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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根据魏林這几天所傳回來的消息,天外云穹除了烈日軍團外,尚有蕭家的兩大魔法使布下結界,外圍還從云蒼國調一支軍隊鎮守。”維克多將得到的消息報告費席安。
  “你的看法呢?”費席安站在一個精巧的鳥籠前,逗弄籠中兩只羽采繽紛的小鳥。
  “夸張!”維克多打趣地說。“層層關卡,戒備森嚴,再加軍隊,這雷穎是想示威還是打算以人海戰術嚇阻我們,傳說中的疾風不像這么沒腦呀!”
  “烈日軍團的防御力是知名的,領隊盧貝卡更是一流的布陣高手,這十三個人就可以將天外云穹守護得固若金湯,更遑論還有光之天使親自坐鎮,這么大費周章的目的何在?”席安解析地道。
  “雷穎該不會想硬碰硬地對上,直接下戰書挑戰吧?”
  席安不以為然。“一個机智、能力、反應皆快速如風的人,怎么可能有這么輕率的舉動。傳言想必你也听聞了,雷穎离開白國帶著烈日軍團遠走天涯,這兩年多來行蹤飄忽,有時甚至可算銷聲匿跡,足見她行事低調、謹慎,不喜泄漏行蹤,下戰書這种昭告天下的舉動,應不是她會做的。倒是她將天外云穹防衛的武力蓄意做得這么明顯,像是在吸引眾人的注意力,可就令人費疑猜了。”
  “聲東擊西之計嗎?”維克多隨口道。
  此時鳥籠內起了一陣尖銳的鳥鳴聲,在籠內的兩只鳥猛然激烈地飛撞,籠子摔落地上,彈開了出口,兩只籠中鳥陸續飛出,往窗口外廣闊的天空而去。
  費席安由頭至尾只是冷冷地看著這一幕,直至兩只鳥相繼飛走,他才走到一張大椅前,半仰靠地坐著,深深地長歎。“傳魏林來見我,看來雷穎再次擺了大家一道,天外云穹只是虛設的空殼,小鳥早已飛走了!”
  維克多領命要走出去,費席安的聲音又傳來,只見他嚴肅地閉上眼睛幽幽地道:“維克多,我不想傷害光之天使,想個不正面与她沖突的方法,將天若帶走!”
  “陛下,你也太看重我的能力了!”維克多苦笑地搖搖頭。
  席安張開精銳的雙眸直視他,唇角泛起深沈的笑意,道:“但,我知道你一定辦得到,不是嗎?老朋友!”
  維克多翻翻白眼。“你還真奸呀,這個時候拿友情壓我,簡直教我于公于私都進退不得。”
  費席安看著他走出去后,靠回椅背上。腦中不禁再度浮出兩年前那令他碎心的話──
  我不是你心目中的怀儿,你也不是我最愛的人,我們之間緣盡情了!
  緣盡情了!他驀然地閉上眼,兩年來這句話日夜地折磨他,將他的心撕扯成千万片。快了,蕭天若,這場狩獵游戲快結束了。兩年來的布局,撒下層層的天羅地网,而今該是收网的時候了,興舊的戰栗在他血管中流動。
           ※        ※         ※
  靠海的一棟別庄里,天若專注地做著女紅,一匹杏黃絲絹在她的巧手裁制下逐漸成形。坐在窗前看書的雷穎見狀,邊喝著茶取笑道:“這么勤勞賢慧,該不是做衣服給情郎吧!”
  最近天若經常找事情做,雷穎明白她是想藉忙碌來忘記費席安已逼近的事實。只要她不過分勞累,雷穎倒也不阻止,畢竟每個人發泄心情的方法不同。
  “我想做兩件女裝,給你和芝蘭!”她繡著衣上的花樣,微笑道。
  扑的一聲,雷穎猛然將口中的茶水往窗外噴去,擦著唇邊的茶漬,連連搖頭,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樣。“不用了、不用了,你做給芝蘭就好,我不缺衣服!”
  “不行!你和芝蘭都對我這么好,這是我一點回饋的心意。”
  “真的不……”
  “穎,放心,在蕭家,我的手工是有名的,你一定會喜歡的!”天若強調。
  “可是,女裝我……”
  “穎!”她猛然一叫,目光用力掃過雷穎,清楚明了地道:“我、堅、持!”
  “是、是,我的榮幸、我的榮幸……你請……請繼續,打扰了……”女裝!等八百年看我會不會穿,正想嗤之以鼻的回應。結果在那雙气勢騰騰的目光下,雷穎“誠惶誠恐”地用力點頭,心想:真可怕,天若越來越像芝蘭,唉!若是物以類聚,怎么沒學我,而去學芝蘭。真慘!一個如此溫柔的女孩,就這么被荼毒成芝蘭那副凶橫的模樣,想想真可怜,她暗自感歎。
  這時雷穎感歎的始作俑者正站在門口,面帶猶豫地探頭探腦,并不走動。
  “芝蘭,怎么,怎么了?干么不進來呢?”雷穎發現門口的她,奇怪地問。
  芝蘭躊躇地走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完全一反常態。
  雷穎失笑道:“是我在作夢,還是你生病了!我記得你好像沒這么害羞嘛!”
  “芝蘭,發生了什么事?”天若也緊張地問,深怕是与席安有關。
  芝蘭抿著唇,第一次像個害怕見到主人反應的屬下,低垂著頭,將手中一道金色令牌和紙卷呈給雷穎,小心地道:“穎……大人,文森陛下親自頒下皇室詔令,命……大人你盡速返回白國!”
  雷穎在見到那道金色令牌時,整個臉色瞬間有如冰般嚴寒,連說出的聲調都冷淡不帶人味。“我知道了!”她接過芝蘭手中的令牌便往桌上一丟,掉過頭繼續看書,完全不再理會。
  芝蘭急了。“穎大人,這已經是第三道命令,你屢次抗命,而今陛下親頒金色令牌,你是否……”
  “夠了,我知道了!”雷穎打斷她的話,厲聲大吼。
  芝蘭和天若嚇住!尤其天若第一次見到雷穎如此聲色俱厲。
  像察覺到自己的失態,雷穎支著額頭,深歎口气站起,柔聲地朝芝蘭道:“芝蘭,對不起,我一時失控,這件事我會處理的,別擔心,好嗎?”
  芝蘭微笑地說:“跟在你身邊,也不是這一、兩天了,我還會介意嗎?”
  兩人有默契地相視一笑,她拍拍芝蘭的肩道:“傳喚貝卡帶几個人來這儿鎮守,其他的照舊留守在天外云穹。”
  說著她朝窗外吹了一聲銳長的哨音,驀然前方塵土飛揚,一匹驃悍的黑神駒,長聲昂鳴,四蹄如飛地奔馳而來。
  “流星!”雷穎揚聲叫著,就這么赤著雙足,自窗口躍下,飄燦的銀發像洒出奔騰的活力般狂野。
  一騎上流星,她回過頭朝窗口的兩人朗聲笑道:“放心,傍晚前就回來!”說完拋個飛吻揚長而去。
  芝蘭輕幽地歎道:“穎大人,陽光的外表下是一顆浮云的心,難捉、難測,卻又如此孤獨。十九歲的女孩,有的卻是老成的心境,任何事她都往心里藏,宁愿自己一肩扛下全部的責任,也絕不讓身邊的人受到委屈。真令我擔心,總有一天她會再度崩潰,兩年前的慘事重演……”
  “芝蘭,別想這么多,我雖不明白其中淵源,但我相信穎不會做重蹈覆轍的事。”天若安慰地拍拍她,雖很想弄清楚事情,見芝蘭如此憂愁,也不便詢問。她明白,這一切皆肇因于親自培育雷穎的白國國王文森。究竟怎樣的恩怨情仇,能教光之天使如此“變色”?
           ※        ※         ※
  天若對烈日軍團的效率、忠心有著深刻的印象。他們一抵達,便由盧貝卡領隊先朝天若行了臣下之禮,接著眾人万分關切地詢問雷穎的動向,包括飲食、起居等,直至知道主人一切安好,才露出安然的神色,然后在領隊的調度下快速地往前崗位守衛。
  領隊盧貝卡是個二十多歲,看來嚴肅不大會笑的人,一張有棱有角的臉,雖非俊帥型,卻十分有個性,尤其指揮起人來有一股天生的威嚴。天若心中正為雷穎的部下和主人的個性似乎南轅北轍感到惊奇時,這個嚴謹、有效率、正經的人卻在看到芝蘭時,完全走了調。
  “芝……芝……芝芝……蘭,你、你……在在在……好……好……好巧……”真可怕!六個字講了快五分鐘,連講完字尾都還在抖音。
  芝蘭冷冷地掃他一眼。“廢話,我叫你來的,不在這儿會在哪儿!”
  “是、是……是……我是廢廢……話,你你……別生……生生气……”他一尷尬的急起來,舌頭更大!
  芝蘭受不了地努努嘴,連听都懶得听完就走往屋里了。
  只剩他老兄還在那儿。“芝……芝……芝……”人都走遠了他還沒“芝”完。
  天若訝异极了!話都講不好的人,也能當烈日軍團的領隊?連在附近的烈日軍團成員見狀,都笑得只差沒捧腹。
  這時前方的人員突然高聲歡呼
  “穎大人、穎大人,主人回來了!”
  貝卡神色一正,馬蹄的奔踏聲由遠而來,雷穎已騎著流星快速地奔來,且身后還載了一人。
  “小言!”看到她身后的人,天若頗為惊訝。
  “我經過樹林的時候,看到一個中年男人正在為難她,我出手教訓了那個無賴一頓,以后叫小言別單獨出去。”雷穎扶小言下馬。
  “中年男人……”天若急忙拉著小言。“是不是你繼父又來騷扰你了?”
  小言黯然地點頭。
  天若柔聲說:“先進去休息吧,以后別再一個人出去了,知道嗎?”
  小言謝過后,便走進去。
  看著她嬌小的身影,天若感歎地道:“小言年紀輕輕就要負起家里的重任,母親臥病在床,繼父又是個唯利是圖、很會打女人的差勁男人,還曾經要把小言賣掉呢!這一切為了母親小言都忍下來了。”
  “這么爛的男人,早知道剛剛就打斷他四肢,反正留著也是禍害。”雷穎最不屑這种爛胚。
  這時她看到站在身邊的几個烈日軍團成員,開怀地一一點名,興舊地和每個人擁抱,完全是一副哥倆好的樣子!如此輕松、無防備的雷穎,和平時似又不同,更多了几分自在。
  這時站在旁邊的貝卡,走到她眼前正經地報告。“穎大人,照你吩咐,將烈日軍團一半留守天外云穹,另一半調至此保護天若小姐。還有天外云穹的弟兄們十分挂念大人,要大人万自珍重。有任何需要,烈日軍團的每個人都可為大人赴湯蹈火地獻出生命。”
  天若听了這么一段很溜的話,差點暈倒,這個人怎么前后判若兩人?
  “哎,貝卡,不用這么嚴肅嘛!看看你旁邊的天若小姐,那副目瞪口呆的樣子,我就知道你剛剛又鬧了什么事!”雷穎了然地拍拍盧貝卡。
  貝卡正要回話時,听到雷穎回來的芝蘭再次跑了出來。天若似乎听到了那超級口吃的聲音又開始了:“芝……芝……芝……”
  雷穎可沒屬下那么含蓄,她完全捧腹笑倒。
           ※        ※         ※
  街道上,一個形貌看來邋遢猥瑣的男子,鼻青臉腫地邊走邊啐道:“該死的銀發小子,一副娘娘腔的模樣,哪天老子不整到你哭爹喊娘,老子頭就剁下來給你當球踢。”
  吉魯不停地抱怨連連,一個和他擦身而過的年經人,在听到銀發小子時停了下
  “這位仁兄,可否將你剛才的話重說一遍。”他搭住吉魯的肩膀。
  “老子心情正不爽,你誰呀你……”吉魯正要轉身破口大罵,卻看到眼前俊朗的年輕人手上,正拿著亮晃晃的金子!
  “只要你告訴我,在哪里遇到這個銀發少年,我可以給你更多的好處。”維克多莫測高深地道。
  望著那黃澄澄的金子,吉魯貪婪的目光流露。
           ※        ※         ※
  黃昏,海邊的夕陽帶來向晚的綺麗,落日像為這無邊的海面舖上一層晚霞的羽霓。
  “芝蘭!”雷穎坐在屋前的欄杆上,手指纏繞把玩著落至胸前的銀發。
  “是呀!芝蘭美麗溫柔,能干又冷靜,我如果有她的十分之一就好了。”天若贊歎地道。
  “芝蘭是很能干,雖然嘮叨了點,不過溫柔嘛……我是沒看到,但是冷靜……唉!”
  “怎么了?”天若對她的歎气不解。
  雷穎將繞在手上的銀發一掠,瀟洒地自欄杆跳下,有意無意地用惋惜的口吻道:“一個人如果冷靜過頭,連最基本該有的反應都沒有了,看起來就會怪怪的,芝蘭就是屬于這樣的人。”說罷又特別瞄她數眼,再重重地歎口气。
  “怪怪的?”天若蹙著眉,雖不很明了話中之意,但是看雷穎的表情似乎滿嚴重的。
  “不信的話,等一下我試給你看。”她神秘兮兮地在天若耳邊道。
  “試……試給我看!”天若微愕。芝蘭若有問題,雷穎該很擔心呀,為何那雙明亮的綠眸閃著邪邪的笑意。
  “穎,你別亂來呀!”那詭异的笑容令她有不好的預感。
  “你別擔心,狡滑、奸詐簡直和我划上等號,絕對不會有問題!”她以為天若擔心事情不成功,急忙用力地拍胸保證。
  一個人能夠把自己的性格貶成這樣,天若還能說什么?
  晚膳時──
  雷穎幽默地講述各國的事,她風趣的語調逗得天若直笑。芝蘭則盡職地在旁張羅。
  就在天若听得聚精會神時,雷穎掩著嘴咳了几聲,接著突然面目紅脹地抓著胸口,鮮血猛然從她口中噴出!
  “穎──”天若大惊失色,急忙奔至她身旁。“穎!你怎么了?是食物有毒嗎?別嚇我呀!”
  再次噴出几大口鮮血是她的回答。天若惊駭地高聲尖叫。“來人呀!快來人呀!救命呀!”
  “芝蘭,快去叫人來呀!穎會死的!”天若哭著朝立在一旁的芝蘭叫喊。
  芝蘭從頭到尾只是蹙著眉頭,神色冷漠地看著,哪怕触目的血紅已潑洒整個桌面,她依舊面不改色地望著。
  這時盧貝卡帶人沖進來,見到這“慘狀”,竟和芝蘭同樣,僅只蹙著眉,身后的人更是毫不在意地一揮手。“嗟!大人又開始了,去年還表演了海上浮尸咧,今年改成吐血大放送!走啦、走啦,去吃飯了。”
  眾人像看了一出了無新意的戲碼,魚貫走出。
  芝蘭這才冷冷淡淡地道:“穎大人,吃飯吃到吐血,你也算古今第一人,只是以后請你別在餐桌上表演這玩意儿,很不衛生,還有建議你:下次可改用紅莓汁或蕃茄醬,別用辣椒醬,不覺得太辛苦了嗎?”
  說完便轉身出去,口中還喃喃抱怨,這頓殘局不曉得要收拾到什么時候。
  天若目瞪口呆,就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原本趴倒在桌上的雷穎已端正地坐在她眼前,完全沒事的樣子,嚇得天若用力甩甩頭,以為自己看花眼了,只見雷穎習慣地掠了一下耳邊的頭發,低咒道:“一群該死的免崽子!每個人都跟芝蘭一樣無情,看到主人快死了還惦著要吃飯。嗟!”她受不了地一揮手,完全和方才的部下一個模樣,真是不容置疑的主仆關系。
  “喔,看!像你這個表情就對了,完全是個正常人才有的反應。”雷穎一副中獎似的拍手,指著尚處惊愕中的天若,然后撇撇嘴地道:“所以我說一個人冷靜過頭,連人的最基本反應都沒有,那不是‘怪怪的’是什么?”
  天呀!誰才是最大的超級怪胎!
  天若用力吸著气,她怕吐血的會是自己,尤其為這种事吐血是很不值得的,事實上她已經不曉得該做何种反應。
  “穎……”她看著雷穎那張也算“慘絕”的臉,簡直不知該如何形容,但是有一件事她一定得問。“有……必要連……鼻子都涂辣椒?不嗆嗎?”
  “我沒涂鼻子呀!”雷穎正拿水猛灌,還猛煽著口中的火气,不明白她何以有此一問。
  “那鼻子上的是……”天若咽下口水,有點不知該如何形容那兩道淌下的鮮紅,只好伸著兩根手指朝鼻子比划著。
  雷穎的手往鼻子抹去,仔細一看。“哇!流血了,真的流血了──”這次可非人工,紅紅的液体正從她鼻孔答答流下。整瓶辣椒醬果然夠力,火气直沖腦門,再循鼻孔而下。
  “看吧、看吧,早叫你別玩了!”天若赶緊捏住她的鼻子,將她的頭抬高。
  這時雷穎整個人連帶椅子半往后仰,就從那特殊的角度仰視到,小言正端著東西站在她們后方。
  “她怎么了?”看到小言面無表情,一動也不動地站著,雷穎好奇地問。
  “小言你怎么了?沒事吧?”天若奇怪地走過去,誰知她剛一碰到小言,馬上不得了地大叫。“哇!她暈倒了!一定是看到你吐了滿桌血嚇昏了,快來人呀!”
  這一晚,海邊的小別庄有數起尖叫聲。
  經過這件事之后,天若對二哥蕭偉凡的話越來越能体會。
  疾風雷穎,天生長著一張很會騙人的臉。
  照芝蘭的說法,她的主人豈只長著一張很會騙人的臉,還外帶一張會把死人說活的嘴。
  而雷穎則不明白,為什么每個人和她在一起沒多久,對她所說的話都會用一种狐疑的目光瞄著她。
           ※        ※         ※
  沙灘上海浪逐層打來,天若赤著雙足,踩著柔軟的沙灘,感受海水涌來和海沙在腳邊的流動,濺起的浪花洒亮了她一身的朝气,每一步所踏下的腳印,再被浪潮沖刷填平。
  這里是面北的海灘,雷穎曾慎重地告訴她,別庄的四周皆已設下結界,唯獨靠北的海灘是結界不及之處,在危机未過前,絕對別獨自走出結界,更別靠近北灘。
  可是今天小言卻告訴她,雷穎有事找她,約她在北灘相候。天若感到奇怪,每天清晨雷穎總會騎著流星出去奔馳,順便巡邏別庄附近的情況,有事也會回來后,再召來大家商議,少有今天這般獨自相約的特例,但一想到她那不按牌理出牌的個性,便不以為奇了。
  這几天的相處,天若可真正領教到了,傳言中最為奇詭的光之天使。雷穎拔塵的外形、飄忽的兩性風采,再加上獨樹一格的奇魅,令每個見過她的人,都不由得在心中留下一席之地。而她兩极對比的個性,也令人印象深刻,平時的雷穎幽默机智,經常一興起,赤著腳由窗口跳下,騎上毫不上鞍的流星,無拘無束地馳騁在天地中,耀眼得像是与陽光和風融為一体。夜晚,皓月高挂時,她卻喜歡坐在夜空下,眺望藍黑無邊的海面,可以一夜不眠、不語,彷佛迷失在海空星夜里,沈思的神情令人感覺遙遠、古老。
  望著蔚藍海空,天若感歎地想,每個人都有一片屬于自己的心海吧?只差在這片心海中,是快樂的徜徉,抑或游得艱辛、走得難!
  她彎腰拾起一把海沙,細微的沙粒從掌縫中泄下,在陽光下像鍍上金色光澤般,望著那洒下的沙,彷佛點點金光落人海里。她不由得想起在泰坦神國時,席安總是喜歡以沙化字地寫下“我的怀中之寶”,那時沙對她而言所代表的是浪漫与愛情,直至見到他殘酷地對反叛者施以沙刑,她才明白沙也可以是利器,甚至殺起人來,要比真刀實劍更叫人懼駭。
  憶起往事她一甩頭,將手中的沙用力洒向大海,像是將煩人的心事盡拋海中,這時地想起雷穎望著海,曾悠悠地說:“有一种蒼茫的感覺常在我心中,唯有望著遼闊浪濤的大海,才會讓我覺得平靜,因為大海會帶走全部的愁。”看著海天相連的壯闊,隨浪而去的沙,她一笑,似乎已能体會這句話。
  決定不再自尋煩惱后,見到沙灘上滿是美麗的貝殼,她開始愉悅地在沙灘上尋寶,還大叫地拿著寶貝在陽光下檢視,像個小孩般,而其中一顆藍綠的小圓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淡淡的綠痕像雷穎那雙耀人的碧綠之眸,當下決定送給穎當飾品。
  想到雷穎,天若開始皺眉,既然叫她到海邊相候,居然到現在還沒來。就在她嘟嚷地抱怨時,一陣怪風揚起,她急忙護住眼睛,以免被風沙掃到,再睜開眼時,四周的气氛突然變得异常沈滯,正感到奇怪時,腳邊的沙粒突然開始滾動,像有生命似的在她眼前揮洒成字,赫然排列著──
  “我的怀中之寶”六個大字!
  天若駭得連退數步,就在她魂飛魄散時,熟悉的聲音自背后冰涼地響起。“怀儿──”
  這冷冽的聲音帶來震撼的一擊,天若整個人凍住,世界像在腳邊旋轉!她驀然閉上眼,不敢轉身、不敢動,甚至連呼吸都像是停止了。
  直至費席安那如冰的語調再次傳來。“或者,我該叫你蕭天若,蕭家四兄弟最寵愛的五妹!”
  她咽下喉中的恐懼,睜開眼,緩緩地轉身──
  那傲立在身后的人,表情凜絕得令人膽寒。
  嚴峻的目光、冰寒的語調,她顫然地搖頭,复雜的情緒充滿心中,為了這段情,她躲躲藏藏了兩年,費盡心力但求斬斷情絲,終究還是躲不過沙漠梟雄決然嚴懲背叛者的心。再度的相逢,她的心劇烈地躍動,掩著唇看著他朝自己走來,天若竟無法言語……
  “怎么,分別了兩年,見到自己的丈夫竟無話可說嗎?喔,我忘了,我們還沒有夫妻之實,不算夫妻,是嗎?”費席安一步步走向她,帶著激情的詭譎道:“親愛的,相信我,我迫不及待地想實行這遲來的洞房花燭夜!”看到她望著他無助地發抖,益添一股令人心疼的怜愛,以前的他見此絕不忍多傷她一分,而今的他只想將這份純洁的無辜狠狠撕裂。
  天若顫然,淚水盈然從臉頰垂落,席安已近得令她可感受到那股逼來的熱气。
  “為何哭呢?為這重逢,或者為自己犯下的愚行?”席安伸出食指接下一顆湛亮的淚珠,品嘗似的放到唇邊吮掉,天若心顫地望著他的舉動,那顆飲進他口中的淚珠就像自己,隨時會被吞噬。
  他突然捧著她的臉龐,笑的溫柔,卻近乎殘忍地道:“你早該知道的,不是嗎?我早說過你逃不掉,天涯海角我都會找到你。當初的我,拋棄自尊在你眼前下,只求你回到我身邊,而你卻毫不留情地親手斬斷這一切,离我而去。如此寡情無義的你,兩年來已將我的心折磨成真正的魔鬼。所以,我的愛人,請別如此容易地落下淚來,這只會更激起我的報复之心!”
  她咬著唇,淚反成決堤,痛苦無言地任他擁入怀中。席安吻著她頭上的發絲,說:“你明白被人背叛的感覺嗎?”
  天若不解他話中之意,這時維克多和龍頓帶著一名少女走向他們,她才發現整個北灘竟布滿他的人馬,更令她震惊的是那走向他們的少女,竟是──
  “小言──”她大惊,想沖過去卻被席安緊緊抱住。
  “為什么、為什么呀?小言──”天若不敢置信,忠心、善良的小言會做這樣的事。
  小言哭得連頭都不敢抬,只是喃喃地泣訴。“對不起、對不起,小姐……繼父貪財……拿母親的生命威脅我,我……不得已、不得已呀!”
  “小言……我明白、我明白……我不怪你……”天若硬著聲。可怜的小言,這又豈是一個小女孩所能面對的?
  “哦,倒是令人感動的主仆情深,嗯……”從背后抱緊她的席安,在她耳畔輕聲地說:“你知道我一向恨背叛者,要不要我替你處置她,我的愛人……”
  那如吐气的低語聲,令她整個汗毛悚起,尤其那令人震撼的話中之意,她愕然地仰首問道:“你、你想怎么樣?”
  席安只是望著她冷笑,并未說話,殘酷的沙刑閃過腦海,她駭然大叫:“不、不,你放了小言、放了小言──”
  就在她激動地掙扎時,席安猛然俯首吻住她,一切的掙扎与叫喊都在這一吻中,化為微弱的呻吟,之后天若在他怀中沈沈睡去。
  “小姐──”小言著急地叫著,想甩開拉住她的龍頓,卻在席安一個眼色下,被龍頓打昏。
  “嘿,對個小女孩這么粗魯,學學陛下的方法,多和善又親切!”維克多開玩笑地道。
  “那我叫醒她,交給你再來一次!”龍頓不受激地回應。
  “喲,開竅啦,終也長點智慧了!”維克多調侃地說,隨即轉向席安問道:“下一步你想怎么做?”
  看著怀中的天若,手指溫柔地理著她柔順的發絲,口吻卻淡然地道:“將那名少女送回給雷穎,你和龍頓護送怀儿先走一步。”
  “怎么,想會會美麗的天使了嗎?”維克多會意地笑著說。
  “也該是時候了,不是嗎?”席安望著遠方,神情复雜地說。
           ※        ※         ※
  陽光夾帶几許陰霾,遠處傳來陣陣雷聲,一抹光速般的翦影在風中飛馳。
  雷穎背著擎天神弩,胯下的流星以追風的速度馳進古木參天的樹林,此時大雨滂沱而下,一道轟然的雷殛划亮了林中模糊不清的視野,也照亮了前方獨里的人影。在蒙蒙的雨中,他背著手傲然而立像已等候多時,冷毅的雙眼閃著迫人的寒光。
  “費席安,交出天若!”雷穎翻身下馬,怒聲喝道。
  “雷穎,這是我和天若之間的事,希望你別插手。”他冷冷地道。
  “除非天若愿意跟你走,否則恕難從命!”
  “你執意与我為敵?”席安神色一寒。
  “這是疾風對她的承諾,護衛她到底!”雷穎猛然拔身躍起,站在三、四丈高的樹干上迎風而立。“唯今之計只有擒下你,交換天若!”
  “哦,”他冷笑。“你有這個能力嗎?”
  “哼!沙漠梟雄遠离了沙漠,也不過是個身怀武力的蠻人,環境所限,你施展不了能力,而碧靈卻會為我凝聚天地間的能量,費席安,你認命吧!”她大喝一聲,擎天神弩應勢飛起,懸空立在她眼前,碧靈像感應到主人的憤怒,發出灼亮的藍光,引來數道閃電,雷穎竟將電光抓在手上,化成青亮的光箭搭住神弩。
  “五雷定術──去!”一道光箭射出,化成五道灼亮的光束朝費席安疾射而去,分別落在他身旁形成五角連星,鎖定中央的人。
  雷穎抓住擎天神弩翻身而下,迅速地朝他飛奔而去,深知對此人,出手必須快得攻其不備,口中的咒語疾掃而出:
《天地無极,賜我神威之力,雷神,困住敵人──》

  一道劇力万鈞的雷霆直往費席安轟下,地上的五角連星射出昊亮的光華,如漩渦般圍住費席安。
  就在雷穎以為成功的時候,一聲轟然巨響爆開五角連星,強大的震力將雷穎彈開數步,一時間煙塵土屑紛飛,連一旁的樹木也為之搖傾。
  塵煙盡落之后,費席安的身形依舊傲立原地,衣衫卻因強烈的撞擊而碎裂,不明的天色籠罩了他半邊的臉,使他看來陰暗詭譎。
  雷穎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有趣,我低估了你,看來我有值得較量的對手了!”像發現難得的獵物般,綠眸一凜,閃動野性的光芒。
  “不愧是他親手栽培的絕世之寶,連我都為這般超凡的風采折服。”費席安突出惊人之語。
  他突來的言行果然令雷穎征住,隨即注意到他胸前所透出的明亮之光,耳邊的碧靈像起了感應般,藍光燦耀。
  “天地之石!”雷穎愕然。
  “對此物你不陌生吧,它是碧靈的原石。碧靈再經法力的煉化,而有凝聚天地的力量,而天地之石雖無此力,卻能護我不受任何法力、結界之傷,至于它的來源,相信你比我更清楚才是。”費席安露出神秘的笑意。
  雷穎神色凝肅,她的确比誰都清楚!天地之石、碧靈、擎天神弩,這三件寶物皆源自一人之手,那就是當今的白國君主文森──也是一手造就她的人!三件寶物她得其二,而天地之石……
  他看著雷穎緩緩地道:“我有個義兄,從我九歲和他相遇,十五年來我們見面不到五次,但他卻是我人生成長中最重要的人。五年前泰坦神國朝政腐敗,奸佞當道,而繼位的兄長卻太過仁厚,絕敵不過小人的弄權,當時的義兄只告訴我,要想擁有強盛的王朝、輝煌的功業,唯有取而代之。這句話造就了我和如今的泰坦神國,不管世人評价如何,他是我此生最敬重与欽佩的人!”
  雷穎冷冷地迎視他,對他口中的義兄不言可知。
  席安望著她,掠過一抹謎樣的眼神,意有所指地道:“他曾經告訴我,他親手栽培了一塊瑰寶,這塊瑰寶气傲天蒼,矯矯不凡,無論男女皆受其魅惑,世人喚她為光之天使。”
  一道閃電再次划過天際,映亮雷穎淡漠無衷的臉,在紛飛的雨絲中,幽暗的綠眸有几許异芒。
  席安一笑,望向大雨滂沱的天空,悠悠地接著說:“天使光姿耀人,如蒼穹之星,總有一天會展翅高飛而去。我曾這么告訴他,而他卻笑了……”他突然逼視她,星目銳利。“他說,只要天使敢有此意,他會折斷天使的羽翼,教她永遠不能再飛!”
  震撼的話題帶來沈寂,雷穎眉宇間流露了不同以往的清冷。
  “你想說什么?”
  “倦鳥也該知歸巢,更何況這只高貴的白色大鳥已遠行兩年多,一旦主人親手來擒,這下場你該清楚!”
  “這是威脅?”她沈聲地道。
  “何不說是善意的勸告,我們也算有著間接的淵源,只要河井之水互不相犯,大可和平相處,好自為之,我可不想看天使斷翼。”他撂下冷酷的話,轉身就走。
  “好個沙漠梟雄!”雷穎切齒,不屑他以此种手段。
  費席安身形停住,半轉過身,幽邈的側臉喟然地道:“穎,你怕我傷害天若,而執意保護她。但是你能明了當年她寡情地負我而去時,對我所造成的傷害嗎?這份刻骨之痛足以令我變成惡魔,所以別怪我,也別逼我,為了得回天若,我可以是無所不用其极;但是對你……我并不真想做到這种地步!”他轉身欲离去時,卻又透過雨聲傳來輕歎。“穎,回到他身邊吧!見了你之后,我能明白,他為何對你瘋狂至此,為何你……”他一頓,像要再說什么,繼而再次一歎,消失在大雨中。
  雨,下得更大了,站在雨中的雷穎,動也不動,黯翠的眸子朝費席安消失的方向射出森冷的寒意。
  “費、席、安──”她咬牙地壓下勃發的怒意,雙手緊握得關節泛白,憤恨地大吼。“你不該威脅我,尤其不該拿他威脅我──”
  樹林的另一端,芝蘭、貝卡,和其他烈日軍團的成員快馬奔來。
  “穎大人,你沒事吧!”芝蘭一下馬,軌著急地檢視她。
  “你攔截到沙漠梟雄了嗎?穎大人。”其他的人也關切地詢問。
  雷穎神色絕寒,不置一言。
  貝卡環視周遭,斷枝焦屑和電殛劈裂的地表,內心有數。
  “怎么了……”芝蘭發現到她怪异的神色。
  “芝蘭……”雷穎終于開口,聲調隱含奇异的悸動。“通知蕭家天若被劫,貝卡,將烈日軍團集合后,先讓他們啟程回白國。”說完轉身就往流星的方向走去。
  “穎大人,那你呢,你要去哪儿?”眾人楞住,芝蘭著急地追上去。
  “我要去泰坦神國救回天若。”她的聲音突然激烈起來。“哼,費席安,我們走著瞧!你要我罷手,我偏攪得你泰坦神國翻天覆地。”
  “你要單槍匹馬深入北方,太危險了!”芝蘭嚇一跳。
  “穎大人,現下你和泰坦神國交惡、歐諾人又恨你入骨,北方對你完全不利呀!請你慎重考慮,別只身涉險!”貝卡也在旁勸阻。
  “大人,你就算要去泰坦神國,也將烈日軍團帶走,我們永遠跟隨大人!”一旁的部下著急地道。
  “夠了!我已決定,你們不用再多說!”未理眾人的勸阻,她拉了流星就要上馬。這時,芝蘭的聲音冷靜地傳來
  “穎大人,如果你執意前往泰坦神國,我只好据實回報……文森陛下。”
  雷穎停住,貝卡制止地拉拉她的衣袖,芝蘭卻不理,連身旁的眾人也惊愕地看著她,因為自從兩年前的劇變之后,他們都有一個共通的默契,絕不在雷穎面前提起文森。
  “你說什么?”雷穎回過頭。
  芝蘭深吸一口气,道:“你听到了,只要你前往泰坦神國,我定當回報文森陛下,這樣的愚行,總要有人阻止!”
  雷穎望著她像不認識她,氤氳的綠眸竟有些哀傷,隨即笑了,笑得悲怜、笑得凄然。“好、好……很好,連你都要威脅我!連你都要拿他來威脅我嗎?你們每個都是他派來監視我的吧!在這世上我還能相信誰……永遠……我都擺脫不了他嗎?呀──”她哀憤地朝天大吼。
  勁風掃起,強烈的气流震退周遭的人,風刃如漩渦環環圍繞雷穎,激動的心令她再也控制不了,銳利的風刃開始在她自己身上划出血痕。
  “穎大人──”眾人駭得想制止,奈何強勁的气流阻撓了他們。
  “不要,求你,別傷害自己──”芝蘭哭泣地叫著,她很清楚,雷穎一旦情緒繃到极點,就會控制不住地傷害自己。
  “大人,烈日軍團皆愿任你責罰,請你住手呀!”圍繞在旁的眾人著急地大聲叫道。
  奈何雷穎已深陷在自己封閉的情緒中,听不到外來的聲音。綠眸漸漸失去瞳彩,她無神地看著自己的手,被風刃所割開的傷口正淌著血,似乎每多流一滴血,她的痛苦就少一些。
  突然一只有力的手伸來握緊她,像拉回她渙散的意識,雷穎猛然一震,貝卡滿身是被風刃所划過的傷口,臉龐流著殷紅的血絲在主人眼前跪下,執起雷穎的手,俯身在手背上吻了一下,道:“穎大人,有任何的痛苦請發泄在貝卡身上,只求你別再傷害自己。”
  “貝卡……”雷穎動容地看著傷痕累累的貝卡,這時環伺的气流也隨之停下。
  芝蘭哭泣地道:“你怎么能說我們是陛下派來的,怎么能說世上沒有你能信任的人?當初大家舍命護你逃出白國,兩年來眾人相互扶持的歲月,你都不當一回事嗎?如今你怎么能說這种話、做這种事來傷害大家?”
  “芝蘭……”雷穎彷佛醒過來般看到眼前眾人滿是憂傷的臉。
  “兩年前那刻骨的傷害你忘了嗎?你為老國王的死,不惜運用自己的勢力聯合老臣想抵制文森陛下,卻反而陷入文森陛下的陰謀中,縱然在戰場上你是個無敵的常胜之將,可是你的武功、謀略一切盡是陛下所教,徒弟又怎能扳倒師父,這場政變你輸得一無所有,軍權、地位,全付之一炬!陛下早想得到你,廢掉你的武力,將你軟禁,正好都讓他行之有名。若非三位長老的犧牲換來陛下的特赦,愿意放你遠行冷靜心情,烈日軍團護你遠走天涯,你又怎能全身而退。這些教訓你都忘了嗎?”
  “夠了!不要說了!”雷穎痛苦地搬過頭。
  “我知道你不想听,但總要有人告訴你事實的真相,文森陛下是個可怕的人物,他的作風、個性,你比我們任何人都清楚。為了將你留在身邊,哪怕你是癱了或瘸了,他都會擒下你,更何況如今陛下三道命令召不回你,豈會就此罷休,或許他正親身前來──”
  “芝蘭別說了……別說了……”雷穎緊閉著眼,沙啞的嗓音是掩不住的哀傷。
  芝蘭卻哽咽繼續道:“當年猛遭巨創的你將自己的心神完全封閉,整個人有如行尸走肉,為了喚回你的意識,眾人輪流守在你身邊告訴你點點滴滴的往事,你知道嗎?每當我照顧著毫無生气的你,我總會想你是不是早就死了,活著的只是一具無意識的軀体,我們這樣的努力真的能喚回你嗎?直到半年后你開始走出自己的藩篱,看著陽光又回到你身上,大家的內心是多么的興奮与激動!”她突然在雷穎眼前跪下。“穎大人,我只要你明白,眾人宁愿死在你眼前,也不愿再看到行尸走肉、毫無生气的你呀!”
  “穎大人,你并不孤單呀,我們大家都需要你,請你別舍下烈日軍團,有什么痛苦烈日軍團每個人都愿任你發泄,只求你多珍惜自己!”貝卡暗啞地說,而在旁的屬下每個人都在她眼前跪下請命。
  雷穎心中感情翻涌,她驀然地合上眼,淚噙在眼中,平時的她決不輕易落淚,從小她就深信,流淚只會讓自己顯得懦弱,她雷穎要當的是強者而非弱者,什么事只要堅強沒有解決不了的。
  環視著跪在她眼前一個個滿腔忠義的屬下,她握住貝卡和芝蘭的手哽聲地道:“是的,我不孤單,我有你們,只有你們才是真正屬于我,疾風雷穎不為誰、只為你們而活,我會好好珍惜自己,因為我的命不再是我一個人的,你們每個人都擁有它呀!”
  “穎大人……”眾人動容地望著他們的主人。
  “好了,都起來吧,我可還沒死呢,難過成這樣,想我早夭呀!”雷穎幽默如珠地恢复她調侃的本性。
  “你現在想怎么辦?”芝蘭問。
  “先通知蕭家是首要之事,而我……”她悠然一歎。“不論如何,我還是得前往泰坦神國一趟,天若被擒是我失職,所以北方再危險,我也一定要親身走一趟确定她的情況,這是我的責任,你們別再阻擋我,也別再勸我。”
  “只要你別再只身涉險,以后也絕不拋下烈日軍團單獨行動,這樣的話,哪怕你要去地獄大家也不攔著你,奉陪到底!”芝蘭理解地說。
  “當然,有疾風雷穎就有烈日軍團!”雷穎一笑,承諾地回應。
  她望著費席安离去的方向,冷哼地說:“你看著吧,費席安,蕭家老大也不是好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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