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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在奧林帕斯的眾神中,赫地司這個名字,顯然并不如其它神只一般光明。
  因為他掌權陰間,存于黑暗,控制著死亡。
  在十二神只中,他的地位僅次于宙斯与波塞頓,而他和他們最大的不同是,他几乎不出現在奧林帕斯,除了那座幽暗的冥府城殿,即使是凡間他也极少涉足。
  赫地司是個冷酷而無情的人,而且孤僻封閉,盡管如此,他卻是個為人公正、處事果斷、威而不怒的神。
  然而大多數時候,他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長久以來的黑暗与冷冽,使他習慣獨來獨往,就連開口的机會也不多,但是和他同于陰間處事的人都知道,他是個外冷內熱的人,甚至,他的孤獨在飽和至某一程度后,將會崩裂開來。
  在外貌上,赫地司不如阿波羅、艾羅斯一般俊美英挺,也不如宙斯极具魅力,但是,他絕對可以稱得上性格,結實瘦削的体格亦讓他看來高大威武。
  而他所掌管的黑暗之域,橫在地底某處神秘之地。
  通往陰間的入口相當多,或許深潛海洋、湖泊、河川,或許穿越洞穴,或許利用神力直接抵達,但它的出口一定只有一個。
  出口處通常煙霧纏繞,冒著一股灰黑濃濁的气流,令人視覺模糊不清,對眼前見到的一切感到极不真實,仿佛置身于恍惚的夢境中。
  待弄清眼前的迷蒙,那蒼涼的景象、灰暗的天色、荒瘠的大地將會映入眼帘,除了在岸邊到處晃動的鬼影子,什么也沒有。
  再往前走去,會發現不遠處有著一條充滿泥巴的陰暗河流,那即是著名的阿凱隆河,也就是俗稱的苦惱河。
  雖然苦惱河的水流湍急、水勢浩大,但踏上老船夫查倫的渡魂船,卻不會有搖搖晃晃、不安穩的感覺。
  而這位老船夫總將戴在頭上的斗笠壓得极低,讓人看不清他的面孔;于是從他身上散發出那陰森森的毛骨悚然感,反教人极端不安。
  當然,不是所有的鬼魂皆可上船,因為查倫只引渡那些死后有正式葬禮,并有過路錢置放在唇上的靈魂。
  渡魂船在駛离苦惱河后,即轉入哀歎河,到達彼岸一端,那扇由血淋淋的人頭骨做成的冥府大門就在眼前了。
  在這道大門前,有著一只三頭獠牙、眼睛紅絲僨張、嘴如血盆大口的看門狗守衛著,它允許所有靈魂進入,卻不會再放他們出來。
  而每一靈魂在被送進冥府后,會被帶到三判官之前做下最后的審判,若此人生前作惡多于行善,即送往悲慘的煉獄;相反則送往极樂的淨土。
  在進入冥府后,會在一根大柱子底下發現一個佝僂丑陋的老人,正伸著只剩一層皮的枯瘦手指,在一本簿子上不斷寫著字。
  是的,他就是人人聞之喪膽的死神,而他手上所握持的那把王笏,正是砍斷人命的奪命鐮刀。
  另外還有三個駝著背、長得又老又丑的老女人,則是死神的左右手,她們手執紡錘竿,負責編織著所有人類的壽命。
  再深入到里面,赫地司的王座就在眼前了。不過,他的王座前還站了三個供他差遣的判官,只要每下完一個判決,這些判官便會交付复仇三女神來執行。
  而赫地司所居住的宮殿,就聳峙在冥府正后方的不遠處,但是,這座宮殿卻是由火海和盟約河、遺忘河兩條河流所圍繞成的,宮殿四周生長著各式怪异的黑色花朵,及詭譎帶刺的魔鬼蔓。
  他的宮殿內部絕對不華麗,也絕對不气派,那是沒有任何綴飾的一個空間,也是一處很簡單的休憩辦事之處。
  然而,即使他是位高高在上的神,操縱生死的冥界之王,仍是不能逃過愛情之劫,如果……他沒有遇上波瑟芬妮的話。
  迪米泰為十二神只中的司農女神,即為大地女神;所有賴以維生的谷類、麥子、玉米……即為她所掌管的部分。
  而她有一個獨生女,名為波瑟芬妮。
  波瑟芬妮為春之女神,主司百花。
  顧名思義,既然身為春神,她必定是個清麗飄逸、聰慧可人,又帶點嬌俏甜美的女孩儿;而且還有著一顆純真善良的心。
  沒錯,波瑟芬妮确實是個人見人愛的女孩,更是迪米泰至為寵溺疼愛的掌上明珠。不僅如此,任何地方只要有她的出現,就會像冬天的嚴雪遇上初春的陽光,整個溫暖起來,直抵人心,連笑意都會不經意地泄露唇邊。
  今儿個的春意明朗、陽光柔和,廣闊的大地上,綻放著妍麗繽紛的五彩花卉。
  春之女神,也就是波瑟芬妮,在午后時分手提花籃,一路哼著清亮甜美的曲儿,踏著輕松快活的步伐來到花團錦簇的花園里。
  她徜徉在美麗的花海中,陶醉于花香的迷人,將一朵一朵的小花編結成帽子与帶子,并將各式各樣的花加綴在衣服上,末了,還無憂無慮地和白兔、松鼠嬉戲追逐,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或許就因為她忘情于這樣的愉悅中,失掉了基本的危机意識,于是,她忽略了那雙隱藏于地底之下炯炯有神的眼睛,那對深不可測的藍眸正深深凝視她——
  在赫地司接掌冥府之時,他得到了一頂隱身銀盔。
  乍听之下這似乎并不稀奇,身為神只本就有隱身的能力。
  但須知在眾神間,并不能加以隱身,即使是宙斯亦不能,因為神只的隱身只對凡人生效;而這頂隱身銀盔卻能使他處在眾神間而不被輕易察覺到他的存在。
  也之所以如此,有了這頂隱身銀盔,赫地司确實能夠做到神出鬼沒的地步,在許多地方皆能來去自如。
  今天,他在冥府處理完几件棘手之事后,突然迫切地想找個地方來松弛他長久來緊繃的情緒。
  于是不知不覺地,他來到一處不知名的山脈。那儿百花齊放、美得惊人,然而他卻無法适應這樣的明媚之景、燦爛之色,畢竟這与他的陰霾之气不僅格格不入,更會把他的灰暗之气突顯得更加明顯。
  但是,就在他返回地底准備回冥府之際,一陣清脆悅耳、醉人心弦的聲音送進他的耳中,當場令他如触電般的全身動彈不得,并且為這樣优美的歌聲所迷倒,竟也忍不住想一探比天籟般的歌喉出自于何人之口。
  于是他在遁入地層之后,立即將他的視線定在原處,并等待著哼歌者的來到。
  一切彷佛就像注定一般,當他見到天真無邪、娉婷出塵的波瑟芬妮,那水汪汪的眼瞳、那薄得像花瓣的嘴唇、那圓潤的玉頰,及婀娜多姿的体態,就像道光深深吸引住他的目光,更令他鋼鐵般的心顫動了。
  從未被愛情攫獲的他,第一次領受到這樣奇妙的感覺,他那冰封已久的世界,就在此刻全數瓦解了。
  几乎在下一刻,他就知道這如花般美麗的可人儿已是他的人了,雖然他連她是誰都還不知道;他只知道她已敲開了他的心房,占去了他所有的愛……但他是如此的堅信与篤定,絲毫不曾動搖過。
  就這樣,他決定將她帶走,不管這么做是否會嚇到她、傷害到她,甚至令她憎恨他,他都不在乎。
  因為,即使他不是至高無上的宙斯,也是掌有冥界的第三王者,以這樣的身分來強行得到一個女人,相信并不過分。
  更何況他相信自己會用全部的生命去愛她……波瑟芬妮快樂地將花摘滿了整個籃子后,她抬起頭,迎視著溫和的陽光,与柔得像棉絮的云朵,然后舉起手揮拭著額上的汗,輕吁一口气。
  按著,她露出了滿足而驕傲的笑容,預備离開這里,回到自己也同樣深愛的母親身邊。
  但就在她轉身邁開腳步的時候,整個地面突然劇烈地搖晃震動起來。
  波瑟芬妮大感失措,且重心不穩地立即護佐花籃蹲下身,緊接著,一個撼山動地的破裂聲在她耳后方轟隆響起,并嚴重地惊嚇到她。
  她往后一看——只見遠遠奔來比黑檀更黑的四匹駿馬,駕著一輛鋼鐵鑄造的黑色戰車,然而上頭并沒有載著任何人,但是她卻看得到馬鞭在半空中揮動的樣子——她嚇呆了!
  驀地,馬車上出現一頂銀盔,隨之出現的是一個半模糊的人影,待那人拿下銀盔置于身后,她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一個人。
  那是好凝肅、好冷傲的一雙眼睛,披散的長發遮去他大半的臉,他的身上還披著一件黑色斗蓬;波瑟芬妮完全呆楞在這樣的惊愕里。
  馬車朝她沖過來了,待波瑟芬妮意識到自己必頂跑、或躲、或叫的時候,似乎已經太晚了。
  赫地司俯下身,強而有力的手住她的腰際一欄,她的身子就如花朵般輕而易舉地离開地面。
  隨著波瑟芬妮的一聲尖呼,她那裝滿花儿的花籃掉落地面,而短短一瞬間,她已被攬坐進他的怀前腿上。
  出于直覺反應,她惊恐而慌亂地拉住了他的斗蓬,深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跌下馬車粉身碎骨,但緊接而來的害怕卻激起了她的掙扎。
  “你……你是誰?快放開我!”她的呼叫聲被急速掠過的風聲給湮滅大半,那馬車的劇烈顛簸更教她惊顫不已。
  赫地司看也沒看她一眼,波瑟芬妮卻發現自己逐漸沒入黑暗之中,一抬眼,她才惊覺自己即將陷入破裂開來的地層底下。
  “不……”她的臉當場刷地慘白,并更加激烈地反抗著他的箝制。“放開我!
  你要帶我去哪里?放開我……”
  來不及了,她已完全陷入了地底下,她的眼前甚至看不到任何東西,除了那永無止盡的黑暗。
  滿心懼怕的波瑟芬妮已大亂方寸,除了緊緊抓住那個強擄她的男人,她什么也不能做。
  而他身上強烈的陽剛气息,已將她慌懼的情緒与心境徹底搗亂,她畏縮在他鋼鐵般的胸前,似乎也听到了自己急劇的心跳聲,与他濁重的呼吸聲。
  對赫地司而言,不論身處光亮或黑暗,他的視線都一樣很清楚。
  他看著趴在他胸前劇烈發抖的她,發現她因無助、痛苦而落下淚時,他的心中不禁為之一痛,手也不自覺地更加摟緊她,臉上卻仍面無表情。
  當昏黃的光線重新臨到他們周遭時,波瑟芬妮睜開了眼睛,但是,赫地司的手卻更快地捂住她的眼睛,她渾身流過一抹戰栗。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赫地司卻平穩而低沉地開了口。“做好心理准備,不要被眼前見到的嚇暈了過去。”說罷,他便移開了手。
  不過,赫地司的話對她顯然沒有用。
  她還是立即朝后昏了過去——
  找遍了所有波瑟芬妮可能去的地方,迪米泰卻還是找不著她的人影。
  她焦急而慌亂地翻山越岭,到處尋找她愛女的影蹤,等到她發現女儿最為珍愛的一只花籃遺落在花叢間時,她更是發了瘋地大聲呼喊。
  波瑟芬妮從不會离開她超過三個小時,但是今天,太陽已西下了,卻仍沒瞧見她最愛的波瑟芬妮返回她的身旁。愛女心切的她,立刻丟下手邊的工作四處尋找;
  但是很顯然地,她最親愛的波瑟芬妮一定是被什么人帶走了,否則不會不回到她身邊,還扔下這只花籃。
  一有了這個念頭的迪米泰,整顆心都激烈沸騰起來,她是那樣地疼愛著女儿,絕不容許別人將她帶走,但是,究竟是誰做的?她又如何能知道?
  一想到此,她真的亂了方寸,并開始四處去問人。
  但是,她一定万万沒有想到,她那唯一的寶貝女儿,居然已經落入冥王赫地司的手中——
  因為落入赫地司手中的人,等于已經死了。
  所以,她不會料到,她的女儿……已經死了……醒來時,波瑟芬妮簡直是出于直覺反應地倏然坐起身,然后她瞪視著眼前的一切,腦子里有著斷斷續續的記憶片段。
  在回想起自己是被人強行捉來這里之后,她的身子不自覺地逐漸冰冷起來,好似有一股寒意自她的腳底竄起;她只能抱緊自己的身軀,顫抖般的大力呼吸。
  盡管如此,她卻還是覺得自己的整個身子都快冰凍住了。
  抬眸環顧四方,她的所在位置似乎是一間房間,布置得相當簡單而略顯灰暗的房間。
  黑色的床、灰色的絨絲被、淡黑色的地板和淡黑色的天花板,這樣全黑色的色調,讓人想不憂郁都難。
  霍地,她從床上跳了起來,因為她想起母親必定正為她的安危而擔心,她必須速速逃离這里,奔回母親身邊。
  她一股作气跳下床,穩住仍會發抖的腳,想用跑的离開這里。
  但事情似乎總不會那么順利,房內唯一的門被打開了,那個穿黑色斗蓬的男人像鬼魅一般出現,她當場駭然地倒吸一口气,后退數步。
  “你想去哪里?”他面色陰冷地問,并一步一步朝她走進。
  喉頭像鯁了魚骨刺一般,波瑟芬妮發不出聲音,只能虛弱而無助地搖著頭,也一再地退后。
  “即使出了這里,你也無法平安回到地面上的,所以,不要有逃走的念頭,因為那會顯示出你的愚蠢!”
  她已經退至床邊了,并無法控制地坐回床上,兩手緊揪著床單,感到忿怒,但她竟如此無力反抗于他的气勢。
  “叫什么名字?”赫地司已站至她面前,目光如炬地注視她。
  她還是搖頭,恐懼已將她整個包圍住,她是打自心底地感到害怕。
  “回答我,你叫做什么名字?”他加重語气,但稍稍地放緩神情,減少她的壓迫感。
  本該擠不出話來的,但面對他那可怕的威嚴,她竟能怯怯而艱澀地回答他。
  “波……波瑟……芬妮。”
  “波瑟芬妮?”赫地司當場皺了眉頭。“你叫做波瑟芬妮?”
  “是……是的。”她的身子又縮了一下,他的一舉一動總會帶給她無比的脅迫感,即使他只是稍稍地皺眉。
  “那么,迪米泰是你的母親,而你是春之女神?”他沉下臉。
  她有些大吃一惊,但卻更加害怕地點點頭。
  他早該料到的,這女孩絕非凡身,只不過迪米泰是她母親,這恐怕會帶給他不少麻煩。
  見他沉默,她終于忍不住地喊了出聲。“你……你到底是誰?為什么把我捉來這里?”她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既惱怒又懼怕地瞪著他,牙齒卻打顫得更加厲害。
  見她害怕成這樣,他沉頓兩秒,退了几步,讓她有喘息的空間。
  “你看不出來我是誰?”他犀利的雙眸注視她,她又打了個冷哆嗦,那森冷的寒意始終沒有從她身上褪去。
  “我……我怎么看得出你是誰?我甚至……甚至不知道這可怕的地方是哪里!”波瑟芬妮禁不住地咬住下唇,別過臉,清澈的眼珠霎時盈滿委屈的淚水。
  赫地司的目光倏地深沉幽黯。“你覺得這里很可怕?”
  “當然!”波瑟芬妮抬起臉激嚷著:“這……這里既陰森又恐怖,還有……還有那么多可怕的人,我……我從來沒有看過……”她的臉益發蒼白了,只要一想到适才那一幕,她就四肢發軟、頭暈目眩。
  由于赫地司駕著黑馬車帶她直接進入冥府里,而冥府里到處皆可見到鬼魂飄蕩,有些甚至斷頭無臂,血淋淋的,因此看來怵目惊心,任誰見了都不禁毛骨悚然。
  “那些不是人,因為能在冥府生存的,除了鬼魂,就只剩神只。”
  波瑟芬妮毫無預警地震住了。她停止了所有的顫抖,連呼吸也為之屏住,亂烘烘的腦子里,只激烈地反复撞擊著這兩個字——“冥府”!
  冥府?
  這里是冥府?
  那個轄管死人与鬼魂的地方?
  那么,他到底是誰?不會是——
  “天哪……”波瑟芬妮惊懼無措地低呼一聲,掩住嘴,用最不可置信的眼神瞪視著他,全身的每一處寒毛皆巍然聳立。
  “不必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她的反應再度令他沉下臉。
  “你是……赫……赫地司?”她卻听不見他的話。
  赫地司深深地看著她,不點頭也不搖頭,代表默認。
  “為什么?”波瑟芬妮握緊拳頭對他激嚷著:“那你為什么要抓我?我和你無冤無仇,我母親迪米泰也与你無所牽涉,你為什么要把我抓來這里?”
  赫地司仍是不說話,繼續保持緘默。
  “說話呀!你為什么不回答我的問題呢?”波瑟芬妮情緒微微失控。“你既然把我強捉來這里,就該有個原因,要不然你就放我走,我不要待在這個該死的鬼地方!”她忍無可忍地吼。
  赫地司注視著她,极度深沉与冰冷地搖了下頭。“我不可能讓你离開這里的,你必須留在此,永遠地住下來。”
  “住下來?”血色一下子從她臉上抽光,她的身子搖晃一下,只能勉強地支撐住自己。
  “這里或許陰冷了些,但在我的宮殿內,你不會見到那些可怕的事物。”
  “不……我不要住在這里,我不要住在這里……”波瑟芬妮真的嚇到了。她看到他眼中的堅定,知道他是認真的。“你……你沒有資格把我強留在這里,我是春之女神,我必須……必須留在凡間,你不能要我住在這里。”
  “春之女神?”他的雙眉一挑。“這樣卑微又微不足道的一個身分,值得你去在乎嗎?恢复大地活力,賦予百花生命,這樣的工作有何困難?即使少了你,任何一位女神也都有能力代替你的工作。”
  “不!”她激烈地反彈。“你錯了,不是每位女神都和我一樣,用著真心、用著愛心,去仔仔細細地照顧那些花儿,讓大地掙脫冬季的嚴冷——”
  “即使這樣又如何?少了你,難道它們就會死嗎?”他冷冷截斷她。
  “我……”
  “所以,用不著擔心你的職務沒人接掌,你從今日起也不再是春之女神。”
  “不!你不可以這么殘忍,我愛我的母親,我要回到她身邊,我真的不要留在這里,求求你……”波瑟芬妮難以遏抑地一聲哽咽,淚水就如排山倒海般的一涌而出,她捂住臉,滿心凄楚地啜泣著。
  赫地司的心隱隱地一陣刺痛,他面不改色地握緊雙拳,牙根咬得死緊。
  “求我也沒有用。”他讓自己完全冰冷。“我既然把你強行帶回來,就沒有理由放你走。”
  下一秒,波瑟芬妮抬起淚痕滿布的臉,万般憤恨地怒視著他。
  “就算你不放我走,我的母親也會來把我帶走,而且她一定會、一定會的!”
  “你是指迪米泰嗎?那么很抱歉,她的權力在我之下;而且,即使她知道你在我這里,也無法來到此地,因為這里由我掌權。”
  波瑟芬妮的腦子頓時轟然一響,整個人陷入絕望与哀慟的谷底。
  “為什么……”許久,她失神地喃喃念著。“為什么是我?為什么你要選中我?
  為什么……”淚水像涓涓溪流般的慢慢滑下,她的眼里充滿悲哀。
  見多了求饒怕死之人的眼淚,波瑟芬妮的眼淚讓赫地司的心里強烈地感到不忍与心疼;但是,他卻不能心軟。
  赫地司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只是靜靜地凝視她,什么話也不說。
  良久,他的手突然舉起來發出一個聲音,過了半晌,一個用黑紗蒙著面、戴著頭罩、身著黑色長袍的女人走了進來。
  她看起來十分年輕,眼睛炯炯有神,中等的身高,有著勻稱的身段,走路時卻總會發出“沙沙”的聲音。
  “冥王。”她面色嚴肅而恭謹地行了個禮,但她的目光卻落在波瑟芬妮身上,才慢慢轉回到赫地司的臉上。
  “她以后就是這里的王妃,由你負責她所有的食衣住行。”
  “王妃?”
  她怔詫地再度望向波瑟芬妮,而波瑟芬妮也立即彈跳起來。
  “我不要做這里的王妃,我不要!”她惊恐万分地叫。
  赫地司不讓她有反抗的余地,他冷冷地掃視她。“你不要也得要!”
  “你——你簡直莫名其妙!我宁可死,也不要嫁給你!”她歇斯底里地喊著,突來的勇气使她血脈僨張。
  “你似乎還搞不清楚狀況。”他漠然地開口。“打自你被我帶進冥府,你就已經是個死人了。”
  “什么?!”波瑟芬妮無法招架地再度跌回床上;她覺得自己瀕臨崩潰,全身顫抖得有如狂風中的落葉。“我……我已經……死了?!”
  “沒錯,雖然你是神人之軀,但你的神力卻不夠抵抗死亡的逼近。”
  波瑟芬妮總算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絕望了。她极度失神地呆坐在床上,連半滴眼淚也掉不出來。
  赫地司轉過身看向跟隨他多年的匹蒂亞。“好好照顧她,我必須离開了。”
  匹蒂亞深吸一口气,毅然而然地點點頭。“是的,我知道。”
  赫地司再回過頭看了波瑟芬妮一眼,才揮動斗蓬,邁開步伐走出房間。
  待他一走,波瑟芬妮突然起身,“咚”地一聲就跪到匹蒂亞的腳前。
  “求求你放我离開開這里,求求你……”她不顧一切匍匐于地,并嚎啕大哭。
  “讓我回到我母親的身邊……”
  匹蒂亞錯愕地退了一步。她瞪大眼睛看著波瑟芬妮,為她的舉動感到震惊。
  “如果讓我待在這里,我會瘋的,真的會瘋的!所以,求求你讓我离開這里,我以后一定會報答你的……”
  匹蒂亞眼中充滿复雜之色,她頓了頓,蹲下身扶起波瑟芬妮。
  “王妃,你千万不要這么說,這里雖然終日陰沉,比不上奧林帕斯,但是,我相信赫地司王會好好對待你的。”她無比忠心地說著。
  “他會好好待我?”波瑟芬妮掙脫她的手,拼命搖頭。“他是這樣可怕的一個人,甚至讓我從天堂跌進地獄,你竟說他會好好待我?”
  “那是因為他不懂得如何去愛一個人,今天愛上你的若是宙斯,你才是真正有苦頭吃。”
  “不……我不要嫁給他,我真的不要……”
  “對不起,我只是一名可怜的游魂,若非赫地司王收留我,恐怕我早已魂飛魄散了,所以我不能背叛他。”
  波瑟芬妮無言了,她含著淚,浸埋在看似永無止盡的痛苦里,完全絕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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