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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大殿上,陸劍仁和蘇守各坐兩旁,体虛,气弱和冬虫,夏草,候于主人身后,看著首位上的浪風行和左右的杜痕,冷揚,其下則為清風,舞影,周遭一股微妙的气氛詭旋.
  “四大家族中的兩位貴客蒞臨,是麓驪行宮之輝,未知兩位是為圣帝傳旨或者另有要事而來?”既為主人,浪風行率行開口.
  “好說了,我等身為四大家族之后又曾有共事之誼,知道王爺入主麓驪行宮,自當登門祝賀。”蘇琴守抱拳道.
  “琴守兄弟和劍仁女俠真是有心。”他好整以暇的回應,待下人將茶奉上后,他以主人的盛情道:“麓驪行宮地處偏遠,不如帝都隨處美酒佳肴,這粗淡的薄茶代酒還望見諒!”
  “王爺客气了!”蘇琴守掀起杯蓋,蒸裊輕煙隨著清香而送.“西湖龍井!龍井茶以色翠,香郁,味醇,形美四絕著稱于世,看來王爺那粗獷的毫邁下,有顆細膩的心。”他侃侃而談地說著.
  “聞香而知其茗与出處,琴守兄弟對茶道家有非凡的見解。”
  “這得看品者是誰了,如是王爺我相信這見解定當不凡!”
  兩人為這共同的雅好,默契一笑.就在他們端著手中的茶,像覓到知音般的熱絡推崇,且都深感茶道之优雅与意境時,卻听到一旁嘩啦的灌水聲.有別于他們悠然品茗,陸劍仁一仰頭將“水”做掉,還不忘呼嚕的讓“水”在喉中潤一潤,再咕嚕的順气吞下.
  “哇,真爽,茶要這樣喝才過癮嘛!”她一抹過嘴邊茶漬,遞出茶杯叫著:“王爺,再來一杯吧!”
  廳中眾人見狀,先是愣住,最后都忍笑地抿唇,連淡漠的冷揚都浮出趣意.唯有蘇琴守揉著額頭,深呼吸的告訴自己以大局為重,先別管她這种粗俗的舉動.
  “劍仁女俠喜歡,要几杯都行!”浪風行擊掌喚來下人,再奉上新茶.“南源風光可還吸引兩位?”他漫笑的啜著杯中茶,眯起的瞳卻掠過一絲深沈.
  “終不如麓驪行宮吸引人。”蘇琴守別具涵義地回道.
  “哦!”浪風行率直地問.“但不知吸引二位的是風景,還是……陷于宮中之人?”
  蘇琴守合眼一笑.“王爺既問出這句話,心中定然有數了,我們……”
  “嘿,拜托!”一旁的陸劍仁終于受不了的拍桌.“你們是在拜年嗎?明明就一副你知我了的樣子,還這么爾虞我詐干什么,男子漢講話可不可以大方乾脆一點!”她直接轉向浪風行,雙臂環胸開口的模樣完全是江湖浪蕩習气.
  “王爺,事情很簡單啦,我們既然明著來,那就無須再遮掩,有什么條件你開吧!只要你講得出來,我陸劍仁眉頭絕不皺一下,就算你要我將來當寡婦都行,只要你把我們的老大還來!”拿后半輩子賭,夠狠了吧!她豪气干云的拍胸.
  “喔!喔!喔——我的天呀!”蘇琴守喔聲不斷,雙手握拳簡直不知該往哪揮去,身后的冬虫連忙習慣的遞上絹帕.他赶緊壓著极度過敏的鼻子,礙于眾人眼前,盡量維持著僵硬的笑容.“我說劍仁妹子,像這种超出你腦力所能負擔的情況,一切,喔,不,是万事,听得懂嗎?万事交給我,你就別再給,本,少,爺,開,口!”最后是切齒的逐字用力.
  “媽的!什么叫作超出我腦力所能負擔的情況,如果不是你說了半天只會嘀咕來嘰咕去,我會開口嗎?”她輕蔑地瞄著他.“哼,一副娘們樣!”
  又說他像娘們!蘇琴守當場跳起,直沖腦門的气,讓他完全不再顧慮地點和時間.“姓陸的小賤人,這叫談判的講話藝術,談事情要是像你這种樣子,一身有几兩重都被人家看光了,還談個屁呀!”
  “喲,這次小娘們先發浪,連屁字都出來了,以后就別怪我言行粗魯,蘇‘姑娘’!”她滿不在乎的繼續火上加油.
  “小賤人——”蘇琴守絹帕一扔!
  “死禽獸——”陸劍仁眉目一挑!
  這次不待雙方身后的屬下先一步廝殺,兩個當事者已驟不及防地縱身飛出,擊掌互搏,令在場的每個人都傻眼了.
  “琴守兄弟,陸女俠……”身為主人的浪風行想勸阻.
  “陸劍仁,等你入我蘇家門的那一天,本少爺一定整得你哭爹喊娘!”
  “啐!本姑奶奶進你蘇家門那一天,不打你打到入土為安,我頭給你!”
  卯起來廝殺的兩人根本連天皇老子來了也不理,只管拳腳和放話的音量,絕對要,快,狠,准!
  最后清風,舞影在浪風行的示意下,赶忙下去拉住他們.
  “蘇少爺,你冷靜一點,這樣解決不了問題呀!”
  “是呀!陸姑娘,你別激動,有話好好說!”
  清風,舞影各自拉開這兩個想沖上去砍死對方的人,在好言的勸說中,始終未曾留意這兩個在鬧事的活寶,朝對方互投默契的一瞥.當他們所拉的人猛然回身時,清風,舞影已被制住,体虛,气弱和冬虫,夏草馬上持劍架住他們兩人.
  “翔鷹和夜梟的幫主,行事手段都這么卑劣嗎?”始終未曾有大動作的浪風行沈聲道.
  “王爺,你知我們要的是什么,既會光明正大的來找你,就表示為救我們的領導者,家族包袱早已被我們拋棄.當然,如果以一個堂堂的鎮南王,卻只能用家族背景才能制住我們的話,我等也無話可說!”蘇琴守道.
  “你不必用激將法,本王參加了無數戰役,平定邊疆,面對敵人和詭計所該有的警覺反應超過你們的想像。”他站起身,反手走下階梯,杜痕,冷揚緊隨.“從你們一進麓驪行宮,我几乎就可以确定你們的身份,天泉山庄一夕間人去樓空已夠教我怀疑,再加上身為四大家族之后卻多半在中原武林闖蕩的你們,突然來到麓驪行宮,這已是鐵一般的證据!只是你們擺明心意坦蕩而來,本王自也愿敞胸一談.我敬你們,是因為你們兩個向來是磊落之人,如今為何要出挾持清風,舞影這樣的下三濫行為?”
  陸劍仁不在意地聳聳肩.“王爺,君子小人都由得你說,制住你手邊的人,只是希望你讓我們的老大親自出來說話。”
  “要見晴雪!”他冷笑.“你們憑什么?”
  “憑我們与她相知相識于王爺之前,憑我們之間歃血的交情,憑這几年來我們相扶走過,憑她是我翔鷹幫和夜梟幫的幕后老大,憑——”
  “住口!少在本王面前暢談你們之間的熱絡,她是圣帝指給本王的人,我和她的關系比你們每一個都深!”浪風行怒然打斷陸劍仁的滔滔不絕,晴雪神秘的過去和同伴之間的情誼一直是他相當吃味的來源,現在擺明提起更令他像鼓起的刺蝟!
  “嘖,嘖,好酸的味呀!從以前就听說浪風行對高晴雪愛戀到難以自拔的地步,今日一見果然不夸張,人家說女人像水,我說王爺,我看你更像醋做的,難怪老大四年前离開帝都時比逃命還快,誰受得了呀!”
  浪風行厲目怒視.
  “怎么,姑奶奶還怕你呀!”陸劍仁插腰道.
  “好了!好了!兩位冷靜點,我們是來這儿談事,不是來鬧事。”向來是被勸止的蘇琴守此時赶緊切進兩人的對峙中.
  “沒什么好談,晴雪是我的人,絕不可能交給你們。”浪風行憤然拂袖.
  “是呀!強硬得來,挺不要臉的,還講這么大聲!”陸劍仁繼續吊儿郎當的涼言涼語.
  “來人,關上大殿之門,今日本王要嚴懲刁民!”浪風行一聲喝令,雙方人馬頓成危險局面.
  “王爺想拿屬下性命開玩笑!”蘇琴守看著清風,舞影.
  “敢傷本王身邊的人一根汗毛,定要你們葬身麓驪行宮!”
  就在這動輒成禍的一刻,清脆的嗓音驀然傳來.“夠了,你們雙方無論誰傷都非我所愿,何況清風,舞影曾是我的屬下。”
  眾人的目光頓時移向由偏門走來的美麗身形.
  “劍仁,琴守放開清風,舞影,万事皆因我而起,就由我自己解決吧!”高晴雪欲走向他們,卻被浪風行拉住.
  “我腳踩你的地,頭頂你的天,一切都在你掌握中,還怕我飛了不成!”她輕笑地抽回自己的手,依然朝劍仁和琴守走去.
  “老大,你沒事吧!”陸劍仁熱情地大大擁抱晴雪,斜睨一旁神情陰沈的浪風行,她偏偏更用力道:“你憔悴好多,抱起來都只剩骨頭,一定受到那個無恥之徒很不人道的虐待吧!”
  “受你劍仁女俠大禮,我好很多,只是你再不放開,我這几根骨要勒斷了!”
  “喔!”聞言,陸劍仁赶緊放開,卻是昂首朝浪風行抬抬下巴,又示意琴守學她如法泡制,气死某人也!
  “好了,你們兩個不要鬧了,快把清風,舞影放了!”她制止正要走過來把她整個人一把抱起來的蘇琴守,笑罵著,心里明白陸劍仁是女的,浪風行還可不發作,蘇琴守要真效法,那面色越來越難看的家伙可要爆發了!
  當清風,舞影被放開時,他們朝昔日的主人抱拳為禮,待晴雪微笑地頷首后,才走回浪風行身邊.
  晴雪看著浪風行,幽幽道:“現在你想怎么做?既知我身為翔鷹和夜梟的幕后主人,于公于私,報复与否,你都有光明正大的理由了,且在這南源地界無人能干涉你,只是無論你怎么做,我都希望你別罪責他人。”
  “開什么玩笑,怎么能由你一人承擔,我——”陸劍仁一馬當先的要挺身上前,卻被蘇琴守拉住,要她安靜看.
  “你如果現在出面,就是不相信我們老大有解決事情的能力。”
  好吧!相信老大總比相信死禽獸強,陸劍仁很不甘愿的安分杵在原地.
  默然的無聲凝聚在浪風行和高晴雪的視線交會中.
  “王爺,晴雪姑娘也算是在王爺赴任南源之前,替王爺整頓了南源.南源占地廣大,今何不整合翔鷹,夜梟兩大勢力共同為南源出力?”杜痕在旁稟道.
  “王爺,翔鷹,夜梟在南源擁有极佳的聲譽,如能采用杜痕的計策,對王爺是百利而無一害,況且無論晴雪姑娘曾做了什么,在王爺心中也早已認定她為妃。”冷揚亦幫腔.于私,高晴雪設計過浪風行,身為屬下的他自當不諒解.但于公,這是對雙方最好的結果.
  “王爺,”清風,舞影也在旁為昔日的主人請命“請別降罪雪少主!”
  “好了,你們几個,本王都還未說話,窮操心個什么勁,退下!”浪風行一揮手,四人忙候到一旁.
  “四年前我們征戰南源,南源算是我們共同平定的,如今你愿和我繼續為南源齊心協力嗎,晴雪?”他朝眼前的靈慧佳人伸出手.
  “你不恨我也不再報复我?”
  “我從來就不想你難受,如非你做得太過分,我不會被怒恨淹沒了整整四年,并因怒恨所驅而一再傷害你,況且恨与報复難道要在我們之間流轉到死嗎?”浪風行執起她的雙手,深情地道:“我還是只有四年前那句話,你要天下,我為你取天下,你要榮耀,我將它捧到你手中,只求你別离開我,晴選峯岺……嫁給我好嗎?”吻著佳人纖細玉指,他不停說著.“嫁給我,晴選峯岺……絕不要再离開我了!”
  “風行……”四年前不曾珍惜過,四年后,她第一次為著他的痴感到心疼,一股熱像從眼眶傾出,晴雪埋入他胸怀,緊緊地環著他,語聲不自覺地哽然.“你太傻……太傻了……”
  這一幕讓向來自忖敏感多情的蘇琴守更是絹帕不离地壓著泛酸的鼻,感動地擤著,直到身旁那專毀气氛的語聲傳來.
  “哇塞,情圣!”陸劍仁像看到天下奇景般,可怕地搖頭.“這种白痴還有呀!惡……”
  “小主人,怎么了?”体虛,气弱見她打個寒顫,忙問道.
  “姑奶奶最受不了這种愛情劇,我雞皮疙瘩全卯起來了!”她不停地搓著手和腳.
  “喔!喔!喔——天呀!”蘇琴守感動的鼻子當場轉為過敏性的痛苦.
  “咳!老大,要親熱等一下,今天最主要的是,另有一個消息要告訴你。”
  陸劍仁乾咳著,打斷相擁的兩人,拉過晴雪道:“非煙不見了!”
  “非煙不見!”晴雪悚然一惊.“什么時候發生的事?”
  “你先別擔心,這是今晨發生的事,還不到你想的那么嚴重。”蘇琴守順便白了一眼超級不會說話的陸劍仁.“有可能她又偷溜出去,從你失蹤后,她就一直情緒不穩,只是一早就不見人影倒還是頭一次.寶儿現在已經領著兩幫人馬出去尋人了。”
  “我和琴守就是因為這樣才決定事情得快刀斬亂麻,先解決好你這邊事,再來找煙丫頭,否則找回她沒見著你,會永遠上演這种偷溜計!”劍仁拍拍她的肩.“別擔心,你有傷在身就在這里好好休養,我和琴守出馬便成。”
  “調集麓驪行宮人馬,配合琴守与劍仁將人找出.清風,舞影,杜痕,冷揚你們也一起去!”浪風行馬上下令.
  “是!”眾人銜令和蘇琴守,陸劍仁一起离開.
  “你別擔心,有這么多人一定很快會找到的。”浪風行柔聲的安慰.
  話雖如此,不安的憂慮依舊盤桓在晴雪心中,她猛然想到高云朗,轉身便要出去.
  “等一下!”浪風行忙拉住她.
  “我要自己去找她,非煙如果有什么三長兩短,我一輩都不會原諒自己!”
  “可是——”
  “你不明白,非煙是我的親妹妹,她失蹤了,我可能安坐在這儿,我一定要去找她,放開我——”她用力掙開浪風行,以极快的速度縱身掠出.
  “晴雪——”浪風行神色大惊的緊隨于后,因為麓驪行宮外正是一片楓樹林.
  猛一沖出麓驪行宮,映天的楓紅撞入眼帘,滿林如殘陽火海,异燦絕艷,就像來自地獄的火焰,凄絕,哀絕,可怕的記憶隨著嚎叫,傳遍整座楓林.
  “晴雪——”隨后追出的浪風行駭然大叫的追逐她狂奔的身形.
  另一端,非煙在云朗的陪伴下往麓驪行宮走去.
  “你快一點嘛!走這么慢。”非煙抱怨地看著身后之人.
  高云朗被非煙纏得沒辦法只好答應帶她走這一遭,心里卻為待會儿要跟浪風行面對而煩惱,以及這樣做會不會替雪姊惹麻煩?他一歎!誰叫他總拒絕不了這水靈嫣俏的小丫頭!
  就在他們一前一后以及各自怀著不同的心情走著,听到一陣凄叫的同時,一道熟悉的身影從他們眼前掠過.
  “晴雪姊姊!”非煙大喜的正要扯開喉嚨追上去,卻猛然被身后的人掩住嘴巴,將她抱往最近的大樹后.
  高云朗對因被捂唇唔唔叫的非煙指指另一端跑來的浪風行,朝她比個噤聲的手勢.
  楓葉片如焰,風卷殘飛,童年的恐懼涌來,晴雪駭然的抱頭哀叫,拚命的逃,這片炎獄卻像魔舞般的愚弄著她,永遠的禁錮她的身与心!
  江湖傳言,官卿宏和白蝶夫婦雙雙被仇家殺死在紅楓林,是真的嗎?
  “卿宏真的是被仇家殺死的嗎?他武功這么高,怎么可能!”紫玉凄然的面龐指責的朝她逼來.
  不!不要問我,我不知道,不知道!面頰好熱,發也好濕,她不自覺的摸著,猶能感覺那片溫稠,這…………是母親的血,是母親倒在她身上時所濺洒出來的.
  “不——”晴雪惊懼又無助的嘶喊!誰能救她,當身体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攫住時,就如當年被父親從母親尸体下抱起時,那雙小手如溺水的人抓緊了這唯一的浮木,慟聲哭叫.“爹,爹,你告訴我,是我殺了娘,是我殺了娘嗎?爹——”
  浪風行為她喊出的話而震憾!殺了親生母親!這是怎么回事?
  “爹……”倒入那雙圈擁的手臂中,彷佛回到幼時的官晴,她力竭的哭著.“你說不是我的錯,你說那是……意外,可為什么你還是……离我而去,爹……”
  小小的孤影站在烈焰沖天外,乾澀的眼,是因為淚盡;沒有表情的面孔,早為沈慟而無言.
  永遠難忘怀當年在紅楓林的小屋外,面對父母,她以匕首抵住自己的脖子,破碎的泣喊著:“爹,娘,求求你們不要這樣,我不能失去爹也不能沒有娘呀——”
  白蝶和官卿宏沈痛的站著,此時此刻凄苦難言.
  “晴儿,你先把刀子放下吧!你這樣……爹的心好痛!”
  “那爹答應晴儿不傷害娘,你和娘會回到我身邊,我們還是像以前一樣……”渴盼地問著,從一得知父母在紅楓林,她就想盡辦法逃出高家,終于見到了自己的雙親,卻是兩人決裂的對峙!她不要這樣,她要以往的幸福,以前的日子都回來,她要回到從前的一切……
  見到閉眼沒有回答的父親,她轉向始終沈默的母親.“娘……”
  “晴儿,你……危險——”抬頭望向愛女的白蝶突然大叫,猛地沖身扑上女儿,避過那疾射而來的暗器.
  “無恥宵小竟敢偷襲——”官卿宏馬上護在妻女身前,叱然一吼的同時劍芒划去,兩道光束般的流影沒入前方的樹蔭中.
  哀嚎的慘叫聲隨著兩條人影而下,是那几個追殺白蝶的江湖殺手.收劍后,他明白這兩個人定是跟蹤女儿而來,看來紅楓林不宜久留了.
  “小蝶,晴儿你們沒事吧?”官卿宏一轉身便見到女儿完全怔愣的看著滿手血,而白蝶趴在女儿身上,官晴原本拿來抵在頸子上的匕首已完全插入她心口!
  气若游絲的白蝶,蒼弱一笑地撫著女儿面龐,柔聲道:“我……可怜的女儿,從你……出生娘就沒……好好照顧你,千……千万万句……對不起,也彌補不了娘對你做的一切……”血不停的從唇邊溢出,她卻不舍從女儿臉上移開,因為這一閉眼將是天人永隔.“但是……如有來生……請你還是做娘的女儿……好嗎……娘一定……好好……愛你……我的晴儿……”
  當母親的手漸漸滑下時,官晴也崩潰尖叫,裂心撕肺的叫聲不停的由喉中發出,直至父親將她抱起.
  “娘死了,娘死了!是我殺的,是我——”
  “不是!不是!”官卿宏抱緊女儿的頭.
  “爹,我殺了娘,對嗎?天呀!我殺了娘——”
  “是意外!不是你的錯,是意外!”他低叫,淚也不禁落下,怀中的女儿完全激動得難以自抑.
  官卿宏只好點住她的穴道,讓她陷入昏睡中,暫時遠离這些痛苦的現實.
  等官晴睜開時,眼前的小屋已陷于一片火海,父親哀戚的面龐映著紅光俯看她,凄梗的交代她事情.
  “爹,你要去哪!爹——”看著父親說完后,起身离去的背影,她惊然大叫!
  “晴儿,我愛你娘,真的很愛,我對她說過,她死了我也不會獨活,要高家主母帶你去宮內找白萍阿姨,她會好好照顧你的。”官卿宏回首,哀柔的朝女儿一笑.“原諒爹,以后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爹!不要走,不要走,爹——”她竭聲大喊,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父親抱起母親的尸体,一起走入那烈濤中.
  大火能燒毀事實嗎?真相能就此長埋嗎?當焰盡成墟,風起塵揚,心中的慟与罪可曾散去,時間洗滌了傷口,歲月圓融了心智,傷痛的過往像縫合了,那道傷痕卻是永遠存在!這個世人看來無瑕的外表,誰能知內心竟是這么瑕疵不堪!所以她怕楓葉,怕心頭的傷口被活活撕開,因為,假的就是假的,一夕之間就會讓很多事幻滅,天倫慘劇的往事,不該再憶起……不該呀……
  “晴雪!”
  緩緩抬起的淚顏看到浪風行那因關切而心疼的面龐,她嘶啞地叫著:“你曾問我為什么當年不出現見白萍阿姨,現在你明白了吧?我能告訴她,你姊姊是我殺的,就是我殺了自己的親娘嗎?你說話呀——”
  “別說了,那已經過去了,不是你的錯呀!”浪風行想抱住她,卻被她憤怒的揮開手.
  “當年爹也說不是我的錯,可他還是离開我,离開大家,明知紫玉在華山等他,明知非煙才剛滿月,他還是隨著娘去了!”看著那紛落的紅葉,彷佛燦亮的焰火,令人只想被殘燒殆盡的忘掉一切,她瘋狂大笑的舞動漫天楓葉.
  浪風行痛苦的看著她發泄,為什么他從沒發現,那雙看似飄忽淡漠的琥珀之瞳所掩藏的竟是如此滄桑的悲嗚.
  直到力盡的她頹然坐在那滿地落葉中,晴雪悲愴掩面,當年流不出的淚,而今不停滑落.“爹!當你選擇离去時,最可怜的是誰……拚命掩飾過去的我……還是無罪失怙的非煙,為什么……你和娘都是這么自私……”
  當有力的手放到她肩上時,晴雪環住他的頸子,她痛哭失聲的只想讓沈悲的往事盡付淚水,浪風行緊緊地擁住這脆弱無比的她.
  “今日哭過后,以后都別再想了,誰能預知意外,誰想要罪過的銬鎖纏身,如果你不將心中的枷鎖打開,最難過的不是你,而是當年為救你而亡的母親。”他摩挲著她的臉,感受到她灼燙的淚。“你的悲又何嘗不是牽住了逝去的父母難以瞑目,為自己也為逝去的親人,你該打開心中的鎖,讓大家自由,晴選峯岺”
  淚眼朦朧中她咽然頷首,漫飄的楓葉,似乎已不再刺眼灼人了!
  楓林的不遠處,高云朗抱著因目睹這一幕也同樣淚流滿面的非煙.
  “姊姊……好可怜……好可怜……”她抽噎著.
  “別難過,她現在已經走出自己心中的樊离,有浪風行在身邊,她不會再受傷,受苦了。”云朗安慰著她.
  “浪風行在身邊!”這一句讓非煙訝然抬頭.“你是說姊姊不會回來,要一直待在那個人身邊嗎?”
  “非煙,你可以到麓驪行宮与他們一起住呀!浪風行將來會是你的姊夫。”云朗溫言道.
  “我不要!我討厭那個看起來跟山一樣壯的家伙,為什么姊姊一定會嫁給他,我不要這樣,不要!”她跺腳地道.只要搶走姊姊的人她都討厭!
  云朗為她的孩子气失笑.“非煙,無論于公,于私,晴雪都是浪風行的人,你如果執意鬧下去,你姊姊會很為難甚至傷心,她好不容易才又快樂起來,你希望她再哭泣嗎?”
  再哭泣!姊姊會因而更難過!這絕不是非煙要的,她用力搖頭.
  “這就對了,晴雪現在的幸福与快樂只有浪風行能給她,你如果為她好就給她祝福,別破坏她。”
  這番話合情合理,非煙只能咬唇的慢慢點頭.云朗贊賞的拍拍她的頭,將又忍不住哭泣的她擁入怀中.
  “非煙,我曾對你說過,將來會有屬于你的保護者,取代雪姊在你心中的地位,還記得嗎?”他凝視著那俏麗的容顏問道.
  “誰知道那個人現在在哪里呀!眼前的事擺明就是姊姊被搶走了!”她抹淚漚气回答,又朝前方那個將晴雪抱起离開的男人,用力做鬼臉.
  “好了,別孩子气了,你想不想到帝都來玩,那儿有很多好玩又新鮮的人,事,物,保證令你大開眼界。”云朗誘哄著.雪姊与浪風行之間有完美的落幕,他也該回轉高家了,首要之務便得將這個令他心懸挂念的小丫頭拐回去.
  “真的?”
  看著她驀然一亮的眼眸,高云朗笑著點頭.
  “好,我隨你去,反正在這只能看那座山霸住姊姊,我討厭死了!”雖說是為姊姊幸福,她就是很不情愿.
  高云朗笑顏逐開的忍不住親了她的面頰,非煙為他這突來的動作撫面一怔,烏亮的大眼直盯著他.
  見她這副模樣,云朗在心中期待的想:這小丫頭可是終于正視到我的存在.
  好,決定跟這個人到帝都,來個不告而別,讓姊姊擔心,眼前這死冰塊看來挺在意她的,可以好好利用!非煙很快樂的想.(姊妹不愧是姊妹,血緣也絕對是血緣,在某些方面,非煙顯然有其姊的真傳!)
  看著彼此,云朗和非煙都很滿意地在心中部署計划,楓葉映陽,他們都笑得很燦爛.
  尾聲
  這几日的麓驪行宮為主人即將到來的大婚而忙,處處充滿一片熱鬧景象,連圣帝都將蒞臨祝賀,唯有一點小小的美中不足便是鬧脾气的非煙.
  負气隨著高云朗去帝都的非煙,還在為搶去姊姊的浪風行不高興,賭气地說絕不回南源參加婚禮,高云朗只好私下遣人送信,說一定會想辦法將她押到.知道妹妹一定會回來后,才讓晴雪低落的心平撫.
  澄澈的湖水映著滿天楓紅,像酒釀般的顏色令人醺醉.浪風行擁著怀中的清雅佳人,悠坐在湖邊大樹下,風徐水蕩,圈圈的漣漪就像他此刻被激起的心湖.
  “記得四年前在一棵大樹干上,你也是這般的枕在我怀中,還記得我問你什么嗎?”他炙熱的气息噴在她發際間.
  “什么呀?”她瞳眸淺笑,浮出的又是往常那抹飄忽玩味.
  “裝傻!”他的手探入衣襟,很快便尋到褻衣下的高聳,玩笑地揉著那粉色的蓓蕾,惹得她一陣嬌嗔的低笑.
  “晴雪告訴我,你的心可屬于我?當年你沒回答我,現在回答我。”
  “我的身体和人都給了你,還不足以證明嗎?”一如當年,她隔著外衣將那放在胸口上的手壓緊,將它更貼向自己.
  “不夠!對我們的婚禮,你始終微笑地看著它進行,但是你的心意,無論四年前或四年后,從來就不曾明确的告訴我,現在我要你沒有虛言,沒有揣測的回答我,你的心中可有我?”
  琥珀瞳眸對他的認真回以鮮活的眨動,最后一笑的半側起身,不停地啄吻他的眼,他的鼻,他的下巴,最后輕拂在唇瓣上——
  我早為塵間浪醉,
  愛极這奇俠風采,
  你應知雪許行心.
  浪風行為她這淘气的答案而苦笑,又是這樣的答案,這丫頭,到現在還在戲弄他!
  捧起她的螓首,懲罰的用力攫住那就在寸息邊的櫻唇,專橫的深吻后,才啞聲道:“你呀!就愛千回百轉的逗我,難道就不能直接明白的告訴我一次答案嗎?”
  晴雪嫣然燦笑地環住他的頸,低語道:“你還不明白嗎?因為是你,我才會讓你對我的身体任意施為占有;因為是你,我愿意獻出這一切.如果是別人,我就算無力抵抗,也絕對有自盡的能力.唯有你,才可以如此碰我……”她誘惑的粉舌自唇邊舔過.“如你所說,我的每一分,每一寸,連最隱私的每一處都屬于你,這還不足以證明……”她俏皮的輕咬他的唇后,才道:“我愛你,浪風行。”
  風纖秋濃中,明鏡的湖水除了漾釀了楓紅醉意,還映出那緊抱著怀中人儿,激烈深吮的粗獷男子与几乎被他身形埋沒的嬌柔佳人.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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