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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楓林園里──
  伊丹听完天若的敘述后,沈吟地皺著眉道:“据我所知,席安此行只帶回你,其他并未有任何隨行的女孩。”
  “可是……”她心有余悸地將血酒的事道出。
  “生飲血酒?”伊丹愕然。隨即忍俊不禁笑出。“怀儿,你真的相信他說的,席安再殘也還不至于天良淪喪到這等地步!”
  “不,是真的,他瘋了……”想起被逼飲下的腥紅液体,她惡心地閉著嘴。
  “席安在嚇你的,不相信的話,就叫門口的那家伙親自來回答你。”伊丹突然笑著朝門口神秘地道。
  維克多俊朗的身形在門口出現,一看到天若訝异的臉,他再也忍不住地靠到門板上大笑。
  “我的天呀!我真是越來越佩服陛下了,能玩出這一手,生飲血酒,哈……”他完全笑翻天地捶著門,還朝天若道:“陛下還有沒有說,要啃小言的肉、剝小言的皮、抽小言的筋呀!”
  天若看他那兩道眉和眼都已彎成半月形,擺明是在笑話她,她臉紅地跺腳道:“是真的,你們怎么都不相信我。伊丹大哥你不能相信維克多,他是幫席安的,才不會說實話呢!”
  “嘿,好心一點,是我通報你的伊丹大哥回來,否則你接下來可就不只生飲血酒,搞不好是涼拌人筋和快炒人肉,是誰的我不曉得,可以确定的是,絕不是你口中的小言。”
  “你怎么知道?”她嘟囔地問,頗不信老愛取笑人的維克多。
  “因為當初在北灘的時候,龍頓將那名少女送回去了!”維克多宣布道。
  “小言早就被送回去了,那席安他……”她惊訝地張著嘴。
  “故意嚇個小白痴呀!”維克多自然地接口。
  “這么說,那杯酒……”一定也是騙她的,她松一口气。
  “這就不一定了!”對這點,維克多正經地道:“陛下做事向來喜歡如真似假,就算不是人血,是豬血、牛血也都還好,万一是貓呀狗的就不曉得了!”
  光听這些也夠令天若頭皮發麻,反胃作嘔。這時維克多突然一擊掌,像想起什么似的,恍然大悟地道:“原來就是這樣,難怪昨天龍頓養的‘過敏’死掉了,全身乾得像血液被抽光似的。”
  “過敏?是什么呀!”好怪的名字,她害怕地捂著胸口問。
  “一只很胖的老鼠呀!”他比划道。“有貓那么大喔!龍頓飼養多年了,對它就像家人似的,昨天突然暴斃,害龍頓打破了男儿有淚不輕彈的禁忌。唉,真是人生無常、月有陰睛,大家也只能安慰他節哀順變。”
  老鼠,還是一只大得像貓的老鼠,老鼠血……在旁的伊丹赶緊接住昏倒的她。
  “呢,你還真的信呀!”換維克多不敢置信地看著昏倒的她。
  伊丹斜睨他。“泰坦神國的君臣素質還真是僅止于此呀!”
  維克多無辜地聳聳肩。
  當天若睜開眼的時候,就看到伊丹關切的臉。“怀儿,還好吧,先喝口水鎮定一下。”
  她接過伊丹遞過來的水,目光掃視周遭。“那可惡的人呢?”
  “怕你醒來殺他,早先跑了!維克多這家伙就是愛捉弄人,別人上當還沒話說,你該很清楚他,居然還會受他的騙!”
  “我嚇傻了,而且他說得像真的一樣。”她埋怨地說,覺得自己身邊怎么淨出這類人,維克多和雷穎兩個人都是騙死人不償命的!
  伊丹看著她,溫雅的聲音帶著一抹嚴謹地說:“很多事我們是不是該仔細地談談了,怀儿或者天若,你希望我叫你哪個名字?”
  天若抿著唇,知道這是自己遲早要面對的,她半垂著眼帘,幽歎地道:“怀儿因他而在泰坦神國重生,這個身分是他所賜予的。而天若來自父母的賜予,有家有親人,是更真實的存在,我不過是做回了自己。”
  “所以你舍下了怀儿的一切!”
  她苦澀地搖頭。“我什么都難舍,可是他恨蕭家人,而我偏偏身為蕭家人。親情与愛情,我選擇前者,失去后者我還有避風港可療傷止痛;而失去前者的話,我就是個連根都沒有的人!”
  伊丹輕歎地道:“我無法說你錯,也無法說你對。事實上你确是做下了一個明智的抉擇,然而道義上和情理上你卻是辜負了席安,也辜負了我以及所有對你好的人!”
  天若愕然地抬頭。
  “怀儿,我還是叫你怀儿,因為我只認得在泰坦神國,我疼惜如妹妹般的少女怀儿。親情對你是根,而一年的相處你早已融入了大家的心里,眾人疼愛你如家人,你的离去又何嘗不是帶走了我們的根。你從沒努力過,就自私地選擇了一條犧牲一方的路,這對我們、對席安公平嗎?這件事難道只能這樣解決嗎?”伊丹嚴肅地道。
  面對他的指責,天若無言了,她驀然地回想,這兩年為了她,整個蕭家不知投注多少心力,到頭來她還是得面對當初她逃避的問題,而兩年的歲月更加深彼此的仇恨。她恍然發覺,自己是多么的自私差勁,當初只想到自己不受傷害,而從沒想過這樣的言行令多少人困她而受苦。
  “怀儿,席安曾有過一段感情的巨創,也因而在性格上有很大的缺陷,所以有段日子他的私生活簡直是荒唐頹廢;但是這一切因遇到你而改變。自從有了你以后,他懂得珍惜、懂得付出感情,也因而撫平了他心中那段舊有的重創。”
  “是什么往事令他這么痛苦?”她顫著唇問。
  “這點得由他對你說。”伊丹直視她。“一年多的相處歲月對你而言,或許只是生命中最值得紀念的日子,但對席安而言卻是將二十多年的感情盡付這一年的歲月中。你讓他有寄托、也讓他知道愛人,更令他走出陰霾,他將全部的感情与希望都系在你身上,而你的离去等于否定了他全部的付出。”
  “我……我該怎么做,該怎么做才能彌補我對他的傷害……”她掩面低泣,至今她才知道自己做了怎樣的事。
  “怀儿,告訴我,你還愛他嗎?”伊丹拉著她的手,溫柔地問。
  她用力點頭。“愛,我愛他,我一直都是!”
  伊丹微笑地拭掉她的淚。
  當天若獨自一人走在回寢宮的路上時,腦中是一片混沌的茫茫然,伊丹的話不停地回蕩在她耳邊……
  “席安一時間對你是舊恨難消,但是你知道,當年你傷他有多重嗎?當初他為了阻止你的离開,而放出法力,結果被天地之石反扑震傷。很諷刺,從未有人能使他受傷,結果竟是被自己的力量所傷。几天几夜失去意識的他,只是一直叫著:‘怀儿,別走,別离我而去!’他的身、心因你而重創。所以怀儿,此刻該是你重新面對這份感傷、這份愛,以行動和真心來包容!”
  天若胸口猶如壓了無數石塊,只感到完全的痛苦与哀傷,她竟曾對他做過這么殘忍的事。此刻她好想、好想馬上見到他,撫平他一切的痛。
  她接近寢宮的時候,宮女、侍衛全神色惊慌地圍繞在寢室門外,里面傳來了震天怒吼和器皿的摔碎聲。
  眾人如見著救星般,全松了一口气,卻也忐忑不安地告訴她情況。
  “剛剛在大殿陛下知道你去楓林園后,震怒极了,后來是維克多大人勸住了他,說你一定回到寢宮里來,結果陛下回到寢宮沒見著你,又開始大發雷霆。”
  “陛下正在震怒中,怀儿小姐你進去得小心點。”
  “還是奴婢再去請伊丹宰相,或者維克多大人來,比較好?”
  她搖頭示意地揮退了他們。手一接触到門,她已感受到這扇門后所傳來的危險和怒火。在昨天之前這憤怒的火焰是令她這么的害怕,而今……
  門一推開,房中那狂暴的眸光,瞬間鎖定她。“你倒是敢一個人回來,如何,去找皇兄哭訴我的罪是嗎?迫不及待地讓每個人都知道你所受的委屈,是嗎?”
  天若走近他,在他身前一步之距的時候,席安一把扯過她,怒叫道:“說話呀!”
  她抿著唇,紫瞳盈著淚水,將手放到他的胸膛上,輕撫著那靠近心髒的結實,哽聲地問:“痛嗎?當初的傷?”
  席安盯著她,彷佛她在自己咽喉上划了一刀,他握緊她的手,憤怒地道:“該死的你,跟我玩什么游戲!”
  天若對他的話恍若未聞,只是定定地凝望著他,紫眸湛亮而憂傷。
  “玩心机是嗎?好,今天不管你耍什么詭計,或找任何人來都沒有用。”他突然捧起她的臉,緊繃的聲音帶著一股邪惡的饑渴,嘶啞地道:“我現在就要得到你!”
  他以為會看到她惊惶的臉,或者抗拒的舉動。沒想到那掌中的小臉竟幽幽一笑,反將自己埋進他怀中,低語道:“任何事,只要能撫平你心中的傷痛,我都愿意為你而做!”
  席安僵住!隨即怒吼一聲,天若在他的粗暴下被釘到牆上,狂厲的聲音在她唇邊吹拂。“哼,撫平我心中的傷害,任何事都愿意做是嗎?蕭天若,我不需要你的怜憫,你會因這句話而付出代价。”
  強力的沖擊令她咳著聲道:“不是……怜憫,我愛你呀!我只想彌補我曾犯下的錯。”
  “愛?你沒資格說這個字。”他切齒大吼。“兩年前……你絕情地粉碎了我的希望,兩年后你還能對我說你愛我,怀儿呀怀儿,你究竟想怎么折磨我?我不會原諒你的,當初你是怎樣的絕情,今天我就讓你知道!”
  席安猛然扯裂自己的衣服,再往她前襟抓去,瞬間撕裂它,當丰盈的胸部展露出來后,身下的裙子也傳來清脆的裂帛聲,他猛地舉起她,壯碩的身体將她緊嵌在他和牆之間,身下他堅挺的欲望用力抵著她。焚身的欲火吞噬了他,也引燃了那愛恨的苗,燒得他痛苦絕決。
  激情的風暴在二人間蕩開,火熱的悸動從她身下某處直竄上來。“如果能讓你原諒我,如果這樣才能平息……你的創傷,我愿意……”
  席安眸光一凜,一咬牙,狠狠穿過那層障礙,如刀般刺穿了她!天若惊喘地咬著唇,忍住那逸出喉中的痛苦呼喊,失真的血跡沿著她的腿而淌下……
  “痛苦嗎?現在就算你哭,我也不會停手的!”他緊抵著她,粗嘎的气息在她緊閉的眉目間低喃,他終于占有了她。
  紫眸悠然地睜開,輕撫著他的臉,她主動將唇吻上他,在他唇瓣間低語。“我說過……我的身体……我的心,都是你的……為了你……我不后悔……”
  席安驀然震住。神情复雜地望著眼前柔弱纖美的臉,曾有的往事彷佛重疊,令他不禁嘶啞地叫著。“你……你……”
  天若溫柔一笑,抱住他的頸項。
  而席安卻抱著她文風不動,他的一部分還充滿她体內。不久,他抱著她到床上,卻已不再憤怒、不再殘暴;她听見他低語的呢喃,輕緩而沙啞地安撫她。愛撫的手指、炙熱的唇舌溫柔地梭巡她全身,与她共舞一場纏綿悱惻的夢。
           ※        ※         ※
  二樓的議事廳里,費席安正听取各個机要大臣所上稟的朝政要事,每個大臣所報告的由他裁決后,交由維克多記錄下來。
  “各位大臣,沒什么重大的事情要再上呈的話,今天就到此吧!”維克多看到席安示意的眼神,宣布地說。
  眾人告退,魚貫地走出。龍頓卻留在原地,一副有話要說,卻又猶豫地坐立難安。
  席安見狀不禁有趣地問道:“龍頓,什么事?”
  龍頓看向席安,對他所要講的事有點遲疑,這件事本不該由他說,奈何眾大臣沒人敢說,于是大家非常聰明地將焦點對准龍頓,用激將法激得他老兄一掌答應的拍胸,決定擔下這件任務。
  現在這條牛很后悔,卻還是訥訥地開口。“陛下……蕭……家的老大,蕭艾倫已經正式遣派使者來傳達訊息,近期內就要拜會泰坦神國,說……要討論……討論……”
  他未再講下去,席安卻已明白了,眸光一黯,起身走到窗前,推開窗戶;深吸口气緩緩地道:“終于來了,是嗎?”
  “豈只來了,根据情報這次連光之天使都隨著蕭艾倫蒞臨,你上次是怎么惹她的,我不曉得,只知道泰坦神國這下可熱鬧了。”維克多一副加油添醋似的語气對席安說。
  “雷穎……”席安皺眉,隨即一歎。“你……就是不肯放手嗎?也罷!這才像你傲骨倔強的個性。”
  “還有,歐諾人近來動作頻頻,他們埋伏在宮中的奸細也蠢蠢欲動,依我看要不了多久,那些人就會有所行動了。”縱克多接著道。
  “放心,我一定會好好保護皇宮和陛下的安全。”龍頓拍胸保證道。
  維克多瞄了他一眼,對他方才那副不敢開口的模樣,嘲諷地道:“我可不敢相信一個連話都只敢講一半的人。奇怪你塊頭這么大,怎么膽子就沒成正比喔!”
  龍頓臉紅脖子粗地瞪他,卻無一句話可回。
  席安沈吟著,多年前歐諾人就對泰坦神國暗中進行著顛覆的陰謀,近來似有由暗轉明的趨勢,動作越來越明顯,他确實得小心防范。就在席安望著窗外沈思時,天若美麗的倩影出現在對面的宮殿走道上,看她似要回寢宮,中途卻被停在一旁欄上的小鳥吸引住。看到那朝她啾啾鳴叫的鳥儿,她溫柔地朝那几只逗人的鳥儿伸出手,鳥儿也頗富靈性地飛到她手上,吱吱叫著,天若清麗的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席安看痴了,目光溫柔地凝鎖住那令他情系一生的女子。他深深地明白,她就像他体內跳動的那顆心,僅有且唯一。
  自從那次他占有了她之后,他們的關系已明顯地改善,他漸漸放松對她的限制,但依舊無法放心地命人盯著。而她像知曉他的疑慮,平時皆待在寢宮,甚少走出,也從未對他問起有關蕭家的任何消息,种种的回應,只求令他安心。雖是如此,他們之間依舊有著層層隔閡,席安無法完全相信她,而蕭家人逼近的事實再度考驗著他們,唯有一點可以确定的是,那种心被活活挖走的痛苦,他絕不愿再嘗到。不論她是怀儿或蕭家人,都是他此生唯一的至愛,他絕不能再失去她。
  這時有兩道黑影在花叢間一閃而過,快得几乎令人毫無所覺,居高臨下的席安卻看得一清二楚。只見那兩道黑影迅速越過層層的障礙,每個人手上皆執著一柄在陽光下寒气耀眼的長劍,往正在与鳥儿嬉戲的天若疾沖而去──
  “怀儿,危險──”情況危及到他來不及作任何反應,只能心惊裂肺地大叫。
  突來的警告聲令天若一震,快得令她來不及知道發生何事,就見到兩道白光充滿殺气朝她而來,天若避之不及,千鈞一發之際,熟悉的人影倏然在她眼前現身,兩道劍光穿過擋在她眼前人的身体里,瞬間,猛然伸手扼住行刺者的咽喉,隨著利刃的穿身而扼斷二人的脖頸。當維克多和龍頓赶來的時候,就見到這震撼的一幕。
  天若惊懼地顫著唇,眼見那替她擋下致命狙擊的人,鮮血沿著穿身的劍尖涔涔滴下,當席安轉過身面對她的時候,她不敢置信地搖著頭。殷紅的血絲淌下他的嘴角,劇烈的痛楚令他面色扭曲,卻只見他以充滿鮮血的手,顫抖地撫著她的臉輕聲道:“怀……儿,沒事了……別怕……我會保護你……”溫稠的血液,從他手上流下了她的臉頰,天若抱住昏倒的席安失聲大叫。
           ※        ※         ※
  寢宮里眾人几乎為搶救席安而亂成一團,伊丹、天若、維克多和龍頓,及其他几位大臣全著急地隨侍在側。
  “他怎么樣了?不要緊吧?”天若難過地問。
  “陛下這次傷得很重呀,兩道劍傷中最嚴重的就是穿胸的那一劍,幸好他身上的天地之石會自動以真气護体,否則性命堪虞!”御醫沈著臉,小心地檢視。
  “那他……”
  “雖然性命之憂,但也大意不得,得休養很長一段時間,且短期內無法再動真气。”
  “你是說他這段期間內已無法力護身?”伊丹憂心地問。
  御醫嚴肅地點頭。听到他無性命之憂,眾人全都松了口气。御醫退下后,天若坐在他身邊,看著他雖在昏睡中也因痛苦而皺著眉。她腦中不由得浮起那令她無比椎心的一幕,他浴著血傷勢沈重,卻還只是擔心著她,天若哽咽地淚如雨下。這時在她身后的維克多安慰地拍拍她的肩。
  伊丹沈吟地道:“席安目前身負重傷無法施展法力,而那些暗殺者絕對不會就此罷休,看來這段期間皇宮的警衛內、外都要再加強,怀儿,這段期間你不論做什么,都要小心自己的安全,知道嗎?”
  天若頷首,此時在昏睡中的席安,痛苦地喃喃低喚:“怀儿……怀儿……”令眾人搖頭感歎,伊丹更是喟然長歎,愛若至此,又何苦互相折磨?
  “我……我去命人傳晚膳來……”天若尷尬地想回避,她剛一起身,床上的人猛然拉住她。
  席安突然睜開眼,朝她怒聲地道:“你又想离開我了,不准走、不准你走──”他緊握住天若的手腕,卻也因此更牽動他的傷口,鮮血因他的激動而涌出,眾人全被嚇到。
  “席安,你冷靜一點,怀儿她哪儿都不去,你這樣會嚇到她的,快放手!”伊丹半哄半罵地道。
  “是呀!陛下,你傷得很重,千万別亂動,我們都在這儿,怀儿小姐能往哪儿去?”維克多也赶緊安撫地道。
  “席安……我會陪在你身邊的,你別激動,這樣對你傷口不好……”天若被他握得手腕几乎都快折了,面對他突來的狂飆令她完全不知所措。
  “住口!我不會相信你,別以為我現在受傷無法管得住你,就有机可乘,你敢再逃的話試試看,我──”顧不得重創的傷,他怒吼大叫,過度激動下他劇烈地咳起來,更因牽動傷口而令他痛得咬牙。
  “席安、席安,你不要這樣──”天若突然抱著他痛哭失聲。“我知道你因自己的傷而憤怒,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可是你知道嗎?在那一刻危急存亡間,我誰都不想、誰都不叫,我只想到你、只想到你呀!你能感應到的對不對?除卻了仇恨,我們總還擁有共同的回憶,是不是?請你相信,我會在你身邊的、我會的……你要我怎么做我都依你,只求你好好養傷、別再激動,你的傷口要是惡化了,有個什么万一你要我怎么辦……怎么辦……”
  “怀儿……”他安靜了,尤其被她擁抱著的感覺是如此舒适美好,但他還是不得不輕聲地叫了。“怀儿……好痛呀!”
  “呃,對不起!”意識到他受了傷,她赶緊放開。
  “不,別离開我。”席安赶緊拉住放開手的她,雙目望著她嫣紅的面頰炯炯發亮,他嘶啞地道:“怀儿,來!你躺在我身邊。”
  “這……”他身負重傷,尤其眾人的目光全看向她,對他這個要求天若羞得不敢允諾。
  見她面帶猶豫,席安又火了。“你不愿意,那表示你方才的話全是騙我的,還說什么都依我,連這點要求你都不答應,要我怎么相信你!”
  “不是的,我……”見他又生气了,天若急忙想安撫他。
  此時的席安除了受傷行動不便外,更因無法自在地擁抱她而煩躁,是以對要求的事一得不到回應,竟像小孩般發怒、撒野。
  維克多清清嗓子,附在她耳邊,卻故意以每個人都听得到的音量,詭笑道:“怀儿小姐,陛下的健康關系著整個國家的未來,為了國家、為了人民,你就犧牲奉獻,為國‘捐軀’吧!”
  天若當下羞紅了臉,怨懟地瞪著他,他卻咧著牙齒笑嘻嘻地看她。
  “好了,別再為難怀儿了,既然席安沒大礙,我們就先出去了。”伊丹簡直為這對歡喜冤家又好气又好笑,其他人見狀也知趣地告退。
  而伊丹走到門口卻又折回來,拍拍天若的肩膀道:“怀儿,我這弟弟難纏,但是為了大局著想,就請你多擔待點,畢竟這份為國‘捐軀’的榮耀,也只有你能胜任。”
  “伊丹大哥──”天若沒想到伊丹也會調侃她,跺著腳,臉紅得几乎埋到地上去。門口的維克多听到,當下笑彎了腰。伊丹也抑不住笑意地走出去,看見她嬌嗔的表情,他可明白為何維克多這么愛損人。
  眾人出去后,天若才發現躺在床上的席安一直凝鎖住她,他朝她伸出手。
  “怀儿,來,到我身邊來……”溫柔而沙啞的聲音召喚著她,那溫柔的神情一如當年,是那將她捧在掌上愛若至寶的男人。天若的心悸動著,握住他的手,任他牽引著走進他怀中。閉上眼她听著那穩健熟悉的心跳聲,無聲地落下淚來,這一次她知道自己終于真正地回到這屬于她的溫暖怀抱。
  “別哭……”撫著她的頭發,席安吻著發絲輕笑。“我現在是有心無力,不會真的要你‘捐軀’的。”
  他竟拿維克多的話來取笑,天若大發嬌嗔。“你明知道人家不是為這件事,還幫他取笑我,你們君臣倆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席安為她的話而笑,卻因此牽動傷口,忍不住呻吟。
  天若急忙抬起頭,憂慮地問:“是不是我碰到你的傷口,我看我還是下去坐著好了!”說著就要起身,席安的手臂卻圈鎖住她,不讓她起身。
  “不,別動,就這樣待在我怀中,靜靜地,听我說一段往事!”
  天若感覺到他聲音中的落寂,便一動也不動地任他圍在怀中,靜靜地听著。
  席安悠悠地一歎,空茫的聲音顯得遙遠。“七年前,在我還是太子的時候,曾喜歡一個女孩,她叫巧柔,巧柔本是罪臣之女,我因見她气質不俗,才赦免她,將她留在身邊,更重要的一點是……她不會說話。”
  “啞女!”天若惊愕。
  席安凄楚地一笑。“當時的我只想找個女人在身邊,說是情婦或者發泄性欲的對象都行,而宮中那些長舌諂媚的女人令我厭惡,巧柔的無言正是我最滿意的地方了。”
  他的目光落在空中的某個點。“巧柔是個善良的女孩,她一如其名乖巧柔順,侍奉我小心翼翼,對我一切暴躁的個性和言行全都逆來順受,絕不會有任何違逆我之言,而我對她所奉獻的一切是覺得這么理所當然,從不覺得有什么錯。但是曾几何時,我的目光開始下意識地搜尋她,在角落中我總能發現一雙大大的眼睛微笑地望著我,怯怯的身影烙在我心中。我明白自己開始喜歡上她了,我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天呀!堂堂的泰坦神國皇子竟會喜歡上一個罪臣之女,而這樣的感情也令我害怕。于是我開始疏遠她,甚至惡言相向,對我的轉變她惊慌失措,但是這一切的委屈她全含淚忍下,那雙眼依舊深情地望著我,這更讓我深感罪惡。”
  天若抬頭望著他,眼前那深邃的眸子充滿了痛苦。
  他繼續道:“我和巧柔的情況隨著時間而越見緊張,直到有一天她昏倒了,御醫診斷后,我才知道她怀孕了,這個消息對我無异是睛天霹靂。我開始怀疑她是個耍心机的女人,和其他女人一樣想以怀孕來要脅我。我咆哮地吼她,一個啞女也想飛上枝頭當鳳凰,憤怒地要她把孩子拿掉,她嚇坏了,急忙跪下來哭著求我、跟我磕頭,表示只要孩子安全地生下來,要賜她死或者流放邊境她都無悔,而我……竟然殘忍地推開她,拒絕她一切的要求!”
  席安的聲音出現了一股抑制不住的悲涼,為當年的巧柔感到哀傷。“第二天她失蹤了,我瘋狂地尋找,時間一天天的過去,可是整個泰坦神國都找不到她,這時我才知道她在我心中的地位有多重要。我每天對著天空吶喊,只要她回來,我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不在乎身分地位,可是她始終沒出現在我眼前。半年后,我在邊境一處貧民窟中發現了她。當時的她神智渙散、瘦到几乎形銷骨立,卻挺著偌大的肚子殘喘地活著。我簡直不敢置信眼前的人,是曾伴在我身邊的佳人。”
  天若惊喘,為他當年的無情和巧柔的遭遇而震撼。
  “后來我才知道她离開我的時候,在沙漠中遇到了匪寇,那群人……輪奸了她!她整個人因這件事的沖擊而精神崩潰,嬰儿早已胎死腹中,而她還天真地以為自己要生了。我將她接回來后,日夜守在她身邊悉心照料她,但是那雙空洞的眼無憎也無愛,只是茫然地望著我,像在指責我的罪!直至她臨死前的那一刻,她彷佛清醒過來,望著我不停地落下淚來。我哀痛欲絕地抱緊她,她攤開我的手掌,在我的掌心上顫抖地寫下‘為你,無悔’,而后死在我怀中。”他暗啞地哽著聲。“當時不論我怎么哭喊都喚不回她,深情的眸子已永遠閉上,至此,我才知道我失去了什么。一份真情真愛被我虛偽的無知扼殺掉。”
  天若怔在他怀中。“為你,無悔”,難怪當席安占有她,她對他說出這句話時,席安會驀然震住,這句話對他是多么不能承受的往事之痛。
  席安哀絕地道:“這份逝去的情像在我心底開了一個洞,我變得憤世嫉俗,恨一切世間的法規。我坐上泰坦神國王位后,我讓自己在忙碌与靡爛的生活中麻痹,但是每當想到往事,無邊的空虛与痛苦總是緊跟著我,沒想到當我擁有權力与名利之后,我的心依舊獨飲這世間的凄涼。”
  他突然捧著她的臉,深邃而痛苦的眸子,望進她那雙紫潭深處。“直到我在沙漠中遇到了你,看見你時,我震訝不已,你跟巧柔是如此的相像,個性、外型都令我彷若看到了她,而你也喪失了記憶,在次令我覺得這是上天賜給我的。但是,怀儿,我從沒將你當成她的化身,你們雖像,卻又全然不一樣!巧柔太傻,為我這樣的男人付出,對她太不公平、也太不值得,她那几近偉大的情操,令我汗顏,對她,我是愧疚多于愛情!當我遇見和她相像的你,進而對你動心時,我告訴自己,這次我要懂得愛人、懂得付出感情,絕不再讓這段情溜走,我小心翼翼地維護,有過一次的感情創傷令我明白真愛難尋;因為難尋,所以我更珍惜地付出一切,呵寵地將你捧在手中,深怕有任何閃失,結果你是怎么回報我的?對你,我已不可自拔,怀儿,別再离開我,再度失去你的話,我會死!”
  “席安、席安,不會了、不會再有這樣的情況了,我會在你身邊陪你、不會再离開你了,你的怀中之寶一輩子都會伴在你身邊的,席安……”天若捧著他的臉,主動吻上他的唇,為他聲音中的傷害感到心痛。
  席安移動唇回應她,在她唇齒間啞聲地笑道:“你再這樣挑逗我,真的會要你‘捐軀’喔!”
  天若撇撇嘴。“你要有力气就來呀!色魔就是色魔,傷成這樣還只想到那件事!”
  “好丫頭,趁我傷重動你不得,就這么欺負我,小心,等我傷好,看我怎么治你!”他擰擰她的鼻子。
  天若笑著再偎到他怀中,未几,兩人相擁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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