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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等待并不痛苦,因為能夠等待表示還有希望;
  雖然希望的對手是總是絕望,
  但希望還是可能會實現。
  畢竟在毫無選擇的時候,人并不能奢求。》
  “私奔?”小越訝异卻又滑稽地說:“是有點古老;不過……呢……很有趣。”
  葉申卻蹙起了眉。“可是回到人間之后呢?笠凱會怎么樣?算什么?”
  微笑的影像有些模糊。“當然不會讓她變成鬼;如果你擔心的是這個的話。等我們將她帶回人間時,冥王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更何況笠凱的身体還在醫院里,我會讓她回到她的身体里的。”
  “听起來很簡單。”小越點點頭。“不過,我很難相信冥王會這么簡單讓我們把笠凱帶回去。”
  一直沈默著的奧非,這時才抬起頭來。“如果失敗會怎么樣?”
  微笑靜靜地笑了笑。“活著的人會死,而已經死了的人當然也就回不了人間。”
  “小越和葉申可以先回去嗎?”
  微笑還來不及回答,葉申和小越已經不約而同地發出嚴重的抗議:“不可以!”
  “我在問微笑。”他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如果你們兩個不能回去,那么這件事就作罷!”
  “我反正已經死了!”小越怪叫著:“死都死了,有什么分別?我怎么樣也不回去!”
  “我也不回去!”葉申堅決地說著:“這件事從一開始我就加入了,沒道理現在要我回去!”
  “那好,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奧非絲毫沒有商量余地的轉身。“現在我們就全部离開這個地方。”
  “奧非!你太自私了!”葉申生气地叫道:“我們全都是為了你的事而來的!現在你為了求心安就隨隨便便做出決定,不覺得過分嗎?這件事我們也有參与權的!”
  “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你們不能跟著我冒險;你說我自私也好,什么都行!這件事沒有商量的余地。”
  “任何人都回不去了。”微笑搖搖頭。“在冥王決定放你們离開之前,任何人都無法离開這個地方。”她對著奧非輕輕地開口:“我無法只送葉申和小越回去,要走就是一起走,或者是等到冥王決定放你們走的時候;而那時候我們自然已經無法帶走笠凱了。”
  “看!”葉申居然得意地對著他笑。“你試試看吧!現在我們已經什么選擇都沒有了!要嘛就是帶著笠凱,大家都當逃犯;要嘛就是所有的人都留下來參加婚禮,然后帶著破碎的心离開。”
  “你不會因為這樣就甘心看著笠凱嫁給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吧?”小越嘗試地問著:“我們成功的机會很大的!有冥后泊瑟芬和麻內的幫助,我們也許真的可以成功也說不定啊!”
  看著小越那張真摯而童稚的面孔。他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他們不是在等他的決定,事實上他們早已經將性命交給他,有時候他會覺得他們帶回笠凱的決心甚至比他還來得更加堅定!
  “你到底還在猶豫些什么?”葉申气急敗坏地叫著:“難道真的就為了我們這几條不值錢的命而前功盡棄嗎?你以為我們真的只是為了你而做這件事?何知不知道這對我來說意義根本不只如此!如果我們成功了,那么這個世界上就真的有所謂的‘愛情’;如果你為了我們這几條命而放棄了,那代表的不就是愛情的不可信嗎?要是連你和笠凱的愛情都不可信,那還有誰的感情是值得信任和付出的?”
  他愣愣地看著她。
  “唔……這种說法是偏激了點,不過我還可以接受。”小越滑稽地笑了起來。“沒想到葉申原來是個愛情的怀疑論者,這件事對她來說根本是個實驗。”
  “你住口!”葉申狠狠地瞪著他。“要你多嘴!”
  “奧非。”微笑輕輕地歎了口气。“葉申說的也許有點言過其實,但或許對我們來說真的有它的真實性存在,如果你就這樣放棄了,那么……”她澀澀地笑了笑。“也許會讓許多人失望。”
  他深吸一口气。“你們讓我別無選擇。”
  “事實上你也真的別無選擇。”泊瑟芬的聲音響了起來,他們還沒來得及轉身,泊瑟芬已經不可思議地惊呼起來:“荷姆斯?”
  傳說中,荷姆斯是天帝之子,在天庭中一直擔任著使者的工作,也有人說他同時還是兼任帶領死者下陰間安息的“死亡向導”与“傳令神”;雖然那与他一向的形象并不符合。
  荷姆斯的樣子在人間被廣為流傳──他的動作优美,腳上穿著帶翼的涼鞋,頭上的低冠帽裝有翅膀,魔杖上則有雙蛇盤繞;是個俊美的年輕男子。
  傳說中的荷姆斯是眾神中最為精明狡滑的一個,他甚至還是個著名的神偷,出生不滿一天便偷了太陽神阿波羅的家畜,這樣一個形象和他們眼前的假面絲毫無法聯想在一起!
  “我听普魯圖說過你的事,可是我沒想到這件事你也參与其中。”泊瑟芬几乎是有些心疼地看著他。“剛剛那個小女孩就是你的債主?”
  假面靜靜地立在她的面前,只是簡單地點個頭。
  泊瑟芬歎了口气;過去的荷姆斯已經不見了!她雖然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可是她知道眼前的男子并不是過去她所欣賞的那個人。
  過去的荷姆斯開朗而健談;他曾是她最喜歡的客人之一,只要有他在的地方,總是少不了歡笑。過去的荷姆斯几乎是“詭計多端”的,任何事都難不倒他;他是天神的寵儿:可是現在……
  “荷姆斯,我可以幫你什么?”泊瑟芬輕輕地拉住他的衣袖。“我們是朋友,不是嗎?為什么你宁可獨自承受,而不愿意讓我們知道和幫助你?你到底欠了那個孩子什么?”
  “我所欠的,只有我能還。”
  “這件事也算在內嗎?”
  “算。”
  泊瑟芬蹙起了眉。“普魯圖知道嗎?”
  “他知道我在這里。”
  “可是他卻不愿意幫助你?”她气憤地揮揮手。“我簡直不敢相信!”
  “我不需要他的幫助。”
  荷姆斯不要任何人的幫助:不管是她的丈夫或是她都一樣,不論他們曾是多么好的朋友。“我可以不幫你,可是我卻不能不幫歐笠凱;她是我的朋友。你不能阻止我幫助她。”
  假面簡單地點點頭。
  “我可以見見那個孩子嗎?”泊瑟芬輕輕地問:“這件事必須從長計議,我想你們也需要我的;那個孩子有神秘的力量,再加上你和我,我們成功的机會是相當大的!”
  “我在這里。”微笑的聲音突然傳出來,泊瑟芬震惊地轉身;她居然沒發現她!
  “冥后。”微笑出現在他們的面前,假面立刻返到她的身后。
  從他的動作中,她訝异地發現:荷姆斯真的是以眼前這個孩子的仆人自居!他真的完全听從她的任何命令!即使是在最細微的動作上都謹慎地保持著這种狀況!
  這個發現讓她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對待眼前的女子。
  “我打算帶笠凱和奧非從遺忘河穿過宣誓河离開。”微笑不自覺地側著頭,那神態根本還是個嬌嫩少女!“不必經過地獄犬的話,時間上會減少很多。”她淺淺地笑了笑。“你也知道,你丈夫的那只寵物真的滿麻煩的。”
  泊瑟芬愣愣地看著她和荷姆斯;他們儼然一對長年相依的主仆一般!怎么會是這种情形?
  “冥后?”微笑靜靜地對著她微笑。“我和假面的關系現在并不重要的,不是嗎?現在的他只是我的一名仆人而已。”
  “你有讀心術?”泊瑟芬微微地蹙起眉。“你到底是誰?”
  “這很重要?”
  泊瑟芬認真地看著眼前的小女孩;她的身上垃沒有邪惡的气息,可是卻有一股她所不能理解的力量散發出來……一個人間的小女孩如何能擁有這种能力?
  “我們的時間并不多。”微笑提醒她。
  泊瑟芬想了想。“好!貯說從遺忘河到宣誓河?遺忘河是任何人都可以輕易通過的,可是宣誓河要如何過去?你們都是凡人,而那是眾神宣誓的地方。”現在不是討論這件事的時候,但這并不代表她會放棄追究這件事的決心!
  不管這個孩子和荷姆斯之間究竟有什么“債務問題”。她都不打算袖手旁觀;等這件事結束之后,她會弄清楚這一切的。
  “我會有辦法的,我只希望你能幫我擋住莫霏。”
  “莫霏?”
  “是的,莫霏將在我們動身之前便向你的丈夫預言我們的逃亡行動。”
  “我知道了。”泊瑟芬點點頭。很難不注意到她在說這些話時那种毫不猶豫的自信;她真的明白自己所說的是什么嗎?就算她的身邊有荷姆斯,但她的對手是天帝的兄弟!這樣的自信究竟從何而來?“你明白你所做的事是公開向冥王挑戰嗎?”她忍不住問道。
  “當然知道。”微笑輕輕她笑了起來,那笑容竟有些憎恨的成分!而她那張絕美的面孔即使燃燒著憤怒,都同樣美得讓人無法移開視線!望著她那絕美的面容,她不由得贊歎!就算她和荷姆斯之間沒有恩怨,以她的條件,荷姆斯也會甘心為地做所有的事的!
  “我這一生所做的每件事都是向眾神挑戰,這只是其中的一件而已。”
  “向眾神挑戰──”她所說的話冷冷地將她拉回現實!她惊駭地看著她。“你是……”
  “‘滅天一族’的唯一傳人,也是唯一的生還者。”
           ※        ※         ※
  “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小越安慰地拍拍父親的肩,來個大人似的微笑。“反正也沒有真的可以不死的人.我總要再到這個地方來的,或許很快也說不定。”
  老王爺還能夠僵硬地擠出笑容,福晉卻已忍不住傷心地隱隱約約的啜泣著。
  這是她四百多年不見的儿子,當年還不到五歲便被命運判定了該死的孩子!她到死都還無法遺忘、卻始終不得相見的愛子……“越儿……如果真的喜歡待在人間,那就好好待著吧!不要再回來了……”
  “額娘……”小越輕輕地倚在母親的肩上,笨拙地替她拭著淚水。“我一定會來的!你和爹在這里等我。普魯圖會對你們好的。”
  昔日大清朝的王爺、福晉擁著自己尚在人間的愛子,什么話也說不出來;當年他們所做的究竟是對是錯?一個活了四百多年卻永遠長不大的孩子;一個日日夜夜都將受到獵人威脅的孩子!當年他們是如何地愛他,以至于做出了逆天的行為!現在見到依然活潑可愛的孩子,卻不知道自己所做的到底是愛他,還是折磨他?
  “去吧!地獄永遠都在,我和你額娘已經決定了再也不到人間,我們會在這里等著你的。”王爺澀澀地笑著,揉揉孩子的發凝視著他。“阿瑪知道現在照顧你的是個好人;你也已經在人間待了四百多年了,一定懂得照顧自己的對不對?”
  小越點點頭,露出笑容。“當然啦!算起來,我的年紀比額娘和阿瑪加起來都多得多呢!我現在先跟他們回去,如果有一天我覺得人間不好玩了,我就到這里和阿瑪、額娘團聚。”
  王爺扶起了妻子,裝出笑容。“這就對了!好好做人,將來才可以和我們相見;可不許丟咱們大清朝的臉!”
  小越點點頭,轉身离開了麻內小小的房間。出門時忍住了回頭的沖動,眼眶里竟有几滴淚水;一個念頭在心中漸漸成形──或許這里才是真正屬于他的地方……
  王爺、福晉目送愛子离開,他們緊緊地握住了對方的手;將來再見又是遙遙無期……
           ※        ※         ※
  “小越?”
  他抬起頭來,葉申訝异地站在他的面前。“怎么了?我到處找你!我們要走了,你怎么站在這里發呆?我剛剛叫你,你都沒听見嗎?”
  “我去向麻內他們告別。”他愣愣地回答她的問題,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這個地方站了多久了?走出父母所住的地方之后,他像是失落了什么似的,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該往何處去?
  葉申輕輕地蹲了下來,望著他的眼。“你掉眼淚?”
  小越沈默地一抹臉上的淚水。看著手上的濕潤,表情居然有些不可思議!他到底有多久沒掉過眼淚了?
  “你舍不得麻內?”葉申歎了口气,站了起來握著他的手往前走。“將來你們總是會見面的啊!要不然頂多我答應你,万一我比你先死,到了這里會多陪陪他們的,這總可以了吧?”
  “你陪也沒用的!他們是我的……”地想了想,又停了下來。“算了!反正你也不會比我先死。”他們還不知道他所說的麻內就是他的雙親,既然他們沒發覺那也就不必說了,反正他們終究是不會明白的……
  “為什么?”
  “因為禍害遺千年。”
  葉申笑了起來,卻裝出凶狠的面孔狠狠地瞪他。“你不要不識好人心啊!”
  小越深吸了一口气。終于恢复了開朗的神情。他反握住葉申的手,老气橫秋地說:“其實你還算不錯啦!跟我比起來只能算是小禍害;千年不至于,百年倒是很有可能的。”
  葉申只能搖搖頭。“真受不了你!快走吧!大家都在等你!”
  “笠凱呢?”
  “冥后會帶她到遺忘河跟我們會合。”
  “那假面呢?”
  “和微笑在一起啊!”葉申想了想,遲疑地停了下來。“冥后叫假面‘荷姆斯’,他們以前就認識。假面是傳說中的‘使神’荷姆斯嗎?如果是他,那他怎么可能變成微笑的仆人?”
  小越一反常態地沈默著,居然沒和她一起討論,腳步也不如原先的輕快。
  “你又怎么了?你不覺得這件事很奇怪嗎?”
  小越停了下來,索性坐在路邊欣賞詭异妖艷的常春花,福晉那雙淚眼又浮現在眼前;他們想必已經在這里等他很久、很久了……
  葉申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怎么了嘛?”
  “我不想回去了。”
  “什么?”葉申怪叫:“你不回去?”
  “不行嗎?我本來就是個鬼;一個活了几百年的鬼!現在我不回去也只是留在我該留的地方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他隨手摘了一朵花放進嘴里嚼著。“我發現這里才是我真正該留的地方。”
  “小越!”葉申明著;面對他那張看起來毫不在乎的面孔。“你不是說真的吧?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你還耍什么性子?万一被冥王發現,大家都走不了了!你只要留下來,那奧非一定也不肯走!”她焦急地拉著他。“別開這种玩笑!”
  三秒鐘之后,他真的站了起來。“好,我跟你走。”
  葉申愣愣地望著他,這和她所知道的小越不一樣。她不知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小越不會像個孩子似的鬧脾气,卻又輕易地改變主意──她覺得可怕“小越,你到底怎么了?”她輕輕地問著:“為什么會這樣?”“我是小孩子,小孩子鬧脾气是常有的事。”小越搖搖頭,拉著她起身,他說得很輕松,但臉上那帶點悲傷的表情卻令人無法釋怀……
  葉申遲疑著,拉著她的手的小越突然停了一下:在前方悠悠渺渺的煙霧中,假面正等著他們,他立在那里的姿勢彷佛已等過千年……
  假面的面具不動如山。他只拍拍自己的肩,小越便放開了她的手,像見到親人一般奔向他。
  葉申愣愣地看著他們,連她自己都莫名其妙地感到心中正緩緩涌出一股暖流。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正不知不覺地微笑著。
  看著小越躍上假面那寬厚的肩上,他們兩個的神態像是一對父子!她突然發覺,假面抱著小越的樣子像极了一個人──一個和他很難聯想在一起的人
  店主。
  答案這才開始漸漸明朗。
           ※        ※         ※
  等待并不痛苦,因為能夠等待表示還有希望;雖然希望的對手總是絕望,但希望還是可能會實現,畢竟在毫無選擇的時候,人并不能奢求。
  遺忘河的對岸有個雞皮鶴發的老太婆,她靜靜地自河中舀起一瓢又一瓢的水放在她桌上的碗中。她的身后排滿了人群,有些快樂地端著那水喝著,慶幸自己終于脫离回憶無止盡的折磨,有些則哀求著保留自己唯一僅剩的記憶。
  老婆婆目不轉睛地專心舀著水。她便是傳說中的孟婆;在遺忘河邊端著“忘魂湯”的孟婆。
           ※        ※         ※
  “笠凱……”泊瑟芬牽起她的手,微微苦笑地開口:“我該走了。奧非他們很快就會來了,我必須去阻止我那個愚蠢的丈夫來追你們。”她真摯地凝視著地。“我祝福你和奧非真的可以過著你們想過的日子;要幸福喔!”
  歐笠凱緊緊地握住她的手;一直以來,她并沒有替她做任何的事,甚至連她最引以為懼的寂寞地無法替她消除!“泊瑟芬,和普魯圖好好談談好嗎?你們之間并不是那么無可救藥的。”
  “我也希望是這樣……”她慘然地苦笑。“這几天發生了那么多的事,我根本沒机會和他好好說話,我不知道事情怎么會弄成這個樣子?或許我也要負一些責任的。”
  在煙霧渺渺的河畔,泊瑟芬的面孔顯得有些凄涼。她愛過普魯圖,他們也曾是一對愛侶,但卻在陰間無天無月的歲月中遺忘了彼此的愛
  “或許我該向孟婆要一杯水來喝;遺忘了一切再重頭來過,那么或許我和他都會有所不同。”
  “你太悲觀了。”笠凱搖搖頭,輕聲地說著:“你和普魯圖之間其實還不到那個地步,都是我的事才害你們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我真的很抱歉……”
  “不。”泊瑟芬澀澀地笑了笑。“其實我自己心里明白,這件事不過是一個導火線而已。”她輕輕地歎息著,垂下她明媚的雙眼。“我和普魯圖已經過了很久這种日子了;我對他的不信任并不是今天才開始的,或許……”她顫抖地微笑。“或許我和他之間──“
  “泊瑟芬!”笠凱連忙喝止她。“不要胡思亂想!”她焦急地思索著所有可能的可行之道,卻深深的感受到另一种無力感。
  她要如何才能幫助他們?明明知道他們其實是相愛的,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的距离越來越遠!她什么都不能做,卻無法停止心痛!
  “別再想了。”泊瑟芬微笑著歎息。“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任何人都幫不上忙的。說不定過一陣子,一切就會恢复原狀的!畢竟愛情這种東西是很難說的,不是嗎?”
  “我真的希望是這樣……”
  泊瑟芬拍拍她的手。“我走了,保重!”
  笠凱無言地注視著她的面孔,所有抱歉的話都梗在喉間說不出來;真的希望她也可以擁有幸福……
           ※        ※         ※
  “常春花啊水里開,黃泉路上用血栽。常春花啊火里開,地獄宮前誰來采?常春花啊怎么開?妖妖──沒人愛。常春花啊花又開,年年月月天不睬。”她輕輕地唱著;當年在山谷中見到傳說中的常春花,妖异的詭麗迷惑了她。孩子們口中的童謠在心中響起,卻沒想到那已經是她注定了的命運了!
  地獄里的常春花;唯一的花朵,沒有日夜、沒有季節的開在地獄的每個角落里,童謠中不是已經說了嗎?那是連天也不睬的!
  呵呵呵
  “皮里梭奧斯,你知道嗎?最糟的是,如果一切可以重來一次,我想我還是不會后悔的,我想我所做的選擇還是一樣的。”泊瑟芬輕輕地笑了起來。“很笨對不對?我猜我大概已經和你一樣的笨了。”
  遺忘椅上的男人靜靜的看著她,那眼神似乎正在回憶什么,但那光芒總是一明一暗的重复閃爍,而沒有任何意義。
  “皮里梭奧斯……”泊瑟芬忍不住走上前去握住他的手。“你知道你是唯一可以听我說話的人嗎?你知道我現在已經連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找不到了嗎?笠凱走了,我想我將要在很久、很久以后才見得到她了;在這個地方,我居然已經連個說話的人都找不到了!我為什么還要留下來呢?”淚水靜靜地滴落,聲音已有些許的哽咽。“我為什么還要留下來?你知道嗎?連我自己都找不到答案──“
  “冥后?”
  泊瑟芬沒有轉身,她靜靜地留在原地。“莫霏?”
  “是的,冥后召喚有何差遣?”
  “我要你陪我。”
  占卜師訝异地維持著恭敬的姿勢;冥后居然會要她陪伴?“屬下不明白,冥后所說的是──“
  “不明白嗎?”泊瑟芬淡淡的笑了,等她轉過身來,臉上已經恢复了所有的淡漠。“就是要你留在這里,直到我讓你走為止。”
  她立刻明白了!她慌亂地抬起頭來。“主人──“
  “你還知道我是你的主人?”泊瑟芬尖銳地笑了笑。“我所說的話,你有任何的意見嗎?”
  “屬下只是擔心王會需要屬下。”
  “他不會需要你的。”
  “主人──”莫霏注視著她那張冷漠的面孔;泊瑟芬在冷血的時候几乎是六親不認的,但是這件事不可以這樣!“主人!如果您私下放了歐麗蒂凱和奧非斯,那是逆天的行為!王會因此而受到天帝的責罰的!請主人三思!”
  “沒錯。”泊瑟芬俐落地回答:“我就是不想你去通風報信才叫你留下來的,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了。”
  “主人──“
  “住口!”泊瑟芬冷冷地看著她。“你還有什么話要說的嗎?”
  “請主人原諒!屬下不能听命!”莫霏一咬牙站了起來。“這件事太嚴重了!屬下──“
  “你能离開這里嗎?”她笑了,笑得冷酷。“你如果能离開這里,那就去吧!”
  莫霏的身影只消失了一秒鐘便又再度出現──自上方跌落下來!
  泊瑟芬轉個身,再度面對遺忘椅上的男人。“我說過,只要你能走,那就走吧!”
  “冥后!”莫霏哀求地。“求求您!王──“
  “求她做什么?我就在這里。”
  泊瑟芬一怔,猛然起身。“你怎么會在這里?”
  冥王普魯圖淡淡地看了妻子一眼,轉向占卜師。“你先回去大殿上等我吧!”
  莫霏點點頭,無聲無息地再度消失。
  “你真的這么恨我?”普魯圖看著自己深愛的妻子;她的臉上交錯著對他的愛与恨。“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讓你明白?我究竟做錯了什么?”
  “我要你放奧非他們走!”
  “你不是已經放了嗎?”普魯圖看著她;很多年了吧?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他們之間為什么會變成今天這种情形?
  愛──到哪里去了?
  “我放了有什么用?你不會去追他們回來嗎?”泊瑟芬恨得牙痒痒地。“就算你現在已經派人出去了,我也不會意外的!”
  “我的确已經派了人去追了。”普魯圖搖搖頭。“可是不是為了你所想的理由。”
  “你真是冷血!”泊瑟芬悲哀地說著:“你怎么會變得如此的冷血?我真的不明白!”
  “你難道不冷血?你明知道那個孩子是滅天一族的傳人,卻隱瞞著不告訴我,這不冷血嗎?”
  “那個孩子并沒做出對諸神不利的事!”她立刻反駁:“更何況,她和荷姆斯在一起還需要擔心嗎?他們只不過是想成全奧非和歐笠凱而已!這也算錯嗎?”
  “百年前我們和滅天一族的戰役你都忘了嗎?”普魯圖微謎起眼睛。“‘滅天’的族人每個都不是好對付的;更何況是他們唯一的傳人?你為了和我嘔气就放走他們,難道是對的?”
  “我──”泊瑟芬啞口無言地看著他;她沒想過這一點,但是
  “你為什么從來不肯好好听我說話?”他歎息了。“為什么我們之間會變成這個樣子?”
  “很可笑。”泊瑟芬澀澀地笑著。“我們兩個人居然都覺得對方無法听懂自己的言語;居然都覺得對方不听自己說話!這是什么?代表什么?或者我們之間真的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了?”
  簡單的話震撼了兩個人;他們靜靜地對視著,心中的恐懼漸漸升高!
  無可挽回
  難道真愛也會有走到無可挽回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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