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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除了喜歡運動外,我同時也是位財務分析師,精通投資理財……”長老們說她得主動出擊,不然“炙帝”不會將她故在眼底,所以她厚著臉皮來了。“要我贊美你,你可能要等好几輩子。”敢打斷他打坐的人也不多了。
  “不是的,我只是想讓你了解一下我。”讓一位大家閨秀說出這樣跌股的話,這人實在不懂得磷香惜玉。
  “了解了又如何?”黑炙勉為其難牽動了嘴角,有大笑的沖動。要他了解她?這個女人的智商數不會是負的吧。
  “你應該知道,我……我是令尊內定的紅妝新娘。”駱淡凝盡可能含蓄地表達愛意。如果不是他漠視自己已到离譜的境界,又若不是傾心于他,要她貶低自己的格調倒追男人,對駱家閨女來說确實是天方夜譚。
  “走開,我沒興趣听你羅唆個沒完。”冷冷一笑,閉目打坐的神態多了厭憎的不耐。
  怎么說她也算是“青焰門”的客人,身為主人的他不該如此無禮,這個目空一切的狂人不幸挑起久蟄她心的斗志了。
  “無論如何,你有權知道我會接受這樁婚姻,因為你……吸引我。”感情可以慢慢培養,她有自信成為他喜歡的女人。
  黑炙嘎啞地冷笑兩聲。
  “如果我說……”沒見過態度這般狂狷的男人,她的得体婉約看在他眼底什么都不是。
  “還有什么廢話沒說的,就用最簡洁与字句說出來,我沒那么多耐性陪你耗。”這聲淡漠似輕柔的旋律,夾雜了磅礡嚴峻的駭人間奏。
  她才剛進來,和他說不到三分話呀!“麻煩請睜開眼睛,你這樣我實在很難繼續談下去。”他過人的模樣十分賞心悅目,如果能除去那處處顯現的無禮和狂妄,她几乎可以打包票保證,全世界雕琢得最完美的生物必是他無疑。
  “誰在和你談了?”他嗤之以鼻地羞辱她,毫不保留。
  駱淡凝上了淡妝的嬌容掩不住那抹紅艷如火的羞窘。气死人了,當他用目中無人的口吻侮辱她的同時,她居然還為他那天生的高傲气質神魂顛倒。
  “我會是你的賢內助,所以……所以請你接受我。”不能太快打退堂鼓,既然黑伯伯万中選一挑了她,她便得爭气些。
  猶臉紅心跳的駱淡凝不請自坐,打算來番懇切的長談。
  “無福消受。”狀似冬眠百年的俊臉,只肯輕蔑地張合無情的薄唇,不肯善良地惠賜佳人一瞥。
  “我們的配對已成既定事實。無論如何,請你慢慢敞開心怀,接受……接受我對你的一片心意。”真羞人,以往她只有接受別人掏心的份,何曾這般低聲下气表態過?他應該要感動万分才是。“既定?”黑炙懶洋洋地揚聲大笑。疑疑傻傻、不經意被勾走三魂七魄的駱淡凝,貪戀他堂堂的好丰采,未曾留意丰采之外的冷酷、絕情和厭憎。“滾出去。”猝不及防地沉了聲,黑炙徐緩地睜開冷硬的黑眸,瞪得她魂飛魄散。“我……我……”駱家小姐一時應付不來急轉直下的狀況,手足無措地軟了手腳,委屈的淚水急涌至眼睫。誰說女人變臉像變天,這人片刻前無禮尚稱上溫和的面容,和現在這副粗野、巴不得撕碎人的獸相比起來,才叫可觀。
  “爬不起來,用滾的也可以。”他相當樂意做個落并下石之人。
  “不……不……”惊魂未定又逢此語,駱淡凝嚇了好大一跳,結結巴巴的語不成句。
  “炙帝”真的好殘酷。這些日子,她見海遙常常愉快的在他身邊走動,還以為他是個好親近的人,沒想到一切都是假裝的。原來他那副俊秀优雅的外貌下,潛藏著未開化的獸性,和一顆由冰塊雕制而成的心。
  “給你兩分鐘時間爬出去。”黑炙輕輕柔柔地低喝。
  誰來扶她起來呀?駱淡凝被他毫不留情的語气嚇得泣涕如雨。
  “黑炙……”海遙依約前來,惊見駱家千金哭得唏哩嘩啦。“小凝,你怎么了?”她憂心仲仲地跑向她。
  “海遙……”駱淡凝傷心委屈地扑在小自己一號的海遙身上尋求慰藉,無意中擦撞到海遙不欲為人知的傷臂。
  “別靠我太近,我的感冒還沒好。”海遙淺蹙眉頭,悶不吭聲地強忍了下來。
  “不要。”自尊心嚴重受創且余悸未平的駱淡凝,死都不肯松手。
  海遙兩道彎彎秀眉,挨不住疼痛,糾葛成團。
  “時間快到了。”黑炙出聲提醒。老頭的眼光好得令人贊歎,竟然丟這种垃圾給他。
  “時間快到了?”海遙不解。
  “你一定……一定得救我,海遙。”駱淡凝失卻冷靜,又惊又怕地摟緊她,哭得難分難解。
  救她?“你怎么了?”海遙見她抽泣得厲害,不禁心生難過。“不舒服嗎?我去請醫生。”她移動腳步。
  “不要走。”駱淡凝拚命抱住求生浮木。
  “要哭回房里去哭。”
  “嗚……”乖巧的她品學兼优,聰慧得体,備受家人及師長的寵愛,未曾受過絲毫委屈,他怎么可以這樣待她。駱淡凝哭掉了优雅、端庄的表相,非常不甘心。
  “兩分鐘到了。”黑炙起身,抓了海遙就走。“這里留給你盡興。”
  “海遙別走。”需要人安慰的大小姐頻抹淚,糊花了美麗容顏,賭气地拖著海遙不肯放手。
  夾在中間的海遙几乎被兩方的拉扯撕成對半。黑炙眼見血色自她嬌艷的臉迅速撤离,手刀一揚,來不及細思量便已敲掉駱淡凝黏人的十爪。
  “你……你……”駱淡凝呆愕至极地撫著麻痹的手腕,如遭雷极。他敢出手打她!敢情他以為她不會武術嗎?
  羞憤交加的駱淡凝縱身飛起,橫腿疾掃向黑炙的臉。抱著不明所以的海遙,黑炙以靜制動,笑笑地瞬間移位。駱淡凝不信邪地一踢再踢,飛躍的身影步步進逼,非要踹得對方鼻青臉腫不可。
  也只有輸不起的人,才會像發了瘋的野狗般,緊追著人不放。黑炙輕松自在的挪了又挪,移了又移,且退不攻,隱忍怒气不与她一般見識。安适地窩在暴風中心的海遙,不明白背后的人何以突然靜止不動,又看到駱淡凝殺气騰騰地直直劈來,危机感頓生。
  保護撒旦。海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掙脫出黑炙的胸膛,及時持住來人的腳踝,拉下她,反身使了記迅捷的回旋踢,狠狠將不明所以的駱家小姐踢到數尺外的地板癱著。
  “海……海遙。”惊駭至极的駱淡凝抱著肚子,怎么也不敢相信會發生這种事。她以為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她們已經是朋友了,而且她并不知道海遙有這等惊人的好身手。
  “我……我……對不起。”發現自己誤傷了人以后,海遙慌了手腳挪向她,直想賠罪。
  黑炙撈回她,制止她接近惱羞成怒的紅臉千金。
  “為什么?”一腳被打敗?誰能忍受這樣的屈辱。駱淡凝咽不下這口郁气。
  “我不是故意的。”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老是有這种意外之舉。海遙急著扒開腰閒的鐵鉗向好友解釋,越慌心就越急,一個不小心,那只不為所動的大手便多了几道抓痕。
  “胡扯,你明明是故意的。”駱淡凝拉不下臉。除了無人能匹敵的美貌外,她一直以自己的好身手為傲,沒想到區區一個來路不明的海遙隨便一踢,就踢碎了她建构多年的美夢,教她怎能不恨?枉費她一直當海遙是朋友。
  她該感謝這個多是的笨女人,不然由他出手,她非殘即傷,哪還能開得了口。“撒潑的女人面目相當猙擰,根本不能見人。”黑炙舔舐受傷的右手背,事不關己地拖著海遙往外走。
  “小凝,我真的不明白這一切是怎么發生的,請你不要生气。”怎么辦,她無意中傷了自己的朋友。海遙用力扳著越箍越緊的手掌,一心想贖罪。
  他在護衛她。駱淡凝又妒又恨,理智、教養全撇到一邊。“我才是他的新娘,你根本什么都不是,只是寄人篱下的麻煩,你……”
  啪啪啪!一連串厚沉、節奏緩長的掌聲響起,淹沒了駱家小姐激昂的怒言。
  “再加油點,就可以入圍諾貝爾和平獎了。”不吝鼓舞的喝采人,刻意將沾血的腥舌點了點彎成漂亮弧度的唇角,碩實頎長的身体具体呈現出從容不迫的优雅和原始蠻荒的獸性。
  狂獅要撕碎她了!駱淡凝悚然一惊,下意識地快步退后。
  “抱歉。”她說的對。海遙臉色微白地掩下眉睫。
  原來小凝是撒旦的新娘,她根本不曉得這個,還以為她是爺爺們的朋友。經由克安天天的越洋傳真解說,她已經明了“青焰門”所代表的權威和勢力,撒旦是領導人的儿子,自然會有小凝這樣才貌兼俱的好女孩為妻。她不應該出手傷她,撒旦一定會怪她吧!
  小凝的運气好得令人羡慕,能長伴撒旦一生。
  “海遙……”海遙疚愧難當的呢喃和飛白的雪顏亮燦燦地刺痛駱淡凝,她為自己一時的口不擇言慚愧不已。她失心瘋了嗎?海遙根本不記得自己的身世和背景,動作完全是出于自然反應,她到底在胡謅些什么?
  她想向海遙道歉,但不是在這個男人面前,她宁死也不要自尊再次掃地。
  “能否告訴我一件事,她麻煩到你了嗎?”黑炙拉開門,突然回首,舒舒懶懶地揚高眉目。
  駱淡凝不敢迎視那雙質問的厲眸,匆匆調開視線。
  “不用客气,你剛才也沒有顧忌過什么不是嗎?”等待的眸光悠悠轉沉。
  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男人啊?駱淡凝欲哭無淚。
  “說啊!”持平的音綢緩緩加入冷藏的冰度。
  “黑炙,別這……”海遙的未竟之語猝然被一只大手掩埋得乾乾淨淨。
  “沒……沒有。”先前魂魄飄飛的惊懼感重回心底,駱淡凝以為自己暈眩得就要休克以示歉意了。
  “或者她曾經不小心走錯路,寄宿在貴府?”嘲諷如軟刀的聲音越磨越犀利,越冰越凍人。
  “也……沒有。”駱淡凝抬不起頭。
  “沒有就別自以為是圣人的批判一切,回去修養好自己再出來教訓別人,免得貽笑大方,丟光你祖上的臉。”他刻意加長損人的音律折煞她。
  砰!黑炙帶海遙离去的關門聲,重重地撞痛駱淡凝的眼睛,斗大的淚水一顆一顆不听使喚地冒了出來。
  被人不留顏面這么一訓斥,她汗顏愧地,羞得險些自了,偏偏他教訓得极是。
           ※        ※         ※
  “你嚇到小凝了。”好像听到小凝的哭聲了?海遙同情地望著厚重的拉門,踱不開步子。
  黑炙故開她,獨自走下台階,步向縱橫屋前的盂宗林。
  昨天他收到克安傳來關于她的檔案,雖不愿意直呼女人之名污染自己的靈魂,但為了求證,他必須……
  “孟葵。”他慢不經心試探,喚得极為低沉。
  海遙心不在焉地徘徊在道館前,并未听見。
  “有沒有听過這個名字?”一次就夠了,他可不想……
  “什么名字?”她貼在木門上專注地聒听。很大聲,小凝哭得很傷心哪!要不要進去安慰她?
  天殺的,她沒听見。
  “孟葵。”富有磁性的嗓音加重了音階,慍惱的又呼一遍。
  還是先等等好了,人在傷心的時候都不愿意有旁人在場吧!到目前為止,她也只能接受撒旦,大概是因為他看起來很強悍,禁得起風吹雨打吧。
  “可不可以再說一次?”緩緩旋身,她終于肯賞臉地將注意力投注在他身上。
  黑炙一點也不覺得榮幸,事實上地已經被她的极端忽視惹起了熊熊怒焰。猛然回轉,他几個跨步沖到上頭,拉了她直入迷蹤林。
  克安說這片蔽天的竹林其實是座難度甚高的迷宮,要她別隨意走人,免得出不去。
  海遙敬畏地隨黑炙竄來竄去,不明白沒有特別做記號,排列方式又几乎一模一樣的竹徑,錯綜交雜,他怎能走來輕輕松松,不致弄胡涂?像她現在已經轉得眼花撩亂,辨不清東南西北了。“不要……不要再走了好不好。”說來傻气,她總覺得再走下去,這片寒森森的綠林會吞沒他們。
  發抖了。在那份完整的紀錄裹,她可不是沒膽的女人。事實上如果報告屬實,這個女人簡直勇敢得過火。
  “我怕,怕竹子騷動的聲音。”莫名地感到害怕,海遙側身緊抱住他,蒼白的容顏訴說著無助的軟弱。難怪撒旦的家她几乎逛遍,獨漏這儿,原來是這种沙沙的風哮聲阻遏了她。
  “怕就靠過來。”黑炙心頭一悸,不情不愿展開手臂,形成安全的臂彎容納她。明知道她的恐懼是什么,他卻一意孤行地想證明她不是那個曾經冷靜得不像女人的女人,只因為他拒絕將這兩個性情截然不同的個体重疊。
  伊人鼻息淺促,悄然地移動位置,嵌人為她准備的怀抱。
  “里面有些什么?”無論如何,就是止不住涼自內心那股寒气,到底是什么讓人打從心底懼怕起這片青翠沁涼的竹林?
  “竹子。”還在抖。黑炙擁緊她,忽然變換方向。這女人四歲時曾因其父好打不平,代父受過,被棄置存竹林一夜以示警告,陰影就此深种。由此證實她的腦子的确忘了些什么,但骨子裹仍是那個冷靜的女人口--孟葵。他想知道她的潛意識還記得多少事?看到亮光了。畏縮的蒼顏乍放歡彩。“我們要出去了嗎?”海遙如釋重負又有些罪惡感,”可是你不是想帶我進去看什么束西嗎?”否則他為何拉她進來?
  “錯了。”這女人的腦子越來越靈光,感覺也逐漸敏銳了。再來她會變得獨立,不需要任何人。
  原以為她不是老頭便是炎的女人派來騷扰他的,直到動作敏捷的克安將那份精采的資料傳來,才證明了她的清白。她根本不認識任何青焰人,也沒必要怀有目的親近他,因為她的身邊一直跟了一尊守護神。
  有机會的詰,他倒想會會這號奇葩人物。死心塌地守著一個卑微的女人值得嗎?“有沒有听過舒義這個人?”他問得漫不經心,心頭卻生了不痛快。
  “這個人是你的仇人嗎?”她擔憂地凝望他。
  黑炙頓住身子,錯愕著。“是什么原因讓你這么想?”
  “你不高興了。”這回的怒气還夾雜著一些別的情緒,她感受得到。
  她絕不可能讀透他的心思。“我的情緒如何會影響到你?”一走出茂密、詭譎的林子,他馬上放開她,邁离她數步。
  “會。”海遙坦蕩蕩地露齒一笑。
  他隨口說說而已,這個女人何必笑得如此認真。
  “為什么?”听到自己這么問出口,黑炙气坏了。他在卑微的乞求女人給他一個承諾。不好,腦子有些脫軌了。
  “什么……為什么?”她不明白。
  他想听她再說一次喜歡他。心底那聲直覺的答覆震惊了黑炙。他鐵青著臉,只肯不情愿地承認她的影子駐進心底,不愿面對那聲又大又響、代表感情可能墮落的證明。自從看完她精采絕倫的半生事,他便一直有种她將要离去的感覺。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牽挂任何女人?
  “再說明白點可好?”海遙虛心求教。
  先美細致的白影恬淡地玉立于翠林前,竟出色美麗得怦動人心。黑炙撫貼心口,冷沉地感受急促擂動的心跳頻率。
  最近時常這樣,一意識她出現便開始發作,有可能是他被纏昏了頭,需要冷靜几天。不過,該面對卻轉身逃避,未免孬种。他是很瞧不起女人,那并不代表他會無聊得放過自己想要的那一個,忠于自己的感覺才是英雄所為。
  呼風喚雨的陳家老頭前天駕崩,也該去找歐陽先生聊聊天、敘敘舊了,听說他很想念他,不能讓人家相思太久。
           ※        ※         ※
  滴答、滴答……
  天雨蒙蒙,這樣的日子較平常增了些水气,多了些涼意,感覺极舒服。滴滴答答、滴滴答答……倘若煩惱能隨雨水滴答光,該有多棒?
  海遙愁眉不展的支起肘,坐在台階上賞雨。
  一個多禮拜前,和爺爺及平爺爺隨撒旦去香港。同天下午,小凝垂頭喪气的向她道歉并告別,回澳洲去了,留守台灣的義爺爺也跟了去,說要向小凝的雙親賠罪,并說服小凝回來。突然間人全走光,偌大的“炙帝居”就剩婆婆、警衛們和她了,變得好冷清。
  好想念爺爺和撒且呵!
  “海遙小姐。”“炙帝居”的守衛搖晃著黃綠相間的條紋大傘匆勿行至。
  這些守衛先生好奇怪,為何叫她的待候都堅持加上小姐呢?她根本不是。“我不是小姐,叫我海遙就好了。”
  “門外有人找你,能否隨我去一下。”來人不作正面答覆。
  “可以嗎?”自從莫名其妙遭人划傷后,撒旦便不准她踏出“炙帝居”門口一步,因此她好久都沒能替婆婆送點心給大門口的守衛先生吃了。
  “可以。”肅穆庄嚴的男人大方的點頭。
  “好。”海遙快樂万分地步下階梯,尾隨他去。“那人是男是女?”六居裹面就屬“炎皇居”和“炙帝居”离大門最近,只要走几分鐘就到了。
  “男的,行為有點脫韁的樣子。”大門那邊的兄弟是這么形容的。
  “那就是無法控制是不是?我認識這种人嗎?”海遙困惑极了。
  “他說是小姐失憶前的朋友。”有問必答的聲音多了几許擔心。
  “真的螞?”海遙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狂喜地輕呼。
  “小姐,有些話我不得不提醒你。”她那么高興,這盆冷水潑下去會不會太殘忍。
  “請說。”這人的表情好凝重,想必這句話很重要吧。
  “小姐很容易相信人,基于保護小姐的立場,不管來客是不是小姐的熟識,我們都只能恪遵職守,讓小姐和他談談話而已,還望小姐見諒。”
  “這樣就夠了,真的。”唯恐他壓力過重,她刻意地強調。
  被她認真的表情和笑顏看得突然不好意思的人,赶緊端正視線,朝遙遙在望的大門兄弟們揮揮手。
  叫囂了三、四個小時,舒義簡直不敢相信迎面而來那位纖柔的女子就是小葵,他找了一個多月的心上人。
  “不能再近一些嗎?”海遙央求的眸子微微黯然。這儿离門口還有一大段距离,對外頭那位淋得濕答答的先生不太好吧。
  “小葵!”她一舉手投足,甚至清晰可聞的呢喃細語,都不再是幻夢,活生生地存在他眼前,顛覆了他激狂沸騰的心。那封匿名信所言句句屬實,小葵真的在這里。
  惊天動他的吼哮聲駭得海遙心慌慌。
  “小葵?”彷佛為門外人痛苦扭擰的表情所感,海遙突然甩開身旁的守衛靠了去。
  “小姐……”心惊膽跳的守衛把著雨傘,苦苦追在后頭,并作了手勢讓大門的兄弟看著點。老天,誰都看得出來那名男子身上燃燒著一把烈焰,太接近可是會蟯成灰燼的。
  柔亮的長發、飄逸的長裙,她怎能忍受這种裝扮?又為何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當他是陌生人一樣?
  無名的恐懼像生了吸盤一樣緊緊盤据心頭,舒義恐慌了,為了一些令人發狂的預感。
  “能不能給這位先生一把傘?”她同情地詢問駐在門口的守衛。
  “給過了,他不要。”被誤認為硬心腸的眾家兄弟可委屈了。
  不要,為什么?“你說我叫什么名字?”海遙在門口守衛層層攔阻下,識相地站在三公尺遠的草地對門外人喊話。
  不--!他不能接受這個。天啊!他要瘋了,小葵居然用那种陌生的眼神打量他,居然尊稱他為先生?舒義緊抓銅門,猛烈晃動,“我是阿義、阿義、阿義啊?”誰來告訴他,這只是一場短暫的噩夢,很快就會醒來。
  “阿義?”對方疑狂的眼神提醒海遙要小心了。
  舒義瘋了。“小葵,你不能忘了我,我愛你啊!”他急紅了眼眶,“你們開門放她出來,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把小葵還給我!”
  “妻子?”不,她不要。海遙渾身的血液瞬閒流失,蒼白虛軟地顛簸了數步。怎么可能,她喜歡的人是撒旦,不是這名男子,絕不是。如果她曾經愛過他,為何她沒有半點怀念或熟識的感覺?一定不是,他是個騙子。
  “對,如果不是你突然失蹤,我們早就幸福的生活在一塊了。”舒義顫著聲,悲痛地哀鳴,猝然頓悟到她的失憶是個絕机也是個契机。
  “騙人……”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震惊,海遙逃避地捂住耳朵拒絕听。
  “不是,我可以證明。”證明、證明……他用力回想她的習慣、特殊的癖好,然而那太少了,小葵根本不讓人找到她的弱點……有了!“雨天,你喜歡雨天,喜歡听雨聲。”舒義直指天空,滿怀希望地瞅著她。
  她听得清清楚楚。錯愕地垂下手,海遙無法否認這點。
  “小姐,你要不要進去了?”圍堵的人群中有人做了良心的建議。
  “不!小葵,別走,我求你。”她忘記他了,在他為她斷腸時,她居然狠心的遺忘了他。小葵到底發生什么事?“我還可以再舉例……你怕……怕風吹竹林的聲音。”對,唯一能讓她害怕的只有這個了。
  海遙惊愕万分的啞口無言。
  “你相信了,對不對?”她的表情絕不是歡喜。縮擰濕陸漉的臉龐,舒義管不得她的失落有多明顯,一顆惊惶受怕的心終獲撫慰。至少她不再怀疑了,他們幸福的人生終將展開。
  “別傷心,我無意使你難過啊!”他的哀求聲涵蓋了痛苦和神傷,任誰都無法置之不理。
  小葵不可能安慰人。“只要你跟我回去,我就不會難過了。過來,跟我走。”瘋狂地撼動大門,舒義伸長雙手渴求道。
  眼睛好紅,莫非他想哭?現在進去,他會更加傷心。雨并不大,門檐又寬,這個人全身濕透,到底在這儿等多久了?
  海遙溜出人牆,走不利二步又被回堵住。“我想問他几句話。”她小小聲要求。
  “不能再近了。”眾人一致瑤頭。
  “只要再前進几步就好。”無力的人儿眼巴巴地眨動杏眸。
  “恕難從命。”威武剽悍的群雄再次駁回。
  “那……至少讓我看到他的臉,行嗎?”一定是撒旦要求他們看著她的,他去香港前曾告訴她別給守衛人員添麻煩。奇怪,他為何專程到她房里搖醒她,吩咐這個呢?難道她常常惹麻煩嗎?
  “小葵!”他們遮住小葵了。突然看不見意中人,舒義惊心動魄地叫喊。
  人牆自動退開成兩排,依了小姐的意。
  “我……真的叫小葵嗎?”其實她早就信了,海遙莫可奈何地凝睇那張焦急、過分熱切的臉孔。
  “你叫孟葵,我叫舒義,要不是你發生意外,我們早該是夫妻了。”舒義急欲喚回她失落的全部,慢慢地滲透個人的美夢在里頭。
  “孟葵?”撒旦那天問的好像就是這個名字,難道……
  “孟伯伯也來台灣了,出來,我帶你去見他。”他含著淚水顫聲誘哄。
  “他是……”姓孟?腦海中忽然掠過一個熟悉的人影。
  “你爸爸啊!”連她最愛的爸爸她都……舒義發現他再也受不住椎心刺骨的打擊了。
  他怎么了?海遙大吃一惊,飛扑向癱跪于地的傷心人。
  “你沒事吧?”試探的小手輕拍那雙抖顫交握、彷如寒不胜寒的手臂。
  猛然抬起頭,舒義沖動的反手囚她人臂彎,不肯放人。
  “小葵,我愛你啊!”心痛的淚水隔著銅欄緩緩滴落海遙臉上,害她不知所措。
  隨后緊張兮兮追來的守衛們合力扳著舒義上了鎖的雙臂。
  “不,求你們別傷他。”海遙悲戚的懇求,呼吸逐漸困難。
  “海遙小姐。”眾人沒了主意,為難地慢下動作。
  “拜托……”
  屈服在她苦苦的哀求聲里,盡忠的青焰人唯有目光炯炯地監視著,退居兩側。
  “你不會傷害我,對不對?”艱困地仰起被欄條壓得几乎變形的臉,海遙嫣然一笑,笑得舒義益加疑迷。“能不能告訴我,我爸爸是不是叫……盂良。”她遲疑了一會儿。
  “你記得他?”絕處逢生的眸子雯時迸耀著逼人的光彩。
  “真的是他嗎?”如果這人沒騙她的話,那么那天救她的人果然是爸爸。難怪……難怪他看她的眼神壓抑著悲痛,又說有個女儿和自己同年,原來那個女儿是她!既然找到她了,為何不認她?
  “跟我回去,我能證明一切。”見不得她難過,舒義松了手臂,拉扯她的手。
  “請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慢慢消化這些。”即使他說的是事實,她也悲哀的發現到,現在還不是离開這儿隨他走的時候。過去那個熟悉、溫暖的環境早已變陌生,她需要一個值得信賴的人陪她去面對,而此刻那人不在這,正好去了香港。
  如果撒旦在,他會說些什么?會不會很慶幸能擺脫掉她?不會的,他不會……
  “消化。”小葵從不軟言軟語低聲和人打商量,她根本不想回去。“跟我走,你不能留在這裹打扰別人。”舒義無法控制內心的恐懼感,抓狂的手指深深地掐進她的手臂里。
  “痛!”海遙的淚水晶亮地在眼眶裹滾動,兩邊的人員見狀正要出手……
  “放開她?”
  “孟伯伯?”他收到他的留言了。舒義扭曲的臉如得救贖般回复原形。
  海遙只能睜大眼看著那個貌似自己,有雙和自己一樣盛滿星斗的黑眸的男人沉著地走來。叫不出口,沒得到證明前她叫不出口,也許她是怕一旦認了他們以后,就得水遠地离開這里了。
  太像了,旁觀者一致惊歎,唯有視力不良的人才會否認這一大一小有多相似,以复制擬之亦不為過。
  “海遙,手臂好些了嗎?”盂良搭上舒義的肩,暗中使勁拽開狼狽的他。
  “她是小葵!”舒義匪夷所思地咆哮,不能忍受他將她視為另一名女子。
  這一刻,父女倆心意相通。懂了,他完全明白他的用意了,海遙泫淚欲滴地點點頭。他不要她有負擔才不認她的。
  “叫我小葵就好。”一步一步慢慢來,早晚得面對現實的,但不要這么早,撒旦甚至還沒回來啊!
  “想起來了嗎?”舒義激動的又要抓她,眼尖的孟葵直覺閃躲。盂良將兩人截然不同的反應收入心底,有譜了。這裹真有小葵牽挂的人,所以她舍不得走。
  “沒有,很抱歉。”這种逃避的行為或許會傷害到舒義,她別無選擇,只希望他能原諒自己,況且她的心還因方才他粗蠻的行止蹦跳不停。
  “不要再逼她了。”孟良冷靜的抓回舒義。
  “爸……”孟葵滴下淚珠,脫口喚出聲,心中怀有無限感激。“謝謝,請原諒我的任性。”
  哭了,小葵終于在他面前哭了。孟良眼角發熱,費勁力气才克制住老淚縱橫的窘態發生。小葵四歲時,因他一時疏失,被仇家擄了去,丟在竹林內一整夜。那一天,她已經哭盡一生的淚水,從此以后她絕少哭,几乎不落淚,最多自個儿躲到一角暗自飲泣而已。
  在小葵的觀念里,即使哭乾了眼淚也于事無補,解決困難得靠腦力和毅力,天底下沒有所謂的絕望。她常說方法是人想出來的,所以凡事不假借他手,一律自己擔著。
  “別勉強自己,慢慢來。”她肯承認他,他已經很滿足了,本以為順其自然,可能要好長一段時間不能听到這聲呼喚了。
  “不,我不同意。小葵,我們回香港去。”舒義不死心的雙手越過大門胡亂揮抓。
  怎么辦,他的痛苦起于她,她該如何是好。
  “走。”孟良不想女儿兩面為難,拽走舒義。小葵無意中隔出他們的距离,阿義還看不出來她對他的感情仍處于零的階段嗎?
  “小葵,我明天來,后天再來,天天都來陪你,你等我。”疑情的吼叫聲回湯在冬風中、細雨里,久久不絕于耳。
  盂葵掩住雙耳,淚洒衣襟,引得噤聲許久的守衛們哀歎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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