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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時光飛逝,轉眼過了兩年。
  “渺渺煙波一葉舟,西風木落五湖秋,千里明月誰相念?蘆花适性自邀游。哈!想不到我秋莫愁也有吟風詠月的一天。”
  她身在客舟中,支著手肘,凝望天上明月。
  只剩紫珠草了。她心中暗道。
  這兩年來,她云游四方,一尋得醫治紀蘭的靈藥,便托天易門分堂的兄弟快馬送到總堂給她服食。
  而高臥床榻,讓未婚夫悉心照料的紀蘭,大概不知這些不起眼的藥草,都是莫愁歷經車馬之勞、風波之險所得,不時要与采靈藥的武林客刀劍拳腳相向。
  兩年下來,她身上多了大大小小十几道傷口,面對江湖爾虞我詐,心性也多了几分風霜深沉,已非往日那個興致來時客串俠女的秋府千金。
  “听聞紫珠草出于斷情山,而山主斷情老人孤僻乖戾,武功高深莫測,不少求藥不成而行竊的武林高手便斃于他掌下。”她自語。
  她心中清楚,斷情山之行凶險無比,但是,為了醫好紀蘭的傷,就算送掉一條小命也在所不辭——只因這一切,是她欠紀蘭的,更深負了方蓮生諄諄善導之意。
  “蓮哥……”她低聲呼喚著,語气中有著深深的摯愛思念。
  這兩年來,無論是車馬上、客舟中、旅店里她沒有一日不想起方蓮生。
  腦中盡是他白袍衣袖的出塵身形,謙沖溫和的神態,俊雅容顏,溫和的雙眸,還有那和煦如春風的微笑。
  兩年來,因為羞愧。因為責任感,她未曾踏入翰林府或天易門一步,每當她想家時,腦中就會浮現方蓮生溫雅的笑容。
  千里明月誰相念?蘆花适性自邀游。她并不是隨風飄零的蘆花,因為,方蓮生溫暖寬和的心,就是她的歸宿。
  每當旅途勞累,受寒病倒,或是朔風刺骨,身上傷口痛得厲害時,她總是咬緊牙關,勉力撐過,只因為有個人在天易門等她平安歸去。
  明天就回天易門瞧瞧八杰吧!她心中下了決定。因為斷情山一行,她沒有把握能活著回來。
  “哎喲,瞧瞧是誰回來了?兄弟們,快出來啊!咱們時常挂念的小朋友回來啦!”朱羽看到滿面風霜,背著小包袱的莫愁出現在旗居門口,忍不住大呼小叫起來。
  接著大手拍拍她的肩頭,笑道:“前些日听說你收拾了湘江二怪,顯然武功又長進不少。”
  她眉一挑:“那是采藥途中撞見他們欺壓善良,順手收了起來。”
  殷五徐步而出,笑道:“順手收了起來?莫愁,你口气可不小喔!”
  見到他身邊的寒月,她低聲問道:“蘭姐的傷怎么樣了?”
  寒月淡然道:“內傷几乎痊愈,功力也恢复了三成,只要再服用紫珠草打通气脈,便可复元如初。”
  她听了,輕聲說道:“那我就放心了。”
  朱羽插口:“拜托喔,你這兩年除了几种必需的藥之外,還不時差人送來人參啦、燕窩啦等名貴藥材,就算是公主也沒補得這么好,她要不好也很難。”
  她淡淡地說道:“這是應該的。”
  門帘一掀,一人踏進前廳,她乍見來人,胸口一窒。
  此人白袍玉帶,面容俊雅,額上一點紫砂,眼眸溫和清澈,正是令她念念不忘的方蓮生。
  “莫愁,你終于回來了。”溫柔如昔的聲音,
  使她眼中浮起熱霧,見到他,才是真正回家了。
  避開那盛滿關切的溫柔眼眸,她不自然地笑道:“好久沒為大家泡茶了。”說著便拿起茶具,著手泡茶,掩飾心中如波濤般洶涌的情思。
  她拿起盛滿熱水的茶壺,忽爾左手腕傷口一陣抽痛,便顫了一顫。
  一只修長的手适時將茶壺接了過去,她抬眼,直直的迎上了那雙每晚令她思之不可遏抑的溫柔黑眸。
  “讓我來吧。”低沉溫和的聲音,使她心弦為之一顫,不能自己。
  也許,她不應該回來的,見到了他的人,听見他的聲音,更舍不得离開這溫暖的人儿。
  “小莫愁,你也真是沒良心,一走就是兩年,答應給蓮生寫信報平安,結果呢,”朱羽埋怨著:“信是有每個月按時送到啦,信上還真的只有‘平安’兩個字,從不多寫,害我們開始怀疑秋翰林的女儿是否就只會寫這兩個字!”
  眾人聞言皆大笑,殷五插口道:“說真格儿的,你是茶癮犯得難過吧!”
  “對啊對啊!”朱羽繼續抱怨:“小莫愁,你不好好地在天易門泡茶伺候咱們八杰,硬是要去江湖闖蕩,采藥之余,還兼做女俠。咱們不久前就接到消息,說有一個紫衫小姑娘姓秋的,武功高強,一口气干掉了湘江二怪,馬上就知道是你了。也只有咱們八杰聯手
  教出來的徒弟才有這個本事,對不?不過,蓮生時常為你的安危擔心得睡不好。”說完伸了一個懶腰,道:“茶喝到了,得去上工啦!”
  向同伴們眨眨眼,几個人便很識趣地紛紛离開,留下兩人獨處。
  此時廳里只剩她和方蓮生兩人,面對如此情況,不知為何,她完全無法和兩年前一般,坦然地和“蓮哥”獨對,一顆心不住怦怦地跳,掌心出汗,雙頰微熱,是從來不曾有過的緊張心情。
  “你左腕受傷了吧,讓我瞧瞧。”方蓮生溫和地說道,清澈的眼中有著濃濃的關心。
  蓮哥還是如以前一般細心哪!她心中仿佛有一道暖流,溫順地將左手伸出,讓他觀視。
  修長的手指搭上纖細的手腕,使她不禁一顫,方蓮生見她神色有异,輕聲問道:“怎么了?”
  她雙頰紅暈,搖頭道:“沒事。”
  修長的手指准确地在她手腕穴道上一捏,莫愁立即倒抽一口冷气,痛得跳了起來。
  “哇!好痛!蓮哥,你別再捏了。”左手讓他有力的手指抓扣著甩不脫,她痛得哇哇大叫。
  方蓮生俊容展顏,笑道:“這才是我所認識的莫愁。”說著手指力道加強。
  他的莫愁可不是強裝著一張冷淡面容的大人,而是率直的孩子。
  她只覺左手腕讓人捏得又酸又痛,還有一股暖流在穴位上流連不去,又麻又痒,說不出的難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嗚!嗚!蓮哥,好痛喔,你饒了我吧!”她痛得身子亂扭,忍不住一把抱住他的頸項告饒。
  他袍袖一張,輕輕將她抱住,笑道:“再忍一下,馬上就好了。”
  待他施功完畢,她抱怨道:“蓮哥,你是存心整我么?以前讓你推拿也沒這般難受。”
  他薄唇勾出一抹責備又溺愛的笑:“罰你讓我擔心受怕。”
  莫愁不服气地辯道:“我有按時捎信給你啊!”
  “是啊,可是那些字條,有的字跡狂亂,顯然是匆忙慌亂之中寫的;有的寫得歪歪扭扭,一看就知道手受了傷提筆不便;有的甚至沾上几滴血漬,你說,我看了這‘平安’二字,會放得下心嗎?”
  莫愁聞言不禁歎道:“蓮哥還真是心細如發,明察秋毫。”
  他續道:“兩年不見,你武功精進,卻不加愛惜自己的身体,明明身上有傷,還強撐著不讓人知道,你說我該不該生气呢?”
  莫愁見他平日溫和的眸子添了几分慍怒,偷偷地吐了吐舌頭,道:“慘了,好像把蓮哥給惹毛了。”
  “還有哪里受傷了,自個儿招來吧!”方蓮生見到她那淘气的神情,嘴里雖仍不寬貸,唇邊卻難掩笑意。
  她只得老實地解開綁手,撩起衣袖,現出一道道刀傷劍痕,還得意地詳加注解說明:“這道口子,是我在泰山采藥的時候,碰到不怀好意的鏢客,跟他斗了兩百招才擺平,可是也不小心讓他在手臂上划了一刀……”
  “這個抓痕,是我在深山里看見一只黑熊……”
  方蓮生听她口沫橫飛地說著,劍眉聚攏——她到底懂不懂得什么叫愛惜自己!
  見他臉色不善,她忍不住說道:“蓮哥,你變了喔,以前不會擺出這种臉色,也從不見你生气的。”
  他沉聲說道:“以前你也從來不會向我隱瞞什么,也不會如此不愛惜自己,你說我能不生气嗎?”
  莫愁聞言注視了他半晌,突然投身人怀,摟著他的頸項,說道:“蓮哥,見到你真好,即使讓你罵一罵也高興。”
  方蓮生輕輕摟著她,仿佛又回到兩年前,在房里傳授她內功心法、在湖邊听她表白的情景。他沉靜地說道:“我們之間一向是無話不說的,不是嗎?”
  “是啊!”將頭埋在他的頸窩,她悶悶地說道。蓮哥的味道依舊是干淨又溫柔,讓她有說不出的安心感。
  方蓮生靜靜地擁著她,享受著屬于兩人的溫馨宁靜。
  他陪伴紀蘭時,心中是溫柔纏綿之意,而此刻擁著莫愁,卻是溫馨喜悅;一是男女之愛,一是兄妹之情,他覺得自己從未錯分。
  方蓮生溫柔的言語,使她差點脫口說出斷情山之事。溫暖的怀抱削弱了她獨行的意志,真想從此停靠在這溫暖的怀抱中,不再离開。
  “你們倆感情還真好呢!”嬌柔的聲音傳人大廳,使她倏地跳离溫暖結實的怀抱。
  “蘭妹,你怎么出來了?”他趨步向前,扶住未婚妻纖細的嬌軀,神情舉止中掩不住深沉的溫柔情意。
  莫愁見狀,胸口如遭重擊,剛到嘴邊的話,苦澀地吞了下去——
  他心中還是只有紀蘭,秋莫愁啊秋莫愁,你還抱著什么期望呢?
  紀蘭嬌聲說道:“我听說莫愁妹子回來了,特地出來見個禮。”
  她對當初重傷她的人仍和顏悅色,涵養還不夠好嗎?
  莫愁干澀地說道:“我還要去采最后一味藥,蘭姐,請再耐心等待數天,便可大功告成。告辭了。”轉身頭也不回地快步离去。
  “莫愁,小心點。”他在她身后呼喚著,溫柔的聲音盛滿關心。
  她沒有回頭,加快腳步离去,耳邊卻听見無情的風送來幸災樂禍的話語:“這小姑娘喜歡你,真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她的心,在見到方蓮生時縫補起來后,又被這句話狠狠地敲碎……

  斷情山腳下——

  莫愁忍著胸口劇痛,勉力奔下了山,耳邊仍響著老人的話語:“似你這般深情,到頭來只會落得一世傷心,還不如現下一掌了結你的小命,省得無窮無盡的相思痛苦。”
  “我……我還不能死,得將紫珠草交到蓮哥手上。”
  為了取得紫珠草,她受了斷情老人一掌,五髒六腑似乎翻轉移位,難受异常。
  舉步維艱,好不容易下了斷情山,便“哇”地吐出一口鮮血,加上甫上山時和斷情老人的弟子斗劍受傷,全身已是血跡斑斑。
  她硬撐著一口气,身子一晃一晃,走到山下大道旁。
  她胸口劇痛難當,神智卻仍清醒,自忖:我受傷如此沉重,恐怕撐不到天易門。此地距离翰林府較近,不如將紫珠草送到無念姐手中較為妥當。
  她不敢稍有耽擱,怕一口气撐不住,气衰力竭,便死于此地,當下喘了几口气,憑著一股毅力,往翰林府而去。
  到達翰林府時已經半夜,她不欲惊醒府中上下,用盡最后一絲气力,勉力翻過了牆,落地時胸中气血翻攪,又嘔出了一口血。
  扶著牆慢慢走到鏡花水月閣,喘著气,到了秋無念房前窗下,伸手扳著窗檻,借力翻了進去,重重跌在房內地上,昏厥了過去。
  等她再睜開眼時,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張憂心的素顏。
  能在死前見到無念姐,老天真是待我不薄呢!她無力地笑一笑,張開手掌,現出手中一直緊握如珍寶的紫珠草,气息微弱他說道:“把這個……交給……交給蓮哥。”說完便放心陷入昏睡,“臨死”前最后一個念頭是——蓮哥,我終于完成任務,對得起你了。

  “莫愁傷重,速回。”
  他一接到口信,便憂心如焚地飛奔回天易門總堂。
  一進到房中,看到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的莫愁,她雙自緊閉,臉色蒼白,似乎處于昏迷的狀態。
  “蓮生,她上斷情山采紫珠草,受了斷情老人掌力,所幸憑著多年苦練的功力,命是保住了,可是……”奉命留守的寒月面無表情地說道:“三條功脈受損,要恢复原本的功力,恐怕有點困難。”
  她素來淡漠冷靜,雖然心中擔憂小友的傷勢,但表情仍是冷淡如常。
  方蓮生望著床上昏迷不醒的小人儿,心內如遭人重重一擊。他呆坐在床榻旁,修長的手握著那冰冷的小手,凝視著那蒼白、失去笑語和生命力的容顏,許久許久不發一語。
  寒月見他如此神情,便道:“殷五一接到通報便赶去斷情山,如能順利取回三泰草,她便有得救。”
  他輕輕地將小手放回被褥中,站起身來,目光仍停留在那張稚气的臉上,眸中滿是溫柔心疼。他低聲說道:“我前去斷情山接應五郎。”
  語音雖如平常般溫柔,卻有一抹不容忽視的堅定——莫愁,蓮哥就算豁出一條命,也要將你治好。

  斷情山上,兩名青年高手打起來旗鼓相當,不分胜負。
  一為小友采藥,一奉師令守門,兩人各自運起了絕學一拼,已到了勢如水火的關頭。
  突然,一股醇厚的內力介入兩人之中,掌流溫純醇厚、宏大深靜,兩人的全力一擊,竟如水滴人大海,無影無蹤。殷五瞬間即知——是同伴到了!
  耳邊听得溫文的男聲道:“這里讓我來應付,你快去尋找藥草。”
  此人正是及時赶到的方蓮生。他替同伴接手,立即向對方發了一掌。
  而奉師令看守藥草的弟子一接掌,惊訝地發現,對方的功力之精純,遠在自己之上,不禁大吃一惊。
  定睛一瞧,眼前是名青年男子——一身白袍,書生裝扮,儒巾下一頭青絲飄揚,神態溫文儒雅,謙沖和善,使人初見便有一股說不出的好感。
  “在下造訪斷情山并無惡意,請罷斗。”
  溫和有禮的語气使他心中敵意大消,同時佩服這名青年內力精純至斯,竟然還能開口說話而內息不亂,于是兩人便你一分。我一分地收了掌力。
  “請問大駕?”奉命守山的弟子躬身一揖,不敢失了禮數。他隱約覺得,眼前這名溫和俊雅的男子似乎大有來頭。
  “世外書海方蓮生。”他斯文地躬身回禮。
  “不知方兄至斷情山有何指教?”
  “在下乃為三泰草而來。”
  “是為了日前上山采紫珠草的小姑娘嗎?”
  “正是。”
  那弟子歎道:“那姑娘小小年紀,卻是好膽气,宁愿以性命一搏,受我師尊一掌,贏得紫珠草下山。我師尊一甲子的純陽功力何等深厚,這小姑娘就算保住性命,只怕終生不能再動武。”
  方蓮生听到“她恐怕終身不能動武”,驀地腦中一片空白——他知莫愁嗜武成痴,倘若失去了一身武功,那……那……
  未曾有過的心痛感覺直向他扑來,狠狠的揪住他的心,几乎令他無法呼吸。
  “徒儿,為何放這人人山?”一個蒼老的聲音冷冷地道。
  “師尊。”那名弟子立即垂手而立。
  方蓮生轉頭,看見一名白發蒼蒼的老者,一雙陰沉銳利的眼盯視著他。
  他立即定了定神,拱手說道:“前輩想必就是斷情老人了。”
  “你這小儿好大的膽子,竟敢擅闖此地,你師承哪里?家門何處?”
  “晚輩世外書海方蓮生。”
  “世外書海的傳人?”老人眼中露出詫异神色,隨即搖頭歎道:“難怪、難怪,吾徒當然不是你的對手。”
  老人接著問道:“你此行為何而來?”
  “三泰草。”
  老人眼中精光暴射,冷冷地道:“原來那小姑娘拼了命也要紫珠草,全是為了你。”
  他神色黯然,雖不言語,但是神情已是承認了。
  斷情老人冷冷地道:“哼!難道我一掌沒打死她嗎?像她那种性情,活著只會受苦。”
  他聞言,心中陡生怒气,朗聲道:“秋姑娘冒犯前輩,全因晚輩之故,晚輩今日必當盡全力取得三泰草醫治秋姑娘。”
  老人冷冷道:“盡全力嗎?很好!讓我見識見識你家傳的功夫,看你是否有本事從我手中取得三泰草。”
  斷情老人眼中殺气暴起,當下凝神運勁于臂,一掌以排山倒海之勢向他擊去。
  一旁的弟子大惊失色,師尊已數十年未和人動手,想不到甫出手,就以十成功力來對付眼前這個俊雅溫和的青年,眼見命在俄頃,怎令他不著急呢?
  只听見方蓮生低喝一聲,左手空中接掌,一個輕巧旋身,穩穩落地,足下一踮,右掌跟出,用上了十成力道,后掌推前掌,兩道掌力合成一股极強的力道,向斷情老人襲去。
  “碰!”地一聲,兩股無与倫比的力道相撞,瞬間沙塵飛揚——
  弟子定睛一瞧,見方蓮生白袍翻飛,獨立風中,老人卻蹬蹬地退了兩步,身子搖晃,嘴角滲出血絲。
  “師尊!”他見狀連忙上前扶住,心中卻自駭然,想不到方蓮生和他年紀相當,卻有一身惊人的功夫,連斷情老人也傷不了他。
  老人伸手擦去嘴角血演,苦笑道:“好俊的功夫,你果然是方家的傳人。”
  方蓮生朗聲說道:“若非前輩以性命相逼,晚輩不敢僭越。”
  老人側頭凝視了他一會儿,像是將他的容貌和心中的印象做一比較:“令祖父還好嗎?”
  老人突來的一問,令他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得說:“家祖和祖母長年相伴云游四海,晚輩已許久未見他老人家鶴蹤了。”
  “長年相伴,云游四海。哈!他也真有福气,不似我守在這荒山上為難年輕人,博得了怪老頭的惡名。”斷情老人自嘲道。
  “你這一身功夫,和令祖當年不相上下,且巧妙更胜,想來得自兩家真傳。更難能可貴的是,就連相貌气質也神似令祖,看到你,令老朽不由得想起年少時的往事。”老人接著呵呵笑道:“那名為你求紫珠草的小姑娘,可真是情深義重啊!更難得的是,女子之身,卻膽气過人,你能得此佳偶,也不枉此生了。”
  方蓮生聞言,俊容閃過一抹复雜的神色,說道:“前輩誤解了,晚輩已有未婚妻。”
  “唉,又是一筆情債!”老人搖頭歎道:“你難道看不出這小姑娘對你情根深种?以命相搏,不是兄妹之情做得出來的。”
  他低聲說道:“我只有來生再報了。”
  老人深深地凝視著他,緩緩說道:“她能等得到來生么?”
  他聞此言,心頭一震,似乎感應到了什么,在心中一閃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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