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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等待的煎熬啃噬著他,寒風如同荊棘不斷鞭撻著他,可是他并不覺得痛、不覺得冷,對于外在嚴酷的環境他已失了感覺。
  彷佛歷經百年之久,派去請段戲羽的人姍姍來遲,雙手恭敬的捧著牌位,而在他后頭的人則捧著一盅骨灰,兩人小心翼翼步上樓。
  刺目的牌位与骨灰盅強烈的烙印在樓闕的眼底,他甚至忘了呼吸,一雙眼緊跟著牌位与骨灰盅移轉,不曾偏离半分。
  待他們二人就定位后,段逸軒才將探試樓闕的目光收回,回复仇恨。
  “你要的證据來了,我想你無話可說了吧。”段逸軒淡然的示意屬下將牌位上頭的名字明确的讓樓闕看清楚。
  段戲羽三個字尖銳的射入他的眼,飆中他的心,他咧嘴失笑,身形重重的晃動了一下。
  哈哈哈!她死了,真的死了!原來多日來的痴想猜測到頭來全是一場空。
  太可笑了!他竟會傻的相信神算万事通的謊言,他簡直太好騙了!莫怪神算万事通卯足了勁也要騙倒他。
  他是天底下最傻的傻子!最笨的呆子!
  哈哈哈!太好笑了,太好笑了!
  他笑得眼角跌出熱淚來,笑得聲嘶力竭,笑到足以撼動鬼神。
  可怕的笑聲傳進段家父子、袁紅綃与在場眾人耳中,每個人莫不蒼白著臉,功力淺薄的人受樓闕駭人的內力激蕩震得腳步不穩,有的甚至跌扑在地臉色發青,痛苦的哀號求救。
  段逸軒見狀,連忙以內力護佐袁紅綃,不讓她因樓闕激動的情緒而受傷。
  段楚沛不解樓辟為何含在見到妹妹的牌位与骨灰后突然發狂,是過于興奮嗎?
  可是無論他怎么瞧都不以為此刻樓闕的情緒可与興奮二字扯上關系。
  死了!死了!她死了,早死了四年!哈哈哈!那他還待在段家堡做什么?做什么?!
  更加張狂激烈的笑聲由他嘴中發嘯而出,遨向天際,射向地心。
  他不曉得為何他會笑得如此開怀,他甚至無法止住滿腔的笑意,綿綿不絕的笑不斷疾奔而出,他根本壓不住也不想壓住。
  她---死的好啊!
  “段戲羽!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雙手成拳,仰頭向天嘶吼,叫囂出他濃厚的恨。
  恨你……恨你……恨你……
  無數個恨你的狂吼聲回蕩籠罩住整個段家堡,傳透每個微小的角落,刺進每顆不設防的心。
  “啊……”更猛力的吼叫聲由聲腔發出,糾結的忿恨使得他全身迸射出一道又一道的寒冰。
  “他瘋了!”袁紅綃受不住他凄然的叫囂聲,慘白著臉埋進段逸軒怀中低喃。
  更多的人滾落倒地哀號,連同捧著段戲羽牌位与骨灰壇的兩人都受不住松了手跌翻在地。
  段楚沛眼明手快及時躍上將牌位与骨灰盅納入保護。
  “戲羽……”樓闕傾所有心力投注在這聲吶喊當中。
  他恨她!妒恨、好恨她!恨到巴不得有能力箝制住她飄蕩的魂体,將她永久鎖在他身畔,不許她飄移平步。
  可惜他沒那能耐,只能無力的記咒她、痛恨她!
  他恨啊!
  恨神算万事通的欺騙,恨段逸軒打破他微小的希望,捧出她的牌位与骨灰來,恨……恨他為何會執著于她。為何……為何一生情感會懸系在不該的人身上!
  “段戲羽!你出來!給我出來!”痛徹心肺嘶喚著在地府的人儿。
  恐怖的叫聲持續著,激昂的恨充斥在稀薄的空气中,似要天地、人神与他共悲。
  噗!駭人的叫囂終于休止,樓闕狂吐一口鮮血,斑斑血淚飄洒在衣襟。
  是恨!是怨!是悲!是凄!是泣。
  他突來的嘔血震得段家父子与袁紅綃無法移動半分,僅能膛目以對。
  噗!噗!連續再噴出兩口鮮血,耗盡內力的嘶吼造成他雙腿虛軟,捂住胸膛屈膝跌跪在地。
  噗!又是一口熱血。气力皆告耗竭的樓闕終垂下沉重的眼臉扑倒在地,幽幽魂魄終得償夙愿追下地府尋找那令他無法斷情的伊人。
  “他!”袁紅綃晤嘴惊叫,不知為何樓闕的叫喊聲居然撼動她的心防,使得她對他的恨意不若原本強烈,几乎,她几乎就要原諒他的所作所為了。
  無需他們動手,瘋狂的樓闕便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這樣的結果是段逸軒与段楚沛始料未及的啊!
  “糟了!”段楚沛叫了聲。
  “怎么了?一時半刻樓闕還死不了,派人將他抬下去即可。”段逸軒不解他為何突然叫糟。
  袁紅綃對繼子奇异的反應亦感到無法理解。
  “方才他喊得那么大聲,我怕……”段楚沛沉著臉道出他的憂慮。
  段逸軒与袁紅綃同樣一震,雙雙臉色泛白,隨意吩咐人將樓闕抬下去,匆忙的身形施展著輕功赶往段家堡的秘密之地。
  段楚沛把手中的牌位与骨灰盅交与旁人亦施展輕功緊跟上父母的腳步。位于段家堡最深沉、最幽暗鮮為人知的地底里,柔和的夜明珠化黑暗為光明點綴出地底閨房的雅致与清靜。
  狂妄的笑聲穿過深厚的地底,穿透層層垂落的黑紗帳,惊動床上睡得极為不安穩的人儿。
  熟識的笑聲將地出可怕的夢魘中解救出來,冷汗涔涔的段戲羽從床上彈坐起撫著如鼓擂動的心窩不住的急喘著气,好似剛逃過一場追殺般。
  這种怪异的感覺整整四年沒有過了。是誰在笑,為何笑得如此張狂?不會是。
  娘与哥哥,他們不曾如此放肆大笑過,但會是誰?怎地那笑聲听起來好熟悉、好怀念好似……好似她早听過多次。
  是誰?在她猜不透時,狂妄的笑聲再度揚起,狠狠敲中她的心,她痛苦的以浮現青筋的心手緊揪著心窩,神色蒼白顫抖著。
  她听出來了!是他!是樓闕的笑聲。怎會忘?怎忘得了!就算是十年、二十年,甚至百年后她都不可能會忘記他的聲音、他的笑。
  痛苦的閉上眼,無法亦是不敢去推敲他到段家堡的目的,飄飄無定位的心不斷揪痛撕扯著,她好難過,好難過!
  負責照顧她的桂嬸發現不對勁,掀起層層紗帳關切的望著她,桂嬸是后天為人毒啞,听力与常人相同,如何不听見外頭傳來的囂笑聲。
  段戲羽!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強烈的恨意傳入地心,段戲羽駭得倒吸一口气。
  原本就毫無血色的嬌顏更是白的嚇人,好似隨時會昏厥過去。
  桂嬸嚇得以雙掌捂住她的雙耳,不愿她听見充滿恨意的嘶吼聲,桂嬸同樣的听出來人是樓闕,十分明了樓闕在她心中所占的地位,為了不使她破碎的心益加破碎,唯有采取杜絕外頭噪音的做法。
  段戲羽!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可怕的字眼不斷在段戲羽的腦海中与耳邊回蕩,粗淺的呼吸伴隨著她的惊駭,每呼一吹气就回想起他的嘶喊,如此反复一次又一次。
  啊……接下來的狂叫,讓她嬌弱的身子重重震了下。
  桂嬸拚命的對她搖頭,要她忽略外頭的叫嚷,可惜桂嬸的急切傳不進她的心,她無法不去听他的恨!
  戲羽……他在叫她!頭一回听見他不帶情的喚她,訝异的微啟不帶血色的唇瓣,冰涼晶瑩的淚珠緩緩滑落,帶著傻气的感動。
  可是她沒傻到去忽略他聲調中濃厚的忿恨,他終究還是在恨她啊!即使過了四年,依然無法令他對她改觀。
  更多的淚珠迅速滾落,帶著她的哀愁淌進衣衫。
  桂嬸不忍見她傷心,輕搖動她薄弱的雙肩,要她不去在意、不去悲傷。
  但還是沒用,她無法放開胸怀不在意;不悲傷,她的喜怒哀樂仍是可悲的讓他牽著走啊!
  段戲羽!你出來!給我出來!最后一聲叫喚讓地無法自己,瘦弱的身子不住顫抖著,抖得猶如秋風中的落葉。
  他知道她沒死?他要糾揪出她來!原來這就是他到段家堡的目的。
  再找她是想嘲笑她嗎?譏笑她的痴心,諷刺她的愚笨?不!不要!別再來一次,她不要再次面對他的冷絕無情。
  不要!不要!再來一次她真的會死,她會心碎而死。
  哈!心碎而死?!她的心早碎成片片,豈能再碎。但……會再碎嗎?會的!她知道會的!她會因他一句無情的話而墜入万丈深淵無法脫身,永遠沉浸在苦痛當中。
  她不想愛他了!不愿再愛他了!愛他好苦、好痛,痛到她曾經企盼她能學得他的無情無愛,可是她沒有辦法;愛他的心不停運轉律動,她曉得若真要停止對他的愛戀,唯有選擇死亡!因為愛他,她已付出太多太多了,連寶貴的性命她都付出過。而他卻不曾感動,或許該說他不曾正眼看過她,他只是不停的以耍弄她、折磨她為樂,這樣的人根本不值得她交心,她卻悲慘的丟了心。
  不該愛他啊!不能愛啊!
  寒意沖上心頭,她抖得愈來愈厲害,失了光彩的雙眸亦失了焦距,恐懼的瞪向遙遠的一方。
  桂嬸輕拍著她的肩安撫她過于激動的情緒,一時間無法放下她向外界求助。
  不愛他!不要愛他!忘了他的恨,當作未曾相遇過,她仍是快快樂樂活在父母、兄長羽翼之下的段戲羽。
  不思量,越思量。
  無力將他的恨驅离腦海中,不停的回想他的恨与叫囂,一遍又一遍.反反复覆,刺耳銳利的男聲始終糾纏著她,她難受的捧著欲裂的頭部痛苦呻吟。
  不!不要再恨她!不要恨她!她受不了了!
  “啊……”她發狂的放聲尖叫,吼出她的悲傷与沉痛。
  桂嬸拉住她瘋狂跳起的身子,嗯嗯呀呀發出嘈雜的喃音,急力安撫她,試著平緩她奔騰的情緒。
  “不要恨我!不要!”牡丹含露,淚痕斑斑的段戲羽哀倒揚高音量尖叫,瘦小的嬌軀終于負載不了過多的悲傷,失了力量兩眼一翻、雙膝一軟,如失了羽翼的彩蝶墜落再墜落。
  于陷入昏迷前,含悲的眼帶著凄然的笑。
  還記得初相見……
         ※        ※         ※
  桃紅含宿雨,柳綠帶朝煙。溶溶春水,南方朴實的鄉間點綴的如詩如畫,讓人忍不住停駐其中,縱情徜徉于鄉野間不舍离去。
  務實的農夫趁著好時節下田揮汗播种,辛勤的農婦則操持家務与照顧嗽嗽待哺的幼儿,眾人各司其職好不安詳和樂。
  剛搬到小村落的樓闕買了塊荒蕪的小田地,便光裸著上身露出結實黜黑的臂膀,揮著鐮刀去蕪存菁將生長得雜亂無章等草木一一鏟除。
  偏僻小村落的青年多是敦厚朴實的,所以當他卓然不同,偉岸超絕又俊邪非凡的男子出現時,莫不惹得眾家未出閣的姑娘們芳心悸悸,成日凈找些可笑的名目在他身邊打轉,無非是想引起他的注意,繼而好運气成為他的妻。
  啊!光想到能倚靠在他厚實的胸膛便足以讓她們飄飄然化為一攤柔水,任他搓揉摟捏。
  可惜正自适婚年齡的他不解風情,淨和群大男人聊些有關庄稼之事,气的眾家姑娘已數不清咬碎几條帕子。
  “樓老弟,我瞧你長得是一表人材,若到城里討生活定能謀得好職,怎會下鄉來學种田?”老實的李丰有疑必問,不論他的問題是否唐突了些。
  “城里的生活不适合我。”樓闕將雜草連根拔起,以手臂揮開額際的汗珠笑道。
  “原來如此!不過不是我自夸,咱們和興村可是人親土親的好地方,你住下來絕不會后悔的。”這儿土壤肥沃,种出的農作物既好又美,待收成時每戶人家莫不為丰碩的成果笑呵呵。
  “是啊!”樓闕笑著再彎腰除草。
  汗濕全身的李丰喝口水休息,复道:“昨儿個夜里,我家那口子提及村里有許多姑娘對你有意,不知你有無看中哪家姑娘?若有的話,別客气盡管說出來,我那家中的婆子幫你說媒去。”
  李丰認為男人就是要成家立業才會有責任有擔當。
  “李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目前我尚無心成家。”樓闕笑著婉拒李丰的好意,有無妻室這件事不是他關心的重點。
  “我不是說別跟我客气了嗎?咱們和興村的姑娘比起城里的姑娘、小姐要好上百倍,能吃苦耐勞又個個長得標致,你別不好意思。”李丰誤以為他的拒絕是在同他客气,直剌剌的硬要他選個喜歡的姑娘成就一段好姻緣。
  “我……”樓闕搖搖頭,對李丰的過度熱心有些招架不住。
  “村里最美的玉桃你覺得如何?喜歡吧?好!我馬上去告訴她,她鐵定會喜上眉梢,巴不得今夜就与你洞房花燭。”李丰快速點名,點中村中最美也對樓闕下最多工夫的黃玉桃。
  其實呢!昨夜家中的婆娘特地交代他今日探采樓闕的口風,因為待嫁女儿心的黃玉桃親自上門拜托,要他們如何拒絕?事實上他也有把握樓闕會答應這門親事,畢竟不是人人都有机會娶得村中的大美人。
  “李大哥,你誤會了,我對黃姑娘無意啊!”樓闕無奈的喚住李丰已踏出的腳步,幸好急時喚住人,否則難保今夜他會真如李丰所言成了新郎倌。李丰与他的妻子八成想做媒想瘋了,居然不顧他的意見,執意將他与黃玉桃配在一塊儿,好笑的是,他連黃玉桃長啥模樣都不清楚,如何對她有感覺進而喜歡她。
  “啥?你說你不喜歡她?!樓老弟不是我有意挑你的毛病,但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玉桃她有啥不好?你听我一勸,別淨想著城里的姑娘了,她們沒玉桃好啊!”
  李丰卯足了勁吹噓黃玉桃种种优點,為的是勸樓闕回心轉意。
  李丰拉拉雜雜說了一長串,講得是口干舌燥,可惜沒一句讓樓闕听進耳里,樓闕仍像無事般除他的草。
  “樓老弟,經過我一番苦口婆心,你究竟考慮得如何?要不要娶玉桃?”李丰天真的以為經他勸說后,樓闕會馬上點頭答應。
  “不了!她值得更好的良人匹配。”甚少人能使他改變心意,李丰亦不例外。
  “你豈會配不上她?!好!就算配不上好了,讓她委屈點嫁你不好嗎?”唉!
  浪費了他一缸子的口水,結果還不是他想要的,气餒啊!
  “不好?”再拔掉一株野草,他斷然拒絕。
  “唉!好,不要玉桃也罷,那你到底想娶怎樣的妻子?”李丰退而求其次,貢出其它佳人任他遴選。
  “先前我不是說得明明白自我無意娶妻嗎?李大哥你別忙了。”他快被李丰的窮追不舍打敗了。
  “沒有人會不想娶妻生子,你就告訴我,好讓我有個底啊!”李丰再退讓,不管樓闕娶不娶村內的姑娘,他硬是要知曉何种類型的姑娘能入樓闕的眼。
  話方斷,小路上緩慢駛來一座華麗舒适的馬車,除了車夫外,尚有多名護衛嚴密保護著車內的人。
  初次見到龐大的陣容讓李丰顧不得与樓闕再交談,痴痴望著華麗的馬車。啊!
  窮其一生、散盡家產,他都無法買到一輛那樣好的馬車!
  馬車漸行漸遠,李丰垂涎的變睜仍不舍移開平分。
  樓闕隱藏精明銳利的變眸因馬車的出現畢展無遺,勃然的恨意与陰沉的算計緊隨著馬車,恭候多時的獵物總算是出現了。
  焉地,樓闕嘴角揚起一抹嗜血殘酷的微笑,可怜的小獵物要笑就趁現在還能笑時盡情的笑,免得將來再也笑不出來。
  “啊!好棒的馬車啊!如果我能有一輛不知該有多好。”李丰羡慕的低喃著,戀戀不舍回頭望向樓闕。
  在李丰回頭時,樓闕已恢复平和開朗的面容,完全不复方才的陰邪駭人,老實的李丰豈能察覺得出,在他眼底樓闕仍是好相處的年輕人。
  “樓老弟,瞧你的眼神,莫非与我相同瞧上那輛馬車了?”李丰興奮于能找到志同道合的伙伴,原來不只他一人覷覦馬車,美好的東西人人都愛。
  “不!我看上的不是馬車,而是車上的人。”醇厚的嗓音發出低笑,沒錯!上頭的獵物他垂涎已久,今后是任他宰割了。
  “車上的人?!你何時瞧見的?我怎不知上頭生了什么人。”李丰不解的搔搔頭。奇怪!他的雙目瞪得如牛鈴般大,沒眨過半次,怎會沒看到坐在上頭的人。樓闕聳聳肩笑而未答。
  “哦!該不會是上頭生了年輕貌美的姑娘吧?你這小子,便宜都讓你一人占盡了。”李丰笑得极富含意的眨眨眼。
  年輕?她的确是年輕,十八歲,正值含苞待放的年歲,至于是否貌美他就不能肯定了,因憑他未曾見過她,不過笑閻王与江湖第一美人生出來的女儿相信在容貌上不會太差才是。
  “像她那樣的富家千金只适合遠觀,不是咱們這种凡夫俗子高攀得上,你還是死心吧!”李几十分明了他們所能交往的階層,龍配龍,鳳配鳳啊!
  “你不信我能摘下那朵花?”樓闕漾著邪笑場著眉,邪笑在李丰來不及看清時,便迅速隱沒,惹得李丰白揉眼以為是眼花了。
  “行!你當然行。”同樣身為男人,李丰自是不會讓樓闕太難堪,其實他心底壓根不信樓闕有能耐贏得佳人,想他們的身分歪說接近美人,連靠近她方圓五里都是褻瀆。
  樓闕看穿李丰的敷衍,不以為意的笑了。他不只要摘下她,還會硬生生將她折成兩半,讓她痛不欲生,后悔曾來到這世上,后悔她倒霉生為段家人!
  “對了!李大哥,你知道他們是誰嗎?”佯裝不知打探。
  “是誰我倒不曉得,不過我敢斷言他們要到佑羽居去。”李丰沒忘村中最大、最惹人欣羡的宅邸,唯有那儿才是适合他們停留之處,否則放眼整個村落整個小鎮也容不下馬車中的千金啊!
  “佑羽居?!”他仔細在嘴中玩味,好個佑羽居,笑閻王明白表示對女儿的寵愛与保護,他果真沒挑錯人。
  “是啊,初建成時,我們還以馮哪個達官貴人要搬進去,結果只有几名打掃的仆佣住進去,唉!簡直是便宜了那些佣人与浪費上好的字院,可是照今日的情形看來,富有的主人終于想起有這座院不再閒放著不用。”倘若佑羽居是他的,他早跟家中的婆娘舒舒服服住進去,好好享受仆佣的伺候,但是佑羽居主人的作風太教他想不通了,既然虛實十多年沒用,何必花費大把銀兩蓋?不!合該說他不能理解所有富人的想法,畢竟他是苦哈哈的庄稼漢,在思想上哪會与富人相同。
  樓闕佯裝感興趣听著李丰道出已知的消息,不住的點頭讓李丰信以為真,說得更加賣力,一古腦的道出村人的看法与自身的想法。
  “啊!玉桃來了!”好不容易告一段落,李丰喘口气,眼角瞄見黃玉桃啊娜多姿的倩影。
  “她手中還提著竹簍,約莫是為你送午膳來了,如何?我沒騙你吧!她真的是個難得的好姑娘。”望見黃玉桃手中的餐點,李丰比當事人來得興奮,大聲嚷嚷。
  樓闕淡然睨著不斷放大的身影,沒有喜悅沒有興奮,彷若非當事人冷眼旁觀,無謂的流著汗珠。
  黃玉桃愈靠近樓闕,暗許的芳心蹦跳的愈激烈,她害羞的騰出右手理理三千青絲,再平复衣裳的皺折,為了替樓闕送飯,她特地打扮得出平日更加隆重,為的是給樓闕個好印象,順道觀察樓闕對她是否有意。
  應當是會的,她是村中第一美女,樓闕不喜歡她能喜歡誰,其它姑娘拿什么与她爭。她不斷低喃著以鼓舞自己本身的自信心。
  俊逸的臉龐在前,黃玉桃羞得頰若紅桃,展現女孩儿家的嬌態。
  “樓大哥,我……我想你家中沒人為你准備午膳,所以找煮了午膳送過來給你。”玉桃羞答答嬌柔的借机表明心意,遞出精心烹調的午膳。
  李丰以手肘推推樓闕,示意他快接下美人儿的心意。
  樓闕卻不為所動,冷冷望著她手中的竹簍,沒接過的意思。
  無聲的拒絕惹得等候許久,高舉皓腕的黃玉桃不敢置信的淚眼盈然。難道他不喜歡她?脆弱的芳心受到了傷害。
  李丰亦無法相信向來笑容滿面的樓闕會無情對待黃玉桃,這真是他所認識的樓老弟嗎?為何突然間他覺得樓老弟變得冷默不易讓人親近,恍若……恍若是另一個陌生人般。時間過了許久,三人仍僵持不下,再溫和的陽光還是會把人晒得頭昏眼花,舉雙手投降。
  黃玉桃難堪的刷白了臉,原本滿滿的自信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打擊,她嗚咽一聲,垂下疲累的手,難過的想跑回家好好痛哭一番,哀悼她早夭的戀情。
  “啊!樓老弟為人老實才會不好意思收下你送來的午膳,沒關系,我明白樓老弟真正的想法,就讓我幫他收下吧。”李丰急忙搶下黃玉桃手中的竹簍,擅做主張將樓闕的無意道為難為情,三兩句情勢大逆轉,化解尷尬的場面。
  “嗯!”原來如此!黃玉桃沒想到樓闕會害羞的難以用言詞行動表達,所幸有李丰在,否則她豈不就誤會樓闕不喜歡她,而樓闕又不會跟她講明,一樁好姻緣如此無疾而終,兩顆痴愛的心怎堪相思。
  當下,黃玉桃化悲轉喜,喜孜孜的以眼角偷瞄樓闕,滿腔愛意盡在不言中。
  “太好了!誤會解釋清了,樓老弟,你可別辜負玉桃,趁熱吃啊!”李丰硬將竹簍塞入他手中,全然不顧他人意愿。
  何來的誤會?!樓闕為李丰可笑的說詞几乎狂笑出聲,但礙于他是“老實”的庄稼漢,唯有隱忍下來,把李丰的強迫接受睜只眼,閉只眼,不能無情的扔下手中的竹簍,任李丰挂不住面子,讓黃玉桃失了里子受窘。
  不可一世的樓闕提著竹簍,其傲然之姿意杆黃玉桃對他有著更深的愛戀,完完全全臣服在他詭譎的魅力之下。
  黃玉桃痴痴然的表情看在李丰眼底,他得意的笑了,皇天不負苦心人,經過他的努力,終于把兩個人湊合在一塊儿,今儿個回家總算對家中的婆娘有了交代,同時也解救了樓闕的痴心妄想,畢竟高山之花非鄉野村夫攀摘得到的,做人還是要有自知之明啊!
  “那……樓大哥你慢用,明天……明天中午我再來收。”明白講清她明日正午會再送午膳過來,讓樓闕有心理准備,莫再對她不言不語。
  “好啊!樓老弟他會等你的。”李丰搶快為他回答,開開心心揮手送走已達目的的黃玉桃。待黃玉桃走遠后,李丰不正經的朝樓闕眨眨眼,眸中帶著欣羡的光芒。
  “樓老弟,艷福不淺啊!不知何時能喝到你們的喜酒。”才收下一頓餐食,他已想到遙遠的未來。
  “你喝不到了。”樓闕放下手中的竹簍,繼續他的除草工作。
  “什么意思?”不解其意的李丰追問,對他把竹簍隨意擱放至一旁有些不滿的促眉。“意思簡單的很,我對她無情無意,李大哥如何喝得到我們的喜酒?”今生他會不會娶妻仍是個問題,何來的喜酒。
  “不會吧!經過剛才的交談,難道你對玉桃沒半點好感?”李丰不信的大嚷,他以為他們相談甚歡呢!
  交談?!他何時跟黃玉桃談話來著?從頭到尾不都是李丰与黃玉桃在對話,他一直是個安靜的旁觀者。
  “你不是接受她送來的午膳了嗎?難道這樣不代表你跟她是郎有情、妹有意?”
  李丰不死心緊隨他身后,急嚷。他豁出去了!無論如何都要將樓闕与黃玉桃湊成對。
  “李大哥,你忘了收下午膳的人是你啊!”樓闕笑了,李丰倒挺會以自個儿的意思去揣測所有事。
  “啥?我?”李丰指著自己的鼻子叫道。對哦!他怎忘了是他把竹簍由黃玉桃手中接下。
  “沒錯!所以若真正要推論郎有情妹有意的話,也該是指你跟她,与我何干?”
  樓闕撇得干干淨淨,存心使李丰意得一身腥。
  “我沒……我家中已經有婆娘了,怎還會對玉桃……有……有非分之想。”李丰急的結巴,不知如何解釋這一團糟,到底他在做什么,為何事情全脫离了他的推斷。
  “男子漢大丈夫擁有三妻四妾沒啥大不了的,我想你回去跟大嫂說明,她會諒解的。”
  “我……不行啊!我真的不行!不對,她跟我……”李丰有理說不清,憑他的家境只夠娶個婆娘,再娶一個豈不是要累垮他,他可沒多余的錢啊!再則家中的婆娘悍如虎,真把黃玉桃娶回家,不鬧翻天才怪。這條老命他還挺愛惜的,不想被惡婆娘拿著屠刀追殺,阿彌陀佛,一個就好,一個就夠了!
  “就這么說定了,改口我會送上薄禮恭賀你們。”樓闕笑著替李丰決定了,正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不!樓老弟你听我說。”李丰慌了手腳,若樓闕真送禮上門,他鐵定會死無葬身之地,他拚了命要向樓闕解釋,可惜樓闕無意洗耳恭听。
  樓闕收著除草的農具,穿上扔在樹下的衣衫,任李丰隨在身后喃喃解釋說明,眼角瞄見被他擱在一旁的竹簍,對李丰道:“竹簍里的飯菜就留給李大哥你這個有心人用。”
  “啥?!不要!”李丰嚇得倒彈,這苦吃了可就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樓闕笑笑朝他擺擺手,壓根不理會他的恐懼与拒絕。
  “嗅!你上哪儿?”李丰對他大喊,對竹簍里的飯菜敬謝不敏。
  “到鎮上去買些農具順道用膳。”樓闕回道,身形愈行愈遠,逐漸隱沒成小黑點。
  “怎么辦?我要吃嗎?不成,不成!家中的婆娘還等著我回去吃飯,如果我沒回去……”想到后果,李丰嚇得打個寒顫,再也顧不得黃玉桃送來的飯菜赶忙跑回家。
  可怜黃玉桃精心准備的飯菜人棄于田野間無人食用,兩地一片芳心更是無法收到對等的回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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