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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第二天中午,念瑤就和曉梅到后出挖些花草回來种植,原本念瑤是想叫沈廷軍和她一塊儿去的,但是寨里的人說,今儿個一早,沈廷軍、沈廷軒和羅浩倫就到盱眙城去了,要到晚上才會回來。
  對于他們跑到盱眙城,念瑤覺得很不解,他們明天就要去圍殺那群土匪,怎么今天還到處亂跑?曉梅說,可能是盱眙太守沈璞有要事和他們商量。
  念瑤對這猜測不以為然,他們是山賊,太守怎么會想見他們。
  “曉梅,太守該不會是設陷阱抓他們吧?”念瑤擔憂道,她拿著小鏟子,連花帶土的挖起,放在籃子里,這些籃子仍是向曉梅借的。
  原本念如、子璇和念凡也要跟來,可是她是來挖花的,不是來玩的,所以,她叫念如照顧弟妹,她則和曉梅一起到后出。
  曉悔抹去額上的汗珠,笑道:“怎么會!沈太守和大當家可是親戚呢!”
  “親戚?”念瑤叫道。“怎么可能!他們一個是官,一個是賊,所謂官賊不兩立,怎么會扯上關系?更何況還是親戚?”她很難想象沈廷軍還有顯赫的家世。
  “這說來話長,沈大叔和家里發生沖突,一气之下就跑到這儿來,也沒再和家里聯絡,可是在十四年前,他們還在沈府時,大當家和沈太守感情不錯,十四年來也陸續見過几次面,這次想必有要事相商,否則,大當家他們不會走得這么急。”她把花放在籃子里,拍拍手中的泥土。“這些夠了嗎?”她們已裝了整整兩個花籃。
  “夠了,再多我們也搬不回去。”念瑤地拍拍手上的土。
  “我們到前面的小溪洗個手再回去,花籃就先擺在這儿好了,等會儿再回來拿。”曉梅道。
  “好。”念搖回答。
  她們兩人往前走去,曉悔道:“你和大當家何時成親?”她自小在山寨長大,有什么就說什么,而這件事目前是寨里最關切的,因為賭注已愈下愈大,她也關心她的錢是否能回收,所以,她當然要探探口風。
  “成親?”念瑤訝异道。她從沒想過這個問題,而且,沈廷軍也從沒提過,怎么曉梅會問她這件事?好奇怪!
  “是呀!大當家不是留你下來嗎?那就表示大當家很喜歡你,寨里的兄弟都很關心你們何時傳佳期。”曉梅理所當然道。她賭他們會在十天內成親,所以很緊張,深怕自己會輸掉白花花的銀子。
  余念瑤的臉倏地漲紅,怎么大家在私底下談論這种事。“我不知道。”沈廷軍只說要她留下,又沒說要娶她,而她也沒想到這方面的事。她想嫁他嗎?
  “大當家沒跟你提嗎?”曉梅深感不妙。
  “沒有。我們認識的時間太短,談這些都太早了。”余念瑤低頭道。她在說服曉梅,也在說服自己,她發現她真的想嫁給他,怎么會這樣呢?她的心好亂。
  “怎么會太早!”再晚一點她的銀子就飛了,曉梅緊張地道:“你們都認識十多天了,有些新娘子嫁人前根本沒看過夫婿的長相,你們已經很不錯了,至少不用擔心娶到的是麻臉新娘或是跛腳丈夫。”
  “或許沈寨主不想娶我,所以他沒提。”她牽強地笑道。他從來都沒說過喜歡她,更別提想娶她了,或許他留下她沒別的意思。
  “別說笑了。”曉梅打斷念瑤的思緒,自顧自說道:“大伙儿都看得出來,大當家很喜歡你,當然會娶你。”沈廷軒昨晚同她說過,昨天沈廷軍還申明地告訴他,不可以再喜歡念瑤:使得他差點當場笑出來,他還故作正經地點頭,而且說他對念瑤沒有男女之間的情感,沈廷軍這才放心。
  “是嗎?”念瑤的臉又開始紅了,她們已走到小溪旁,念瑤蹲下來洗手,听了曉梅的話,她覺得很高興,笑容也不自覺地爬上嘴角,和方才的沮喪有天壤之別。
  曉梅洗手后,看看四周,深吸口气道:“我們下山喝杯涼水,好不好?我覺得好熱。”
  “為什么不回寨?下山很遠的。”念瑤不解地道,若是下山,還得走到前寨去,曲曲折折的山路讓她想來,就覺得很累。
  “怎么會,從前面那條路下去就是了。”曉梅指著前方。
  “哪有什么路?”她只看到樹木、草皮。
  “有啦!你跟我走就是了。”她拉著念瑤往前走去。“你注意看看這路的四周,樹木比較少,因為都被砍下來了,這是為了讓馬通過,否則我們養馬作啥?前寨的那條小路根本容不下馬身通過。”
  念瑤這才恍然大悟。“可是,這草長得這么茂盛。”若真的是一條路,草早就被踏死了,露出的應該是泥土才對。
  “那是因為我們很少走這條路,除非騎馬;否則,我們都是由小路下山的。”曉梅解釋。
  “噢!”念瑤這才了解。“那這路可以通到哪?”
  “通往盱眙城和安池鎮的要道。”
  念瑤這才明了,當初她和念如決定逃走的路線時,就是怕會在大路上被官府的人發現,所以才改走較不熱鬧的道路,原來后出的路是通到大路的。
  “我們到那里吃個東西,再回來。”曉梅道。
  “人家會不會認出你是山寨的人,然后捉你送官?”她覺得不妥。
  曉梅哈哈大笑:“不會啦!”即使有人知道她是山寨的人,也不會這么做,畢竟他們又不是十惡不赦的坏蛋,因為他們從不搶老百姓的財物,所以和百姓間沒有利害沖突。
  念瑤這才松口气,她決定等沈廷軍回寨后,要和他再次談談這個問題,希望他能放棄當山賊,若哪天被官兵圍剿,可怎么辦。
         ※        ※         ※
  “好吃嗎?”曉梅期盼的問,她介紹念瑤喝這路邊有名的涼愛玉。
  “好吃。”念瑤喝了一口愛玉。她們在大道上的小攤旁站著喝冰冰涼涼的愛玉,她們身旁也站了許多來往的路人,手中也都拿著一碗愛玉。
  這小攤是這條大路上唯一販賣涼品,以提供來往路人解渴的地方,所以生意很好,經過這儿的人都會喝上一碗解熱。
  曉梅喝完后,四處張望看著來往的路人,遠處走來兩個溫文儒雅的文人,這吸引了曉梅全部的注意;她從小到大,從沒看過文人,她身邊都是武夫大漢,所以,這种文弱書生對她而言很新鮮。
  兩個人都穿著寬衫、里巾子,手中還拿把扇子,看起來很有趣;而且,他們的衫領敞開、袒露著胸怀,白色的肌膚看起來有些不适應,因為在寨里每個男子的膚色都是棕色的,感覺很健康。
  右手邊的男子長得很好看,尖尖的下巴、薄薄的嘴唇,鼻梁很挺,眼睛和眉毛都很秀气;而左側的書生臉骨較瘦削,額骨很高,雙唇成一條線,看來好象很苛刻。
  曉梅從頭到尾都在留意他們,所以,當他們經過攤子旁時,她以為他們會喝碗水之后再上路。
  “你看他們!”左側男子開口道,右手緩緩地搧著羽扇。
  右側男子不屑地“哼!”了一聲。“這些下等人,我才懶得看。”他輕視道。
  “看看他們的蠢相,解悶嘛!”左側男子笑道。
  曉梅頓時怒火中燒,這兩個人竟然這么說她們,實在太可惡了;于是,她在他們經過她身邊几步遠時,她將腳下的小石頭踢起,打向他們的膝蓋。
  “啊!”他們兩人尖叫一聲。
  距离曉梅較近的右側男子,突然顛跛一下,罵道:“搞什么!”他對曉梅怒目而視。
  念瑤剛喝完一大碗愛玉,听到有人叫罵,她抬起頭往聲音來源瞧去,瞬時,她整個人凍結住了。
  手中的碗掉在地上,裂成碎片,她愣住了,几乎無法思考,他是……吳益泯……
  原來方才咒罵的男子就是吳益泯,當他看向曉梅時,他也瞧見了……
  “你——”他手中的扇子指著她,瞪大眼向她沖來,這個可惡的女人,害他們吳家顏面盡掃,他現在還淪為士族、鎮民間的笑柄,今天竟被他逮到,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
  曉梅看他沖來,以為他是沖著她來的,于是,她一腳踢向他的膝蓋,一手打向他的右手,吳益泯又是尖叫一聲,跪了下來,手中的扇子也掉了。
  “哼,軟腳蝦一個。”曉悔不屑地道,原來這男人一點功夫也不會。
  四周的路人開始鼓掌,“好呀!早就看這些人不順眼了。”原來是因為這些士族階級觀念非常重,他們不屑与平民為伍,所以在相較之下,百姓也不喜歡這些士族,認為他們做作又自以為是。
  而且南朝貴族以其政治權力兼并土地、隱匿賦稅,進而与民爭利,壟斷商運,競利爭貨,簡而言之,此時期之政治、經濟及社會,均有濃厚之“士庶天隔”色彩,士族享有优越之政治權勢与經濟力量,故其社會地位,也非寒門所能期望。
  孔孝弘連忙扶起吳益泯。“姑娘為何出手傷人?”孔孝弘怒道。
  “我出手傷人是因為你們言詞傷人在先。”曉梅理直气壯道。
  “動武實為野蠻。”孔孝弘又道。他們士族几無習武,而且也輕視武人。
  “野蠻又怎么?”曉梅雙手插腰。
  念瑤站在曉梅背后,拉著她的衣袖,低聲道:“我們走了。”她一刻也不想待在這儿,沒想到一下山就遇見吳益泯,真是冤家路窄。
  “哼,軟腳蝦一個。”曉梅不屑地道,原來這男人一點功夫也不會。
  “余念瑤,你竟然一走了之,為何這般羞辱我?”吳益泯恨道。
  曉梅回身訝异道:“你認識他?”
  念瑤點頭。“是你逼我走的,我說過,你不答應我的條件,我們就沒啥好說的。”她再次強調。
  一旁的路人,手端陶碗,站在一旁看好戲。
  “我養那些米虫何用?”吳益泯怒聲道。
  “你欺人太甚。”念瑤也發火了,她無法忍受任何人漫罵她的弟妹。
  她隨手拿起一碗愛玉,丟向吳益泯。
  吳益泯閃避不及,被碗打中手臂,愛玉整個濺在身上,旁邊的人又開始拍手,“再來一次。”有人鼓噪。
  “我們走。”念瑤气憤地拉著曉梅往前走去,她已從原先的愧疚、害怕,變成憤怒。
  “他是誰?”曉梅好奇的問。
  念瑤沒回答,她們繞過吳益泯身旁,想回山寨。
  “我們的事還沒完。”吳益泯怒道,他從沒在人前這么丟臉過,他揮去一身的愛玉,勃然大怒,想伸手去抓念瑤。
  曉梅眼明手快,一掌毫不留情的劈向他的手背,吳益泯哀嚎一聲,捂著手背,痛死他了。
  “你——”孔孝弘也動怒了,他們竟然栽在女人手上,實在太丟臉了。
  “怎樣?軟腳蝦。”曉梅做一個鬼臉。
  孔孝弘拂袖道:“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難養也’,今日算見識了。”
  “你罵人。”曉梅右腳踢起一塊石頭,擊中孔孝弘的下巴。
  孔孝弘退了一步,下巴被打得后仰。
  “別理他們。”念瑤拉著曉梅往前走去。
  吳益泯想追上去,可是又怕被打,他們今日已夠窩囊了,所以他只得忿聲喊道:“咱們走著瞧。”他平日的溫雅,已喪失殆盡。
  周遭的人哄然大笑有人還罵道“軟腳蝦打不過女人。”
  孔孝弘和吳益泯憤恨地拂袖而去,孔孝弘疑惑道:“余念瑤不就是你逃婚的新娘?”他現在才想起,吳益泯和余念瑤的烏龍婚事在安池鎮已是人盡皆知,吳府的顏面掃盡,還淪為人家的笑柄。
  因為士族都和名門通婚,士庶兩族,通婚甚難,若是有,也是駭人听聞之事,因此,吳益泯愿娶庶民余念瑤實為駭聞,余念瑤算是高攀了。
  依常理而言,余念瑤應當感激涕零,而且銘感五內,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余念瑤竟逃婚而去,這無异是吳府自取其辱。
  這口怨气吳府自然不肯罷休。他們和官府發動人員尋找余念瑤,可是找了几日,卻都無蹤跡,因而雖然气憤,卻也莫可奈何;沒想到今日在此遇上了,這無异是天助他也,她絕對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這筆帳我會討回來的。”吳益泯咬牙道。余念瑤逃婚在前,又羞辱他于后,這口气他可咽不下。
  他不相信他真的拿她沒轍,他沒有要不到的東西!
         ※        ※         ※
  “念瑤,你還沒告訴我那男子是誰?”曉梅問。這一路上,念瑤從憤怒轉變成心事重重,而且都不開口說話。“我覺得他好象一個人,可是我想不起來。”
  “馬祥遷。”念瑤歎口气。
  曉梅擊掌道:“對,就是他,這兩人的調調還真有點像。”
  念瑤覺得心里很不安,沒想到竟會碰上吳益泯,她原以為再也不會見到他了,而逃婚的事就隨時間煙消云散吧!可是沒想到……唉!
  “你怎么一路直歎气?他到底是誰嘛!你快憋死我了。”曉梅追問。
  念瑤又走了一段路后,才歎气道:“他原本會成為我丈夫。”
  “啊?”曉梅瞠目結舌,第一次說不出話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念瑤曾定過親?她的頭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了。
  “我逃婚了。”念瑤又道。
  這句話又炸的曉梅再次說不出話來,這事情還真是亂七八糟。
  “大當家知道嗎?”曉梅吐出這句話。
  念瑤搖頭。“不知道。”她不曉得沈廷軍知道后會怎樣,她可以想見他的怒气會多大,可能大吼一聲,吹倒一棵松樹,或是扼死她。
  曉梅沉默了,這件事還真棘手,大當家說不定會勒死念瑤。
  又走了一會儿,她們拿起放在地上的花籃,曉梅小心道:“你要告訴大當家嗎?”
  念瑤突然大叫一聲,曉梅被她嚇了一跳,念瑤又大喊了好几聲后,才呼口气。“哇!舒服多了。”
  “我還以為你瘋了。”曉梅拍拍胸脯。
  念瑤笑道:“我是想把胸口的煩悶一吐為快。”
  “你最好把這件事告訴大當家。”曉梅建議。
  “我知道。”念瑤下決心道,“如果你听到慘叫聲,一定要來救我。”
  “這時候你還說笑。”曉梅被她逗笑了。
  “我是認真的”念瑤加強語气,“我告訴他時最好离他遠一點,逃命的時候比較能從容不迫。”
  曉梅大笑道:“我才不相信大當家忍心下毒手。”她的右手還做成爪狀,一面還齜牙咧嘴的。
  念瑤看得哈哈大笑,兩人笑鬧著走回山寨。
  回房后,念瑤把這件事告訴念如,念如也很緊張。
  “他會不會派人來抓我們?”念如擔心道。
  念瑤蹙眉道:“不會吧!他不曉得我在這儿。”
  “那就好。”念如松口气。
  “我打算等廷軍回來后,告訴他這件事。”念瑤坐在念如對面,倒了杯水,慢慢喝著。
  念凡跑去找沈廷輊了,而子璇則在后院練箭術,所以房里只有念瑤和念如。
  “為什么?”念如不解。“這件事就當作沒發生過就好了。”
  “可是,它明明發生了,而且那也是事實,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他會气我的不坦白,紙是包不住火的。”念瑤歎气道。
  “如果大家都不提,他怎么會知道,你不怕引起不必要的風波?”念如擔心道。
  “我不想他生气,可是,我必須講;這件事還沒過去,也從未解決,總有一天會瞞不住的。”
  “大姊覺得吳益泯不會罷手?”念如推測道。
  “我不曉得,真的不曉得。”她搖頭。她的心中很不安,為何會在這節骨眼上遇到吳益泯呢?
  “別想這些了。”念瑤又道。“我和曉梅挖了許多花回來种,你來幫我的忙。”
  “好。”
  她們兩人起身走出去,准備把花种在中庭,讓整個庭園開滿花,那一定很漂亮。
         ※        ※         ※
  念瑤整個下午都在庭園里忙,也暫時讓她忘了這惱人的事,可是吃過晚膳后,她就開始緊張了,思索著沈廷軍回來后,該如何向他提這件事。
  如果他很生气那該怎么辦?畢竟她是騙了他,她從沒同他提過她曾有婚約,而且她也不曉得這婚約是否仍具效力,如果仍有效力,那她該怎么辦?她從來就不想嫁給吳益泯,更何況認識沈廷軍后,她更不可能嫁給吳益泯,因為她的心已給了沈廷軍。
  正在房里踱步的念瑤,差點被自己絆倒。
  “姊,你坐下來嘛!走來走去的,弄得我也跟著緊張起來。”念如坐在矮几前補衣服。念凡不知跑到哪去撒野,膝蓋的地方有些破損,所以她找塊布補起來。
  她的心已給了沈廷軍……
  “姊,你不舒服嗎?怎么臉色這么蒼白?”念如憂慮道。
  念瑤搖頭,說不出話來,她走到床舖邊坐下,心里仍為那句話而震惊——她的心已給了沈廷軍怎么會呢?什么時候發生的?
  難怪她這么在乎他,原來她愛上他了!
  這句話更讓她震撼,她捧著雙頰,不可置信地道:“怎么會?”
  “姊,你要不要緊?怎么回事?”念如放下衣服,看著大姊的臉變得更白了。
  “沒事。”念瑤呢喃道。“我只是想到一些事情,你別緊張。”
  “哦!”念如只好繼續補褲子。心想,大姊不知在想什么,愈來愈怪异。
  敲門聲在這時響起。
  “念瑤、念如。”曉梅在門外喊道。
  “門沒鎖。”念如道。
  曉梅推開門,但是沒走進來,她在門外道:“我是來告訴念瑤,大當家回來了。”
  念瑤倏地站起,臉色更白了。他怎么挑這時候回來?她還沒想清楚呢!
  “你還好吧?”曉梅看著念瑤魂不守舍的模樣,而且雙頰已失去血色。
  “我沒事。”念瑤下定決心道:“我這就去。”長痛不如短痛。
  “你看起來好象要上斷頭台似的,要不要改天再說?”曉梅提議道。
  “不用了。”念瑤走到門口。“他在哪?”她的雙手在發抖,她赶緊交握著掩飾她的緊張。
  “房里。”曉梅回答。“要不要過些日子再同沈寨主說?”念如道。
  “不用了,你們別那么緊張,他又不會吃了我。”念瑤強顏歡笑的說。
  她勇敢地往沈廷軍房里走去,而曉梅和念如則站在門口看著她,好象在替她送行,這讓她想起一首楚辭:
  風蕭蕭兮易水寒,
  壯士一去兮不复返。
  她阻止自己胡思亂想,她又不是荊軻,沈廷軍更不是秦王,而且,她也不是要去刺殺,反倒是她被刺殺的可能性比較大。
  到了門口后,她先深吸口气,才敲門。
  “進來。”
  他的聲音听起來不太高興。她歎口气,知道那是她的多疑,畢竟自她認識他以來,他很少處于高興的狀態,時常都是想殺了她的模樣,這次說不定會成真。
  她推開門,正好看見他在擦劍,擦劍——擦劍——看起來很利。
  “看得出你在忙,我等會儿再來,不,我明天再來好了,我這就走,晚安。”她一看見他在擦劍,頓時信心全失。那把劍殺死一只山豬都沒問題,更何況是她。
  沈廷軍蹙眉道:“進來。你咕嚕了一堆什么?我哪有在忙。”
  “不用了,我——”
  “念瑤,你到底要不要進來?”他語帶命令的說,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
  “進來。”
  “好嘛!干嘛這么凶。”念瑤進了房間,關上房門。
  他翻翻白眼。“什么事?”
  “你可不可以先把劍收起來?”她得先把凶器拿走。
  他把劍收回劍稍,放在矮几上,她才敢靠近矮几。
  “我有件事要告訴你。”她低頭,絞緊雙手。
  “你說。”
  “你先答應我不要生气。”她抬頭看著他。
  他挑眉道:“你又做了什么坏事?打破東西?”
  “不是,你這么說太侮辱人了。”她不悅地道。
  “到底是什么事?”他輕敲桌面。
  “你還沒答應我不生气。”
  “我要先听什么事。”他說,自從認識她之后,他的脾气常面臨考驗,所以,他不能保證。
  “那我不說了。”她咕噥道。
  “念瑤。”他揚聲道。“你再不說我就要生气了。”
  她不悅地嘟嘴道:“你實在該好好管管你的脾气,老是這么沒耐心,你—”
  “念——瑤——”他的語气充滿危險,他不想再听她嘮叨他有哪些缺點。
  “好嘛!”她扁嘴,事情總要說清楚。“你知道的,有時候人常常身不由己的被迫去做某些事,你有這种經驗吧?”
  “沒有。”他不懂她到底想說什么。
  怎么一開始,事情就不順利?她蹙眉道:“算了。你知道的,有時候事情并不總是能照你想要的意思去做,所以,你必須做些變通,朝你認為最好的方式去改善狀況,當然啦!或許別人不認為那是好的。”
  “你到底想說什么?我都快睡著了。”他手指輕敲著桌面,“你就直說行不行?別拐彎抹角。”
  “你耐心點好不好,我話還沒說完。”她又教訓他。
  “我怕等你說完,天都亮了。”他還故意打呵欠,手指還不停地敲擊桌面。
  這個男人傲慢的像只公雞,無禮的像只豬,她忍無可忍地伸手拍打他的手。
  “你的態度惡劣的像匹馬。”她怒聲道。
  她罵他是馬?!他抓住她的手,咬牙道:“過來。”
  “不要。”她在對面揚起下巴。是他先態度惡劣的。
  她竟敢向他挑受!他一手拉開他們之間的矮几,然后將念瑤拉向他,念瑤尖叫一聲,整個人便由坐姿變成趴姿,她的臉伏在他盤坐的腿上。
  她還不曉得自己撞上哪,臀部已挨了一下,她撐起身子,坐在他面前。
  “你又打我。”她指控,气憤地打他的腿。
  “以后你每罵我一句,就小心你的屁股。”他的臉逼近她,威脅道。
  “我說的是事實,而且,每次都是你先惹我的。”她毫不怯儒,大聲的說。
  他的眼皮開始跳動,她慢慢地往后仰,他卻愈逼愈近。
  “你別再過來。”她開始有些害怕。他看起來有點冷硬而且嚴厲。奇怪,事情為何變成這樣?原以為他生气一定是為了她有婚約一事,可沒想到她話還沒說,他卻已經在生气了。
  她也知道害怕了?沈廷軍暗忖道,他一直逼近她,她卻一直往后仰,最后整個人竟躺在蒲席上,他的手撐在她肩膀兩側,慢慢逼向她的臉。
  念瑤推著他的胸膛。“我的話還沒說完,你先讓我講完,再殺死我。”她心想,反正他都生气了,再气一點應該也不會糟到哪去。
  她怎么老以為他生气就會殺她?他蹙眉地想,等她講完話,他就要告訴她,不管他有多憤怒,他永遠都不會傷害她。
  “你說。”他故意厲聲道。
  “我有件事一直沒告訴你。”她閉上眼睛不看他的臉,這樣說比較容易些。
  他沒說話,左手撐著頭,看著閉上雙眼的她。她看起來好漂亮、好柔美,他不自覺地咧開嘴角,右手輕撫她白的頸項,感覺像絲一樣。
  她卻以為他已准備好扼死她了。她只是說笑的,他怎么當真了?難不成她現在說的話將成為她死前的告白?
  “我……我……我和別人有婚約。”她一口气說完,全身繃緊,准備忍受咆哮之聲。
  但她什么都沒听到。她等了一會儿,慢慢睜開雙眼,看到他的臉正憤怒而抽筋著,她馬上又閉起雙眼,心跳得好快。這回她是真的完了,他已經气得吼不出來了。
  沈廷軍揉揉臉頰,發現他都快變成戲子了,愈來愈會演,要從笑容轉變成鐵青的一張臉還真不容易,雙頰差點扭到,原來她要說的就是這件事,若不是他早就知道,他可能真的會扼住她的脖子。
  “你一定要听我解釋,我和他沒成親,我逃跑了。”她緊張地說。“原本我是不想告訴你這件事的,可是我今天中午又碰到吳益泯。”
  “什么?”沈廷軍人吼一聲,這回他是真的嚇到了,“為何去見他?”她該不會是改變主意了吧!
  念瑤被嚇得睜開雙眼,心跳漏了一拍。他怎么專挑她沒心理准備時大叫?她拍拍胸脯收惊。
  他一手扣緊她的肩膀,“回答我的話。”他冷酷地道。
  “我沒去見他,是下山時不小心碰到的。”她皺眉道,心跳還沒恢复正常呢!“你到底有沒有在听我說話?”
  他這才放松緊繃的身子。“他說了什么?”
  “他說走著瞧。”她拉拉他的手臂,“你是不是很生气?”
  “我是很生气,你還有沒有其它事瞞著我?”他嚴厲的說。
  “沒有。”她搖頭。“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騙你的,只是我不曉得該怎么說。”她難過地道,他不肯原諒她,她覺得好想哭,他一定再也不想理她了。
  “我真的很抱歉,我明天就下山去。”她吸吸鼻子。
  “你下山干嘛?”他不解道。
  “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討厭我,不想再見到我了。”她的聲音已有些哭意。
  “我沒討厭你,而且,我也沒要你下山。”他柔聲道,拂去滑下她臉頰的一顆淚珠。
  “真的?”她有點不敢相信,她從沒想過他會這么快就原諒她。
  “真的。”他低頭親吻她的額頭。
  她圈住他的脖子,挨著他哭泣,沈廷軍抱著她側身躺下,“怎么了?”他摟緊她,她的頭枕在他手臂上。
  “我不知道,可能是忍了一下午,”她哽咽道:“所以一放松就……”
  “你怕我會不原諒你?”他撫著她的頭發。
  “嗯。”她點頭,竭盡所能地控制她的淚水。
  他偏頭細吻她的耳后,她好香,使他有些心猿意馬。
  “我們該怎么辦?”她擔憂道。
  “什么怎么辦?”他吻上她的脖子,輕扯開她的衫領,齒咬她的肩。
  念瑤這才發覺他在做什么。她滿臉通紅,脈搏愈跳愈快,“我和吳益泯還有婚約怎么辦?”
  他停下動作,抬頭看她,“你屬于我,念瑤。”他充滿占有欲的說。
  她的臉快著火了,她點點頭,將臉蛋埋在他的肩窩,羞澀得不敢看他。“可是婚約……”
  “我會解決的,你放心。”他保證道。他抱著她翻身仰躺,念瑤整個人趴在他身上,她的雙手放在他的肩膀,他輕撫她的腰,整個人滿足地想一直這樣下去。
  念瑤覺得這樣趴在他身上,實在有點罪惡感,好姑娘是不該這么做的,可是,這种感覺真好,她不想离開口。
  “你打算怎么做?”她低喃。
  “后天我就去長吏那儿替你退婚。”
  “可是,如果吳府不答應呢?”她擔憂道,她一下子逃婚,一下子又要求退婚,吳府的面子往哪儿擱。
  沈廷軍才不管他們答不答應,他只是要告訴人們,念瑤是他的,永遠都是,誰若是反對,就找他。
  他打算后天到長吏那儿說一聲,再由長吏告知吳府,若是那混蛋再糾纏不休,他就讓他躺在病床三個月不能下來。
  念搖見沈廷軍沒說話,以為事情很棘手,她撐起身子看著他,緊張道:“沒法子可想嗎?”她的黑發垂在他的頸邊,像一帘黑幕。
  室內的燭光照在她身后,好象有一圈光暈,她看起來好撫媚,“當然有法子。”他的聲音有些粗嘎。
  “什么法子?”她急切的問。
  他翻身把她壓在身下,不怀好意地笑道:“方法是有,可是要看你愿不愿意。”他一手支著頭,減輕壓在她身上的力量。
  “我當然愿意,你說啊!”她不懂他為何笑得這么邪惡?
  他笑得愈來愈邪惡,然后俯身親吻她的朱唇。
  “你還沒告訴我?”念瑤推著他的肩。
  他貼著她的唇瓣,笑道:“只要我們先洞房,他就拿我們沒辦法。”
  他一說完,不等她反應,就覆住她的唇。念瑤愣了一下,才明了他所指為何,頓時覺得血液往臉上沖,滿臉通紅。
  “廷軍。”她輕推他,在他唇下呢喃。
  這是她第一次喚他的名,他撐高身子看著她,她連脖子都紅了。
  “我們不能……”她垂下眼瞼,覺得好尷尬。
  “不能什么?”他吻她的眼皮,還有鼻子。
  “不能……先……洞房,那樣不合禮數。”她小聲地道,覺得臉好燙。
  “我是說笑的。”他微笑地再次吻上她的唇。
  念瑤這才放心。她圈著他的頸頂,感受他的深情。
  他們的吻愈來愈熾熱,差點燒得沈廷軍失去理智。他趁著自己還有些自制力,离開她的唇,將頭埋在她的頭邊喘气;他感覺念瑤的气,熱呼呼地吹在他耳邊。
  他深呼吸几次,試著重拾自制,她的香味卻在干扰他,他吻她的肩膀,一邊輕咬著。
  “廷軍。”念瑤喘气道,她的心跳得好快。
  “嗯。”他的吻愈來愈往下走。
  “你在扯我的衣服。”她覺得右肩的衣服好象被扯開了,他的臉埋在她肩上,她看不清楚,可是她知道他在吻她的肩,她覺得全身愈來愈熱。
  沈廷軍這才發現他真的把她的衣服整個扯下她的右肩。老天!他立刻閉上雙眼,翻下她的身,躺在她的左手邊,左手臂放在額上,拚命深呼吸;若不是念瑤告訴他,他可能已扯下她全身的衣服。
  他們兩人并躺著,各自試著讓自己平靜下來。
  過了一會儿,念瑤坐起身子,發現她的右肩光溜溜的一片,連肚兜都看得見,她惊喘一聲,漲紅臉,赶緊整裝。老天!她真該感到羞恥。
  “廷軍,你還好吧?”她見他還沒睜開眼。
  “我很好。”他張眼,見她坐在他身旁,他也坐起身,“我們還是別躺著。”他的克制力顯然有些失控。
  她羞紅著臉道:“你會不會覺得我太……放浪,不是好姑娘而討厭我。”她絞緊雙手。
  “不會。我就是愛你這個樣子。”話一出口,他嚇了一跳,他方才說了什么?
  他愛她。念瑤整個人呆了一下,隨即扑向他的怀里,毫無准備的沈廷軍被她一撞,整個人往后仰,背部撞向矮几,他立刻手撐在蒲席上,頭才沒撞上長几。
  他坐好,抱著她。“你搞什么?”他的后腦勺差點腫個包。
  她太高興了,也就不在意他的怒气,她興奮的笑著,摟著他的脖子搖來搖去。
  “我也愛你。”她嚷道。
  沈廷軍的怒气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的嘴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像個吃了糖的小孩,只會傻笑,他的心漲得滿滿的。
  念瑤跪坐在他面前,圈著他的脖子;沈廷軍抱她抱得好緊,她有些呼吸困難,可是,她不介意,她從沒想過他會承認他愛她。
  當然,她知道他有些喜歡她,否則,他不會常有這些深情的舉動,可是,她從沒想到他會……她歎口气,覺得好幸福。
  沈廷軍親親她的耳朵,思索著方才自己講的話。怎么可能?他還是想不通,心靈的事果然很令人困扰,算了,總有一天,他會想得一清二楚,現在最重要的是她愛他。
  “再說一次。”他的鼻子摩她的耳朵,嘎聲道。
  “我愛你,好愛、好愛。”她把臉埋在他的頸側,害羞地低喃。
  他箍緊她,歎口气,不自覺地露出一抹笑容。
  念瑤等了一會儿,卻沒听見他說愛她,她想推開他,看看他怎么了;她才一動,他就又抱緊她,深怕她會跑掉似的。
  “你弄疼我了。”她低喃,他才放松些,可是她一動,他又自動圈緊。
  她在他頸邊微笑,算了,她明天會要他再說一次,她知道他愛她就夠了。
  念瑤緩緩閉上雙眼,感受他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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