有何不好,雖然無法得到世人認同,至少翠袖得到幸褔,岳掌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惡意詆毀袁刀門。
  “誤會?你以為我是在跟你開玩笑嗎?登端的死是不爭的事實,不只華山派的弟子可以作證,當日興隆客棧的掌柜与店小二皆看得一清二楚,不信的話你可以去查問。”岳掌門輕蔑的睨了袁崇武一眼。
  “我當然會去查明事實。”“若事實誠如老夫所言,你如何向華山派賠罪?”岳掌門挑眉問,今日來的目的在此,為弟子討回公道不過是個借口。
  袁崇武看著岳掌門良久,終于了解他上門的目的,“你想說什么,不如光明正大直言。”“我要你無論出了什么事都必須站在我這邊。”岳掌門已受夠樓宇凡給的气,有了反抗的准備,此刻正是他找盟友的時机。
  同樣的野心,同樣的貪權好利再度顯現于岳掌門貪婪的眼,袁崇武不禁為岳掌門感到悲哀,為何岳掌門還執迷不悟?莫非要血洗江湖、風云變色后,岳掌門才甘心?
  “不!”袁崇武巳悔悟,他不會議自己重蹈覆轍,害慘門內眾多的弟子,因而堅決的拒絕岳掌門的要求。
  “不?!你有何資格向我說不?你不怕我對外宣布袁刀門与段家堡私交已久,讓你袁刀門就此成為歷史名詞?”岳掌門厲聲威脅袁崇武,目的在讓袁崇武畏懼而臣服他。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隨你去散播謠言。我已跳脫名利的羈伴,不想再陷下去。”如果江湖人肯听信岳掌門的片面之詞起而攻擊袁刀門,他會考慮帶著弟子們歸隱山林,不再涉足江湖之事。
  “記住你今日說過的話,有天你一定會后悔。”岳掌門忿忿的指著袁崇武撂下狠話,甩袖离去。
  “師父……”鐘信高興師父終于不再受人威脅,讓袁刀門的威名不致染污點。
  “還不怏去命其它人准備行囊与馬匹。”袁崇武和藹的笑道。
  “是!”鐘信領命,退下。
  待鐘信退下后,袁崇武留戀的再望眼袁刀門气派的大廳,能否再回來還是個疑問,但女儿足非救不可,門內事務在他死去后自會有人處置妥當,所以他并不畏懼死亡,因為他知道四徒弟不會讓他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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