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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可茹,可茹!”柏璦琳帶著慘然的臉,沖進學校的辦公室,對著正在辦休學的藍可茹叫喊。才剛要開口,淚水也跟著滾落,她望著可茹,淚水滑落得更凶了。
  她抽抽答答的說:“可茹,你快點回家……可杰在校門口等你……你爸他……你爸他……他自殺了……”璦琳抬起手背拭去頰上的淚,卻怎么也拭不淨……
  可茹仰起死白的臉,茫然的盯著淚流不止的璦琳,腦中一片空白,一張臉蒼白得嚇人。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柏璦琳的話竄進她的腦海,就像根尖銳無比的利刃,狠狠的扎進可茹空白的腦海,此刻,她盈滿淚水的眼睜里,有著太多太多的哀求,她努力的蠕動嘴,努力的想擠出話,卻讓滾動的淚水爬滿了她的臉。
  “別這樣,璦琳,別開這种玩笑,別騙我,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我知道你喜歡尋人開心,沒關系,只要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我不會怪你的,好不好?好不好?”可茹沖到璦琳面前,死命抓住她的雙肩搖晃。
  “可……可茹……我沒有開玩笑,我不會開這么惡劣的玩笑的,你……你快點回家了……別這樣……別這樣……”璦琳看到傷心的好友,自己也難過的要命。
  “不!不可能……我爸不可能會自殺的,他不會,他是如此的堅強,如此的不屈不撓,不可能輕生,不可能!”她嘶吼著。
  “可茹,別自欺欺人了。你再不回家,可能連你爸的最后一面都見不著了,你快回去!可杰還在外頭等你,別再自欺欺人,否則你會后悔一輩子,你听到沒?听到沒?!藍可茹!”柏璦琳在她耳旁吼,她哭著想吼醒她。
  璦琳吼得可茹掉出一粒粒珍珠般的淚珠,她抬起無助的臉孔,“璦琳……”
  “可茹……快回去,否則你真會后悔一輩子,快回去……”
  藍可茹瞬間惊跳起來的沖出辦公室,淚眼迷蒙,心力交痹的她,不冉在乎別人异樣的目光了,她一心一意只想回到她那可怜父親的身邊,回到她那飽受債主逼迫、走投無路的父親身旁。
  她在离校門口老遠的地方,便瞧見躲在一旁瑟縮發抖的藍可杰,正站在一輛三陽机車旁,止住的淚水再次盈于眼眶內,她飛快的奔向他。而藍可杰恰抬起紅腫的雙眼,嘴巴蠕動了又蠕動,卻吐不出一句話。
  “可杰……爸他……爸……”她激動的抓著可杰的手,說不出梗在喉里的話。
  “姊……爸……爸想見你,他求我帶你回家,他要見你……”藍可杰,一個不輕易哭泣的大男孩,此刻卻淚痕滿頰,“爸他要我帶你回家……回……”
  “可杰……”望著可保,她不知該心疼弟弟,還是心疼自己。
  “姊……爸為什么這么傻?他為什么要自殺?為什么?!為還債?我可以幫忙賺錢呀,我可以退學呀,可以兼數職。我不在乎我們生活艱苦,我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和和樂樂的生活呀!我不要爸他……”藍可杰哽咽的無法將話說完。
  藍可茹伸手摟他入怀,跟著也滴下苦澀的淚水。
         ※        ※         ※
  飛翔企業大樓。
  “藍大小姐,奉勸你一句話,盡早將飛翔賣了吧!憑你一個弱女子的力量,根本無法撐起岌岌可危的飛翔了,不如找個愿意的人賣了吧!”
  藍可茹瞪著眼前這自稱是父親至交的好友。
  “不!飛翔不賣!飛翔是我父親一手闖出來的,我會想辦法,我會有辦法的,你看著吧!我會教它再次壯大,再次揚名商場上。”
  “哼!夸口。”他嘲笑的哼了一聲,“就連你父親也無計可施了,你會有什么辦法?哈!等那些逼死你父親的債主找上門了,我看你囂張到何時。”
  “你!虧你口口聲聲和我父親結義,虧我口口聲聲喊你一聲邱伯伯,虧我父親生前待你不薄,你竟然想打飛翔的主意,乘人之危,用這种不合理的价錢想謀奪飛翔!”
  “你他媽的,老子好好跟你談你不談,好,沒關系,你等著應付那群討債鬼,休想老子幫你!”他陰陰一笑,露出一口烏黑的牙齒,頗今人惡心,“你大概還不知情吧!你家那棟宅子旱被你爸拿去抵押了,你也甭想用房屋來貸款,還有,你父親的債務,我稍替他留意了一下,不多啦,大概五千五百万。”
  藍可茹听完倒抽口气,血液似乎在瞬間凝結。
  五千五百万,對以前的藍可茹來說,并不算大數目,但,現在卻不是個小數目,就算賣了飛翔也不夠還債。
  “怎么了?我說藍大姑娘呀,你的飛翔賣是不賣?!”他一副看好戲的樣子,信心十足的想象,飛翔早晚會是它的,然后發出不太穩重、粗魯的嘶笑。
  “滾!給我滾!你這只該死的豬,滾……”藍可茹無法再忍受邱寅坤那張卑鄙的臉,她顧不得教養,顧不得顏面,更顧不得洶涌而出的淚水。
  “是唷!我是只豬唷,你呢?當心別成了過街老鼠啦!還有……”他一副色迷迷的對藍可茄上上下下的瞟瞟瞄瞄,邪惡的眼神教藍可茹恨不得賞他一巴掌,而邱寅坤接下來的話是更教藍可茹受盡屈辱,“希望別在酒廊、舞廳碰見你呀!藍大小姐。”
  “你……你……”藍可茹气得話說不出來。
  “那些個盡在我身邊逢迎諂媚的舞女呀酒女的,她們的境遇和你倒也非常雷同呀!都是老子經商失敗、丈夫生意垮了,背起龐大債務的女人哪!”說完自顧朗聲大笑起來,“好好考慮吧!三千万,三千万買下飛翔,你也可以卸下三十万的債,不是很好嗎?”
  “滾!”見他不動,藍可茹抓起桌上的煙灰缸砸向邱寅坤,“你這忘恩負義的豬,給我滾!我藍可茹就是沿街乞討,也不會將飛翔賈給你這只豬!”藍可茹使盡全身力量狂吼。
  面對迎面而來的煙灰缸,邱寅坤眼明手快的躲過,“好!你有种!你等著當乞丐吧!我會施舍一些餿水油給你……哈……”說完即轉身离去,离去前還不忘丟句狠話,“好!藍可茹,你行,你真行!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們這就走著瞧!”
  藍可茹挺直背脊,死命的、狠狠的盯著离去的邱寅坤,直到他定遠后,她便整個人崩潰的埋入自己的雙掌中痛哭失聲。
  終于,她總算明白父親所面臨的處境,明白父親為何承受不住打擊而走向自我毀滅一途了,藍可茹此刻也感到乏力、寒心了。
  父親一生幫人無數,倒頭來卻栽在他們手里,沒有一個人稍有良心的伸出援手,只有落井下石的份,如今……可茹面對著一團亂,公司職員一個個遞出辭呈,厂商一家家的催討著債務,員工們的薪餉發不出來,再加上銀行催繳貸款利息已通知很久了,再繳不出,房子將由他們拍賣。到時,一家人真的只有流落街頭了。
  藍可茹愈想愈無力改善,真想跟父親一走了之。她對現實社會、自私自利、忘恩負義的人失望透頂,跟著對這世界也毫不眷戀了。
  可是,她尚有個臥病在床的母親,尚有個就讀高一的弟弟,所以,他恨父親的軟弱,恨父親狠心拋下這個家和母親。而可茹也明白,母親有多想和父親走,卻放心不下她姐弟倆……
  陷入愁云慘霧的藍可茹,被猛然響起的電話鈴聲惊得差點跳起來,她有點畏怯的盯著電話有十秒之久,甩了甩頭對自己苦笑,她真想拔掉電話插頭,她歎口气,那些討債的就如催命鬼般,躲也躲不掉。
  心懼的她顫抖著手接起電話,深吸口气,“飛翔企業,我是藍可茹。”她等著對方破口大罵,不料卻傳來柏璦琳憂心的聲音。
  “可茹,你還好吧!我真擔心你呢!”
  “璦琳,我沒有辦法騙你了,我不好,我真的不好,我快支持不下去,我快崩潰了……”可茹偷拭著淚,哽咽得接不下去了。
  听藍可茹聲音不對,柏璦琳馬上焦急起來。
  “可茹……你等我,我馬上過去,別走喔!”說著便匆匆挂上電話,開了保時捷直奔飛翔。
  柏璦琳進了飛翔就感覺得出藍可茹的苦楚,辦公室里尚殘有小貓兩三只。
  “看!又來要債的了!”其中一只小貓如此說。
  “我看呀,我們的藍大小姐非賣了飛翔不可,否則這龐大的負債如何還得了?而且,我剛才在董事長室外頭听見邱寅坤用低价想買飛翔呢!簡直是趁火打劫嘛!”另一位說。
  “他想用什么价錢買飛翔?”
  “飛翔尚可賣到四千至五千万元哪,那糟老頭竟想用三千万買斷,你們說,這是不是趁火打劫,跟強盜沒什么兩樣嘛!”他替藍可茹不平,又對藍可茹佩服得不得了,“你們知不知道,我們的藍大小姐罵它是豬呢……”
  柏璦琳听不下去了,急步走到可茹的辦公室。
         ※        ※         ※
  “進來!”藍可茹對著門外敲門的人喊,門應聲而開,而她只是坐在辦公椅上,雙手支著如千斤重的頭,連抬也未抬。
  “可茹……”柏璦琳難過的喊道。
  一听來者是柏璦琳,藍可茹迅速抬起憂傷的臉孔,用著紅腫的雙眼凝視著她。
  “可茹……我很難過……我幫不上你什么忙……我……”柏璦琳難過的來到藍可茹桌前。
  藍可茹輕扯唇角,“此乃時也、運也、命也!”
  “可茹……有什么忙……我幫得上的盡管開口。”她是絕對真心的說出這些話。
  藍可茹搖搖頭:“謝謝你,璦琳!”她知道璦琳不是客套的說說。
  “可茹,你要賣了飛翔嗎?”璦琳若有所思的詢問著。
  “不賣行嗎?周轉不良、信用全垮,沒人愿意再賣原料給飛翔了,我爸爸的、飛翔的信用垮了,一切全垮了,只有換股東……商場上信用最重要……”
  “那……你預備將飛翔賣給那姓邱的豬囉!”璦琳想到剛才听到的那些話。
  “不!除了那條豬,誰我都賣。”藍可茹雙眼噴火,憤怒的道,惹笑了柏璦琳。
  “除了那條豬?”柏璦琳重复。
  “對!”兩人相視而笑。
  “可茹,我們好久未曾一起逛街了,晚上我們聚一聚,好不好?”柏璦琳很想讓可茹恢复以往的歡顏。
  藍可茹為難的猶疑不決,“我媽身体還不行,留可杰一人照顧她,說實在的,我有點不放心。改天,改天我們另約時間,等我將該處理的事處理得告一段落,好嗎?”
         ※        ※         ※
  离開飛翔后的柏璦琳沒有直接回家,在飛翔,她望著藍可茹扛在肩上的重擔著實不忍,心中便逐漸有個計畫,她不想讓藍可茹知曉,否則,她一定會极力拒絕。
  不久,她的保時捷停在環禹企業股份有限公司大樓下的董事長專屬車位。
  她攏了攏如云的俏髦長發,跨下保時捷,邁著高雅卻不失頑皮意味的步伐進入環禹,還不忘戴上夸張的大墨鏡。
  她幻想著她老哥柏禹文瞧見她時的惊愕表情,不免咯咯笑了起來,她銀鈴般的笑聲引來環禹職員的側目,她不在乎的聳了聳肩,出示貴賓卡,直接上了十一樓的環禹董事長辦公室。
         ※        ※         ※
  對著擅自進入又默不出聲的來者,柏禹文皺皺眉,放下一疊文件,摘下眼鏡,微瞇起眼,抬頭倔傲的瞪著眼前時摩的女子,他迅速瞟了一眼她別在身上的貴賓卡,眉頭皺得更緊,疑惑全顯現臉上。他將身子往后一靠,雙手在胸前一抱,便毫不客气的直瞪著她。
  柏璦琳和她那位老骨董的哥哥想較量較量,看是誰沉得住气。似乎有一世紀之久了,他還是一動未動。最后,她舉雙手投降了,摘下墨鏡,她對著柏禹文拋拋媚眼,風情万种的一笑。
  柏禹文冷冷的瞪著她,雙唇眠得緊緊的,不發一語。
  “哥!”璦琳撒嬌一喊,整個人偎到他身邊。柏禹文生气的突然站起來,使得坐在把手上的柏璦琳差點跌倒,她生气的噘嘴,“哥!”她大叫:“你怎么了嘛!”
  “我怎么了?!我才要問你,我缺過你零用錢用嗎?買這么省布料的裙子,怎么?還是想當阻街女郎?”
  柏璦琳翻翻白眼,她這老哥就是個道道地地的老骨董、大男人主義者,她想吼回去,卻不敢,因為她今天來是有事相求,不可太囂張。她咽下這口气,委曲求全,“我馬上回家換。”她說得好委屈,教人又好气又好笑。
  “記得將它丟進垃圾桶,清楚了嗎?”
  “清楚了!”她气在心里卻不敢表露,不過,她肯定自己絕不會丟棄這短裙。
  柏禹文滿意的點點頭,踱回椅上,拿起眼鏡想戴上,卻見柏璦琳尚無离去之意,疑惑的挑高眉,“還有事嗎?”
  柏璦琳趁此机會,“哥,有件事你一定得幫我……”她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開始設下她的陷阱。
         ※        ※         ※
  等著藍可杰放學回來的藍可茹,想著今天約她談出售飛翔之事的一位律師,他是代表對方商談所有重要契約內容的代理人,他堅決不透露買主,卻又務必達到目的。
  在藍可茹堅持下,那律師就只透露是環禹負責人,而且,愿以天价買下它,買下這早殘破的公司。這件事令人不得不怀疑,畢竟飛翔能估到的最高价是三千五百五十六万,對方卻愿以四千四百万買下它,怎不令人生疑?!
  雖然對環禹企業公司生疑,但藍可茹還是感激著他。
  門聲惊扰了藍可茹,“哦!可杰,放學了?”
  “嗯!”藍可杰跨進客廳。
  “肚子餓不餓?”
  “餓死了!”他放下書包嚷著。
  “桌上有吐司,廚房里還有些咖啡。”藍可茹望著在餐桌旁狼吞虎咽的可杰笑道:“對了,可杰,你听過環禹企業嗎?”
  一听環禹企業,可杰差點噎住,他用力吞下口中殘余的面包,疑惑又疑懼的盯著藍可茹,“姊,你怎么會突然問起環禹公司,有……什么事嗎?”
  “可杰,姊將飛翔賣了。”藍可茹答非所問,“你怪姊嗎?怪姊沒能力將飛翔重新整頓,無法保留它嗎?”
  “怎么會呢?!姊!飛翔的情形我又不是不了解,它的負債根本是我們無法負擔的,更何況,爸在商場上的信譽全垮了,而我們呢?絲毫沒有一點點的机會,連進原料、工資的錢都沒,否則爸不會拿我們這間屋子去抵押,是吧!賣了它是絕對正确的,你放心!”藍可杰信心十足的拍胸脯,“總有一天,總有一天,飛翔的名字會再閃耀于各大街小巷的,姊!”
  藍可茹含著淚笑了,“是呀!可杰,將來我們一定再讓飛翔站起來,是吧!”她望一眼父親的遺照后,又將視線移向藍可杰,“現在最重要的是你必須將書念好,其它的你就不要再操心了,懂嗎?”
  藍可杰勉強的一笑,有點不自在,他想起藍可茹剛才問起的環禹,“姊,為什么突然問起環禹?你還沒告訴我是什么事呢?”
  “飛翔的買主就是環禹企業的負責人,怎么?你好象對環禹特別注意?”藍可茹不解,疑惑的揚起眉。
  他松了一口气,“沒有,沒有。”他快速道:“只不過,環禹是個頗大的企業,知名度響得嚇人,而且,听說負責人是個三十來歲的年輕人,冷酷又無情,在商場上是毫不同情弱者,更不可能扶助他人一把的。”
  “可保,你怎么對環禹如此了解?”
  “姊!我可不是井底之蛙呀!我也曾跟爸出席過商業會餐,別小看人哦!還有,你知不知道,環禹企業的環禹兩字取自何處、有何意思?”可杰問可茹,可茹搖搖頭,“環禹的負責人是柏禹文,他的最大目標是揚名國內外,他希望整個地球都環繞著柏禹文的天下,各個角落里都有柏禹文的企業,所以取名環禹企業。姊,你說,他是不是值得我追隨,值得我學習?”
  “他的野心太大了,可杰,我不希望你為了如此大的野心而變得冷酷無情。”
  “姊,不會的!”藍可杰揚聲道。
  “那就好,早點睡吧?我上樓看看媽!”藍可茹才踏了一層階梯,猛然將柏禹文和柏璦琳聯想一起,一愕,遂又折回到藍可保跟前,“可保,柏禹文和璦琳姊是不是有什么關系?”
  藍可杰嚇了一跳,他不知道可茹怎么會突然想到柏禹文和柏璦琳是兄妹,給結巴巴的他,下意識躲開可茹的視線,“好象是,我也不太确定。”
  “沒關系,我自會查清楚、問明白,好了,沒事了,早點睡吧!”
         ※        ※         ※
  “柏禹文的妹妹,就是你的好友——柏璦琳。”
  無法置信的可茹,沒辦法將他倆聯想在一起,但,此事卻是千真万确,教人如何不信,尤其是以冷酷出名的柏禹文,憑什么對默默無名的他們伸出援手,原因是可想而知了。
  “陸伯伯,謝謝您,這么晚了還打扰您,喔!對了,美云回來就說我找過她。陸伯伯,再次謝謝您,否則我還真不知恩人是誰哪!”連連道謝后,藍可茹挂上了電話。
  嚇到床上的她,想起自己竟不知柏璦琳是出身如此富豪家族,還真覺好笑,笑自己的遲鈍哪!哪天務必記得向璦琳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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