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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她醒來時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蓋在身上的藏青色披風,以及——覆在她赤裸胸前的暗紅長發。
  那陌生的發色,令她不由得一惊,用力眨了眨眼欲瞧個清楚。
  她發現自己頭枕著舒翰鷹的手臂,雙手依戀地抱著他的腰,身子依偎在他溫暖的怀中。
  秋練雪不禁皺了皺眉,移開放在他腰上的手,輕輕翻個身,仰面躺著。
  舒翰鷹在她身旁沉睡,溫熱的气息噴在她臉上,手臂猶然環抱著她的身軀。
  他束發的青色汗巾躺在不遠的地上,暗紅長發披散在她身上,和她烏黑發絲親密纏繞,分不出彼此。
  她首次仔細打量舒翰鷹的長相。
  其實他是個相當英俊的男子,有著喀什族人深邃粗豪的輪廓,卻又不失細致,形狀优美的劍眉、薄唇,和長而密的睫毛。
  她不禁猜想著,等會儿當他張開眼睛時,是什么樣的藍眼眸?
  她并沒有等太久,在她醒來后不久,他也緩緩張開了眼睛——是雨過天晴的淡藍,有些迷蒙,卻又無比溫柔,是她所見過最美的顏色。
  舒翰鷹捕捉到她的視線,微微一笑,枕在她頭下的大手環過來輕撫著她的秀發,問道:
  “睡得好嗎?”
  簡短的一句問話,卻讓秋練雪升起一股莫名的感動。
  她已經很久沒有如此沉睡了,心底總是有著解不開的結,往往讓她蹙著秀眉入睡。
  昨夜,在舒翰鷹怀中,陽剛又溫柔,就像蒼鷹溫暖的羽翼,她完全放松地沉睡,這溫暖親昵的感覺,她一輩子都會記得。
  舒翰鷹突然開口:“你母親和你相像嗎?”問了一件和他完全不相干的事。
  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問,她愣了一下,隨即回答:
  “爹說我不論長相或性情都像极了母親。”
  秋翰林常常怔怔地望著她,喃喃念著:云容,云容……
  “你爹是天底下最愚笨的男人。”
  “啊?”秋練雪不解地望著他。秋翰林文思敏捷,出口成章,還是頭一回有人說他愚笨。
  “只有笨男人才會放棄真心深愛的女人。”
  “你此話何意?”
  “男人只有在想到真心摯愛時,才會露出黯然痛楚的神色,那晚在翰林府,他在提到你,其實是想起你母親時,就露出這种神情。”
  “我爹和你是截然不同的男人,他風流成性,專情都不可能了,何來摯愛?”她不屑地說道,卻沒注意到自己言下之意將“他”歸類為專情的男子。
  舒翰鷹微微一笑,說道:“但是一樣有真心的時候。男人想起最愛的女人時,會動的是心,而不是嘴。他沒有勇气去追回最愛的女子,卻成日哄著次愛的女人,不是愚笨是什么?”
  “我不想了解男人。”她冷冷地說道。
  她一生中最在意兩個男人,一個風流成性,處處留情,一個有結縭十載的妻子卻絕口不提。男人,她永遠也不會了解,也不想去了解。
  “听起來有些自暴自棄。”舒翰鷹輕笑,愛惜地摟一下她的香肩。
  秋練雪轉頭凝望著他,眸中漾著溫柔依賴的水光,但轉瞬即逝,馬上眼光如電,臉現威儀。她冷聲說道:
  “我和你之間,只能敵對,不能友好。”她別開臉,生硬地續道:“待我回轉天易門,昨夜的一切一刀兩斷。從此,我的生命中不會再有男人,又何須去了解?”她背轉過身,開始著衣梳發。
  舒翰鷹听了哈哈大笑,說道:
  “固執的朱雀,你對待自己很決絕,一朝失意,此生不再談情。不過,我很榮幸成為你此生唯一的男人。”
  他的笑聲豪爽,眼中卻充滿怜惜之色,望著她美麗倔強的背影。
  秋練雪听到他豪爽的笑聲,秀眉微蹙,冷然說道:
  “不要輕敵,再過兩天,等我傷好了,隨時可能殺了你,為民除害。”
  “我期待你的挑戰,勇斗的朱雀是最美的。”舒翰鷹嘴角微揚,綻出坦然自信的微笑,單手支頭,悠閒地看著她著衣。
  見他那股自信,她心下不快,冷哼了一聲,說:
  “你以為和我一夜雨露,我就下不了手殺你嗎?”
  “你們漢人女子不都會死心塌地跟著要了她身子的第一個男人,不論他是雞是狗,是淫賊還是暴君?而我,正好是奪去你童貞的男人,你會如何對我呢?”舒翰鷹眼光灼灼地望著她。
  “照殺不誤。”她毫不猶豫、斬釘截鐵地回答,而后又補了一句:“如果你真是十惡不赦之人。”
  這几天的相處,使她隱隱覺得,舒翰鷹和梟幫其他殺手气質迥异,他不像貪財嗜殺之人,卻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直覺。
  舒翰鷹豪爽大笑,青眸閃著贊賞的目光,說道:
  “有骨气,這才是我的朱雀。喀什族的天空之子不喜歡逆來順受、屈于淫威的女子。”
  “我不是任何人的朱雀,請注意你的言辭。”她語帶嘲諷地說道:“再者,你并沒有‘奪去’我的清白,昨夜是你情我愿,難不成你醉得比我厲害么?”
  舒翰鷹听了笑聲突止,目光湛然地凝視著她,緩緩說道:
  “我很高興你昨夜并沒有醉糊涂了。沒有心的交歡,是罪惡。女人沒有心的獻身,對真誠的男人是一种侮辱。”
  舒翰鷹此語,讓她心中突地一跳。
  如果他們是“有心”的歡愛,難道表示她竟愛上舒翰鷹了嗎?
  不,不可能,短短四天,決計不可能,她從來不相信一見傾心。
  舒翰鷹突然柔聲說道:“朱雀,屋后山中有暖泉,你去浸泡一下,身子會比較舒服。”
  秋練雪當然知他所指何意,腦中閃過昨夜的歡愛情景,不禁暈紅了臉。
  她清了清喉嚨,強自板起了臉,恢复原來的冷若冰霜,說:
  “多謝奉告。”說完便腳步有些踉蹌地走了出去。
  耳邊听到舒翰鷹的笑聲,似乎對她僵硬的反應感到有趣。
  可惡的家伙。她心中暗自咒罵,舒翰鷹似乎喜歡看她手足無措的模樣。
     
         ☆        ☆        ☆
   
  她依言尋到山中暖泉,將全身衣服一件件脫去,浸泡在暖泉中,渾身上下有說不出的舒服,初夜的疼痛感也逐漸消失。
  她頭枕著池邊大石,漆黑長發散在水面上,閉目听著山峽中淙淙水聲,心中想著這四天以來的遭遇。
  四天,才過了四天,她的心情卻變化迭生。
  從一心代門主赴危,乍聞他已有妻室的惊訝傷心,和禿鷲對敵時的心如槁木,在云居窺見父親風流時的失望气憤,她想不出還有什么更糟的,就連女子清白都賭气似的交給了只相識四天的男子。
  和舒翰鷹一夜云雨之后,她腦中清晰、心地空明,多年來心中情結頓解,這倒是出乎她意外,又全然不能理解的。
  此刻她心中盤算著如何盡快回天易門處理朱雀堂的事務,并且進修武功。和禿鷲一戰,使她看清遇上了真正的高手,自己實是不堪一擊。
  突然,山谷中響起了男子歌聲,令沉思中的秋練雪倏地睜眼。
  她馬上認出,那是舒翰鷹的聲音。
  這已是第三度听他唱歌,有別于前次的豪邁和感傷,清亮的歌聲時而輕快,時而詠歎,歌聲瀟洒中含著恩愛柔情,仿佛見著豪放的草原男儿伴著愛侶并轡而馳,快意繾綣。
  她縱然不懂歌詞,卻也听得悠然神往,一顆芳心怦然而動。
  舒翰鷹的歌聲和著淙淙水聲,在山谷中回蕩著,她專心地傾听,一時之間,忘了置身何處,仿佛飛身去了西北草原,眼前一望無際,天地相接,山頂白雪皚皚,山腳樹木蔥蔥,身旁的人儿有雙湛藍如天空的眼眸,正深情凝視著她……
  這是求愛之歌。
  胡想!
  她殘酷地截斷了美麗的思緒,強使自己想著為非作歹的梟幫,想著舒翰鷹殺害忠良之士——沒來由的,心中竟泛起了一絲苦意。
  秋練雪自水中起身,擦拭身上的水珠,緩緩穿上衣服,坐在大石上,梳理垂肩長發。
  她的容顏明艷絕倫,儀態不可方物,白皙晶瑩的臉蛋讓山谷中的暖陽一照,透出了淡淡玫瑰紅,梳理長發的素手皓白如玉。
  突然之間,歌聲嘎然而止,她梳理長發的手也定住了。
  “發生了什么事嗎?”她低語,心中竟然惴惴不安——為了她适才揚言要殺的人。
  拉緊衣襟,未系發,未穿鞋,她赤著雙足躍上大石,猶濕的長發飄揚著,轉頭四望——不見舒翰鷹的人影!
  她沿著來時路往草茅疾奔,一顆心急速跳著,心中越感不安。
  到了草茅后方便听見刀劍交鳴聲,她凝目一瞧,不禁心中一惊!
  草茅前高高矮矮共十名劍客,劍光霍霍,正群起圍攻舒翰鷹。
  如果只是普通劍客,還不至于讓她感到惊訝。這十名劍客中,有大派耆宿,有小派掌門,任何一個人站出來,都是讓人肅然起敬的正派高手。不知為何,居然聚集在一起,又居然能找到此處。
  “蒼鷹,我們當日皆敗在你的長劍之下,今日是來一雪前恥的!”她認得發話的是玉劍門的掌門。
  “十對一,以多欺少,這就是你們漢人雪恥的方式嗎?”舒翰鷹不屑地說道。
  “雪恥事小,誅邪事大。殺了你,就是為武林除害,我們就算以多欺少,也是心中無愧。”
  “哼!膽小的漢人總是有理由的。”
  “蒼鷹,你殺害無辜,十惡不赦,咱們十人今日聯手的理由就是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哈!”舒翰鷹冷笑,說道:“狂妄的漢人,居然連上天都敢代替了,還有什么事做不出來的?”
  “廢話少說,受死吧!”王劍掌門一聲呼喝,十柄長劍往舒翰鷹身上刺去,甚是惊險。
  但見舒翰鷹手腕一抖,長劍出鞘,青光閃動,靈動飄忽,迅疾絕倫。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她心中暗想,馬上轉身而行。
  才跨出兩步,卻又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遠遠望見舒翰鷹左架右刺,一柄長劍猶如青龍出水,神妙威然。
  然而,以一敵十,何況這十人皆是名動一時的高手,終究還是吃力,只怕支持不了多久便要敗陣。
  她一咬牙,裝作沒看見,猛回頭,繼續往前走。
  她跨出了第三步,心中想著:得赶緊回天易門,四天毫無音訊,門主和八杰一定為我的下落擔心。
  她跨出了第四步,心中想著:朱雀堂中還有許多事務待理。
  當她跨出第五步時,心里想著:現在也不需我出手了,有這些正派前輩在,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敵不過這十名劍客聯手……
  她腦中浮現舒翰鷹身中數劍,滿身血跡的慘狀,突然全身打了個寒顫,頓覺手腳發冷。
  前輩們為武林除害,理所當然……她心中如此想,耳邊卻響起舒翰鷹嘲諷的聲音:
  “這就是你‘酬報救命大恩’的方式?”
  她一咬下唇,猛然轉身,回頭往草茅奔去。
     
         ☆        ☆        ☆
   
  “蒼鷹,你瞧瞧這兩人是否你的族人?”玉劍掌門見舒翰鷹劍法精絕,身法巧妙,眾人聯手居然拿他不下,便押了兩個人出來。
  這兩人皆身穿喀什族服飾,一個是須發皆白的垂垂老者,一個是容貌絕美的少女。
  “天空之子,這些漢人好坏,知道我和齊瓦那要找你,就把我們綁了來。你是我族最強的勇士,赶快把他們殺了為我出气。”少女一見到舒翰鷹便臉現喜色,嬌聲喚道。
  “蒼鷹,放下你手中長劍,乖乖束手就擒,否則這女娃儿立即沒命。”玉劍掌門厲聲說道。
  舒翰鷹冷冷地說道:“你們要的是我,我的族人和中原武林恩怨不相干,將他們放開。”
  “少廢話,赶快棄劍,否則……嘿嘿!”一名青年劍客面現不善之色,手中長劍一揮。
  刷刷兩下裂帛之聲,那喀什族少女惊呼。
  只見她身上衣服被割裂了一大塊,風一吹,露出大半雪白胸脯,引人遐思,几名劍客見狀眼睛不住地往她身上瞟去。
  舒翰鷹藍眸一凜,如同冬天陰暗的湖水,冷冷地道:
  “你們在中原武林都是有地位的人,我若棄劍,你們一定要履行諾言,放了我的族人。”
  當地一聲,長劍落地,舒翰鷹空著雙手,筆直走向玉劍掌門。
  “對蠻夷之人,哪要講什么信用?殺了你之后,這兩人也一并解決,以除后患。”王劍掌門面現殺意,手一擺,數柄刀劍同時刺向舒翰鷹。
  “天空之子!”一旁的喀什老人大喊一聲,雙手仍被縛在身后,撞過身去,擋在舒翰鷹前面。
  喀什族少女惊聲尖叫,雙手被縛,只得緊閉雙目,不敢看接下來發生的情景。
  “住手。”冷然威嚴的女聲響起。
  眾人朝發聲處望去,都是心下一愣,手中刀劍不自禁地停在半空中,忘了砍下來。
  此時緩緩走向他們的女子,容顏明艷,眉帶冷凝之色。
  她那黑緞似的長發披散于肩,赤著纖白玉足,于冷艷中平添一股不羈的淡淡媚意,如此姿態,即使她衣衫完好,卻比那裸露的喀什族少女更加蕩人心魄。
  在場眾人莫不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神授魂与,半晌說不出話來。
  “如此對待柔弱婦女,豈是正道中人該有的行為?”
  秋練雪緩緩走到那名喀什族少女身邊,伸手拉下她身后的披風,綁在身前,遮住裸露的雪白胸脯。
  “敢問姑娘是被蒼鷹擄來的嗎?”玉劍掌門見她雖是絕艷,但披發赤足,衣著隨便,立即將她當成被舒翰鷹強擄來的民女。
  “也算是。”她淡淡地回道。鳳眸微抬,和舒翰鷹的青眸迎上了,見到他眼中溫暖愛惜的神色。
  真是可惜,如此絕色美女,卻讓蒼鷹給糟蹋了。眾人不禁心下歎息。
  “姑娘,有我們在此,會為你主持公道的。”
  “我向來是靠自己討回公道的。”她語气淡漠。伸手人怀,取出短劍在手,眼睛一瞬也不瞬地望著舒翰鷹。
  “与其死在這些不守信的小人手中,我宁可死在你手中。”舒翰鷹見她短劍在手,神色冷淡,青眸閃過一抹黯然,隨即仰首哈哈一笑,說道:“希望你不要忘了昨夜對我許下的承諾。”豪放的笑聲有些許苦澀。
  天易門的朱雀,此生只有你一個男人——舒翰鷹。
  “我不會忘的。”她冷聲說道,手中短劍疾刺向舒翰鷹。
  舒翰鷹見她果然毫不猶豫地“照殺不誤”,唇角綻出苦笑,准備受死。
  未料,劍光在他眼前一閃,越過他的肩頭,刺向他身后一名劍客。
  “啊!你……你這賤人!”劍客手腕中劍,一聲痛呼。
  “從來沒有人敢叫我‘賤人’。”她語气冰冷,再一劍斬在劍客手臂上。
  這一下變生猝起,眾劍客皆是呆立當場,舒翰鷹見机不可失,左足微抬,將地上長劍踢起,右手接了個正著。
  長劍重入手中,舒翰鷹神威再現,馬上眾劍客啊啊惊叫聲不絕,紛紛中劍。
  “練雪,請你將我的族人帶到安全處。”這是舒翰鷹首次叫喚她的名。
  她听了心中一陣暖意。
  并非出于直喚女子之名的親昵感,而是她心中明白舒翰鷹的体貼細心。
  因為,“朱雀”之名在江湖上聲名太響,她的身份若在此處揭開,往后在中原武林必有污名。舒翰鷹在慌亂廝殺之中,猶能想到這一層,足見他用心之深。
  她一手拉了名叫齊瓦那的老人,一手牽了那名喀什美少女,就要往草茅退去。
  誰料那少女一把甩開她的手,鄙夷地說道:
  “髒漢人,不要碰我。”接著便朝劍陣中的舒翰鷹飛奔了過去,嬌聲道:“天空之子,朵娜要和你在一起。”
  舒翰鷹見她奔來,劍眉一皺,說道:“朵娜,這里危險,快走!”
  玉劍掌門見到自投羅网的少女,心下大喜,馬上一把將她捉住,獰笑道:
  “舒翰鷹,既然殺不了你,就殺了這女娃儿抵數。”
  一聲惊呼,朵娜嬌小的身軀被玉劍掌門往山崖擲落。
  “朵娜!”
  舒翰鷹心下大惊,縱身而起,往山崖探身下去,一手抓住了朵娜的腰帶,用力將她拋了上去,自己卻因這一使力而往山崖下墜落。
  朵娜再度惊叫。
  秋練雪轉頭見此,想也不想,將手中短劍塞入老人齊那瓦手中,一個竄步到了山崖邊緣。
  她一手扳住崖邊大石,嬌軀下探——
  千鈞一發之際,正好抓住了舒翰鷹的手腕,他的身子懸空吊在崖邊,惊險万分。
  這一下大力拉扯,肩上傷口迸裂,滲出斑斑血跡,她登覺一陣抽痛,手上力道松了些,舒翰鷹的手漸漸從她手中滑落。
  “你身上有傷,撐不住的,快放手罷。”
  舒翰鷹身子懸空在崖邊,正值生死邊緣,臉上卻毫無懼色,仿佛將自身生死置之度外,藍眼眸愛惜地凝望著她。
  她咬著唇不答話,并命使力想將舒翰鷹抓住,肩上衣衫瞬間讓鮮血濕了一片。
  “賤人,你若不放手,休怪我無情。”玉劍掌門話起劍落,一劍斬在她肩上傷口。
  舒翰鷹在半空中看到一柄長劍往她肩頭斬落,自知生還無望,便閉目等死。
  誰料,他并沒有重重摔落懸崖往地府而去,反而感覺似乎有水滴落在他頭臉上,鼻中聞到一股血腥味。
  舒翰鷹睜開眼,清楚看見秋練雪肩上此刻不只是血跡斑斑,而是血如泉涌,血水沿著她的手臂滴落在他臉上——她仍是不肯放手。
  眼前的景象使得他清澈的藍眼眸浮上一層霧气,濕熱了。
  “一直以為你對我只有敵意,看來,我錯得离譜。”舒翰鷹凝視著她蒼白痛楚的面容,喃喃說道。
  “廢話少說,快點上來!”秋練雪咬著牙說道。适才那一劍不偏不倚斬在她傷口上,她痛得几欲暈了,卻仍是固執地不肯放手。
  舒翰鷹見狀胸中一熱,不知哪來生出一股大力,反手往上緊緊握住她的手臂,一使力,翻身上了山崖。
  “你們這些小人,今日一個也別想活著离開這里。”
  他得秋練雪舍身相救,胸中豪气頓生,精神大振,手腕一抖,長劍嗡嗡而鳴,疾刺玉劍掌門身上三大穴位。
  這一下情勢逆轉,舒翰鷹大展神威,如鷹襲羊群,只听得當當哎啊聲不絕,十人手腕紛紛中劍,棄劍于地。
  他手持長劍逼近玉劍掌門,冷冷說道:
  “你欺辱我的族人,又砍傷我的摯愛,就在此地將你解決。”
  玉劍掌門見他的眼眸寒如冰魄,不禁嚇破了膽,不住地后退。
  舒翰鷹一劍刺落,正要讓這不擇手段的玉劍掌門斷魂,卻听見秋練雪虛弱的聲音:
  “你……你放了他們吧!”
  眼角瞥見她萎倒坐在崖邊,臉色蒼白,肩上傷口仍然血流不止。
  他舉在半空中的長劍停住了,原本寒如冰魄的眼眸轉為柔和的水色。
  眾劍客的心就如同那懸在半空的長劍一般,不上不下,心惊膽戰。
  群起圍攻加上人質威脅居然還失敗,現在落在武功高絕的蒼鷹手上,還有命在嗎?
  舒翰鷹突地手腕一抖,當地一聲,長劍回鞘,冷冷地說道:
  “殺我的是漢人,救我的也是漢人,你們走吧,這筆帳就算一筆勾銷。”
  眾劍客聞言如獲大赦,紛紛狼狽地离開此地。
  “天空之子,你為什么不把這些漢人都殺光?他們居然敢撕破我的衣服!”朵娜奔向舒翰鷹,一把挽住他的手臂,嬌聲埋怨著。
  舒翰鷹沒有回答,輕輕將朵娜的手臂推開,走到秋練雪身邊,出手點住她肩頭穴道止血,撕下自己衣衫為她裹傷。
  “很痛嗎?”他的語气充滿怜惜。
  “死不了。”她仍是一臉淡漠。
  “何不放開手,讓我摔得粉身碎骨?你不是很希望殺了我為民除害?”藍眼眸灼灼地望著她。
  “你救過我。”秋練雪語气生硬,表情僵硬。
  “只是這樣?”舒翰鷹玩味地探索她臉上的神情。
  “只是這樣。我們漢人不是滿口仁義,受恩不報的偽君子。”秋練雪不自然地轉開臉,避開他湛然的眼眸。
  舒翰鷹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她,眼中神色由探索玩味轉為秋練雪不能了解的溫暖神情。他瀟洒一笑,說道:
  “你的确讓我對漢人改觀了。”
  說完一把將她抱起,往草茅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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