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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節


  “崔祈?”李風揚對這個陌生的名字皺起眉。
  這個姓崔的老家伙是誰?万俟丁怎么有理所當然他該認識的語气?
  “崔祈是崔貴妃的父親,也就是當今國丈爺。”万俟丁作了補充說明。
  聞言,李風揚恍然地嘲諷一笑,“皇上那么多個妃子,每個都稱國丈,皇親國戚何其多,我沒必要每個都認識吧?又不是我的泰山大人。”
  万俟丁不發表意見。“另一個人是王文錫。”
  咦?這個名字有點熟悉,是誰呢?
  “是皇太后的兄長,也是……”
  “我的舅舅!”李風揚敲掌續道。“不可能,舅舅一向對朝廷忠心耿耿,一定是弄錯了!”
  “屬下只是將王爺傳來的消息報告与七爺。”万俟丁一板一眼地道。
  李風揚睨向他,“那我要你查的,參与這次叛亂的武林人士呢?”
  “未能完全确定,尚須五日時間。”万俟丁拿出一張紙,“但有初步鎖定的人名。”
  對完全無情緒起伏的万俟丁,李風揚有一种無力的感覺。他接過名單大略看了一下,几個心里有數的人全榜上有名。
  “万俟丁,孔姑娘是否跟你抱怨過?”他突然將話題轉向与叛亂毫無關聯的事情上,把名單收入怀中。
  “屬下不懂。”
  “抱怨你太無趣、正經、嚴肅之類的?”
  “未曾。”
  “真的?”李風揚不太相信地斜睨著他。
  “屬下不敢欺瞞七爺。”万俟丁說道。
  李風揚翻個白眼,四哥也該教教他這些手下除了任務之外的事嘛,如果万俟家其他三個兄弟也同万俟丁一個模子,只怕万俟家要絕后了,只因沒有姑娘家愿意嫁他們為妻。
  “好吧,這件事交給你了,五天之后把与叛亂有關的武林人士名單交上來。你可以下去了。”他揮揮手,下了逐客令。
  “是。”万俟丁打開門正要出去時,一個嬌小人影先鑽了進來。
  “啊,丁大哥,芳芳在找你喔!”看到高自己至少一個頭以上的万俟丁,黎儿想起好友的吩咐,乖乖轉達。
  “謝謝公冶小姐。”他說,并在离開時將房門關上。
  回頭望了望万俟丁高大魁梧的背影,黎儿才跑進李風揚怀里。
  “好奇怪唷!”她說。
  “哪里奇怪?”他已經漸漸習慣黎儿的投怀送抱,反正現在四下無人。
  “丁大哥都不笑耶,他真的都不笑。”黎儿努力回想認識万俟丁之后的畫面,還是想不起曾經見他笑過,而且連生气、擔憂、惊慌等等情緒都沒有。
  即使慕容大哥存心挑釁,丁大哥也總以不變應万變,狼狽的永遠是慕容大哥。
  “那有什么奇怪?”李風揚把她從自己腿上拉起來,安置在旁邊的椅子上;抱抱他是一回事,把他當椅子又是另一回事。“沒事就笑的人才奇怪。”
  “可是丁大哥連面對芳芳也不笑呢,像人家看見你就會很開心,一開心就會笑呀,可是丁大哥都不笑。”黎儿還是不解。
  “你管其他人的事做啥?”李風揚懶懶地笑道,“找我有什么事?”
  黎儿眨了眨眼,撒嬌地道:“沒事不能找你呀?”
  他聞言嗤哼一笑,要是以前他還相信,現在這丫頭的時間被駱婷、孔千芳塞得滿滿的,沒事哪會來找他?何況這几天她老是在他前面晃來晃去,欲言又止地轉開話題到蠢得可以的事情上,“欲蓋彌彰”這句成語她可學過?
  他知道她在學著獨立,他雖不悅卻不阻止;有事他會替她一肩扛,她難道覺得他不能依靠?但他也知道,她有寄人篱下的不安感,不讓她做些什么無法宣泄。
  所以,他什么都不說。
  “說吧。”他的手越過兩人中間的小几玩著她柔細的發絲;初遇時才到肩,現在已經這么長了。
  黎儿晃著腳,輕踢腳凳,發出規律的“叩叩”聲。
  實在是難以啟齒,若問:“你要我用什么身份住進你家?”好像是逼婚的感覺。人家一定會覺得這個女孩不懂知恩圖報,讓你白吃白喝還怀疑人家的用意?或是,你這個小孤女想借机麻雀變鳳凰啊?她覺得這樣才會傳得難听呢!更重要的是風揚大哥若火起來,反悔不讓她跟,那她該如何是好?
  可是芳芳也很認真,似乎認為她一定會吃虧!
  其實風揚大哥只是好心收留她啊,芳芳想得太多了。
  風揚大哥若真要騙她,一起旅行了這么久,時時都有机會下手啊,數不清露宿野外的次數有多少,難道那不是下手的好机會?
  黎儿想了再想,還是覺得最好不要問,問了只是令自己難堪。
  她也曾私心盼望自己對他是不同的,可是……她不想破坏目前的關系。
  “嗯……明天雜耍團要离開了,陪人家去看好不好?”黎儿笑得過于燦爛,令李風揚感到怀疑。
  他雙手抱胸,淡淡地笑道:“可以,先說你在煩惱什么?”
  想騙他?看她下輩子投胎得聰明一點才有可能。
  “沒有呀……”黎儿聲音漸小,心虛地低下頭。
  奇怪,風揚大哥大叫大吼反而沒現在可怕……
  “公冶黎儿,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人家真的沒有……煩……好嘛!”黎儿噘噘嘴。討厭,不說就是不能給你知道嘛,干么這樣逼人家……
  “快說,說完我就帶你到城里看雜耍。”李風揚咧嘴笑道。
  對小孩子就是必須恩威并施,否則他只會看扁你、反抗你。
  “就是啊……那個……”黎儿支支吾吾,眼珠看著桌子、屏風、杯子……就是不看他。
  “公冶黎儿,要是敢騙我,別怪我狠心把你丟給駱婷或是曲睿馳,隨便一個愿意收養你的阿貓阿狗。”李風揚緩緩地出言恐嚇。
  黎儿立刻死死地盯住兩人中間的茶几。
  “人家是怕……怕你家里的人不歡迎我和芳芳嘛……”
  她可沒有說謊喔,這也算是一部份事實嘛!
  “就這樣?”李風揚眯起眼。
  “還有……你家的人不知道好不好相處?”
  “還有呢?”
  “沒有了。”
  “沒騙我?”
  “不敢。”
  李風揚歎口气敲了一下黎儿低垂的頭,“你就為這种無聊事傷神這么多天?”
  “這才不是無聊事呢!”黎儿抬頭抗議。“這很重要的。”
  “有我在,誰敢不歡迎你?”李風揚捏捏她的臉頰,“只有下人擔心主子好不好伺候,還沒听說主人擔心下人好不好相處的。你不是無聊是什么?說你笨還不承認。”
  黎儿皺眉揮開他的手,“你家只有下人啊?那你的爹娘、兄弟姐妹呢?”
  他微笑,“我爹已經過世,我娘和兄長沒有同住,姐妹都出嫁了。所以在府里你也算是主人,不必顧慮他人想法。”
  “為什么不住在一起呢?”她又有新的問題了。
  李風揚只是一笑,“再不快走,西市要散了。”
  “對喔。”黎儿的注意力立刻被引開,跳起身拉著他,“快點,明天就看不到表演了呢!”
  毫不反抗地任她拖著,李風揚無奈地勾起唇角;公冶丫頭呆呆傻傻的,哪天被騙了都不知道,叫他如何放心撇下她獨自离開呢?
   
         ☆        ☆        ☆
   
  京城崔府
  崔洛盡著最后一分努力,欲讓父親打消這個异想天開又危險的主意。
  崔祈則是一臉不耐地看著自己的獨生子,不能理解為何他頻頻与自己唱反調。
  試想,一國之君的廢立操縱在自己手上哪!多么誘人的遠景,若成功,他崔家一生榮華富貴享用不盡,猶有擁立漢主的美名流傳后世!
  相較于崔祈的興奮滿足之情,崔洛卻是滿心沉重。
  崔洛痛心地緊攢著眉;為何爹如此短視近利,永遠只看到事情成功的一面,而不去設想若是失敗的后果?權力、名聲,這些他不是不愛,但他更愛自由自在地活著,而非成為死牢里的死囚——
  他非是不敢冒險,而是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爹將一切想得太簡單了。
  撇開其他不談,爹當真如此天真到以為北狄會依照彼此提議行事?怕是猶來不及反應,整個漢人江山已經落入北方蠻族之手。爹不也稱他們為“蠻族”?既是蠻族又豈會在乎禮義廉恥這一套?雖說爹亦有异心,但北狄的驍勇善戰,連定遠侯也無法將之一舉根除,遑論引狼入室之危險了。
  他曾入宮欲讓妹妹幫著勸止父親,但失去圣上寵愛的妹妹已經變了,使得他不敢貿然將事實告知,怕妹妹非但不加以勸阻,反倒助紂為虐……
  唉!難道崔氏一族注定在此沒落嗎?
  “洛儿,爹所作所為皆是為了崔家的未來,莫要多言。”崔祈說道。
  他死后,這一切不都是他的,洛儿何故頻潑他冷水?
  這是為了家族的榮耀啊!
  “爹,您未曾想過万一失敗嗎?”崔洛再次說出崔祈不愛听的話。“您現在做的等同叛國啊!當今國泰民安風調雨順,皇上勤政愛民是百姓之福,您何必硬要挑起一場腥風血雨?崔家的榮譽是輔佐國君共創治世啊!”
  “住口!”崔祈气极,“李曜那個毛頭小子根本沒把我放在眼里,何況‘共創治世’?憑那個嘴上無毛的李曜能做出什么大事?洛儿,你是我的獨子、崔家的后人,為家族效命是你的義務,若再說出這种言語,休怪為父不念父子之情!”
  “爹——”
  “閉嘴!”崔祈打斷他,根本不管儿子的苦口婆心。
  崔洛眯起眼,緊咬牙根。
  天啊!他該怎么辦?
  忠孝難兩全。他若擇忠,父命難保;他若選孝,生靈涂炭。
  他心里很明白,當今皇上不是個昏庸無能之輩,定已發覺异狀,說不定已經暗中布下伏兵,等著一网打盡!
  他本希望父親能迷途知返……如今看來,不可能了。
  他惟一能為家族所做的,就是保存最后一絲尊嚴,為天下百姓免去一場浩劫……
  崔洛深深望了父親最后一眼,暗處下定決心。
   
         ☆        ☆        ☆
   
  喧鬧的洛陽街市上,一團明欲啟程离開的雜技團正賣力地吸引最后的目光,做出最完美的結束,圍觀的群眾自是不吝惜自己的掌聲,給予喝彩,當中最是大聲的不是身高体健的大漢,而是一個嬌小的小姑娘。
  黎儿著迷的拍手,紅唇不斷逸出贊賞的惊歎,雙頰紅扑扑的。
  李風揚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表演,不若她入迷;皇宮中再厲害的雜技都看過,怎會著意這种小把戲?
  再次為黎儿擋開一個擠靠過來的漢子,李風揚臉上的表情不耐到极點。
  “黎儿……”正想叫她离開這個人擠人的髒亂地方,黎儿剛好抬頭開心地說道:“好有趣喔,對不對?”她雙眼亮晶晶的,表情寫滿喜歡。
  李風揚頓了一下,不忍掃她興,遂改口道:“對。”
  看著她又轉頭回去觀賞表演,他抿抿唇硬捺下煩悶。
  咽下一聲低歎,李風揚繼續守著她,不讓人潮碰撞到她,順便一一惡瞪那些不長眼想趁亂占她便宜的登徒子。
  突然一眼熟的白袍映入眼帘,慕容欽天憔悴的臉容攝入眸中。
  “師叔公。”他略帶懇求的低啞嗓音并沒有引起醉心表演的黎儿注意。
  李風揚雙手環住黎儿纖細的腰枝,讓她安靠在自己怀里,語气淡然,“有事?”
  這慕容小子不去找万俟丁麻煩,跑來找他干啥?
  “師叔公。”慕容欽天再喚一聲,“幫幫欽天吧!”
  孔千芳執意不肯原諒他,加上万俟丁的從中作梗,令慕容欽天備感挫折,只能來找李風揚幫忙說項。
  李風揚目光跟著黎儿落在場中正吐出火焰的人身上,不語。
  “師叔公,求您……”
  “男子漢大丈夫,為了儿女私情便輕易說求,你爹若知曉不知作何感想?”李風揚依舊沒將眼神轉到他身上,涼薄說道。
  “欽天知錯,師叔公就幫欽天這一次吧!”近乎哀求的低語終于令李風揚覷他一眼,不帶溫度的一眼。
  “莫忘慕容山庄有一個等你的人。”他提醒。
  對于三妻四妾,他不反亦非贊成,只是孔千芳擺明不愿再續前緣,慕容小子留戀什么?死纏爛打一點都不像個男人。
  慕容欽天怔忡了下,斂眉說道:“欽天沒忘,她永遠是慕容山庄的少主夫人。”
  “那孔姑娘呢?”李風揚挑眉問道。
  “她亦會是吾妻。”
  聞言,李風揚低低哼笑几聲。
  這風流公子,一廂情愿想享齊人之福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配合啊!
  “師叔公,您一定要幫我。”慕容欽天再次低聲懇求。
  李風揚勾起唇角,“你要我怎么幫你?”
  一听此言,慕容欽天雙眼爆出异采,滿心以為他肯幫這忙。
  “万俟丁既是師叔公手下,必听師叔公差遣,望師叔公命他离開千芳。”他說出自己的要求。
  只要沒了万俟丁從中作梗,他便能接近千芳對她解釋自己的苦衷,依千芳對他的感情,他有把握能將她帶回慕容山庄!
  畢竟他們曾有過一段濃情蜜意啊……
  對慕容欽天的自以為是,李風揚不知該笑該怒。
  “你确定?”
  “當然,只要沒了万俟丁從中作梗,千芳必會回到我身邊!”慕容欽天自信滿滿地說道。
  “不可能。”天外飛進一道不屬于兩個男人的嬌軟嗓音,令慕容欽天愕了下。
  不知何時,雜技團已結束最后一場表演,黎儿搭著李風揚環住她腰的手瞪著慕容欽天,圓亮亮的大眼因怒气而晶亮。她才把注意力從雜技上抽离,回神便听到慕容欽天最后一句話,想也不想便出言反駁。“万俟大哥比你好太多了。”黎儿不高興地說。
  她本以為慕容大哥只是花心又負心,沒想到還這么蠢。
  若是真是明了芳芳的個性,該明白她是個感情洁癖,不管他之前有多少女人,与她在一起時便只有她一人,她不容許与他人分享一份感情。
  可現在慕容大哥卻以為只要沒了万俟大哥,芳芳便會回到他身邊,真是大錯特錯!
  雖然万俟大哥沒慕容大哥那么俊雅、溫柔,但至少他能以行動表示他的体貼。
  慕容欽天顯然不同意黎儿的話。
  “万俟丁說難听些,只是個听命于他人的奴才,能比得過我慕容山庄嗎?”讓妒心沖昏頭,慕容欽天風度全失。
  黎儿頓時气憤地瞪眼,不敢相信平日儒雅的慕容大哥竟然會說出這等淺薄的話語,當下抓住李風揚的手轉身就走。她宁愿相信慕容大哥只是太過于在乎芳芳,失了理智。
  李風揚斜眉有絲惊訝地看著黎儿的后腦勺,他還以為公冶丫頭沒啥脾气呢!
  慕容欽天沒追上去,雙眼微睜,像是惊訝于自己怎會說出這种話來,雙拳在身側緊握,緩緩地任苦澀吞沒自己,任人潮將他淹沒,也將李風揚和黎儿淹沒……
   
         ☆        ☆        ☆
   
  “還在生气?”
  兩人坐在一家飯館二樓靠窗的雅座,李風揚笑望仍噘著嘴的黎儿。
  “慕容大哥一點都不懂。”黎儿悻悻然地說道。
  “你呢?”李風揚突兀的問題令她不解地眨眨眼。
  他笑了笑,“你是否与孔姑娘一般,不愿共事一夫?”
  “當然。”黎儿想也不想地回答,但卻又猶疑地低下了頭,“可是……我不像芳芳有堅定的意志,雖所受的教育倡導一夫一妻,但……這里不是我的世界,我不知道最后是否會如同其他女子一般接受……与他人共事一夫……”
  她怕必須与眾多女子分享一個丈夫,但更怕孤獨一個人哪!
  她不若好友堅強,在這里一個人也可以活得很好,絲毫不在意他人眼光,但她不行。猶記得墜机之后剛睜開眼的那段時間,她實在怕了只能自己抱著自己的凄涼寂寞及恐懼,再也不想重溫那一場惡夢!
  她難得露出這种帶著一抹淡淡憂愁的神情,讓李風揚神思飄忽,眼睛直盯著她,心里卻在想著她的來歷究竟為何?
  小二上菜的吆喝聲拉回了兩人神思,黎儿漾出一抹甜笑。
  “現在想這太早了呢,說不定根本沒人要我。”她拿走香甜的糕餅往嘴里塞,“風揚大哥,那你呢?”
  “我?”他揚眉詢問。
  “嗯。”黎儿吞下口中的食物,說道:“風揚大哥會想要很多妻子嗎?”
  “這……”他出神了下,“現在連一個都沒著落,談到以后未免太早。”
  在外流浪這么多年,不是沒遇過欣賞的女子,但也僅止于欣賞,短暫的停留之后又啟程飄蕩,從未曾萌生成親的念頭……
  他望向眼前的嬌美人儿,她是除了姐妹外伴他最久的人,也最能挑起他所有情緒,憤怒、擔心、疼惜……种种不可能在萍水相逢的人身上所展露的情緒,就連曲睿馳亦不曾。他一直以為她還是個孩子,但她适才帶著輕愁的神情卻又揉合了女子的嫵媚,使他怦然心動,就像初見她盛裝打扮的那一瞬間的悸動。
  黎儿聞言有此气悶地吃完手中糕餅,抬臉細聲說道:“吳小姐呢?看得出來她很喜歡你……”
  風揚大哥從不表態,讓人摸不清他究竟接受吳小姐否,也無從臆測。
  他雖對吳小姐的殷勤表現出吃不消的模樣,卻又不直言拒絕,与當初大咧咧說他不喜歡帶個拖油瓶的惡形惡狀迥异,直讓她心里不舒坦。
  以前不知道這种异樣情緒是嫉妒,只以為是因為她對風揚大哥太過依賴,但現在她知道這叫嫉妒。
  她愛上了風揚大哥。
  所以她想永遠跟他在一起,不想其他女人靠近他。
  “吳倩?”李風揚只是一聳眉,“不可能。”
  對他斬釘截鐵的篤定語气,黎儿雖感到心情好了許多,卻也不禁怀疑,“為什么?吳小姐好漂亮,中饋、女紅做得都不錯……”
  她還沒說完便讓他打斷,“若要個廚娘、繡娘,何必大費周章娶個人擺家里?何況娶妻娶賢,不賢至少也要看得對眼。”
  “吳小姐不合風揚大哥的眼嗎?”黎儿眨了眨眼,愁云泛上心頭。
  天啊!吳小姐那么美麗又賢慧的女子都還入不了風揚大哥的眼,那她更不可能了。
  李風揚睨她一眼,舉手給她一個爆栗。
  “吳倩是給你多少好處,讓你處處維護她?”
  “人家哪有……”又一拳下來,黎儿委屈地抱著頭,“人家只是好奇……”
  “好奇?”他不信地上下打量她,“好奇你干么專挑吳倩?”
  “因為……因為吳小姐是你的候選新娘嘛!”
  “駱婷不也是?”他挑眉問道。
  “風揚大哥喜歡婷姐姐?”黎儿杏眸圓睜,慘霧攏了過來。
  如果……如果是疼她的婷姐姐,她可以忍痛割愛的……
  聞言,李風揚又一掌過去,“你別害我起雞皮疙瘩!”
  跟駱婷?天啊!虧這笨丫頭想得出來、說得出口!
  雖然挨打的腦側有些疼,不過黎儿只是揉了揉頭又問:“那風揚大哥到底喜歡哪家小姐?人家……”
  “我喜歡誰關你何事?”李風揚眯起眼,很不爽公冶丫頭一副想將他推給別人的猴急樣,讓他很想扁人,而受害者首推眼前的公冶黎儿。
  黎儿再想知道這個答案也不敢再問了,她可不是笨蛋,雖不知風揚大哥為何突然心情不好,但保命為先,那些待在山里的日子她可是親眼見識過他徒手搏虎的本事。
  可黎儿想閉嘴,李風揚卻不允了。
  “丫頭,怎么不說話了?”他亮著森森白牙問道。“說啊!”
  她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怯怯地曲著他看來無害,實則蘊藏無數險惡的笑容。
  “說!”李風揚大掌一拍,桌面立刻杯倒盤跳。
  黎儿惊了下,縮起肩。“好奇而已嘛……”
  “好奇?”李風揚勾起唇角,“真的?”
  她忙不迭點頭,“真的、真的!”
  才覺得風揚大哥對她好了許多,這會儿立即原形畢露……黎儿哀怨地咬著唇。
  “為何突然好奇起我的終身大事來了?”他又問。
  “只是好……嗯,風揚大哥年紀也不小了,人家想順便替你留意留意有沒有适合的千金小姐……”黎儿說得言不由衷,自知這捌腳的理由唬不過他。
  怎知李風揚只是挑高眉,唇邊仍是挂著陰陽怪气的笑,拖長尾音地“喔”了久久,久到令黎儿心惊膽跳。
  李風揚覺得自己實在變態!
  可天知道,他就喜歡看她手足無措的模樣儿,心情忍不住便飛揚愉悅。
  呵,他果然跟那變態愛整人的李是兄弟——
  099
  嗯……看來她還是該下狠招才是治本良策,照他們這樣慢慢磨下去的結果,可能等到發蒼齒搖還看不到黎儿披嫁衣。久未橫在李風揚与黎儿之間作梗的駱婷不滿地瞪著正与万俟丁、曲睿馳密商的男人。
  她痛下決心決定以黎儿的幸福為幸福,而這只笨豬竟然敢浪費她的時間?
  黎儿溫吞就算了,她是女孩子嘛!但是他是男人!男人當假的啊?連追妻都需要別人教他嗎?
  如果他敢說他欲娶吳倩那個惺惺作態的女人,而舍善良可人的黎儿,她駱婷定不會同他善罷甘休!先把他眼珠子剜出來看看是哪里出了問題,再放他的血養蠱、割他的肉培毒、挖他的心喂狗!
  与万俟丁、曲睿馳商計過接下來的行動之后,万俟丁首先离開;洛陽城里有李手下的密站,李風揚需將最新的進展報与李,以求達到兩邊天衣無縫的完美配合。
  曲睿馳則是再一次重新審視李風揚這個男人。
  究竟是怎樣的身份讓他能夠得到如此机密的情報,和皇室毫無保留的信任?
  說他是密使欽差,權力卻似与王平起平坐;說他是皇親貴胄,气勢雖有三分,卻多那一分閒散……
  知道曲睿馳正在打量他,也知道他心里的疑問,但他現在沒打算回答他,只是揚眉朝躲在一旁的小狐狸叫道:“你還要躲多久?”
  駱婷也不想當作不知道,慢慢地踱了出來,臉上挂了好好的笑容。
  “看來你想收网了,李大俠,是故小女子也不跟李大俠多加贅言,簡言之,一旬之后黎儿將与我啟程回駱家堡。”
  李風揚聞言不慌不忙地賞她一個嘲弄的笑容。
  駱婷見狀也不气,只是慢條斯理地說道:“我知道黎儿先前与你說好一同回去,但經我前思后量,深覺孤男寡女、沒名沒份地同居一處實在不成体統;黎儿的爹娘既然不在,而黎儿又喚我一聲姐姐,我便必須為她的將來打算。畢竟黎儿与某人不同,還得留個清清白白的名聲等媒人上門打听呢!你說是不是,風揚?”
  本還有恃無恐的李風揚雙眉漸漸聚攏,帶著三分怀疑。
  “黎儿答應了?她為何不親自与我說?”
  駱婷挑眉笑道:“黎儿當然答應了才讓我來与你說,怕你不高興拆了她呢!”
  “我是那种會打女人的男人嗎?”他听到此已信了九成九。
  “嘻嘻,難說,看哪個倒霉女人惹毛你嘍!”駱婷閒适地玩著自己的頭發,絲毫不把他已顯而易見的怒气放在眼里。
  被晾在一旁許久的曲睿馳可把駱婷眼中的狡儈流光看得一清二楚,有些了解她的用意,考慮是要點醒那個在局者,還是同流合污激激風揚。
  他還在考慮的當儿,李風揚不發一語地起身欲离,駱婷快一步地攔住他。
  “讓開。”他瞪著她。
  “你要去恐嚇黎儿?”她無所畏地直視他的眼,一步不讓。
  要是換作平時,他會贊賞她的勇气;換作与公冶黎儿相遇前,他可能會對她有興趣,但現在他只想把她丟得遠遠的,
  “我說出的話向來做到,黎儿會跟我回京。”他說。
  駱婷只是怀疑地揚揚右眉,曲睿馳已經替她免了開口的麻煩——
  “風揚,黎儿姑娘畢竟是個未出嫁的閨女,你一意孤行會對黎儿姑娘的閨譽造成無可言喻的傷害……別說你視她如妹,駱姑娘与黎儿同為女子,又是稱霸漠北駱家堡人,相信對待黎儿不會差于你。”曲睿馳冒著被打扁的危險与他唱反調,心里著時捏了一把冷汗。
  “嘻嘻,曲庄主都這么說了,黎儿就決定跟我回去啦!”
  “不准!”李風揚气憤地瞪著眉開眼笑的駱婷,那种感覺就像心愛的寶物即將被人從手里搶走般,著急、憤怒、不舍摻而有之。
  “請問李大俠,你憑什么不准?”她斜睨他問道。
  “憑我是她的救命恩人!”
  “難不成你想黎儿以身相許?”駱婷故意嗤之以鼻地說道。
  曲睿馳在旁點頭,“這倒不錯,俗語說‘夫唱婦隨’,一旦你成了黎儿姑娘的夫,當然是你到哪儿,她便跟到哪儿。”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得李風揚心里一震!
  娶公冶黎儿?他是不愿黎儿离開他身邊,但娶她……他從未想過啊!
  公冶黎儿根本還是個孩子!
  孩子嗎?李風揚心里頭一個聲音悄悄反駁他,現在十四、五歲便許人的女孩多的是啊,何況公冶黎儿看來雖顯稚嫩,但難言她便低于標梅之齡……
  看到李風揚陷入沉思,駱婷滿意地与曲睿馳互遞一個眼神。
  “說得也是,”她打鐵趁熱地開口,“黎儿与你在荒郊野外獨處了那么些日子,清白早給你毀光了,要你負責也無可厚非……”
  “沒有人能替我決定任何事。”回神的李風揚皺眉說道。
  “哼,反正你若要黎儿跟你回京就給她一個名份,不然黎儿就只能跟我!”駱婷撂下話,揚長而去。
  曲睿馳在旁看著老友蹙眉發愣,半晌決定讓他自己慢慢想。
  風揚是個聰明人,只要有人點醒他,他很快便會想通自己究竟是如何看待公冶黎儿。
   
         ☆        ☆        ☆
   
  “李公子近日將啟程离開風馳山庄?”吳倩心一惊,失手翻了桌面上的茶杯,霎時桌面多了攤溢著清香的琥珀色水液,蜿蜒淌下地面。
  咬著下唇,吳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沒有半分預兆地,他竟然要离開了?
  “是的,吳小姐,大庄主事情已經辦妥,只待最后一事了結便要啟程回府。”被派來伺候她的丫環沒有隱瞞地托出自己所知的一切。
  “回府?”吳倩疑惑地輕蹙眉,“李公子不住山庄里嗎?”
  “是的。”丫環答道,“從奴婢入庄以來至今才第一次听說有大庄主呢!”
  是嗎……李公子擁有龐大如風馳山庄的產業,卻猶另有府第,想必与風馳山庄相比毫不遜色吧!否則何必舍山庄而回呢?
  思及此,吳倩對李風揚更加的仰慕,加強了嫁他為妻的念頭。
  先前是為了李公子正忙于某事,她不愿妨礙了他,這才按捺自己想見他的心意乖乖待在房里,不去打扰他。而今李公子既已將一切事情辦妥,她是該主動點,不能再消极等待,否則難保駱婷不會趁虛而入!
  吳倩一下決心,立即喚侍女為她梳妝打扮,好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呈現在意中人面前。
   
         ☆        ☆        ☆
   
  “風揚大哥!”黎儿依照下人指示尋來松風廳,果然見到了李風揚。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風揚大哥似乎在躲她?
  抬首見是這兩日來占据他心頭的人,李風揚頓時不知該迎該躲。
  像是察覺他的不同,黎儿未如往常般扑進他怀里,親昵地抱抱他,只是猶疑地抬頭又低頭,右腳在地面畫著圓圈。
  李風揚見狀,抿抿嘴,“來這里坐下。”他指指身旁的椅子。
  黎儿走去,有些拘謹地坐下,“風揚大哥,你很煩嗎?”她敏感地問。
  “嗯。”他也不隱瞞,雙眼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不能否認,公冶黎儿比兩人初見時出落得更加嬌美怜人,環境的熏陶、衣飾的改變都有關系吧!記得來到山庄的第一天,他第一次意識到公冶黎儿算是個美麗的“女子”,還為此失神了下。漸漸地,似乎習慣了她有些笨、有些沒規矩的舉動。
  黎儿眼珠子骨碌碌地轉,揚開一抹笑,“人家很乖,你要不要陪我去洛陽城玩?”
  風揚大哥就是管太多事了才會心煩,稍稍休息一下是最好的方法。
  “你乖是應該的,還想跟我討賞?”听到她略帶童音的撒嬌,他微微笑了。
  黎儿自然地拉起他的手就搖,“人家是看你心煩,找你出去散心呢!”
  看到她微噘起唇的模樣,他靜默了片刻,不自禁地低首在她唇上點了一下,看到她倏然艷紅的臉蛋,他咧嘴大笑,驀然開朗;若對象是黎儿,他愿意為她調整腳步,与她攜手共度晨昏——看著她由女孩轉變成女人的過程令人期待。
  既然想通了,繼續慢慢磨,等她開竅不是他的個性,他決心連戰速決。
  他拉下她捂住小嘴的手,眼里閃著笑意,“黎儿,你今年几歲了?”
  黎儿愣愣地任熱潮由心口處襲上整張嬌美的面龐,動人的紅彩添加她一絲風韻。
  “我想你應未超過二十才是,你說,我有沒有猜錯?”
  黎儿仍是沒回應,他皺眉伸手在她眼前揮了揮,仍是沒反應。
  “哎,你不會是嚇傻了吧?”他忽然揚起一抹邪惡的笑,湊近她的臉,“以毒攻毒,看來我應該再親一下……”
  “等——”黎儿總算回神,立即几乎是反射性地就捂住自己的小嘴,杏眸瞪得大大的。
  看到他不怀好意的笑容,黎儿直覺她一定被整了!
  嗚……這是她的初吻耶!就這么給輕薄走了!
  “快說,你几歲了?”李風揚雙手抱胸,姿態悠哉地問。
  “十九啦!”黎儿防備地瞪著他。
  十九?雖已有心理准備,李風揚還是不免被嚇了一跳。
  這丫頭哪里有十九歲姑娘的模樣?幼儿体態、小孩心性。李風揚打量著,不過最滿意的還是她已經大到可以做娘了,他不必再等她個几年……
  “你許人了嗎?”其實不必問也知道答案。
  黎儿蹙眉搖頭,“我才十九耶,爹娘才舍不得這么早赶我出門呢!”
  “十九可以是兩、三個娃儿的娘了。”李風揚應道,又問:“現在這儿你已經沒有長上可以做主了對吧?”
  “嗯。”黎儿完全不懂他問這些問題作什么?
  李風揚食指搓著下巴,點點頭,“除了孔千芳,你也沒有稱得上親朋的人了……嗯,無妨。你爹作何營生?”
  “營生?”黎儿一時轉不過腦子,把營生与“生意”打上等號,直覺回道:“我爹不是做生意的,他在公家……呃……朝廷做事。”
  “你爹是官吏!”這真是沒料到,公冶黎儿竟然還是個官家千金!
  “不是什么大官啦……”黎儿吶吶回答。
  她怎么知道市公所職員在這儿算什么等級?
  “小官也是官。”他笑眯了眼,這下好了,身份上不必他費心了。
  黎儿不解地蹙眉看他突如其來的轉變,不曉得他在開心什么。
  “風揚大哥,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看到她小心翼翼防備的眼神,他不但不在意,反而咧大了嘴笑;就算公冶黎儿只是個普通良民,他依然會想辦法為她弄來一個貴族身份以堵悠悠之口,特別是朝中那群嘮叨的老頭,只不過要費些工夫,如今他什么都不必做,事情便迎刃而解,怎不令他開怀?代表了他可以少等那些時間……
  “黎儿。”他握住她的柔嫩小手,溫柔的笑意令黎儿心里卜通卜通直跳,“事情在万俟丁及睿馳的幫助下順利布好了局,京城的命令也已傳來,這几天面我便要啟程回京,你會跟我一起回去是不是?”
  雖然現在九成九肯定駱婷在唬他,但他不親自求證一下還是不安。
  “當然啊,風揚大哥怎么現在還……”黎儿猛然瞪大眼,“你是不是反悔了?”
  “怎么可能!”李風揚哈哈大笑,大手揉著她的頭,另一手捏了捏她白里透紅的水嫩粉頰,“不是說過不准怀疑我的話?該罰!”他笑眯了眼,捧著她有些反應不過的臉蛋低頭便想再偷個香,彌補剛才似蜻蜓點水般一點都不過癮的吻,可惜還沒碰到她的唇,一聲惊叫便破坏了他好事。
  “李……李公子……”吳倩花容失色地低叫,腳前是摔碎了的杯盤,及泡了茶水糊成一團,看不出原狀的糕餅。
  李風揚偷香的動作僵在當場,有絲惱怒地斜眼瞪向打斷他好事的罪人。
  他才想好好与黎儿“培養感情”,彌補以前可能給她的“不良印象”,這女人來搗什么亂?別以為他不扁女人!
  怒气在吳倩心中醞釀,震惊的情緒退去之后,她將眼前的事全怪到公冶黎儿身上,捍衛心上人的名譽,箭步沖上前拉開愣在那儿完全無法反應的黎儿。
  “你……你在干么?不知羞恥!”她扯開喉嚨怒罵。
  吳倩怒視著慌亂又無辜的黎儿,仍為剛才的一幕感到震撼!
  李公子才不可能做出這种下流的事,一定是公冶黎儿勾引了他!
  在吳倩的心中,李風揚崇高無上的地位無可動搖,認定了是公冶黎儿主動做出這种勾引的舉動。
  黎儿難堪又尷尬地說不出話來,任由她的手勁在自己手臂上造成淤青。
  李風揚不發一言地搶回黎儿的手,但上面已經有了淤青的指印,令他神情一凜。
  “這句話該是我問你吧,吳姑娘?”他邊說邊運气揉開淤血。
  可惡,她是用了多少力道去抓黎儿的手啊,足夠掐死一只小雞了。
  “李公子,是她不要臉……”
  李風揚臉色倏然一沉,“誰准你這么說黎儿的!”
  “我……”這到底怎么回事?吳倩惶惶然地望著李風揚明顯不悅的臉色,他該生气的,但對象不該是她啊!
  看黎儿的手恢复原來的白潤,李風揚斂下怒气。
  罷了,想在這种人來人往的松風廳偷香本就是他的錯,也不該怪人家打坏他的好事,了不得回風云居再繼續就是。
  想著想著,李風揚身体力行地拉起黎儿便要往風云居回去。
  “李……李公子請留步。”
  李風揚很忍耐地依言停下腳步,“還有事?”
  吳倩玟很快地在腦中衡量了目前情勢,決定還是先道歉。
  “抱歉,我可能太沖動了,沒弄清楚狀況便……望李公子与黎儿妹妹莫怪。”她溫婉的說道,表情像是深感歉意。
  或許李公子只是幫公冶黎儿吹出眼中的沙粒,真是她誤會了。
  “沒關系的,吳小姐。”黎儿替李風揚回答了。
  望著意中人牽著公冶黎儿的手,吳倩在心底叫著忍耐。
  “我有事想与李公子私下請教,黎儿妹妹可否……”
  “哦……喔,那我……”
  “不必,孤男寡女的不方便,有事這邊說了吧,黎儿不是外人。”李風揚瞪了一眼掙扎著要抽出手的黎儿,警告她別亂動。
  “可……”這樣的情況,叫她如何當著第三者的面將話說出口?
  “若不方便,那我還有事。”李風揚沒耐性陪她耗,轉身拉著黎儿便想走。
  “請等等,我……”吳倩的臉未語先紅,有若火燒。“李公子知道的,我是你的候選……新娘,听聞李公子近日即將离開,是故倩才厚顏來問李公子……倩和駱姑娘孰有幸成為李家新婦?”
  “我的候選新娘?”李風揚聞言只覺好笑,“誰決定的?”
  面對他的質問,吳倩略顯愕然,“曲庄主他……”
  “婚法有言,婚姻需長上同意……”
  “我爹同意啊!”吳倩急道。
  李風揚不受影響地接下去說:“睿馳是我的長上嗎?他憑何決定誰是我的候選新娘呢?”
  “但當初……”吳倩惊愕不已,全身惟一的知覺只有面上忽冷忽熱的麻辣感。
  他說了什么?難道這一切從一開始就只是個未經同意的耍弄?
  “睿馳……不,不只是睿馳,任誰都無法為我決定任何事!”
  “我……我……”她媚麗的眼眸沾染了些許無法控制的狂亂,無法相信這一切只是個惡意的空夢,更無法相信意中人并未如她所幻想一般的滿意她。
  被緊握著手的黎儿不忍地觀著她灰敗的臉色,同情地在心里低歎。
  李風揚可沒這耐性等她自打擊中恢复,拉著黎儿便想越過她出松風廳。
  “請留步,李公子。”吳倩大膽拉住他衣袖,“李公子究竟不滿意倩何處?倩可以為李公子改的。”她雙眸含淚望著他。
  “改?”李風揚噙著一抹嘲弄的笑,沒有被她楚楚可怜的模樣感動,除了公冶黎儿之外,他還沒被女人裝模作樣的眼淚給騙倒過,只覺厭憎可笑得緊。
  “是的。”沒听出他語中隱含的嘲弄,吳倩顧不得羞恥地連連點頭,“為了你,我愿意的。”
  這樣委曲求全、有條件的感情會有幸福可言嗎?李風揚不禁怀疑。
  “只要李公子愿意給我一個机會,我們將會是人人稱羡的一對恩愛夫妻!”
  “我不愿意。”
  李風揚無情的話語令吳倩無法承受地跌坐在地,再也無力支撐自己。
  “駱婷哪一點強過我?我無法接受!”她失聲叫道,抬頭望著他。
  “關駱婷何事?”李風揚不想跟一個失去理智的女人瞎纏攪和,不耐地睨著她,“感情豈是條件可以衡量?只要是我所愛,就算她是個乞丐我也會得到她!”
  語畢他甩開吳倩還想拉扯的手,只想快快与黎儿找個沒人打扰的地方繼續偷香,順便將自己的發現說与她听;既然愛上了她,她便也必須回應他,絕不允許她拒絕他的感情!
  這次吳倩沒有阻攔,傷心欲絕的她只是任恨意拼湊起她碎成片片的心——
   
         ☆        ☆        ☆
   
  被李風揚拉著走的黎儿頻頻回頭張望,直到再也看不到松風廳為止。
  “風揚大哥,丟吳小姐一個人在那儿不太好吧?”
  “死不了。”對自己不關心的人事物,李風揚一向不怎么仁慈。
  “可是……”黎儿想起吳倩滿是傷痛的神情,心情跟著低落。
  她也想問他為何吻她,卻怕得到同樣無情的答案,那她一定當場哭給他看!
  一進風云居,李風揚立刻回身摟住她,頭顱栖在她肩窩處。
  “風揚大哥?”
  “黎儿,嫁給我?”他直截了當地說。
  聞言,黎儿瞬間忘了呼吸,直到胸腔疼痛的抗議,才用力的呼出胸中的空气,狠狠吸入新鮮的空气替換,腦筋一片空白,表情亦然。
  知道她被嚇到,需要時間反應,李風揚不急不徐地拉著她一同坐到椅上,等她回神,順便享受溫香軟玉抱滿怀的滋味。不過當她久久都還處于呆愣狀態,不給回應時,他的耐性宣告用罄!
  他決定使用肉体剌激法——用力捏她雙頰!
  “噢!”黎儿吃痛地低叫,揮手打掉他手,哀怨地揉揉自己可怜的臉頰,同時扁著嘴瞪他。“很痛!”
  “我還以為你打算一輩子待在太虛幻境不回來了。”
  “人家只是嚇到了……”黎儿扁扁嘴,心里嘀咕著他的粗魯。
  “嚇到?”李風揚只手抬起她小巧的下巴,皮笑向不笑地問:“怎么,嫁給我很可怕嗎?我真想知道你嚇到什么地步哩,黎儿丫頭?”
  “呃……”慘哉,說錯話了。黎儿吞吞唾液,試圖亡羊補牢,“人家只是……”
  “只是?”他笑得有如索命無常,令她心底發毛。
  “只是……”想不出“只是”下面的句子,黎儿索性小嘴一噘,耍賴地伸手遮住他攝人的雙眼。“你才說要人家嫁你,就這么欺負人家,一定是騙人、逗著我玩的,我才不信你呢!”
  李風揚拉下她的一雙小手,“我哪那么閒逗著你玩?浪費力气!”
  “人家不信!”她救不回自己的手,只有瞪眼生著悶气。
  風揚大哥最近是對她好了許多,但“嫁他”?也跳得太快了一些吧!
  “公冶黎儿,你敢不信我?”他瞪著她。
  “因為……太突然了嘛!”黎儿咬咬唇,努力睜大眼睛直視他,“莫名其妙就要人家嫁你,太奇怪了。成親是一輩子的事耶!何況我們認識甚至連半年都不到,而且你為什么突然說要娶我?”
  她是喜歡他、愛他沒錯,但結婚?她還沒准備好。何況他看來就是不可相信的樣子,如果他這時候又說他是說笑的,她一定會當場哭出來、羞憤而死的!
  “嫁給我很奇怪嗎?”李風揚攢緊眉,“娶你當然是因為愛你,還用問嗎?”
  “愛——我?”黎儿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雙頰發熱,得來容易的告白反而覺得虛假不已,令她無法接受。
  這是她的初戀,雖然沒戀愛過也知道戀愛該是甜甜蜜蜜、如膠似漆地過了一陣子才決定是否要共度一生的,不敢說戀愛都是順遂無波,但是絕不是他們這种模式吧?
  相遇以來,有一半的時間風揚大哥都在嫌棄她耶!
  “你不信?”李風揚眯起眼。
  黎儿第一反應便是點頭,“很難……相信。”
  他聞言皺緊了眉,低咒一聲。
  “時間不是問題,我既然認定了你,這一輩子你就屬于我。”一旦想通,就覺得自己先前根本是浪費生命,依他的個性很難繼續等她開口說愛他,直接挑明了不是比較簡單明确?要他像八妹李歡一樣慢慢磨他可做不到,在他看來,那种感情根本是自虐!
  望著他堅定的眸子,黎儿有些迷惑和惊悸。
  為何他能如此肯定呢?一輩子很漫長,要如何“認定”才不會使自己后悔?
  “如果……如果過了些年,風揚大哥突然發現我不是你要的呢?”黎儿把自己的擔心說出口,她一點都不堅強,無法想象自己變成棄婦的日子。
  “不可能!”李風揚想也不想地否決她的“如果”。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呢?”黎儿堅持要得到答案。
  望著她寫滿不确定的迷惘神情,李風揚想起一同去看雜耍那一天在酒樓上的對話,頓時了解了她的不安,怜惜地輕撫她仰起的臉蛋,給予她承諾,“只要你是我的妻,我便不再納妾;若真有你說的那么一天,我會第一個告訴你,請求和离。”
  忠實,是他給的第一個承諾,誠實則是給予她的第二個承諾。
  傷害若已經造成,便讓它減到最低。
  面對他給的答案,黎儿沒有說話。這樣的答案反而令她奇异地安心,而且感動。
  “好听話我不會說,但我李風揚一向一諾千金,你可以信任我。”
  呵,本該是浪漫的求婚,給他說得像什么似地……等等,“求”婚?可她從頭到尾好像只听到命令句耶!
  雖然跟她想象中長跑戀愛、浪漫求婚差很多,但黎儿還是笑了。
  看到她淺淺的笑容,李風揚松了一口气。
  “那么等我們一回京城便成親。”他下了結論。
  “等等——”黎儿一听連忙叫道,“人家又還沒說什么……”
  “你另有意中人?”李風揚還算有風度地眯起眼問道。
  “沒有。可是……”
  “長上未曾与你婚配,又無意中人,你還有什么問題?”
  問題大了!她蹙起眉像看外星人一樣地看他。
  “人家才十九歲!”黎儿叫道,“而且你根本沒追過人家……”
  說到最后,她不免咕噥。她不期望風揚大哥會有多浪漫的舉動,可是……
  李風揚根本不懂她在顧慮什么,濃眉皺起,“十九歲可以是兩、三個娃儿的娘了,況且婚法規定女子十五便當婚配,十九歲的姑娘有人要便該偷笑了。有我這么出類拔萃的男子愿意娶你,你真該慶幸祖上有積德……
  “還有,追是什么意思?是你家鄉的風俗嗎?追上你才能娶你?依你走三步喊一次累的腳,你有什么贏的希望?与其浪費時間做這种無意義的事,不如開始討論婚禮細節。”
  好极了。听完李風揚含褒——褒他自己,帶貶——貶她的一席話,黎儿開始怀疑自己真要喜歡這种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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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自書香門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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