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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夏心苹真的很感謝主,讓她遇上了一位好心的房東,只酌收她水電費而已,硬是不肯拿她租金。
  如今住的問題解決了,接下來她該去找一份工作。
  离開修道院時她只帶了二套衣服,一件睡衣,一件灰色洋裝,以及身上的修女服,所以她很為此而大傷腦筋。
  房東太太知道她的難處后,熱心地提供一些她女儿不穿的衣服,也建議她可以找一個提供制服的工作,如此一來便毋需在衣著方面費心神。
  對于房東太太的建議,她大覺有理,但是面對她熱心提供的五顏六色衣服……
  她遲疑了。
  她覺得這樣太虛榮了,一名修女她必須謹守“清貧”、“貞洁”、“順從”這三個誓愿。
  她雖然只是名見習修女,她還是督促自己要做到,所以她婉拒了房東太太的好意,堅持穿自己的灰色洋裝。
  夏心苹試了几個工作介紹所,都沒有結果,她干脆邊走邊欣賞街道旁的商店櫥窗展。
  突然,她的眼睛為之一亮,好大的一只狗布偶,渾身雪白,真是漂亮!
  店主人笑咪咪地走了出來,夏心苹見狀,臉紅的轉身,赶緊走開,連頭也不敢回。
  口袋中的錢所剩無几,被人家拉進去介紹東介紹西的,万一不買,多尷尬。才走几步路,她發現前面有人在嚷嚷、拉扯,她走過去,想幫點忙。
  “放開我儿子!求求你放開我儿子!”女人哭喊著。頭發花白的老人正掐著一個小男孩的脖子,目露凶光地瞪著哭喊的女人。而小男孩的雙頰紅腫,似乎被用過耳光,連哭都不敢哭,雙眼泛著淚光直望著女人。
  “放了他!”一個男人沖出圍觀的人群線,持槍瞄准挾持小孩的老人。
  老人立即將小男孩拉到胸前,并將自己的外套拉開,露出了捆綁在身上的炸彈。
  圍觀的人群立即尖叫逃開,只見一個長發女孩面露微笑,繼續走向危險。
  同一時間,谷青云剛從咖啡店走出來,嘴里正叼著一根煙,灰薄呢的西裝外套斜披在寬肩上。
  驀地,他怔了一下,嘴里的香煙也差點掉了出來。
  怎么會碰到這個女的?
  那個叫夏什么的見習修女,正信步走向混亂處。
  看清她走往的方向正發生的事情時,谷青云的雙眼陡地大睜,連忙丟掉唇上的香煙,想也沒想地跟在她的身后。
  “別過去!”他在她后頭喊道。
  但四周的嘈雜狀況掩過了他的聲音!她壓根儿沒听到他的警告,這會儿她已經走到那個老人的面前了。
  該死!她的頭殼坏掉了是不是?碰到這种情形,只要是正常的人,逃都來不及了,她竟然還猛往前靠,白痴一個!
  谷青云狠咒一聲,無奈地走向前,站在她的身后,以防万一。
  “你好。”
  听到她向對方問好時,谷青云差點口吐白沫。
  “滾!”老人不理她,咆哮著。夏心苹的笑臉有些僵住,當她看清楚對方身上綁著炸彈時,她的臉色轉為凝重,一雙細眉蹙得死緊。
  “還不快滾!”強而有力的臂膀將她箝在身側,打算帶她遠离危險區。
  夏心苹嚇了一跳,她生气地抬起頭,正打算訓斥這個無禮的色鬼時,她的雙眼一亮,隨即惊呼出聲,“你……你是那個……”
  谷青云心想,要是在這种時候被她拆穿了身份,那就大為不妙了,更何況警車已由四方八面攏聚,將四周圍堵得水不通。為了自己的未來,他只好——
  “嗨,達令,原來你跑到這里了!你怎么不等我呢?”谷青云雖笑著說話,但眼睛卻滿含警告意味,警告她別亂說話。
  他的手臂將她箝得死緊,夏心苹突然覺得气虛,渾身的勇气都因他蠻橫的手勁而消失殆盡。
  “我們走!”谷青云壓低了嗓門,摟著她,就要退開。
  “不行!”她拒絕,低首想扳開他的手。
  “快滾!”老人吼道。“炸死了可不管!”
  “不……”小男孩的母親哭號著。小男孩終于哭了出來。
  “告訴我!要多少錢你才滿意!只要我得起,我一定會答應,請你放了我的儿子!”
  小男孩的父親突然把槍丟在地上,表示他的誠意,說話的聲音難掩焦急。
  “再多錢也換不回我儿子的命!”老人痛心地吼道,“我要讓你們也嘗嘗失去儿子的痛苦!”他作勢要按下炸彈按鈕。
  “不--”霎時,男人与女人恐懼的尖叫聲回蕩在空气中。一只手突然按著老人欲按下鈕的手一張清純的臉龐堅定地朝他搖著頭,“別做出讓自己后悔的事。”
  谷青云瞠目結舌,定定地看著夏心苹!。
  “你的儿子是無价的,任誰也買不起。”夏心苹溫柔地看著老人。
  “是的,我的儿子是無价的,誰也買不起。”老人哽咽地道。終于有人能体會他的苦。
  “除了上帝以外,誰也帶不走他。”
  “不!”老人突然激憤地大吼,“是他們害死我的儿子!要不是他們闖紅燈,將他撞成重傷,他也不會死!”
  夏心苹再“上帝會將你的儿子召回,一定有祂的道理。”
  “什么狗屁道理!祂知不知道失去儿子的人會有多痛苦!”老人一陣叫囂,情緒緊繃到了极點。
  “你快閉嘴!”谷青云也忍不住斥了她一聲!她到底有沒有腦筋啊?這個時候的老人是激不得的!
  夏心苹只是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老人。
  “老先生,殺了這個小男孩后,你就會快樂嗎?”
  “起碼我替儿子報了仇!”老人將小男孩緊摟在身前,往后退了兩步。
  “報了仇,你的儿子就能回來嗎?”夏心苹又向前跨了一步。
  谷青云不敢相信地瞪著她。她竟然不怕死地又再往前?
  “我可以安慰他在天之靈!”老人吼著又后陛!了一步。
  “你這么做,他就會高興了嗎?”
  “誰?”
  “你儿子,他會希望你為了他犯下滔天大罪嗎?如果今天死的人是你,你希望你儿子怎么做?”夏心苹無懼地望向老人胸前的炸藥。
  “我…”老人突然愕住,露出被他刻意隱藏的良心。
  “你希望他為你犯罪嗎?”她又走向前。”你希望他為了你殺了這個小男孩嗎?”
  “我……”
  “你希望他終身悔恨,面對司法裁決:永遠失去美好的未來嗎?”
  “那不同!他還年輕,而我已經老了,不值得他為我這么做!”老人又囔了起來。
  “你以為失去儿子与失去父親的心情,哪一項比較難過?”
  “我……”老人又語塞。
  “愛人的心,是不分年齡的,你儿子愛你的心情就如同你愛他一般;他愿意為你付出,就如同你愿意他犧牲一般,只因為你是他的父親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注視著老人騖愕的眼。“你儿子一定希望你會照顧自己,不要禳他因為再也照顧不了你而心生愧疚,你愿意好好照顧你自己嗎?”
  沉默了半晌后,老人抖顫地說:“我……就只有……這么一個…儿子……”他看向小男孩的父親,眼中滿是怨懟。
  小男孩的父親是知名企業家,有的是錢可以擺脫自己該負的刑責。但是這口怨气他怎么吞得下?
  “所以你更該為了他好好珍惜自己。”
  夏心苹輕柔又堅定的聲音宛若春風,輕拂過他酸楚的心,老人滿眼淚地抬眸望她。
  “別做傻事。”她輕輕撥開他緊捂在炸彈按鈕上的手。老人的手松了,小男孩哭著奔向媽媽的怀抱。
  谷青云頓時松了一口气。當夏心苹要撥開老人的手時,他全身的細胞不知死掉了多少。
  他悄悄收起藏在袖內的細針,幸虧沒有用到,否則免不了要接受警方番盤問。
  打從他一靠近這個魔鬼見習修女士,他便將細針瞄准老人了而細針上的麻藥,可以讓人持續昏睡十八個小時。
  四名員警隨即將老人制伏,并拆下他身上的炸彈,也將小男孩的父親當場收押,一并帶走。
  危机終于解除,大膽圍觀的人群也一一散去。
  夏心苹給了老人一個鼓勵性的笑容,希望他龍勇敢面對未來的人生,別再沉湎于失去儿子的悲傷中。愿上帝保佑他。
  轉身欲离去時,她才惊覺到那名“殺人凶手”正站在她身后,她渾身一僵,又立刻轉回身。
  “喂!你干什么?什么見了我就想跑?”活像他是個怪獸般。
  見他拉著自己的手臂,夏心苹不安地瞄了瞄四周,發現身邊的已沒有人能讓她求救。“放手!”她不安地低嚷,想扯到自己的手臂,無奈手像被鐵圈定住一樣,“我說過,我不會把你的秘密說出去的。”她急得滿臉通紅,心焦又懼怕,生怕他會再起歹毒念頭,真的要了她的命。
  原來她擔心的是這個。谷青云微微一愣。
  老實說,他早忘了當初的威脅了。
  他不知道自己獲什么神經,她神智不清,他竟也跟著她耗了近三個小時,冒著可能被炸得血肉模糊的危險。“陪我吃頓飯,我就饒你不死。”谷青云發現她還是跟先前一樣有趣,不禁又興起了捉弄她的念頭。
  夏心苹倏地張大眼,“只要陪你吃頓飯,你就真的不會遇見我就想被我?”
  瞧她真是一臉詫异又認真的表情,谷青云差點大笑。
  “嗯。”勉強憼了一肚子的笑意,他只能隨口應了聲。
  “這位小姐,你真勇敢,方才要不是你,后果不堪設想,真是謝謝你。這是送給你的,希望你能收下。”
  是方才那家店的老板,而他手中捧著的竟是她非常喜愛的那只雪白大狗。
  “這……謝謝,真是謝謝你,老板。”易感的夏心苹頓時雙眼含淚,感謝地收了下來。
  這樣就哭了啊!谷青云看得嘖嘖稱奇,不過是一只假狗罷了。
  待那位先生走后,谷青云才轉向她。
  “真搞不懂,不過是一只假狗而已!”他捶了捶丑狗的頭,為她的反應感到好笑。
  “別打它!”夏心苹心痛地把大狗抱到另一邊身側,不讓他碰。
  這下子他知道她不會跑掉了,笨笨的狗外加笨笨的主人,跑起來很費力的,他于是松開她的手臂。
  “走吧。”他微微惻了下頭,示意她跟他一起走,說不出好心情是由何而來。
  夏心苹慢慢地跟在他身后,有點遲疑、有點恐懼、更有點期待。
  她偷瞄了他一眼,滿怀期待地想,也許跟他吃頓飯后,他真的就不會再找她的麻煩。等吃完了這頓飯之后,她要向主好好忏悔,然后快快把這個男人忘掉。
  被請吃一頓飯不是罪惡,但明知他是個殺人凶手,卻還跟他牽扯不清,有違她貞洁的原則。
  不過修道的她理當負起感化的責任,借著主的力量將他牽引向正途,但看他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好象那一天的慘事從來沒有發生,她實在很難理解,人命在他的眼里怎會如此輕賤。
  她偷偷再瞄向他修長的十指,難以想象兩條生命在短短的時間內便被這雙漂亮的手結束。
  她的思緒又轉向手的主人,一抬眼,便對上一對戲謔的黑眸,她連忙又垂下眼瞼。
  “你在打量我?”
  他好笑地睨著她,伸手拂開垂在她胸前的發絲,她駭得猛然后退,抽气聲連連。
  看到她懼怕的反應,一股怒气又瞬間竄上了喉頭。“我有比剛才那位身怀炸彈的老人還恐怖嗎?”炸彈她都不怕了,竟然怕他的碰触,真是令他气厥。
  “你……你比……”炸彈還可怕!她將到嘴的話勉強地吞下肚。
  見他的眉又蹙起,她再度低下頭,看著她的鞋尖,輕撫著大狗的白毛。
  還是別多話,快快把飯吃完,從此以后說拜拜。這么頑劣的人,她自認無法以她的力量感化他。
  她放棄了。
  “吃完飯以后,你真的保證不會再找我的麻煩嗎?”
  麻煩?!他差點仰天長歎。
  剛才不知道是誰這么不知死活地制造“麻煩”!
  懶得回答她的問題。谷青云已打開了停在路邊的車門!幫她把白毛大狗塞進后座,等著她上車。夏心苹咬著下唇,不敢上車,半晌后才鼓足了勇气抬眼打量著他。
  谷青云用眼神示意她上車。
  她依然躊躇著不敢跨進車內。上次坐他的車,他竟然說要強暴她,如今他又要她上車,誰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心眼。
  谷青云好整以暇地單手托腮,手肘撐在車頂上,看她要僵持到什么時候才肯上車。
  “這頓飯,不吃……可不可以啊?”她好為難,生怕這一去,真的得曝尸荒野。
  “不行。”谷青云故意嚇她。
  “為什么一定要陪你吃飯后,才肯放過我?”夏心苹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詢問。
  她總覺得對方啾著她的眼光好邪惡,她從來沒有這么不自在過。
  谷青云瞄了眼她的灰色洋裝,眉蹙得死緊。天啊!這樣的衣服她也穿出門口。
  “你沒別的衣服好穿嗎?”他輕蔑地說,并用指尖夾了夾她的衣領,暗示衣服的質感粗糙。
  沒料到他會岔開話題,不過她還是据實以告,“修女是不可以有虛榮心,只要三餐得以溫飽,外加一雙楚暖的手、一顆溫活堅定的心,其它的都不重要。”她隨便地問他,“穿漂亮的衣服就能讓你覺得快樂嗎?”
  谷青云歎了一口气,忍住翻白眼的沖動。
  衣服除了有遮寒蔽体的功能之外,還有增添自信的作用,看到鏡中的自己穿得出色、自然,那份愉悅、滿足的心情,不是她這种枯燥乏味的人能体會的。
  “進去。”他不耐煩地再次催促。
  夏心苹的眉几乎皺在一起,“你到底有什么企圖?”
  正當兩人僵持不下的時候,突然傳來一聲惊呼“安琪儿!”迎面而來的兩名修女,詫异地看著她們的安琪儿与一名陌生男子搭訕,還准備上對方的車。
  “夏露蒂修女!”夏心苹嚇了一大跳,立刻轉身逃開。
  “別跑!安琪儿!”兩名修女看見她惊惶地跑步,馬上追著她。
  “喂,你的大狗不要了嗎?”她逃難的表情令谷青云忍不住發噱。
  他坐進駕駛座,緩緩地將車駛向夏心苹逃跑的方向,遠遠地,他看見她不時回頭看。
  兩名修女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生气地頻罵道:“安琪儿,你給我站住,不要跑!”
  “對不起!”已跑過轉角的夏心苹不放心地又折了回來!等她們倆靠得近到可以听到她的聲音后才開口道:“對不起,我是不得已的!沒有找到媽媽我不回去,請你們幫我轉告瑪麗亞院長一聲。”說完,就再也看不到她的蹤影。
  一向冷靜的谷青云,再也忍不住地撫著方向盤大笑了起來。
  這時兩名跑得气喘呼呼的修女走過來,想向他打听安琪儿的去處,卻听到他瘋狂的笑聲,于是尷尬地杵在几尺外,不敢靠近車子。
  “看什么?”一雙冷傲的眼狠狠地掃過兩名老修女,把兩個老修女嚇得定在原地。
  當車子開過她們的身邊,谷青云還故意朝她們豎起中指。
  兩名老修女見狀倒抽了口f冷气。安琪儿竟然攀上這种人!
  真爽!許久沒這么痛快過的谷青云,頭一次拋開紳士的教養,重溫年少輕狂的磁味。“保重!”在引擎的怒吼聲中,難得好心情的他,開口向她們道珍重。
  兩位老修女怔怔地彼此對看了一眼。剛才她們沒听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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