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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好重!光是小腿肚這塊石膏就占去她一半的重量。
  一早醒來,想到自己即將三、四個月無法晨溜后,谷映黎難過得差點想撞牆。既然不能晨溜,她這么早醒來干什么,不如多睡一會。翻來覆去好半晌,谷映黎頭痛地發現良好的生活作習害她連賴床的欲望都失去了。
  現在才五點半,她起來干什么?做晨操?不行;晨泳?甭想;發呆?唉……好象還可以。坐起來靠在牆壁發呆的她,絞盡腦汁想做些有益身心,又不會損及傷口的運動,思忖了個把鐘頭,她頹喪著臉投降了。行動不便真痛苦,谷映黎伸手勾著昨晚黑豹去而复返后,不知從哪里變出來的拐杖,決定出去散散步。
  身穿一件及膝的淡藍色T恤和吊帶短裙,她照例扎起馬尾,拄著從沒使用過的拐杖,艱辛、搖搖擺擺地移出房間。好累,才五步路耶!她就虛弱的像全身的力量被剝削殆盡。谷映黎沮喪地倚著廊柱,被前所未有的脆弱、無助擊得差點放聲尖叫。
  “你要去哪里?”來無影、去無蹤的黑豹,悄悄地出現在她身邊。
  谷映黎脆弱的心,被這突來的聲音駭得猛抽了一下,并再度對他輕巧的足音佩服得五体投地。
  “散步。”她很努力地漾出笑容,沒有把郁气牽怒到他人身上的習慣,不料眼中那抹挫敗的郁悶駐足不去。
  “起來。”他看出了她的煩悶,卻沒有伸出援手,只是淡淡地說。
  “不要。”她搖搖頭垮下笑臉,難忍沮喪地看著腳上笨重的石膏。“你去忙你的,我心情不好,想好好調适一下。”好想大叫哦!
  黑豹緘默地看著她低垂的臉龐,為她懊惱的樣子升起了异樣的感受,沒有移動半步。
  谷映黎不理會他的擬視,干脆坐著發愁。
  時間在他們競相不語的沉默中,悄然滑逝。
  “黑豹,我沒事的,你別擔心。”她瞪著他的鞋尖,有气無力地率先打破沉默。黑豹到底是有心人,明明是獨來獨往的獨行俠,現在卻被她限制住了。谷映黎淡淡她笑著,苦悶漸离漸遠。自己不論怎么悶、怎樣難過,也比不上他被束縛住的困獸感!
  “想去哪里散步?”他不理會它的話,一把抱起她,眼神冷幽、空茫地望向遠方。
  “你要抱著我散步?”谷映黎微揚起秀眉,輕柔她笑開了。“不用了。”他那不快的模樣,像是被獵人追赶、不得已受困在樹上的花豹。她可不敢將己身的痛苦加諸在他身上。
  黑豹听不進她的話,依然抱著她走進美輪美奐的庭園里,管不得仆人詫异的投視,步履輕松自在,毫無臂上多了個人該有的沉重。
  “你從來不听別人的話,對不對?”她安然地窩在他怀里,既然不能拒絕,只有享受了。唉!誰教她現在是個手無縛雞之力,只能任人宰割的弱質女子!
  黑豹微攏著眉宇,終于調回遠眺的眸光,冷厲地盯著她,“只要管好自己,我的事你可以不必理會。”
  “既然不要我多事,你又何必跑來讓我管。”她犀利地回嘴,美眸里盈滿的仍是溫暖的笑意。
  “如果不是你多事,我就不會出現在這里了。”他輕哼著,施施然地走上人造橋。
  他的言下之意,是她拖累他囉!“好吧,我們從頭開始來算。”她笑吟吟地凝視他俊俏的臉龐,有些心猿意馬、心醉神馳。
  “算什么?”他沉淪在她粲亮的笑容里,勉為其難地移開了視線。這輩子,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懦弱。
  “你不喜歡欠我人情,對不對?”他頭發散下來會是什么模樣?
  他不作聲,表示沒錯。
  “你先前救了我一次,對不對?”他笑起來會是什么模樣?
  他瞟了她一眼,冷哼道:“那又如何?”
  “你不要欠人人情,為何我要?”她倏地凝住笑容,輕輕地反問。
  “你不希望我來煩你。”總而言之就是這句話。黑豹瞇著深邃的黑眸,瞪得她毛骨悚然。
  “我不希望你為難自己。”她鼓起勇气坦蕩蕩地點頭。若是他決定看護她,直到她腳傷痊愈為止,可就棘手了,她不能不想到麗莎已到台灣的事實。“你可以不必管我,我不是柔弱的女人。”
  “怎么做,我自有主張。”他簡洁地推翻了她的希望。從她為他受傷開始,他就已經把照顧她視同己任。
  “如果我堅持不要你管呢?”她輕輕柔柔,笑得十分甜蜜,藏在笑容哩的倔強清楚地傳進黑豹的眼晴里。
  “我有我的原則。”他森冷地駁回她的堅持。
  “黑豹、映黎?”谷美寶張大了嘴,從遙遠的地方就看到站在橋上互瞧著對方,狀似含情脈脈的兩人。她愣瞪著停在橋上的一對璧人,不敢相信映黎這么快就取得了黑豹冰封的心。她什么時候和黑豹那么親密的?
  “我的堅持不是沒有道理的。”看到急匆匆直朝他們奔來的美寶,谷映黎不由得呻吟出
  黑豹從不在乎別人怎么想,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沒人能干涉他。
  “你……你……”谷美寶沖到他們面前,急喘著气本想破口大罵,又礙于黑豹在場,只得暫時忍著。“映黎,你的腳怎么了?”她惊呼地看到那一大截笨重、丑陋的石膏,恨她用苦肉計接近黑豹。
  “跌倒。”她輕描淡寫地向上瞥,但見黑豹偏過頭凝視遠方,對于谷美寶的接近沒有任何感覺,也不特別有興趣,聰明的人絕對會對這种冷臉敬而遠之。
  “跌倒?”谷美寶高八度的問話,道盡了她的怀疑。“真是奇怪,你到這里以后好象特別容易出狀況。”
  “這里的風水可能和我的八字不和。”她盡可能打哈哈。
  谷美寶恨恨地賜她一記陰狠的凶光,明明已經气得頭昏眼花,為了在黑豹面前維持好形象,卻不得不對她和顏悅色,真是嘔死人。
  “你跌倒為什么要庥煩黑豹?”她咬牙切齒,雖不便動怒,卻怎么也無法好聲好气。
  “有些事解釋起來太費神。”而且說出來你也不會信,倒不如不要說。
  “是嗎?”她是故意在黑豹面前,把她當傻子耍嗎?
  早知道你對我的成見有多深了。谷映黎安适地躺在黑豹怀里,對她暗中傳達的不滿疲于應付。
  “黑豹,麻煩你抱我回去好嗎?”她絕沒有挑釁的意思,只想逃避,哪里知道美寶似乎不想放過她。
  “映黎,我晚上再過去找你‘聊聊’。”她絕不會讓他們孤男寡女相處在一個小房間里,映黎這只狐狸精居然使出這种下三濫的手法媚惑黑豹。
  聊聊?谷映黎差點放聲大笑,沒想到這個名詞也會有存在她和美寶之間的一天,感謝黑夠了。她嘲諷地暗笑。
  黑豹徐緩地抱著她縫續走,沒有折回的打算。
  “你要抱我去哪里?”她小聲地問,不敢讓緊跟在身邊的美寶听見,免生枝節。
  “餐廳。”他淡淡地答著。
  “我又不餓。”沒運動哪吃得下東西。
  “那是你的事。”他無情、筆直地朝目的地前進,弧度优美的唇線冷冷地抿緊。
  她很想拂去他那身冷漠,讓他在乎任何事或者任何人,可是她憑什么?唉!算了,黑豹想怎樣地無權亦無力去改變,只是她為何有些遺憾又有些心疼?
  “你的腳是怎么回事?”白老夫人和他們在餐廳門口相遇。她皴緊眉盯著朝她猛眨眼,似在求饒的外孫女發問。
  “跌倒。”她決定對外的說詞一致。幸好黑豹是個沉默寡言的人,為此,她該額手稱賀?
  “真的嗎?”白老夫人嚴厲的眼神探向黑豹,好象他的回答才算數。
  黑豹瞥了谷映黎一眼,看到她眼里若有似無的哀求,只得僵硬地微劫豉。
  白老夫人閃了下眼柙,似乎不太相信她所看到的,又不想追問,淡淡地帶著副別具含意的神情,移進餐廳。
  “黑豹,你要抱她到什么時候?”很快追上他們的谷美寶,酸溜溜地問堵在門口的人。
  黑豹沒有搭理她,安置好谷映黎后,坐得离她們遠遠的,安安靜靜地吃他的早餐。
  從頭到尾,黑豹沒回過她一句話。谷美寶气不過,把自己在黑豹那儿所受的委屈一古腦地全推到妹妹頭上。她會好好和她算這筆帳,等她得到黑豹以后。
  那道凶光又殺來了,看樣子晚上可有得聊了。谷映黎勉強打起精神,食不知味,有一口、沒一口地塞著食物。
         ※        ※         ※
  “丫頭,你發什么呆?”白老夫人從長廊經過,看到坐在庭院里發呆的外孫女,不禁問道。這丫頭好象很喜歡晒太陽,年輕人真好,有的是本錢。
  谷映黎輕柔地將璀璨的笑臉迎向她,興味地說道:“想帥哥。”
  吃完午飯后,她要求黑豹將她放在景致优美的后院晒晒日光,順便安靜一下。這次黑豹沒有反對,只是淡淡地把一只輕薄短小的大哥大,以及他的大哥大號碼一并丟給她,未曾多言,人就不見了。他總不能一天到晚跟著她吧!事實上他已經跟著自己大半天了,谷映黎很滿意自己的高适應性,多了個不愛動嘴的黑豹,對她的生活好象沒什么影響。
  “哦?”白老夫人生下長廊,走向被晒得臉蛋微紅的外孫女,坐在她身邊,“是黑豹那孩子嗎?”
  “外婆真聰明。”她咧嘴大笑,輕輕地除下頭上的帽子戴在老人家頭上,怕她擋不住烈陽酷晒。
  “任何人都會愛上他的。”這孩子長得是比浩庭俊。
  听她輕淡、似不怎么喜歡黑豹的口吻,谷映黎有些訝异,“外婆不喜歡黑豹嗎?”她居然為這种可能性難過了。
  白老夫人目光炯然地望著她,“這孩子太冷了。”她不喜歡他凡事都放在心上的悶個性,這孩子孤傲得教人疼,他也唯有這點不讓人欣賞。可是他若像藍虎或青狼,把什么不愉快都當眾宣示或找東西發泄,而不是一古腦全往肚里吞,自個儿靜靜地吸收,她就不會特別心疼他,或是注意他了。
  這句話怎么又有些疼惜的意味?谷映黎簡直為老人家矛盾的口吻哭笑不得。“你到底是喜歡他,還是不喜歡他?”她歎口气。
  “你是在為自己還是美寶問?”白老夫人銳利的眸光緊緊地攫住她,看得她心慌意亂。人老了,看事情就特別敏銳,她怎會看不出來黑豹和外孫女之間那份微微波動的情感。
  “兩者都有。”谷映黎坦率地回視老人家。
  白老夫人對她的回答似乎不甚滿意,卻也沒有點出自己不滿意的地方,“美寶這孩子,還是見一個喜歡一個。”
  “也許黑豹會改變她。”她有些口是心非地說。“她對他比其它人還認真、在乎。”她感覺得出來美寶的決心。
  “美寶配不上黑豹。”老人家殘酷地輕哼。
  “外婆,美寶好歹是你外孫女耶!”谷映黎沒想到外婆和表嫂的看法竟然一模一樣,平常看她們斗嘴斗得凶,怎知對事情的看法往往不謀而合。
  “你比她适合。”白老夫人出其不意地說。
  “适合什么?”谷映黎眉宇之間帶著迷惘。
  “告訴外婆,如果你發現自己對黑豹有感情,美寶也同樣喜歡他,你會不會將這份感情轉讓給她?”對于多年來她和美寶之間發生的爭奪戰,她歷歷在目。
  谷映黎認真地思考。如果真是如此,她會不會像以前一樣犧牲自己,只求化解美寶和她之間的不愉快?思索了良久,她發現自己再也不可能做那种損人害己的蠢事了。什么東西都可以讓,唯獨感情不可以。
  “不會。美寶已經大得可以接受任何打擊,感情也不應該轉讓。”她堅定地說道,“如果我發現自己真的喜歡黑豹,我會光明正大地和美寶競爭。”
  “好,外婆很高興你終于想通了。”白老夫人對她的回答滿意至极。“別輕易地單憑個人的直覺行事,有時候意气用事,很容易傷害到別人。”
  “外婆,听你的口气好象我已經愛上黑豹了。”谷映黎輕聲笑道,頗不以為然。
  白老夫人不答話,只是苦有所思地盯著她微笑。“黑豹每天下午到這個時候都會騎車出去兜風。”
  她怎會突然冒出這么句不相干的話?谷映黎愕然。
  “外婆的意思是……”天啊!她該不是想把自己和黑豹送作堆吧?她針對問題而答,說的也只是“如果”,這是全然假設性、虛擬的狀況,并不是事實啊。
  引擎掀起的怒吼聲遠遠傳來,黑豹騎著車緩緩地出現在綠蔭深處。
  “那孩子來載你出去走走了。”白老夫人這樣預測。如果那孩子對映黎有心、有情,就會停下來。
  “你猜錯了,我和黑豹不是你想的那樣。外婆亂點鴛鴦譜。”她不曉得為什么自己得一再向人解釋她和黑豹間清白得近乎無辜的關系,這句話她或許該錄起來每天播放。
  白老夫人根本不急著映證自己的話,她只消等待。
  黑豹騎經她們時沒有減速,甭提停下來。他目中無人地呼嘯而來,卷起千堆塵后又呼嘯而去。
  “相信我了吧!”谷映黎暈開胜利的笑顏,略帶一絲頑皮的嘴角高高拉起,“黑豹的机車從不載女人的,我可沒那么大的魅力。”
  “是嗎?”白老夫人不置可否地輕哼,“那他為什么會折回來?”
  什么?谷映黎側過頭,呆愕地看著遠處卷起的大片塵煙,佩服外婆的好耳力。
  “他不是為了我才……”她回頭想辯解,白老大人卻已起身,淡然地离去,彷佛不想破坏人家的好事。
  机車果然停在她身邊。谷映黎目瞪口呆、愕然地看向黑豹,不懂他突來的興致。“你干嘛又折回來?”看他架好車,猶豫了半晌才決定下車,她奇怪地問。“我不是過動儿靜不下來,你真的不必操太多心。”她推拒他伸過來的手臂。
  “你已經晒了一下午太陽。”她的拒絕匡正了他猶豫的心。
  “好,那你送我回房去。”她就是不想和他扯得太深,至于為什么,她想她還得研究几天。她無意介入黑豹的生活,目前不太想。
  黑豹輕巧地抱起她,將她放上机車后座。“現在睡覺還太早。”
  他是不容許人家拒絕的。谷映黎不知道她還能怎樣讓他改變主意,也不曉得他怎會如此突然地掌握了她的生活。
  “抱住我。”他坐上机車后,低沉、蠻橫地命令。
  她還能怎么樣?谷映黎緩緩地環住他,大歎隨著多管閒事而來的后遺症。
         ※        ※         ※
  “丹尼,我答應拍攝‘亞森羅苹’冬季的服裝目錄。”谷美寶討好地對著話筒撒嬌。
  “茱麗,你能回心轉意,真是太好了。”彼端的丹尼感動莫名,還以為她終于大撤大悟
  “可是……”她為難地拖延著。
  “可是什么?”他已經為這兩個女孩接連出走的擺道行為,萌生退休的打算了。她可別再出爾反爾才好。
  “我不回美國,他們得配合我在台灣拍攝,而且要由保羅掌鏡,我才答應。”她知道這對丹尼并不是件難事,即使困難,丹尼也會想辨法克服。他有通天的本領啊!
  “沒問題。”這种小事,他拚了命也會辦妥。
  “還有……”她故意吊他胃口。
  “我的好小姐,你有話就直說,別折磨我了。”丹尼只差沒跪地求饒。
  “映黎說她欠‘亞森羅苹’的休閒服系列,也一并拍攝。”她假傳圣旨。
  “真的?”丹尼當場跳起來,“她早上才打電話告訴我她腳扭傷,要我另外找人接手,沒想到這么快就改變主意了。”他只顧著高興,忘了去怀疑谷美寶替谷映黎轉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她思考了一天后決定這么做。她是不想讓你難做人,所以要我轉告你。”她十分溫順地說。“而且那只是小小的、不怎么嚴重的扭傷,不礙事的。”她的人倒是很礙眼。
  “好,既然這樣,我會盡快安排保羅和工作人員過去。”總算可以安心地睡几夭好庇了,丹尼欣慰得差點放聲大哭。他的女孩越來越懂事了,真好。“你已經選好拍攝地點了嗎?”
  “嗯,就在這里。”她有十足的把握,浩庭表哥會答應她。
  “OK,既然這樣就沒問題。”丹尼歡歡喜喜地挂上電話。
  等保羅到了以后,她倒要看看映黎如何面對她的舊愛。如果她猜得沒錯,映黎發現是她在搞鬼后,絕不會揭穿她的鬼計,便咬著牙根也會把目錄拍完。這一系列拍攝下來,保羅少說必須和她們相處上十天、半個月的,如果她再多出點狀況,拍個個把月也不是不可能的。谷美寶為自己的聰明喝釆。
  保羅雖沒黑豹好看,可是他熱情、大方,和映黎的興趣也相投。這兩人朝夕相處一定會再續前緣,到時候失意的黑豹就是她的囊中物,這場游戲她贏定了。
         ※        ※         ※
  后面那輛紅色轎車是怎么回事,迷路了嗎?
  “黑豹,你有沒有發現我們被跟蹤了?”回程路上,谷映黎沒有惊慌,只是覺得好笑。
  “你是怎么樹敵的,敵人怎會趨之不盡?”這條僻靜小道夠清幽了,如果她不幸發生什么意外,倒也死得其所。
  “沒事。”他早就發現怪异了,只是不想讓后座的人擔心才沒有動作。
  “才怪。”她輕笑著,他當她是几歲小孩?“我們逃不掉的,不如正面迎敵如何?”
  她以為這樣很好玩?這些久居城市,紙醉金迷、腦袋空空的笨模特儿,以為這是好玩的賽車嗎?
  “你想死嗎?”他加快車速,打算擺脫后面的糾纏,無奈這种不重迅速的哈雷机車怎么也飆不快。
  “想不想不是我能決定的。”她被他冷靜的態度感染得异常鎮定。既然騎車的人都不緊張了,她緊張也沒用,反正生死全都操縱在這人手中了。
  黑豹閃了下眼神,淺得不能再淺地揚起嘴角。奇怪的女人。
  “你同意了,對不對?”她收縮手指壓壓他的腰,“如果沒有我,你不會不戰而逃的。”她好象越來越了解他了。這個天生沉靜的男人,不擅言語,她一直以為和這种人相處必定會累死,哪知道越接近他會越想了解他,越想了解他使又越被他吸引。“反正你的敵人一定認為我是你的什么人,你以為他們會放過我嗎?”江湖上沒有道義的腥風血雨,她略知
  黑豹猛然煞車,回頭一瞬也不瞬地瞅著她瞧,“你這么想死嗎?”他太輕敵了。他俊臉一沉,深幽的黑眸冷冽森寒,他暫時沒想起來的,都被她搶走了,莫非谷映黎的腦子還有一些東西,而不是徒有臉蛋?
  “本人的求生意志很強,別小看了我。”她朝他眨眨眼,要他放心。
  “再怎么強,一顆子彈就完蛋。”他狠狠地潑她冷水,不喜歡她這么好斗,那意味著危險。
  “你若對我沒信心,就把你心愛的小刀借我好了。”她常常看他有事、沒事就擦著他的寶貝獵刀,那把刀對他似乎很重要。“我只是借來防身,相信你一定有別的家伙,或者你赤手空拳可以打遍天下無敵手。”她調侃著。
  黑豹爽快、不囉唆地把刀丟給她,絕不想她傷及一絲一毫。
  “小心點。”重新狂颯上路后,他含糊不清地吩咐著,弄不清心底輕輕拂上的擔憂是怎么一回事。
  他是在擔心她弄坏他的刀,還是要她好好保重?谷映黎笑看他輪廓优美的后腦勺。要愛上這個男人很容易,真的很容易。
  那輛紅色轎車逼近他們,車里只有兩個年輕人,谷映黎斂起漫不經心的表情,動了動左腳,不像早上感覺如千斤頂那般笨重了,幸好。
  轎車驀然加速与他們并駕齊驅,并逐漸撞向机車,想把他們逼進路旁的菜田里。
  “黑豹,停下來。”谷映黎見情勢不利于他們,央求道。再不停,他們一定會被逼上絕路。
  “坐好了。”他不想冒這個險,猛催油門,技巧地躲閃過頻頻靠近的轎車,演出一場精釆絕倫的追逐戰。
  哇!黑豹以前一定是賽車手。谷映黎見他操控自如,在逆風中加速狂飆,遠遠領先轎車一大段距离,不禁贊歎。只要進入市區就安全了。顯然后面的轎車也意識到這點,車里的年輕人不甘示弱,亦瘋狂地加速,眼看著又要追上他們了。
  谷映黎回頭盯著逐漸逼近的車子,看了眼手上的刀子思忖著。要射中行進中的車胎相當困難,且力迶必須足夠,她自認沒那份力道。
  “黑豹,你有帶槍嗎?”她緊挨著他僵直的厚肩問。
  “你射不中的。”黑豹輕鄙地嘲弄她,知道她打什么主意,還沒有心情留意到兩人無意中的貼近。
  “就算射不中,嚇唬他們也好。”他是門縫里看人,把她看得扁扁扁。
  “不要浪費子彈了。”他不肯給。
  “我不會。”她柔軟的身子更加貼緊他,一心一意只想借到槍,壓根沒留意到自己過分挑逗他了。
  “离我還一點。”燥熱的火舌從背后慢慢地繞上他的身子,黑豹极力想扑滅熊熊燃燒的欲望之火。
  “什么?”他在嘀咕什么?谷映黎為了听清楚,不得不整個人貼上他。
  “拿去。”黑豹把槍遞給她,陰著眼眸、一臉不自在。
  他的背脊灌了水泥嗎?怎么突然間硬邦邦的。谷映黎一頭露水地搔搔發頂,也許它是為了后面的追兵煩心吧!她放開勾著黑豹的右手,慣用這手使槍。舉起手槍,她半閉左眼直直瞄准來車,溫暖不再的明眸染上了犀利,十足神槍手架式。
  “太危險了……”黑豹發現她松開手后想阻止她,槍響卻先他發難,無情地划破橙亮的黃昏。不知是連環效應抑或什么的,不僅后面的轎車為因應突發狀況而來個緊急煞車,黑豹居然莫名的也跟著停住車,只听大小車子一時應聲而煞,大聲小聲撼人心。
  谷映黎射中預定目標后,本想瞄准下一個輪胎,延續在心中勃發的澎湃气勢,怎知掃興的黑豹卻在這光輝燦爛時刻,來個猛煞車,害她沒有附著力、飄蕩在空中的身子一個不穩,非常可笑地滾落路邊,直苜滾進田溝里。
  “哎喲……”半挂在田溝中,俏臉正巧趴在爛泥上的谷映黎,痛苦地哼出她從沒想過會出自口中的呻吟。她的腳肯定又斷了。
  黑豹凝著陰鷙的臉,匆匆跑來半跪在她身邊,“你沒事吧?”他几乎是擔心地抬起她的臉。
  “我想我快死了。”她調皮、有些瑟縮地吐吐舌頭,全身因他這個輕微的動作而痛苦不堪。力量在她跌落時不知滾到何處,她虛弱得沒力气撥開臉上的爛泥巴,直在心底慶幸:還好不是牛糞堆。
  她竟然能忍受自己美麗、無瑕的臉上沾滿了泥土,不急著拂去骯髒,彷佛開玩笑有多重要似的。黑豹第一次發現到她的不愛美,訝异她不怕丑。
  身后雜沓的腳步聲,教天生警覺的黑豹沒時間再研究她,隨即敏捷地抬起地上的槍,轉了一百八十度后,未曾停頓、俐落地連續開了兩槍,各自命中欲乘胜追擊的殺手們。來人中槍后見情勢不對,跛著腳往回跑,就恐死神來接他們。天啊!那個森冷的家伙根本是死神。
  黑豹打算一舉殲滅他們,他不放心地回頭瞥了眼谷映黎。他的忍耐就到這里,若家伙們欺人太甚了。谷映黎由黑豹陰沉、蓄滿濃濃殺意的眼神猜到了他的意圖。她忍著痛苦爬得上田溝,卻沒力气站起來阻止他,只得往他的腳邊一扑,緊緊地抓著他的腳不放。
  自從認識黑豹后,她的“匍匐前進”做得比任何一位可敬可偑的阿兵哥來得標准。
  “放開!”他厲喝。
  “窮寇莫追。”谷映黎死命地攀著他的腳,不依。她的俏臉上除了雪白的牙齒和黑白分明、漾著頑強的星眸外,其余皆被泥土覆蓋。
  黑豹气惱地瞥向連滾帶爬跳上車的年輕人,他們開著中谷映黎一槍,一邊輪胎沒了气的車子上路,不敢駛經他們,歪歪斜斜地倒車,就怕沒能越過他們,魂已飄向幽冥。
  “放開。”再不追擊就來不及了。
  “你可以很殘忍地把我踢開。”她這是在干嘛!活像哀求情人別拋棄她的失意女郎。谷映黎為自己緊抱他小腿不放的行為,感到有趣。
  悶瞪著歪斜离去的車子,黑豹這才發現她的槍法奇准。一個知名模特儿,玩起槍來居然有板有眼,直逼職業殺手。她到底是什么樣的女人?
  回過頭來,他抑气地彎身抱起她,見她笑容可掬,怒火頓生。“為什么阻止我?”既然能有說有笑,想必安然無恙。
  “別在善良的老百姓面前殺人,我受不了的。”她故意劇烈地抖動身子,忍著牽一發痛全身的腳傷,微揚柳眉,輕淡地談笑風生。
  “你是不是傷到哪里了?”她似乎有些不對勁。
  “沒有。”她若有似無地閃躲他的擬視,答來倉促。不能再增添他的庥煩了,他自身的麻煩已經多得數不盡,光是應付接連到來的凶神惡煞便夠他受了。
  她刻意偽裝的輕快,摻著几不可察的顫抖,明明像在壓抑著极大的痛苦。黑豹冷然地凝視她,不懂她壓抑的目的。
  “我肚子餓了。”她极其快速地瞥他一眼,為他的沉默心惊;這抹輕淡的瞥視一撞上他冷凝的瞪視后,注定得敗陣。
  黑豹抱她上車,收好刀槍后,快速發動机車飛車上路,狂飆回“云天盟”。
  他真的以為她餓扁了嗎?谷映黎很想放松心情享受一下追風逐日的快感,無耐突來的疼痛不許她如此奢華。
  “你是個奇怪的女人。”將車子直接騎到她房間下的長廊,黑豹冷淡地開了口。
  “怎么說?”任由他抱起自己,谷映黎為他輕揚起嘴角的俊容閃了神。這是黑豹頭一次主動開口和她說話耶!值得珍惜。“是因為我有百步穿揚之技?”她溫柔地笑著。
  黑豹陰幽的眼眸飛快地閃過什么,俊美的容顏似乎不那么冰冷了。
  “你一直認為我只是個好吃懶做、不學無術的大小姐,對嗎?很遺憾地告訴你,我不是。我适巧對高危險性的運動特別喜愛,舉凡高空彈跳啦、打靶、跆拳道、空手道……”她數得不亦樂乎。
  黑豹將她放在廊欗上,永帶冰寒的眸子攫住她稱不上能看的呢臉,漸漸沉迷在她清脆的話聲里,不知不覺壓低了俊美得令人著迷的臉,毫無預警地吻住她。
  谷映黎糾結成國的紊亂思緒尚未理清,他突來的偷襲卻在瞬間夷平這團糾葛,轟空她混亂的腦袋。
  黑豹蜻蜓點水般地吻了她后,猛抽開身,似乎也同樣為自己的行為愕然。他不敢看她,帶著連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思緒,拋下同樣困惑的人,走得匆忙。
  他……他剛才是怎么回事?紛亂、震惊得無以复加還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境,也許如遭雷殛适用些。谷映黎呆愕至极。
  魂不附体、呆呆地瞪著門板好半天,地無意識地抬起手想掬著發燙的臉,理一理思緒,手一接触到臉上風干成塊的泥土時,她又呆掉了。
  黑豹真的在她臉上無一處不是泥土的時候吻了她?依她看不只是她奇怪而已,他才是真正令人費解的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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