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第03節


  下了一夜的雨,大清早天空仍是一片灰蒙,微有寒意。
  梁小賢蜷著身子,微微地瑟縮了下,她睡得很淺,并不安穩。
  驀地,她打了個冷顫,猛地睜開眼,卻發覺自己孤伶伶地睡在干草堆上,身上蓋著的是自己包袱中的一件紫色薄襖。
  他不在!

  是……离棄她嗎?
  從今以后你只屬于我!
  他的話還留在她心里,他不會拋下她的……不會!
  砰的一聲,廟門突然被打開,一個身形高大的黑衣男子走了進來。
  “你是梁小賢?”男人開口,嗓音低沉而粗啞。
  梁小賢瞧著眼前高鼻深目、形貌沉鷙的男人,心底不由自主地恐懼起來,有半晌說不出話來。
  男人擰起眉,一步步走近她,“回答我!”炯炯眸光落在她蒼白的絕色麗顏上。
  “我……是。”她小聲的回答,她的身子直覺地往后縮。
  “很好!”黑衣男子低笑了起來。“由現在起,你就是我的人了。”他不疾不徐地說道。
  “你……你說什么?”梁小賢滿臉惊惶。
  “我說,我是你的男人,由此刻開始!”薄薄的唇勾出一抹詭魅的淺笑。
  “不!”梁小賢猛地起身,搖頭道:“我……我是……我是長孫公子的!”
  男人發出一聲冷笑,“方才他已經把你賣給我,逃命去了!”
  梁小賢心頭一震,“長孫公子他……他怎么了?”
  男人目不轉睛地瞧著她。“你很關心他?”
  “當然,他……他是我的恩人。”
  “恩人?我看是恩客吧!”他似笑非笑,眸光中是洞悉一切的精睿。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梁小賢雖然害怕,但為了長孫徹,她必須問出口。
  男人的笑容擴大。“我是一名山賊,現下正被官府通緝。”
  什么!?他竟是個山賊!那么長孫徹他……
  仿佛看穿她的心思,男人開口道:“天還未亮之前,我正好來到廟外不遠處,逮住了一個身著白衫的男人。”
  梁小賢惊喘一聲,急問道:“你……你沒對他怎么樣吧?”
  “我可以一刀殺了他的……”
  “不——”梁小賢臉色霎時變得慘白。
  “別緊張,姑娘,我還沒那么做!”男人露出詭笑。
  “你……究竟把長孫公子怎么……”她咬住唇,沒說完。想來這山賊一定把長孫公子狠狠地折辱了一番,她又何必多此一問?倒不如先問長孫公子下落。“他人在哪里?”
  “嘿!那個男人還真識相,一見性命不保,立即掏出一張五百兩銀票。”男人自怀中取出銀票,攤在梁小賢面前。“這可不是假的吧!”深邃的黑眸直盯著她的臉。
  梁小賢瞧也不瞧銀票一眼,“他人在哪里?”
  男人微眯起眼,收起銀票,“看來你還真是有心,不過……你白費心了,那位公子除了給我五百兩之外,還附帶了另一樣好東西,你可知是什么嗎?”
  梁小賢無言,瞧著男人的眼神透著微微的恐懼与一閃而逝的哀傷。
  “沒錯,他將你送給了我!”他徐緩地說著,仿佛這是件稀松平常的事。
  “我……我不信!”梁小賢怔怔地瞧著他,眼神失去了光彩。
  “無論你信是不信,你都是我的人。”他重申道。
  “不要!我……我要去找他。”話甫落,她立即沖向大門。
  “不許去!”男人將她拉了回來。“他已經不要你了,你何苦尋他?”黑眸掠過一抹深思。
  “長孫公子……他不是這种人……他救過我!”她的明眸泛起淚光。
  “是嗎?你對他了解多少?他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是否已有妻室?”他的眼眸冷如寒星。
  “這……”她确實不知他的名字,只知他姓長孫,家住洛陽,至于他是否有妻室,她的确不知。
  然而,梁小賢卻明白一點既然她已經成了長孫公子的人,就一輩子是他的人,無論為婢為奴,她都只能跟著他啊!
  “你什么都不知道,是吧?”他的薄唇掀起一抹嘲諷的笑。
  “我……我相信長孫公子。”她迎向他嘲諷的目光,堅決地道。長孫公子若真如這個山賊所形容,當初在茶棚時就不會出手救她,她該相信自己的感覺,而不是听信旁人的話,尤其還是一個山賊。
  “你還真是不死心,是不是舍不得那長孫公子的万貫家財?我听說長孫家為洛陽首富,那小子自稱是洛陽人,我看八九不离十了,否則又怎會一出手便是五百兩,還附送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呢?”男人說著,唇邊勾起邪气的笑,俯首靠近梁小賢那一張絕俗的臉。
  啪的一聲,梁小賢伸手打了男人一個巴掌。這是她頭一回打人,打的還是個男人,心中又惊又懼又怒,身子不由自主的微微發顫。
  男人握住她的手,眼眸危險的眯起,怒极反笑。“怎么?被我說中了是嗎?那長孫公子一定早就知道你是個貪慕虛榮的青樓女子,才會將你送給我。”握住她纖腕的大手不自覺地加重了勁道。
  “我……我不信!你放手!放手——”她放聲尖喊。
  “別白費力气了,這方圓十里之內,怕是只有咱們了,你何不乖乖的閉上嘴跟我走?”
  “不,我不能跟你走!”梁小賢掙扎著要后退。
  “不能?你倒是說說看為何不能?”他挑起眉注視著她。
  梁小賢咬了咬唇,終于開口道:“小賢已經是長孫公子的人,怎能……怎能再跟別的男人?”
  男人聞言,縱聲笑了起來,“這世間真是無奇不有,想我阿徹什么樣的女人沒見過,今日竟得見守貞的青樓女子……”他頓了下,又道:“憑你國色天香的容貌,我相信沒有人會介意你是不是清白之身,男人要的不過是一時的風流快活而已,相信那位長孫公子也不例外。”
  “不是……他不是……”梁小賢低喊,心中卻忍不住地刺痛起來。原來被人离棄竟是這般難受的滋味,但她實在不愿相信長孫公子是這樣膚淺的男人。
  “事實已擺在眼前,你信是不信都無法改變他离開你的事實,別再自欺欺人了。由今儿個起,你就跟著我吧!有了這五百兩銀子,咱們可以舒舒服服地過上一段日子。”
  “我不走!銀子你就留著自己花,我要在這里等長孫公子回來。”梁小賢固執地道。
  “傻女人!有銀子你不要,還想留下來等一個永遠不回頭的男人,怎么,是嫌銀子少不成?”
  梁小賢神情一凜,冷怒地道:“我一分錢也不要……不要!”
  “當真不要他的錢財?”他面無表情地直盯著她,炯炯眸光似要將人看透。
  “小賢雖然是苦命的女人,卻不是貪慕虛榮之輩,長孫公子于我有恩,小賢只想償他恩情!”
  他好半晌未置一言。
  “你對他只有恩情,沒別的感情嗎?”他沉郁地開口,眸光一瞬也不瞬地盯住她。
  “我……我不知道。”她是很喜歡長孫公子,可是畢竟相處時日未久,是不是對他有情愛,她一時也難以辨清。
  “混帳!”男人忽然怒道。“既然分不清自己的感情,還執著于他,分明是貪慕長孫家錢財!”他狠狠甩開她的手。
  “我不是!”梁小賢向后退了一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离。“小賢雖為青樓女子,但清白已教長孫公子所占,今生今世無論如何不能再戀慕其他男子!”
  “是嗎?倘若我現下也占有了你,那又該如何?”他一步步走近她。
  梁小賢連連后退,瞪大一雙惊懼的眼,“你……你不能強迫我!”
  男人聞言,唇畔泛起惡意的笑。
  “与洛陽首富在一起是心甘情愿,与山賊在一起就算是強迫?好一個青樓芳草,果真會算計!”“你不要過來!”梁小賢低喊著,背脊已抵上了土牆,再無退路。
  “你憑什么要我听命于你?”他咧嘴一笑,腳步未停。
  梁小賢瞧他節節逼近,于是一咬牙,轉身往士牆一頭撞去……
  “該死!”男人一個箭步上前抓住她,及時阻止她輕生之舉。
  他万万想不到她的性子居然如此強烈。
  “你以為你就這么死了,那位長孫公子就會明白你的堅貞嗎?倘若你方才真一頭撞死,也只有我這個山賊瞧見,死也是白死!”他怒道。
  “你……”
  “瞧你對長孫公子如此念念不忘,一時要你跟著我也屬万難……”他頓了下,眸光微閃。“我看,不讓你對他死心,你不會心甘情愿地跟我。”
  梁小賢默默無語。
  “不如我就大發慈悲陪你到洛陽一趟,讓你自己瞧瞧什么樣的人值得你托付!”他面無表情地對上她的眼,低啞的嗓音不再有嘲諷。
  “你……你先放開我!”
  “除非你答應我不再輕易尋死。”沉鷙的眼直望進她的明眸里,她一定不知方才那一刻他有多心惊。
  梁小賢看著他,半晌后終于輕輕地點頭。
  他隨即放開她。
  “此去洛陽尚這,咱們得加快腳步。”
  “你要什么?”她輕聲問,她太明白男人對她好背后所隱藏的目的。
  男人勾起一抹意寓深長的笑。
  “往后你會明白。”
  往后?她与他有往后嗎?
  他會不會和其他人一樣,也會對她有不堪的行徑吧?
  “走吧!瞧這天色說不准何時會降雨,咱們還是早早出發,在日落之前到達下一個村鎮。”他轉身往廟外走。
  梁小賢明白自己并無其他選擇,歎了口气,尾隨其后。
  “莫要跟丟了。”他回首道,隨即往回走。
  在她尚未會過意之前,他已經伸手拉起她蔥白的小手向前走。

  暮色將近,眼看著就要到達前頭的村鎮,梁小賢卻突然開口道:“我想去解手。”
  “去吧!別走遠了。”男人開口,黑眸炯炯似乎要將她看透。
  小賢無言地轉身朝路旁的樹林里走去,不消片刻,她已經隱沒于林間。
  男人注視著她消失的方向。
  一入密林,梁小賢就開始奔跑。
  一整日下來,她決定先逃离這個山賊,再以自己的力量到洛陽。
  盡管一日下來,那山賊對她尚算不錯,未曾侵辱她,可是她仍然惊懼,生怕他在轉瞬之間露出猙獰的本性。
  逃,成了她惟一的自保方法。
  她惊惶地在林間奔走,希望借著日落前的殘光找到一個可以躲藏的地方,只要能躲過那個山賊的搜尋,她才能安心到洛陽。
  她知道那山賊一定會前來尋她,因此愈是奔逃,她便愈是心慌,總覺得他似乎就要追上來了,一顆心似已提到了喉間,几乎要喘不過气來。

  驀地,一道黑影自她前頭的樹叢上輕巧地落下。
  梁小賢定睛一瞧,差點沒尖叫。
  竟是他!
  她立即掉頭逃往另一個方向……
  男人唇畔勾起一抹笑,足下一蹬,利落地翻了個身,再度落在她面前,阻擋了她的去路。
  她并不死心,惊惶地四處奔逃,但每一次結果都是相同,他總是早她一步落在她面前。
  “還想玩嗎?”男人雙手環胸,气定神閒地瞧著她。
  梁小賢微喘著气,一步步向后退,雙眸直盯著他。
  “你已經無路可逃。”黑眸在轉暗的天色下熠熠生輝,他早瞧出她欲逃离的企圖。
  瞧著他步步逼近,梁小賢惊惶地低喊:“你不要過來!”
  男人停下腳步。
  “好,那么你過來。”
  他的臉上一片平靜,瞧不出是喜是怒。
  梁小賢卻覺得這比他破口大罵還來得更可怕。她怕這是風雨前的宁靜,怕他會傷害她。
  以往在曉春樓里,鴇母因她的過人之姿對她禮遇再三,可其他女子便不如她有這般境遇,稍有不從,換來的就是保鏢的一頓鞭打,梁小賢雖然沒親眼瞧見,但那凄厲的哭喊,是她怎么也忘不了的。
  梁小賢看著他,緩緩的搖頭,腳下仍步步后退。
  男人擰起眉,開口道:“你以為你逃得了嗎?入夜后山林里充滿了未知的危險,你應付得了毒蛇還是豺狼呢?”
  梁小賢緊咬住唇,未置一語。
  “跟我走吧!”他朝她伸出手。
  “不——”話起的同時,梁小賢腳下一滑,跌落身后的斜坡。
  該死!男人臉色一沉,提气跟著她往下縱躍。
  所幸坡底不深,梁小賢在片刻之后便停止再繼續下墜。
  “現下你玩夠了沒?”
  男人在她身前站定,沉鷙的神情更加陰郁。
  方才見她下墜的那一瞬間,心口那种猛然的悸顫扯痛了他,如今盤踞在心口的,仍是惊悸。
  該死!他再度暗咒。
  她身上的衣裳被樹枝与石頭划破,所幸未有大傷,只是,當她起身欲行時,足踝處卻傳來一陣刺痛。
  “啊!”她重新跌回地上。
  男人不由分說,立即蹲下身伸手探向她的右足——
  “不要碰我!”梁小賢惊喊。
  他卻置若罔聞,一手撩起她的裙擺,一手抓住她的足踝,細細地審視起來。
  “你的右腳踝扭傷了。”他肯定地開口,“倘若你仍執意留在此地,我也莫可奈何,只是山里毒蛇野獸之多,我以為……”
  “住口,別再說了。”
  梁小賢雙手掩面,身子因恐懼而微微地發顫。
  她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會被困在這种地方,更沒料到身邊還有一個山賊。
  此時暮色籠罩大地,天空是灰沉沉的一片,遠方的天際有亮光微閃,隱隱傳來一陣悶雷聲——
  “快下雨了!”男人面無表情地開口。
  梁小賢抬頭望著天,一張臉似乎更加慘白。
  “走吧!”他朝她伸出手。
  梁小賢無言。
  下一瞬,男人起身就走。
  她瞧著幽暗的四周,心底慌了。
  “等一等!”她不由自主地喊著追過去。
  男人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她。
  兩人對看了半晌,男人歎口气走了回來,蹲了下身要背她。“上來吧!我背你走。”
  雖然她瞧不見他臉上的表情,不過她卻可以感受到他那低啞嗓音中的陌生溫柔。
  是她听錯了嗎?
  瞧著他寬闊的背脊,梁小賢掙扎了半晌,終于伸手攀了上去,靠向他。
  “我……我并不是個隨便的女人。”她小賢地開口。
  男人聞言笑了起來,“我也不是個喜歡將就的男人。”他回眸,“現下你已經是我的人,無論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會把你捉回來。”
  梁小賢怔了怔,心中卻奇异地不再感覺那么害怕。
  他是山賊,她該怕的,不是嗎?
  一時之間,她也厘不清心底的千頭万緒。
  此時天際閃光乍現,雷聲由遠而近——
  “咱們得加快腳步。”他腳步愈來愈快,不消片刻便轉出密林,直朝鎮上奔去。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兩人來到了東越鎮。
  才剛踏進鎮里就下起大雨。
  “該死!”他低咒一句,迅速閃身來到一戶房舍的屋檐之下,“你且在此等候,我去找歇腳的地方。”話甫落,他再度沖入大雨的街頭,消失在街角。
  不多時,他便看見一間客棧,客棧大門緊閉,許是已經打烊。
  他想也不想便來到客棧之前,用力地敲門。
  此時店家正在柜台后算帳,听見有人敲門,隨口應了句:“什么人?”
  “住店!”男人回道。
  “客滿了,你到別處去吧!”
  店家仍埋首帳冊之中,天色這么晚,外頭又下著大雨,他可不想隨便給人開門,這年頭什么都得防著點。
  半晌,門外又傳來男人的聲音——
  “五十兩銀子你收是不收?”
  五十兩!
  說時遲那時快,店家三步并作兩步地沖到門口打開門。
  “我收、我收,客倌請進!”店家笑盈盈地道。開玩笑,五十兩銀子讓他吃住月余還有剩呢!
  男人一臉沉鷙,冷瞥了店家一眼才開口道:“先拿把傘來,我要用。”
  店家一怔,但仍然取過油傘交予他。
  “這五十兩你拿去,先准備一間上房,飯菜送到房里,還有,燒桶熱水待一會儿送到房里淨身用。”囑咐過之后,他撐起傘走入雨中,迅速消失了身影。
  店家手中捧著銀子笑開了嘴,赶忙喚伙計准備。
  不多時,男人撐著傘來到原先的房舍之前,然而卻無伊人蹤影。
  “該死!”她又逃走了吧?她足踝扭傷,諒她也走不遠,他決定由附近開始找起。
  天邊閃光一下接著一下,雷聲隆隆不絕于耳,驀地,他耳邊傳來低低的啜泣聲,他心中一動,立刻循聲而去。
  終于,他在房舍另一端幽暗的角落里瞧見掩耳蹲在牆角的梁小賢。
  她一見到他,猶豫了半晌,隨即半跛地走向他,但見他一臉沉郁,她顫聲開口道:“我……我怕打雷……所以躲到這里。”她解釋,一雙黑瞳在黑夜里顯得格外晶瑩。
  他走近她,把傘交到她手里,“拿著!”
  她愣愣地接過油傘,下一瞬,他一把將她攔腰抱起,轉身走回客棧。
  兩個人誰也沒有開口。
  不知怎地,她竟覺得十分安心,未再因他是山賊而心惊。
  兩人進入客棧之后,店家殷勤地迎了上來,“這位是……”他邊問邊接過油傘。
  “我的妻子!”男人想也不想地道。
  梁小賢聞言怔了怔,卻未反駁。
  “這里有沒有跌打傷藥?”
  男人仍抱著她。
  “有、有!”店家立即由柜子里取出藥油。
  “謝謝你。”梁小賢對店家說道,臉上挂著赧然的笑。
  “哪里!”店家看著她絕俗的容貌,失神地回答。
  男人略有不快,轉身便往廂房走,店家這才回過神來,赶在前頭帶路。
  此地不比洛陽,所謂的上房不過是間較為寬敞干淨的房間。
  男人瞧了眼桌上的飯菜,不悅地擰起眉,“五十兩就值這种菜色?”桌上擺著兩碗白飯与四道尋常小菜。
  “呃……客倌,您知道的,小店本已打烊,廚子早回去了,所以請包涵,赶明儿個一定給您換上丰盛的飯菜。”
  男人冷哼一聲,“你下去吧!”
  店家見他面色不善,立即退出房外。
  “比起前兩天,有菜可吃、有干淨地方可睡,已經很好了。”她忽然說道。
  男人瞧她一眼。
  “比起曉春樓,這里可差得遠了。”
  梁小賢眸光微微一黯,回道:“我倒宁可簡約過活,干干淨淨地做人。”

  男人只是望著她,半晌無言。
  “你身上都淋濕了。”小賢瞧著他,眼中透著關切。
  也許,他并不是太坏的人,她這么告訴自己。
  “無妨。”他取過藥油,讓她坐在床沿,仔細地在她足踝上抹勻。“這几日咱們就在此住下,待你的腳傷好了之后再走。”
  “嗯。”
  她忽然發覺屋外雷雨似乎不再猛烈。
  這時,門外傳來一下敲門聲——
  “送熱水來了。”
  “進來。”
  店家帶著伙計拖入一只木桶,而后在桶里注滿了熱水。“明儿個一早劉嬸會來收拾。”店家說完便退出房外。
  “等一下……”梁小賢喊住店家。
  “客倌還有什么吩咐?”店家痴痴地瞧著她。
  “送一套干淨衣裳過來,我……我當家的身上都濕透了。”
  “是,馬上來!”店家戀戀不舍地退出房門外,真是可惜了這么美的姑娘,竟然嫁一個長相陰沉、還一臉殺气騰騰的男人。
  待店家走后,她微赧地開口:“你……你別誤會,我……我……”
  “我明白。”他扯開一抹淡淡的笑意,沉鷙的臉龐在瞬間陰霾盡掃。“今后到洛陽的一路上,咱們就暫作一對夫妻吧!這樣可以免去旁人的閒言閒語。”
  梁小賢心有猶疑,所以默不作聲。
  “你放心,我不會強迫你成為我的人。”他眸光熠熠生輝。“我一向沒有得不到的東西,我會讓你心甘情愿地跟著我。”
  這一刻,梁小賢忽然有种錯覺,覺得他与長孫公子竟有些相似,為什么?兩人分明是南轅北轍啊!
  “還有,往后你就叫我阿徹吧!做娘子的最起碼要知道自己丈夫的名字。”
  梁小賢輕輕地開口:“餓了吧?先吃點東西填填肚子。”兩人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難為他背了她走了那么一大段路。
  “不,你先梳洗一番,水涼了就不好。”語畢,他轉身走出房外,守在門前。
  梁小賢看著他消失在門外的背影,心里頭竟說不出是怎番的感受。
  短短几日,她由一名青樓女子轉變成一個山賊的妻子,這一切到底是幸或是不幸呢?

  ------------------
  轉自書香門第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