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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九四年,東京。
  孟恩一個人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
  兩年一晃眼就過去了;來日本留學的這段日子,竟然即將要晝上句點了。
  對孟恩而言,會來到日本念書,實在是一件連自己都無法想象的事。
  從小,毫無原因的,孟恩就不喜歡日本這個民族。
  只要一听到任何有關日本的事物,她就有一种難以形容的悲憤,從心底慢慢浮起,然后逐漸擴散到全身的細胞,渾身難受得不得了,卻不知道究竟為了什么。
  孟恩還記得,高中一次上歷史課時,老師講到了蘆溝橋事變和南京大屠殺,突然間,她的腦中轟然一聲巨響,眼前不再是原來上課的教室,而變成了一幕幕慘不忍睹的情景:戰爭、殺戮、鮮血、死亡、狂笑的臉孔、刺耳的槍聲、痛苦的哀嚎、遍野的尸骨……
  一股使不上力的悲哀,讓她無法克制地放聲大哭,把大家全都給嚇坏了。
  而在這個時候,卻隱隱約約有個聲音,從未知的遠方緩緩傳來……
  “要再見面的啊……我們約好的……”
  “齊孟恩!”老師安撫著她:“怎么了?請同學送你去保健室好不好?”
  她也不曉得自己為什么會這樣,但那感覺卻好象是自己親身經歷了那場大屠殺一般,真實而沉重。
  孟恩一直牢牢地記得這件事;她也相信,在冥冥之中,自己与日本之間必然有著某种莫名的情結存在。
  就在這种情結的影響之下,她大學念了日文系,在畢業后也順利拿到獎學金。到日本繼續攻讀碩士。
  在日本的這兩年時間,孟恩只是全心全力地念書,几乎可說是深居簡出,交際圈子大都是些台灣留學生;對于身旁的日本人,孟恩則是敬而遠之,能少接触就盡量少接触,因為,她對日本人總有著說不上來的反感。
  “不喜歡日本的話,干嘛來這里留學?”不少人對她發出這樣的疑問。
  孟恩則是含糊地回答:“反正獎學金都拿到了,不念白不念,多個學位總是比較有保障啊。”
  其實,孟恩自己也是充滿困惑,雖然打從心里討厭日本,卻有著一种非來不可的感覺,就像是和別人約好了一般,一定得來赴這個約。
  這种奇怪的答案,當然是很難向別人啟齒的,而且就算真想說,也解釋不清。她只有將這一切細細放在心里,期待有一天可以解開這個謎。
         ※        ※         ※
  “孟恩,你怎么還賴在床上啊!晚會快來不及了!”
  曼亞一推開房門,見到孟恩居然還悠閒地躺在床上,不禁气急敗坏地大叫著。被曼亞這么一嚷嚷,孟恩這才想起今晚還有重要的大事,馬上躍身起床。
  “啊!現在几點了?”
  “虧你還記得啊!大小姐!拜托請你赶快梳妝打扮,這种場合遲到可是很不好的!”曼亞拚命地催促著她。
  如果不是曼亞提醒,孟恩還真的差點就忘了這個留學生頗重要的聚會──國際親善之會。
  “國際親善之會”是個由日本政府和財經界共同出資成立的團体,不僅提供相當优厚的獎學金,鼓勵各國學生到日本來研究日本文化,也為這些离鄉背井的留學生,給予最熱心的服務与照顧,并不時舉辦各种聚會及活動,讓留學生之間可以聯絡感情。
  齊孟恩和朱曼亞是大學時代的同學,她們兩人就是在“國際親善之會”的協助之下,才能順利來到日本完成碩士學位的。
  而這場晚會,就是為了歡送他們這批學業有成的留學生而舉辦。听說,今晚不少日本政府官員及出資的企業大亨都會出席,想必是場隆重非常的盛會。
  孟恩連忙以最快速度梳妝打扮,她換上了一件剪裁大方的素色洋裝,然后薄施脂粉,准備与曼亞一起赴宴。
  雖然孟恩并不是個十足的美人胚子,但是她皮膚白皙,容貌清麗,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獨特优雅的气質,總不由得引人將眼光停駐在她身上。
  “時間快來不及了,我們赶快走吧。”曼亞急切地催促著。
  “好!”孟恩略略收拾了一下,便跟曼亞兩人急急朝外跑。
  兩人气喘吁吁地赶到會場,總算在最后一刻到達。
  會場內早已布置得光鮮亮麗、熱鬧非凡。這次盛會果然來了不少有頭有臉的大人物,讓曼亞和孟恩大開了眼界。
  几分鐘后,典禮就正式開始了。
  即將畢業的留學生們是今天的主角,他們被安排一一接受贈禮。還好代表性的儀式并不冗長,很快就結束了。不久,雞尾酒會登場,那些大人物們便一一退席离去,會場全成為這些年輕留學生的天下,气氛也頓時變得輕松起來了。
  每個人都想好好把握這段時間以暢談离情,因為,這可能是他們的最后一場聚會,就算以后還有机會再見面,也不知將是何年何月何日了。
  孟恩、曼亞和几位台灣留學生聚在一起,談著自己對未來的計畫。
  “我認為日本文化和中華文化之間淵遠流長,這個命題的研究相當有意思,光是讀到碩士是絕對不夠的:所以我打算留在日本,繼續申請學校攻讀博士,暫時不回台灣。”一向最用功的小江說道。
  “你說的的确很有道理。不過,我倒是想再到其它的國家看看,接触更多种不同的文化。因為我這個人的人生觀呀,就是要走遍全世界、看遍全世界,才算不虛此生了。”
  阿鴻發表完他的高見,遂轉向孟恩和曼亞:“孟恩、曼亞,你們的計畫又是如何呢?”
  曼亞吐吐舌頭,笑著說:“我沒有像你們那么偉大的想法啦。我對念書一向不大有興趣,能念到碩士學位,已經是阿彌陀佛,心滿意足了。我要回到台灣工作,賺錢也是很重要的。當然,能夠早日尋得如意郎君,也是我最大的心愿囉。”
  曼亞的這番誠實告白,把大家都逗笑了。
  “曼亞,祝你早日完成心愿啊!那……孟恩呢?”阿鴻追問。
  “我也要回台灣工作。不過,我對讀書還是很有興趣的,也許有一天我會再回到學校重拾書本也不一定。”孟恩回答。
  大家繼續交談著,气氛十分熱絡。突然間,孟恩感覺到背后有一雙眼睛正在盯著她,她忍不住回頭環顧四周,卻什么也沒發現。
  起初,她以為是自己太敏感了,會場中的人那么多,也許只是剛好有人多瞄了她几眼而已。
  可是,這种感覺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孟恩几乎是百分之九十九肯定,有人正在窺探著她。
  就像在玩躲貓貓的游戲一般,孟恩一直頻頻回頭,想把那道神秘目光給逮個正著,結果都告落空。
  “孟恩,你怎么了?”曼亞發現她的异狀,詫异地問:“你怎么一付心不在焉的樣子?是不是在想情人啊?”
  “不是啦,你別亂講!”甫回過神的孟恩,急急忙忙地澄清著:“我老是覺得有人一直在看我,可是……唉,算了,就當我自己神經過敏好了。”
  “哦,我知道了,一定是有人暗戀你很久了,可是又不敢向你表白,所以只好躲在暗處偷偷欣賞你囉。”曼亞張著骨碌碌的雙眼,淘气地打趣著。
  “你還真會掰!這种小事都可以編出劇情!你干脆改行去當編劇算了。”孟恩拍了曼亞一下,忍不住笑了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會場中的音樂突然一變,響起了節奏輕快的舞曲。
  今晚的重頭戲──舞會,就在這熱門旋律的帶動之下,拉開了序幕。
  大家紛紛隨著音樂瘋狂地扭動著,想在离別前恣意狂歡一下。
  “走吧,我們到舞池中央跳舞吧!”
  阿鴻興致勃勃地提議著,大伙便擠進人群中,隨著音樂盡情擺動。
  几首快歌勁曲之后,當然少不了适合跳慢舞的情歌。有心人趁此刻赶緊邀請心儀的對象共舞,當然,也有一些人識相地往牆邊站,當個“壁花”或“壁草”。
  阿鴻走到孟恩面前,很有禮貌地伸出手來:“孟恩,我可以請你跳支舞嗎?”
  “這……”孟恩猶豫了一下,實在不好意思拒絕,只得接受阿鴻的邀請。
  他們隨著音樂慢慢地搖擺著。和另一個人的距离如此靠近,讓孟恩覺得好不自在。而且,她知道曼亞一向對阿鴻很有好感的,偏偏阿鴻不去邀曼亞,卻來邀自己共舞,真是傷腦筋。
  這首曲子總算結束,孟恩赶緊往旁邊一站,提醒阿鴻:“對不起,我有點累,想休息一下,你去邀曼亞跳舞嘛。”
  于是阿鴻只得乖乖地走向曼亞。孟恩解脫之余,只想赶快乘机逃离會場,到外頭透透气,免得又有人來邀舞而難以脫身。
         ※        ※         ※
  孟恩离開了喧鬧的人,獨自來到屋外,靜靜地坐在門前的小石階上。
  今晚的夜空,星星是那么明亮,在异鄉的這樣一個夜晚,清涼的微風拂面,吹得整個人都舒坦了起來。
  孟恩伸開雙手,意欲擁抱這浪漫而美麗的夜,一個人靜靜地享受這一刻。她閉上雙眼,細細回想著這兩年來的時光,那种感覺竟像是才剛剛來到日本,卻馬上又要回去了。
  瞬間,孟恩感到一個黑影在她眼前晃動。她急忙睜開雙眼,一個高大的身影讓她大吃一惊;她連忙站起身子,但一個沒站穩,整個人竟然差點跌倒……
  那人一個跨步上前攙扶住她,但隨即又放開手,溫柔地道歉著:“對不起,嚇著你了。”
  “喔,沒關系,是我自己不小心。”
  孟恩連忙應聲,但一抬頭,整個人便楞住了……
  眼前這個男子的臉龐,彷佛是雕刻出來般地俊挺,那雙深邃的眼眸里,竟散發著似曾相識的神采,好象在哪里見過似的,卻怎么也想不起來……
  “小姐,你沒事吧。”他關切地問著。
  “沒事,沒事。”
  孟恩對自己失態的行為感到尷尬极了。這是她生平頭一回如此專注地盯著一個人看,而且對方還是個英俊、气質不凡的“陌生”男子……
  可是,孟恩真的覺得這人好眼熟,到底是在哪儿見過的呢?
  突然間,一個熟悉的聲音,緩緩地傳入孟恩的腦中……
  “要再見面的啊……我們約好的……”
  “你好!我是宮本中一,代表本田企業來參加這次的盛會。”
  那人對孟恩深深一鞠躬,輕聲地介紹著自己,并沒注意到孟恩的不對勁。
  “宮本中一?”孟恩被他的聲音拉回現實,“這個名字好熟喔。”她輕聲對自己說道。
  “可能你曾听說過家父或家兄的名字,所以才會對我的名字感到熟悉。”
  那人筆直地站著,緩緩地回答著。
  “啊!宮本之秀是你的……”孟恩惊呼著。
  “是家父。”他淺淺地微笑著回答。
  天哪!那他不就是本田企業的小開嗎?
  孟恩知道,“國際親善之會”和本田企業之間,有著某种程度的合作關系,她更清楚本田企業在日本財經界,是數一數二的龍頭老大,或許,更應該說它是一個跨國大財團,主宰著日本經濟的重要命脈。
  忽然,孟恩覺得自己可笑到极點,她和宮本中一根本就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怎么可能會對他有眼熟的感覺呢?他們絕不可能碰過面的!
  “還末請教小姐尊姓大名?”宮本中一极有禮貌地問著。
  “哦,我叫齊孟恩,從台灣來這里念書。剛才……剛才如果我有任何不禮貌的地方,還請多包涵。”
  孟恩彎下腰,同宮本九十度鞠躬道歉。
  “哪里,是我的不對,我太冒昧了。”宮本赶緊彎腰回禮。
  兩個人突然都不由地笑了出來,大概是一開始的見面方式十分怪异,而現在的禮節又顯得大過正經了。
  “終于見面了嗎……我們約好的……”
  那個鬼魅般的聲音猛然又出現了,倏地襲擊孟恩的腦海,四周景物好象都在天旋地轉,她感到一陣暈眩,差點又倒下。
  宮本中一赶緊上前攙扶住她:“齊小姐,你是不是不舒服?”
  “走開!不要碰我!”
  一聲尖銳的嘶喊划破沉靜的夜空,揉合了既憤恨又無奈的傷痛。
  宮本連連退后几步,顯然是被孟恩嚇住了。“齊小姐……”
  孟恩也被自己的舉動給震惊到了,她失神地望著宮本,吶吶地說不出一個完整句子。“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雖被孟恩的反應給嚇著,但宮本還是大膽走上前,關心地間著:“齊小姐,你還好吧?”
  “啊……對不起,我沒事。”
  孟恩彷佛全身力气都被抽盡般,几近虛脫地在石階上坐了下來。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樣,沒錯,她的确是討厭日本人,但是從來不會有過如此劇烈的反應啊!剛才失控的一剎那,她好象不是她自己,或是說,她竟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
  眼前的這個人,好象有一种特殊的能量,能夠与自己某种潛在的意識相呼應,改變了原來的磁場……
  宮本看著面色慘白的孟恩,擔心地間道:“齊小姐,你的臉色很難看,要不要幫你叫醫生?”
  “我沒事,坐一下就好了。”孟恩揉揉額角,疲憊地說著。
  慢慢的,孟恩逐漸恢复清醒,她不愿再去想那些奇怪的聲音与念頭,也許這只是她在見到宮本中一的那一刻,恰好喚起過去的記憶,于是才有這种聯想罷了。
  無論如何,對方是個日本人,她絕不違背自己不与日本人來往的原則。
  于是,孟恩迅速重新武裝自己,態度變得冷峻而高傲。
  “對不起,我知道這樣說很唐突,只是…….”宮本欲言又止,好象在思忖著該不該開口:“我總覺得我們在哪里見過。”
  他也有這樣的感覺?他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感覺?噢,不會的!不可能的!
  孟恩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擊中一般,一下全都亂了。但她仍极力控制著,不讓自己的心慌表現出來。
  “我的記性一向很好,只要是見過的人,都可以清楚地辨認出來。可是,我真的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你,真的是非常奇怪。”宮本一邊解釋,一邊竭力思索著。
  “不可能的!”孟恩堅決地否認,完全不留余地。“我們不可能見過面的!我從來不和日本人交往的!”
  “哦,是這樣嗎?”宮本低歎一聲,臉上顯露出失望的表情。“齊小姐,我不是故意用這种借口來与你搭訕的,請你千万不要誤會。我是真的覺得曾經見過你,才會這么說的。”
  孟恩一直在心里提醒自己:“這個人是日本人!不管他有多好的儀表,多顯赫的家世,不管自己對他有著多特殊的感覺,他都是個日本人!”
  “齊小姐,如果我說了不該說的話,請你原諒,希望你別介意。”
  宮本站到她的面前,誠懇地道歉著,高大的体魄為她擋住了迎面而來的冷風,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填滿孟恩的胸臆……
  恍惚間,孟恩竟有股沖動,想要緊緊抱住他痛哭一場……
  孟恩突然清醒過來,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有這么可怕的念頭!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個素末謀面的陌生人啊!
  她不敢也不能再多想,因為自己已經沒有力气抵擋更多的刺激了。也許只要再多說一句話,她就會整個人崩潰,她一定得走了。
  “抱歉,我要進去了!”孟恩低聲說著,隨即轉身要進屋內。
  “我們還能再見面嗎?”宮本中一渴望的雙眸,直直地望向孟恩的心靈深處。
  “我下禮拜就要回台灣了,恐怕沒什么机會。”
  孟恩費力地移動腳步,好不容易才把自己從宮本的身畔挪開。
  “齊小姐!”宮本喊住她,孟恩本能地回過頭。“很高興認識你。”
  一种想哭的酸楚沖上孟恩的鼻頭,她把頭抬得高高的,深怕一個不小心,眼淚就會掉下來,她急促地回了個禮,便像逃難般地跑進屋里。
         ※        ※         ※
  “孟恩,你跑哪儿去了?”曼亞走向孟恩,盤問著失蹤后又現身的她。
  “哦,我剛剛到外頭透透气。”
  孟恩心虛地回答著,“透气”是事實,但她卻不愿透露遇見宮本中一的部分。
  “怎么不說一聲就失蹤了呢?我還以為你先回宿舍了!”曼亞埋怨道。
  此時,舞會宣告結束,也意味著晚會正式落幕了。
  孟恩和曼亞向大家道別后,便拖著疲憊的身体踏上回宿舍的路。
  “今天玩得好開心喔,不過也把我累坏了。你知道嗎?阿鴻邀我跳了好几支舞呢,我好高興喔!而且呀……”
  曼亞興奮地說著今天舞會的情景,但是嘰哩呱啦地講了老半天,才發現自己原來在唱獨角戲,孟恩竟連吭一聲都沒有。
  “孟恩!你有沒有在听我說呀?”曼亞拍她肩膀,想要喚起她的注意力。
  “嗯,你說什么?”孟恩像是大夢初醒般,這才回過神來。
  “你怎么了?看你心神不宁的樣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沒……沒什么啦,只是想到再過几天,就要离開這里了,心中難免有些小小的傷感。”
  孟恩用笑容掩飾自己的不安,把低落的情緒全部推給离別。
  “我也有同感。不過呀,只要想到這兩年念得這么辛苦,才拿到碩士學位,心中的那分快樂不也是難以形容,你說是不是?”
  “嗯。”孟恩輕應了一聲,但思緒還是漫天飛舞,始終無法平靜。
  “啊──對了!”曼亞突然大叫一聲,像是想到了什么重要大事,“孟恩,那個神秘的偷窺者最后有沒有現身?”
  “對不起,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孟恩笑著搖頭。
  “哎!真可惜,我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樣的人,這么有眼光,看上我們的古典大美女!”曼亞歪著頭,十分惋惜地歎著气。
  孟恩只是笑而不笞,因為她并不是很在乎這件事,像這樣只敢偷偷摸摸地窺視,卻不敢光明正大現身的作風,她可是一點也不欣賞的。
  何況,現在孟恩的心中,全都裝滿了宮本中一的影子,哪還有心思去想這個偷窺者?而一想到自己与宮本碰面的那副狼狽模樣,孟恩就忍不住想笑。
  “咦,什么事那么好笑?快說!”曼亞見孟恩突發的傻笑,連忙問道。
  “沒有啊。”
  “還說沒有!你別想瞞我了,沒事你會笑得那么開心?發神經啊!”曼亞不死心地追問著。
  “真的沒什么啦,我只是想到剛才自己不小心被嚇到的模樣,好糗喔。”
  “被誰嚇到?喔,我知道了,是不是那個暗戀你的人故意捉弄你,好制造机會啊宁”曼亞像是捉到什么小把柄似的,拚命想套出些秘密。
  被曼亞這么一說,孟恩腦海里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難道那位神秘客,會是宮本中一?晚會時就是他一直在看著自己嗎?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后來他就是有意跟出屋外來搭訕的嘍。那么,他又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快說,到底是不是這樣?那個人長得什么德行?他是不是向你要了電話?你對他印象如何……”
  曼亞像小孩般充滿好奇,拉著孟恩不放,死命地想要追根究底。孟恩則是被逼問得又好气又好笑。
  “你的幻想力未免太丰富了吧!不過就是我跑到屋外透气時,剛好有人也在外面,我自己沒注意,嚇了一大跳而已,真的沒有什么。”孟恩解釋著。
  “只有這樣啊?真無聊!”曼亞失望地說。
  “你本來就很無聊。”孟恩笑著說。
  “好吧,這次暫且饒了你,下次你要是有什么艷遇,一定要先跟我說,不許暪我哦!”曼亞叮嚀著。
  “好,遵命!”孟恩故做正經地回答,卻又忍不住噗哧一笑。
  兩個女孩子的笑聲,在夜晚的街頭顯得格外清亮。
  “孟恩!”曼亞突然又開口。
  “什么事?”
  “我在想,我們距离開日本還有四、五天的時間,不如就利用這几天,好好到各地玩玩,你覺得怎樣?”曼亞心血來潮地提議。
  “好呀,我贊成,這個建議太棒了!”孟恩很高興地答應了。
  她心想,反正她們的行李都已經打理得差不多了,利用這几天的空檔出去走走也好,不然,來日本的兩年間,整天都埋首在課業中,很多地方都不曾走訪,豈不是可惜了嗎?
  而且,一旦有了太多的時間,自己就很容易胡思亂想,如果把時間安排得滿滿的,那么“那個人”就沒有机會出現在她的腦海里了。
  上天為什么在她即將要离開這塊土地時,安排這樣的一個人与她相遇呢?
  這場意外的邂逅,讓孟恩方寸大亂,她很明了即使想得再多也沒用,畢竟對方是不同世界的人啊,何況她就要离開日本了,他們是不可能再見面的。
  雖然如此,她的腦海里卻不听使喚她,一再浮現出他的笑容、他的聲音,還有他的溫柔……
  唉!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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