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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詭异!
  回到房間,阿繡將衣裳丟在桌上,悶悶的坐下。
  綸親王不像綸親王,這是怎么回事?他知道自己過去太惡劣,決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抑或只是想放長線釣笨魚,看自己會不會再傻傻著了他的道?
  “叩叩叩。"有人敲門。
  “誰?”
  “阿繡小姐,是奴婢。”
  “什么小姐?"阿繡蹩起秀眉,她明明只是個丫頭,不曉得為何府里人近日都稱呼起她小姐來了,害她成了丫頭不丫頭、小姐不小姐的尷尬人物。"你聲音听來有些熟,是誰呀?”
  “冬雪呀!”
  “喔,是冬雪。"進宮那天幫她梳妝打理的丫頭之一。阿繡立刻拉開門。"有事嗎?”
  “柴房小廝托我帶張紙條給你。”
  冬雪將紙條遞給她。"真對不起,因為沒有封緘,我不小心看到了內容,但什么也看不懂,那是圖畫儿,還是文字呀?”
  阿繡狐疑地蹩眉,听不懂她在說什么,什么圖畫?文字?她人生地不熟的,又有哪個王府外的人會送訊儿給她?
  她接過紙條一看,立刻大惊失色,居然是朝鮮文字!
  “天…天啊……"阿繡看了紙條內容,不禁手腳發軟。
  請到府后一談,有五皇子之事相告。
  究竟是誰這般神通廣大?不只知道無忌的消息,甚至還知道她藏身于綸王府?
  “阿繡小姐,怎么了?有什么事嗎?”
  “沒……沒事。"阿繡鎮定的笑了笑,"冬雪,謝謝你替我送來這紙條。”
  “別客气,沒事的話我走了。”
  “嗯。”
  阿繡關上房門,等了一會儿,确定冬雪走遠了,她才又推門而出,從后門溜出王府。
  “送紙條給我的人在嗎?快回答我。"阿繡以朝鮮話小聲的詢問。
  “參見公主。"大樹后走出兩個人,同樣回應以朝鮮語言。
  “你們是誰?”
  “公主先別問我們是誰,請公主先看這樣東西。"他將一塊金鎖片雙手奉上。
  “這是無忌的金鎖片。"阿繡一眼就認出,他們是雙胞胎,因此她也有個一樓一樣的鎖片。"無忌在哪里?”
  “朝鮮。”
  “他被誰抓回去了?皇太后?還是皇后?”
  “皇后娘娘如今已是皇太后,嫡長子繼位是古來不變的正統。"意思就是那兩個女人的戰爭胜負已分,由皇后這派獲胜。
  “哼!沒有金氏盤和我,她什么也不是。"阿繡冷哼。她知道嫡長子年幼繼位,又拿不出主權象征的金氏盤,不可能讓朝臣百姓信服。而金繡公主素來受朝鮮臣民擁戴喜愛,除非能由她出面表示支持三歲的金勇繼承大統,否則他的皇位絕難穩固,沒發可危。
  “公主确實是鞏固皇位的關鍵人物,因此皇后娘娘特命屬下來請回公主。”
  “是請嗎?說得好听,你們分明是想用無忌威脅我。”
  “屬下只是依令行事,船于七天后寅時在丹東放航,請公主帶著金氏盤前往,記住,万勿延遲,否則你和五皇子將天人水隔。"語畢兩人迅速消失。
  “可惡!"阿繡怒火中燒,气沖沖的回房。
  朝鮮勢必得回,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為了無忌。
  她歎了口气,拿過綸親王待縫補的衣裳。這一走,可能一輩子都沒命相見了,他會不會惦記著她?倘若以后衣裳又破了,他會找哪個女人替他縫補呵?
  阿繡胸中涌起濃得痛徹心肺的惆悵,她不想离開他呀,縱使他又坏又凶、又惡又賊,可她在王府里待得心甘情愿、如魚得水,甚至比宮里好上几倍,難道她真有被虐狂不成?
  唉!她哪能容忍別的女人為他補衣裳、繡衣裳啊!
  決定了,回朝鮮之前,她要為他做好一輩子夠穿的衣裳,讓他永遠穿著她親手裁、親手縫、親手繡的農,一輩子都忘不了她!
  嗯,就這么辦!阿繡和衣倒在床上,蒙頭就睡。睡飽了才好工作嘛!
   
         ☆        ☆        ☆
   
  深沉的夜,江水流動的聲音听來仿佛千軍万馬在奔騰。
  大船已等在江邊,阿繡一刻也不延遲的出現。
  “見過公主。"行禮的正是那天府后遞紙條的兩個人,一個卜順,另一個金德。
  “哼,早不當我是公主,就別行這虛情假意的禮,我不受。"阿繡冷冷的撇開臉。
  “公主果然快人快語,金氏盤帶來了嗎?”
  “你管我帶不帶,就算帶了也不會交給你,你沒資格同我囉唆。"她威儀十足,天生的嗆公主。
  卜順和金德對望一眼,之前不曾与金繡公主交鋒,沒想到她清麗端庄的外表下,居然是株不好惹的辣子。
  “既來之,則安之,海風涼,本公主不想在這儿受凍,讓開,我要上船。”
  “讓屬下扶公主登船。"金德對她的气勢本能地心生敬畏。
  “免了,亂臣賊子,甭用你的手触我衣角。”
  不客气的一句話掃得他無地自容。阿繡冷哼一聲,輕輕撩起裙擺一角,准備登船,此時一只手由旁邊探了出來。
  “你……"阿繡看向他,那衣著打扮像是肩來駕船的船夫之一,可那張臉怎生面無表情、木然得仿佛不像人類?
  金德翻了個白眼,這尊貴公主連衣角都不肯讓他沾一下,一個駕船的竟妄想碰她的手?真是异想天開。
  他正想開口斥責那名不自量力的船夫,卻不料金繡公主居然將洁白如玉的手交到他的手上。
  “謝謝。"阿繡朝他一笑,允許他扶自己站上甲板,這人的手溫厚乎實,讓她不由得涌起一种熟悉感,想起了誰呵……
  金德差點當場气昏,在她眼里,他居然比一個低下的船夫還不如!可惱!可恨!
  他忿忿地上了船,喝令船夫們開船。大船緩緩駛离岸邊,往朝鮮國方向行進。
  “甲板風大,請公主人船艙歇息吧!”金德雖然對那船夫很是气惱,對金繡這位最受朝鮮臣民景仰愛戴的公主卻是不敢絲毫得罪。
  阿繡不理他,轉向卜順,"船上有酒吧?給我拿几壺來。”
  “酒?"卜順睜大了眼,"公主……要喝酒?”
  “叫你拿就拿,我不喝愛倒在大江里,你也管我不得。"阿繡瞪他。
  “是。"卜順歎口气,認命的要去取酒。
  “回來。"阿繡叫住他,"還要兩只酒杯,干淨的。”
  “兩只?公主要和誰對飲嗎?"卜順和金德不約而同都露出期待之情。
  “哼!"阿繡翻了個白眼,轉頭看向方才扶她上船的船夫,他靜默的坐在甲板一角,等著和其他水手輪流駕船。
  “喂,你叫什么名字?"她笑問。
  可對方并沒有回答她,那張臉依舊面無表情。
  “听不懂朝鮮話嗎?"阿繡蹙眉,或許是由中國雇來的船夫吧。
  “听得懂,不過倒還沒听他說過話,怪人一個,或許是個啞巴吧!"一個船夫突然轉過頭來插話。
  “大膽,這儿沒你說話的余地。"金德怒斥。
  “你閉嘴,本公主宁愿听他說話。"阿繡不屑的瞪他,金德差點急怒攻心而死。
  “船家,這人是你們打朝鮮一塊儿過來的同伴嗎?"阿繡問。
  “不是,是方才在丹東臨時缺人手補上的。”
  “真巧,居然能補個懂咱們朝鮮話的,咦?他是不是也是咱們朝鮮人?"阿繡笑道。
  “不知道,問什么也不回答,不過駕船技術倒是沒話說。”
  阿繡又饒富興味的注視著他,當著他的面談論他,他居然還無動于衷,這人果然很怪,卻也有意思。奇怪,她怎么竟無法將眼光從他身上移開呢?
  “船家,這艘船多少人開?”
  “都在這儿了,三個。”
  “那好。"阿繡又轉向卜順,"把船上的所有酒取來,再拿四只杯子。”
  “四……四只?!"船上六個人,她要四只杯?
  “沒那么多杯子是嗎?那只拿一只就好,他們三個是大男人,用一只小杯喝也許喝不痛快呢!”
  “他……他們?"卜順和金德的臉色變得不太好看。
  “沒錯,風好月美,本公主就在甲板上和各位船哥暢飲一番。"人在心情极度煩悶惡劣之時,總會想做些平常不會做的事。
  阿繡語惊四座,不只嚇傻了金德和卜順,也嚇傻了船夫,除了那個面無表情的怪人依然無動于衷之外,其余兩個都愕然地張大了嘴。
  “這……這……這未免不——”
  “哼,你們八成覺得自己好歹是皇后手下的人,沒理由比不上几個粗鄙的船夫。可在本公主的心里,船家粗野卻可愛,是我們善良的朝鮮子民;而你們卻是助紂為虐的坏蛋羅。我宁愿和他們在甲板上一塊儿喝酒,也不愿和你們一起進那污穢的船艙。”
  她一番話說得那兩人十分難堪.
  “走開吧,少出現在我面前,否則少不了還要多听几句難听話。你們既然只是奉命帶我回國,而我也不打算逃,這樣一來彼此就相安無事,你們等著領你們的賞金,我等著打我的仗,甭在我面前獻殷勤,我也不煩。有多遠走多遠,愿意送上酒杯就送,不送也不勉強,橫豎喝著海風也強過下船艙受你招待。"阿繡冷笑。
  “你——"金德臉上挂不住,老羞成怒的想動手了。
  卜順連忙拉住他,"別沖動。”
  “我敬她是公主,可是你瞧她,把咱們貶成怎樣?!”
  “公主嘴巴厲害,皇后娘娘不早示下嗎?忍耐。”
  “不忍!我要教訓她。”金德故意大吼,存心要嚇阿繡,但阿繡理也不理,轉過身去面向沉沉的海,她不信這兩個人敢拿她怎樣。
  “你動了她,那皇后那儿你自個儿提頭去見。"卜順也生气了,金繡公主的重要性在朝鮮無人能出其右.找出金氏盤需要她,說服朝臣需要她,安撫百姓需要她,近來又傳出朝鮮亟欲結盟的東瀛指名要金繡公主為太子妃,兩國結成秦晉之好。她一身牽系新皇室的命運,若非這般關鍵,皇后大可派人至中國將她暗殺省事,何必這般費力逼她回朝鮮?
  金德自知對金繡公主無可奈何,怒吼一聲,气沖沖地下船艙去了。卜順也隨后下去,不過他還是依照吩咐,把所有酒送上甲板,當然也沒忘了帶一只杯子。
  “各位船哥,別客气,過來喝口酒吧!”
  誰敢過去?兩個船夫你看我、我看你,面無表情的那一個還是面無表情。
  “不過來,那是不肯賞臉了?”
  “不不不,公主,咱們倆還要掌舵,酒是碰不得的。”
  “是嗎?"阿繡看向角落里的怪家伙。"你呢?也要掌舵?”
  他還是沉默,毫無反應。
  “怪人。"阿繡輕笑,他那冷酷樣,讓她直覺地想起一個人——綸親王。
  唉!阿繡仰頭將滿杯酒一飲而盡,她心里好悶、好慌,就像正在江面上行進的船,四面霧茫茫,孤立無援,看不見朝鮮,也看不見中國。
  再喝一杯酒,灌得太猛,原就不擅飲酒的她被嗆得猛咳,兩名船夫對看一眼,确定公主是在喝悶酒,猶豫著該不該勸她停杯?
  阿繡又灌了一口,人說酒人愁腸愁更愁,一點也不假,她突然有想大哭的沖動。她貴為朝鮮公主,但一回到朝鮮,八成會被軟禁起來供奉,等到沒有利用价值時,甚至會送命。朝鮮公主,不如當綸親王府里的丫頭快樂。雖然綸親王脾气暴躁了些、專制了些,可說老實話,他們倆是旗鼓相當,誠然他常將自己气掉半條命,自己也常讓他怒吼跳腳,這樣的日子過來也挺快樂的。
  唉!船駛离中國不到半個時辰,她已經開始想念他了。
  他睡了嗎?發現她費力抬進他房里的那一大箱衣服了嗎?發現她不告而別了嗎?他會來找她嗎?
  悶啊!又喝干了一杯酒,微醉的她開始唱起歌來,"百年复几許?慷慨一何多!子當為我擊筑,我為子高歌,招手海邊鷗鳥,看我胸中云夢……
  嘔!"她邊唱邊喝,酒嘔連連。
  “坏了,坏了!她喝醉了!阿財,快去阻止她。"船夫推了下他旁邊的同伴。
  “阻止她?我不敢,她是公主啊!你去!”
  “我——"兩人推托之際,一道人影霍然起身,筆直地走向酗酒的金繡公主。
  “將進酒…杯莫停…君…喝!歌曲……喝!請…"阿繡又要仰頭灌酒,不料酒瓶被一把搶走了。"你…喝!"阿繡半眯著眼看他,"是你?喝!愿意……陪我喝酒了嗎?”
  “不許再喝!"他沉著嗓音說道。
  “呵!原來、嘔!你不是啞巴?"阿繡笑嘻嘻的說道,"你只是…嗚!不愛說話?和…某個人一樣。”
  “醉鬼!"他低吼,努力將音量控制在只有阿繡可以听到的大小。
  “你罵我?"她偏著頭,"咦,這口气好熟喔……你真的愈來愈像那個人了……"她努力想睜開眼睛看清楚地,無奈力不從心,眼前一片"花花"世界。"你……你到底是誰?”
  “你管不著。”
  “哈!真的一模一樣耶!可是……"阿繡皺起眉頭,"雖然我看得不是…喝!很清楚,可是…我打賭你一定……沒有他好看……”
  “他是誰?”
  “綸親王,你是丹東人,不該沒听過他吧?嘔——"又打了一個大大的酒嗝,她醉了。
  “我認為自己和他不相上下。”
  “是嗎?"阿繡老實不客气的摸上他的臉。"才怪!人家綸親王是美男子,你這臉卻是又粗又丑,好像戴了面具——”
  “不准摸!"他倏然攫住她的手。
  “你……嗝!"阿繡偏著頭看他,"奇怪……為什么你手上的…皮膚會……喝!比臉還細?”
  她將他的大手拉到眼前審視,"你是船夫,要……掌舵、搖槳…怎么……不會長粗粗的茧?”
  他不語,眉宇糾結,顯然不太高興,但阿繡才不管,甚至將他的手拉至臉頰邊磨蹭。
  “這手的触覺……好熟悉……"她將臉整個埋進他的掌心。"是你嗎?王爺…見羅…是不是你……"他沒有回答,大手任她牢牢緊握。
  “不,怎么可能是你……你一定不要我了……"阿繡露出一個悲苦的笑容,"你知道嗎?我好害怕、好害怕……怕自己會死掉,怕一輩子再也見不到你,怕——”
  “別怕。”
  這聲音溫柔得几乎可以掐出水來,可惜阿繡整個人醉醺醺的,什么也沒听出來。
  “我怕!"她推開他,開始嚎啕大哭,"他不要我了!他根本不來找我!他此刻一定在燈下看他的花名冊。我走了,他就不會不好意思了,他一定——”
  “怎么了?怎么了?這么吵做什么?!"阿繡的哭鬧聲把金德和卜順吵上了甲板。
  “公主……喝醉酒了……"名叫阿財的船夫急忙回答。
  “什么?!"金德厭惡的擰起眉頭,"女人家喝什么酒?!你!看著她,別讓她吐在甲板上,省得——哎喲!"金德話未說完,一只酒壺迎面砸了過來,幸好他閃得夠快,否則大概會被擊昏。
  “你不要命了!隔!"阿繡雙手叉腰,怒瞪著他,"本公主在這儿喝酒,你敢打扰我?嗝!”
  “醉婆!"兩只酒壺又砸過來,嚇得金德和卜順連忙閃進船艙,但還不忘大聲命令:“不許讓她吐在甲板上。還有,不准她下船艙。”
  “呸!"阿繡酒气濃、膽也大,火大的要沖下船艙打人。
  “別去。"胳臂被人一把扯住了。
  “又是你這怪人……"不知為什么,一看到他,阿繡居然無緣無故柔順了起來。"好吧,別去就別去,我要喝酒。”
  “別再喝了,再喝下去你會吐。”
  “吐……"嘔,真有點想吐了。"是……想吐了。”
  他歎口气,拉她到船邊,阿繡"嘔"的一聲,全吐到了江里。
  吐完了、鬧過了,她也倦了,虛弱無力的坐倒在甲板上。
  “輪……到你去掌舵了嗎?”
  “我想,他們會宁愿繼續掌舵的。"沒有三兩下的人,還直抵擋不住這醉酒的潑辣公主。
  “你好像在侮辱我?"阿繡用醉茫茫的眼瞪視他,隨即又歎了口气,"唉!算了,把你的手再借給我好嗎?"他毫不猶豫的伸出手,讓阿繡緊緊握住。
  她露出滿足的微笑,貼著他溫暖厚實的手,閉上眼睛,又輕輕唱起歌來。
  曲調柔潤,想是朝鮮國的民歌小調無疑。
  “王爺……阿繡唱歌給你听…這是我們朝鮮的曲子,好不好听?你快來救我……我……我要唱一輩子的歌給你听……不……你一定不會來了……臭王爺…臭見羅…你給我……記住……”
  她不再自言自語,絡于睡著了,但手上的勁可沒放松。
  “唉!"無奈一聲歎息,他湊近她的耳邊,說了一串話,"阿繡,我要你,我一直跟著你,卻只听到你罵我,還沒規矩的喝醉酒發酒瘋,竟敢死抓著一個陌生男子的手不放!你根本沒認出他就是我,你給我記住!”
   
         ☆        ☆        ☆
   
  待阿繡醒來,已經是船抵朝鮮,將要上岸的前半刻。
  黎明曙光乍現,岸上站了一隊士兵,阿繡腳才沾上朝鮮國土,昏昏沉沉神智末清醒之際,已被士兵們迅速挾持,由暗道秘密送進宮。
  她甚至來不及向那個熟悉得古怪的船夫道別。
  可惡!阿繡相當生气,一進入皇后的寢宮,便"拍"的一聲一掌拍在桌上。嚇到了坐在桌邊、正端茶要喝的皇后——她如今以皇太后自居——害她一杯茶全潑到了地上。
  “阿繡,好一段日子不見,看樣子你的脾气是更嗆了。"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由于事先已遣返了所有宮女,因此碎掉的杯子無人收拾,她只得皺著眉繞道而走。
  她极高雅的用手絹輕輕擦拭嘴角,皮笑肉不笑。臭丫頭,在她面前居然世敢如此放肆,她雖非她親娘,可總是她長輩,她如此目中無人的拍桌瞪眼是什么態度嘛!
  “哼!"阿繡冷哼一聲,"你大老遠要人把我從中國抓回來,就是要我在這儿欣賞你优雅的喝茶姿態嗎?"她秘密將自己挾持進她的寢宮,那居心一點也不難明白。
  “呵!很爽快,既然如此,我也一用不著拐彎抹角,索性開門見山,我要金氏盤。”
  “要金氏盤可以,先答應我兩個條件。”
  “你說。”
  “第一,把刺殺我父皇的凶手交出來,我要為父報仇。"說得好听,其實阿繡是想掌握這個"證人",對他曉以大義,將來有一天,或許必須利用他來扳倒這個心狠手辣的女人。
  “你找我要人?呵,你怎么這么篤定凶手就是我遣派的?當時太后可也有不小的嫌疑吧!
  “瞞者瞞不識,你當真以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是神鬼不知嗎?"宮里耳目眾多,總有忠心的奴才會暗中告訴她的。
  “哼,第二個條件呢?”
  “讓無忌平安离開朝鮮。”
  “你只讓無忌离開,怎么不管你自己呢?"她倒有些訝异阿繡所開的條件居然不是讓她自己和無忌都平安离開。
  “我不走,我要留在朝鮮,代父皇看看你的下場如何。"阿繡冷笑,其實她不离開朝鮮的真正原因,是希望能替無忌掌握复位的机會,將原本屬于他的繼承權還給他。
  阿繡的話讓皇后的臉色變得相當難看,"你的尖牙利嘴還是一點都沒變,你,愛看是嗎?放心,我會讓你看個夠。"她陰森著臉,擺明了走著瞧!
  “看樣子這兩個條件你愿意答應了?"阿繡對她的威脅毫無畏懼,她是朝鮮臣民的精神領袖,短時間內,她絕不敢動她.
  “有什么不好答應?金氏盤拿來,我交人,放無忌。”
  “不,你得先放了無忌,凶手可以等你拿到金氏盤再交。”
  “不行,無忌是本宮唯一能逼你就范的籌碼,一旦放了他,你仗待自己身分特殊,不交出金氏盤,我短期內也對你無可奈何,本宮不能答應。”
  “答不答應可由不得你。"阿繡笑道,"老實告訴你吧,金氏盤并不在我身上。”
  “什么?!我交代你帶著金氏盤回朝鮮,那兩個混球居然沒辦好事?!"皇后大怒。
  “兩個奴才難道敢搜本公主的身嗎?本公主只消一句話就讓他倆塞了嘴。"阿繡得意的睨她一眼,"我把金氏盤藏在全天下最安全的地方,這地方只有無忌一個人能去,由他親自去取,再差人送回。”
  “可以,這不過分。"皇后突然莫測高深地笑了,她認為阿繡精明雖精明,仍是太嫩。
  她大可派個人尾隨跟綜,待金無忌取得金氏盤,她即可連盤帶人抓回,一個也逃不掉。
  “呵!你的笑容真令人不寒而栗。"阿繡冷笑,"別高興得太早,你想得到的,我當然也想得到。你若派人尾隨無忌,待無忌取到金氏盤,你不只動不得無忌,甚至連金氏盤都拿不到。”
  “唉!你對我成見太深,我可沒這心思。"皇后表面陪笑,骨子里暗惱,好你個机靈丫頭!
  “那就算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把丑話先說在前好了。你知道我將金氏盤放哪儿嗎?”
  “你不說我怎么會知道?”
  “我藏在綸王府,偌大的一個王府,你有膽量派人去我嗎?”
  “你——"皇后咬著手,突然,她露出了笑容,"在綸主府,事情反而好辦,我在中國也留了几個伶俐丫頭,她們會幫得上忙的。”
  “是嗎?可惜我臨行前給綸親王留了封信,請他把金氏盤取來保管,日后交給我的攣生胞弟無忌,只能當面給他,旁的人怎么說也不能給。"阿繡淡淡笑道,"當然,為了怕有人易容以假亂真,我也和他約定了暗語,你若想差人化妝成無忌,恐怕行不通。而無忌拿到金氏盤,你們想言而無信,連物帶人一把抓,我想极富正義感的綸親王不會袖手旁觀,他會保護無忌、保住金氏盤,而你,將會面臨中國兵臨城下的威脅。朝鮮臣民都是愛好和平的,屆時你會有什么下場,我想也不用我多說。”
  “哼!你很聰明,不過自視過高,憑什么認為綸親王會因為你而奏請廷掀起烽火?据我所知,你不過是名微不足道的繡女丫頭。”
  “他會的。"阿繡很篤定,驕傲的抬高下巴。
  “是嗎?"皇后看她一眼,不得不承認,
  “嗯,憑你的絕色容貌,這相當可能。不過,如此一來,我可不能讓無忌去取。”
  “為什么?”
  “無忌是你的親弟弟,綸親王若喜歡你,那勢必愛屋及烏,可能會差一支軍隊,護送無忌帶著金氏盤回朝鮮,向臣民們宣稱無忌才是真正的繼任者,大清認可的國君,那怎么得了?!”
  “說得是。"阿繡笑了,她怎么事前沒想到這么棒的可能?真是百密一疏啊!”
  “這條件不成,改別的。”
  “不改,看你有沒有本事同我賭。”
  “賭?”
  “是啊,賭我話里的真實性。或許綸親王不象我所說的那么重視我,他會爽快的把金氏盤丟給無忌,然后從此不聞不問,你怎么對付無忌,要殺、要抓他都懶得管,那也說不定。你就真這么被我唬住了?呵!"阿繡逮著机會削她一頓。
  “你這丫頭!"可惡!皇后勃然大怒,"存心戲弄我是嗎?告訴你,本宮不用賭。你若不老實交出金氏盤,我立刻殺了金無忌。”
  “你殺呀,不過要有心理准備,連我一塊儿殺,否則你就當不成什么皇太后了。"阿繡冷笑:“不過我根怀疑,沒有金氏盤,你敢動我嗎?我的形象、我這張嘴的效力,可是和金氏盤不相上下喔!殺了我,誰來替你儿子安撫朝臣?誰又會信服你這個提不出任何繼位憑證的皇太后呢?”
  “你——”
  “賭吧,讓我看看你這妄想統治朝鮮的女子有几分膽量。讓無忌去中國取金氏盤,你愛怎么做我不管,我也是在賭啊,看誰的運气好,誰才有真命天子的命格。"阿繡銳利的眼眸瞅著她,她威儀沉穩的气度,不槐是朝鮮万民所仰的皇室神女。
  “我必須再斟酌考慮。"皇后真被她搞得心慌,決定先查清楚綸親主究竟是否如她所說的那般重視她。雖然這項查證會耗掉一些工夫,但無所謂,總是小心為妙。
  “好啊,你考慮好再通知我,我要先去歇息了。"阿繡掩著小嘴,打了個呵欠,"喔,對了,你考慮可能需要一段時日,那這段時日內,可以讓我見無忌一面嗎?”
  “可以,不過得由我安排,我可不許你四處自由行走,你唯一可以自由活動的范圍就是你的寢宮。"毫無疑問,她會派人緊緊守著她。
  “呵,我早知道了,皇后你原本就不是什么慷慨的人。"阿繡跟她一眼,不在乎的笑著走出去。只要能和無忌見上一面就夠了,因為她突然想到一個很棒的方法,可以把無忌救出地牢,讓他离開朝鮮。
  等皇后考慮周全了,無忌已然到了中國,見到綸親王,屆時,皇后再要使什么毒計也來不及了,繼承權一定可以順利回到無忌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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