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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蝶儿走進大廳,韓伏部及韓伏慶跟在她身后,士兵們均向蝶儿頷首致意。
  衛疆正在和衛宗、嚴峻談話,在大廳突然肅靜的剎那,他轉身面對她,她對他微笑,他卻蹙著眉頭,招手示意她過去。這個命令讓蝶儿皺皺鼻子,她又不是他的部下,但基于大家都在看的分上,她只好“服從”的走到他身邊。
  蝶儿朝衛宗和嚴峻點點頭,心里卻愈來愈痛恨“服從”這個字眼,她微笑的仰頭看著她丈夫,決定小小的報复一下──她乘机捏了一把他的手背。
  “你捏我?!”衛疆挑高眉毛叫道,聲音里有著不可置信。剛才她眼里有兩把小小的怒火在燃燒,他知道她有些不滿,可是沒想到她會用這种方式報复。
  蝶儿尷尬得滿臉通紅,“你一定要這么大聲嗎?”現在大家都在看她,他又害她出糗了。
  他聳聳肩,故意道:“以后別做這种蠢事。”
  她惊喘一聲,“蠢事?!”
  周圍又開始響起士兵的咳嗽聲,尤其是衛宗,他咳得像是嗆到了,蝶儿不盡怒瞪他一眼。
  衛疆懶懶的笑著只想,他的妻子該好好收斂她的脾气。
  他還有膽笑?從來沒人說過她愚蠢。蝶儿正想反駁時,他拖著她往高台走去。
  蝶儿盡可能端庄的走上高台,她不想在眾目睽睽下失去風范,雖然她的丈夫拉著她,像是在拖只掃帚一般。
  “你一定要這樣讓我難堪嗎?”蝶儿怒道,她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
  他們坐上莞席后,他才回答:“我倒不覺得。”
  在她開口反駁之前,他塞了塊肉堵住她的嘴,表示話題到此為止,她只能無奈地咀嚼著。
  下次我會塞只大雞腿回敬你!蝶儿忿忿地想著。
  她撩起寬袖,拿了竹筷,正要夾菜時,衛疆抓住她的手道:“紗布怎么濕了?”他開始解開紗布。
  “你解開作啥?”她問。她的丈夫什么事都要管,連紗布濕了都要干涉。
  他把濕布放在几上,端詳她的傷口,該死!剛結疤的傷口泡水之后,已有化膿的征兆。
  蝶儿不解地看著衛疆緊鎖的眉頭,她的傷口只是積了些水,擦干后應該就無礙了。
  “不准再碰到水。”他命令。
  “傷口都結疤了,不礙事的。”
  他搖頭,“再碰到水就會化膿,到時更難治。”
  蝶儿瞪大眼睛看著手背的傷,想到傷口流膿的景象讓她心中一凜。
  “回房后,記得上藥。”他指示。
  蝶儿赶緊點頭,可不想傷勢再惡化。
  “會留下疤痕嗎?”她注視橫過手背的傷口。
  “會。”衛疆道。听見她咕噥一聲,他心想她大概是覺得難看,遂道:“疤痕會愈來愈不明顯──”
  “我不是擔心這個問題。”蝶儿打斷他的話。她才不是那种膚淺的人,她的丈夫對她欠缺了解。“我只是認為我們愈來愈像了。”
  “什么?”衛疆不可思議道,他想他可能听錯了。
  蝶儿笑著解釋:“夫妻一起生活,人了之后會愈來愈像,尤其是老了之后更明額。”
  衛疆一臉錯愕地看著她,爾后,開始大笑,這是他听過最荒謬的論調,他很難想象自己和蝶儿有任何相似之處,不,他們根本沒有任何相像的地方。
  蝶儿脹紅了臉,她丈夫的笑聲使所有人都向他們行注目禮,他是她見過最無禮的人。
  士兵們訝异于何事能讓將軍開怀大笑,他們也不自覺地微笑著。衛宗更是得意于自己的預測是對的──大嫂真的讓大哥更像“人”了,不再像以前一樣面無表情,常會在無意中流露出對妻子的感情。
  衛疆感覺到蝶儿又在捏他的手,遂停止笑聲,挪揄道:“恐怕歲月無法做到這一點。”
  “至少我們現在有一點是相同的。”蝶儿得意道,她終于能挫挫他的銳气。
  “哦!是什么?”他興致盎然的問,很好奇她要說什么。
  “疤痕。”蝶儿揚起下巴,舉高手背,高興的吐出這句話。他愕然的表情令她笑開,她贏了。
  “那這里所有的士兵都和你有相同點。”他不疾不徐地反駁道。
  蝶儿嘟著嘴表示不滿,她就知道不可能輕易獲胜,畢竟她有個好辯的丈夫。
  “快吃。”衛疆夾塊肉到她碗中。
  看著肥滋滋的豬肉,她緊皺眉頭,挑起肥肉放進他碗里。
  “怎么不吃?”衛疆道,她太瘦了,得吃胖些。
  “油膩膩的,好惡心。”她吐吐舌頭。
  “吃久就習慣了,你身子弱,得多吃些。”
  蝶儿正想回問他怎么會有這种想法卻覺得有些冷,這才注意到原來他們的位置正對著大門,難怪每次晚膳時都覺得冷風颯颯。
  她的鼻子又開始發痒,她盡可能忍住,不想又讓他小題大作,但……老天!她不行了。
  “哈啾!哈啾!哈啾!”她連續打了三個噴嚏。
  “該死!”衛疆詛咒一聲,他就知道她身子虛,他示意仆人回房取件披風。
  “可是我沒披風呀?”她疑惑道。
  他拉她偎在他身上,“我有。”
  蝶儿靠近他享受著他散發的溫暖,心想每次只要她受傷,或是他覺得她身子虛弱時,他就會流露出對她的關心。嗯,至少她丈夫開始表示出喜歡她了!蝶儿愉悅她笑著。
  “什么事這么好笑?”衛疆問,他又夾了許多菜和肉到她碗里。
  他是不可能承認喜歡她的,因此蝶儿不認為說實話是好主意。
  “我不喜歡吃這些。”她又挑了些肥肉放回他碗內。
  “不許挑食。”他命令道,又把食物夾進她碗中。
  她皺眉咕噥:“吃這些肥肉我一定會吐出來。難道你就沒有不喜歡吃的東西嗎?”
  “沒有。”
  她差點脫口而出“豬”這個字,不過她當然不能這么侮辱她的丈夫。
  這時仆人剛好拿了件黑披風遞給衛疆,他幫她披上系好。
  “暖和嗎?”他問。
  “嗯!好大一件。”她應道,心想拿來當棉被或許也不錯。“你不穿嗎?”
  他搖頭。“現在才秋分,改天找人幫你做几套,免得受寒。”
  “謝謝。”她回他一個燦爛的笑靨,知道他是喜歡她的,她沖動得想抱緊他,但有這么多士兵在,所以她緊握他的手。
  衛疆困惑地看著她快樂的臉龐,和她緊握的手,不曉得什么事讓她如此愉悅,但她的笑容使他心頭暖曖的,他喜歡她快快樂樂、無憂無慮。
  “做妻子的不用向丈夫道謝。”他粗嗄道,“快吃。”
  她點頭愉快地吃著。
   
         ★        ★        ★
   
  “好了,這樣就不會掉了。”蝶儿道。她幫小余的墜子穿上繡線,使其固定在手腕上。
  小余高興的抱著蝶儿,表達她的謝意。
  “小姐,用繡線恐怕不太牢固。”小春道。
  “我曉得,可我這儿除了刺繡的線之外,也沒其它的了。改天再上街買。”
  “上街?!”小春雙目圓睜,一臉訝异。
  “怎么了?”蝶儿好笑的看著小春一臉惊愕的樣子。
  “這种小事,小的去辦就行了。”小春道。只要一想到小姐每次出去就會惹一大堆麻煩事,她就覺得全身僵直。
  “哼!”蝶儿皺皺鼻子,“看你的表情,我就曉得你和衛哥都認為我是惹禍精,對吧!”
  “小的沒這個意思。”小春心虛道。雖然她認為“惹禍精”這個詞儿取得貼切,可也不敢表示出來。
  她們三人坐在莞席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小余只是听著蝶儿和小春的對話,并不時點頭微笑。蝶儿手上拿著針線不停地忙碌著,她正在繡一對鴛鴦,這是她的嫁妝,原本是打算在旅途中完成的,可是沒想到沿路都在馬背上度過,所以荒廢至今。
  小余接連打了好几個哈欠,蝶儿遂道:“夜深了,你們也該回房了。”
  “是,小姐。”小春應道。
  兩人走了之后,蝶儿仍然繼續繡著,心想可以多繡些花、鳥之類的幃幔來布置房室。又繡了一個時辰,她覺得有些倦了,可是還不想睡,她想等衛疆回房,夫妻應多些時間談心才是。
  她吩咐仆人准備洗澡水,想提神,可是沒想到卻在澡盆里睡著了,等她醒來,水早已涼了。
  “好冷。”蝶儿打顫道,赶忙穿上罩衣,躺進被窩里,嘀咕著:“衛哥怎么還不回來?”
  過了片刻,她快入眠時,隱約听到開門的聲音,她高興地坐起身,“衛哥。”
  衛疆走到床沿問:“怎么還沒睡?”他坐了下來脫鞋、寬衣。
  “想和你聊聊。”她羞怯道,他沒穿衣服的模樣讓她臉紅。
  他側躺在床上,拉她靠著他,她的頭偎在他的肩膀,他的下巴摩挲著她的頭頂。
  “你要聊什么?”他懶洋洋地說著,雙手不自覺地探到她的衣服下游移。
  蝶儿的心開始不規則地跳著,她按住他不規矩的手,“你這樣會讓我分心,忘了要和你說什么。”
  她的話使他愉快地笑著,他俯身輕咬她的耳垂,一股暖意流竄她全身,使她發出一聲歎息,他的鼻子磨蹭著她的頸側,聞著她身上散發的幽香,他喜歡她的味道。
  她輕撫他結實的臂膀,當她的罩衣被褪下時,肌膚的触感讓她一顫。
  他低頭覆住她的唇,火熱的吻迅速點燃他們的熱情,熾熱的欲望開始蔓延……
  過后,蝶儿偎在衛疆怀中,疲憊地打個呵欠,傾听她丈夫仍然急促的心跳聲,覺得很溫馨。昨晚她也是這么快樂和滿足,唯一的遺憾是還來不及和他談心,她就睡著了,今夜她會彌補這個錯誤。
  “衛哥。”她輕喚。
  “什么事?”衛疆低沉道,他仍像昨夜一樣,想為他們之間發生的整理出一個頭緒。
  他總是能隨時隨地的控制自己,習慣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可是她卻讓他失控了,似乎只要和蝶儿有關的事,都會讓他脫离常軌。
  “你應該要尊重我。”蝶儿道。
  “什么?”他不知道她到底在說什么。
  蝶儿撐起身子,注視她的丈夫;他真是英俊,她可以一輩子看著他也不會厭煩,但她拉回自己的思緒,現在可不是浪漫的時刻。
  “今天晚上你又讓我在部屬面前出糗,我覺得很難堪。”她解釋。“他們一定認為我很幼稚。”
  他翻了翻白眼道:“你今天的行為本來就很幼稚。”想到她捏他的手背表示不滿,衛疆不自覺地露齒一笑,她真的是有勇气。
  他竟然嘲笑她!蝶儿憤怒地捶著他的胸膛,“為什么每次我和你談正經事,你總是──”
  他伸手把她拉回怀中,打斷了她的話,她的頭被壓在他的肩上,他感覺地想推開他,遂收緊雙臂。
  “你弄疼我了。”蝶儿叫道,她討厭他每次都用蠻力解決事情。
  衛疆放松力道,因為她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所以他放心的笑著。他的妻子總想和他抗爭,他覺得很有趣,他已習慣下達命令,且不容反駁,沒想到蝶儿總喜歡和他爭辯,現在又和他談論“尊重”的事……唉!她老是有些古怪的念頭,令他匪夷所思。
  “我討厭你每次都不讓我把話說完。”蝶儿抱怨道,“再這樣下去,你怎么知道我的不滿?如果你不知道我的不滿,就不會改進,我們就無法好好相處。”
  “你就是喜歡胡思亂想。”他反駁,“而且丈夫是不需要‘改進’什么來迎合妻子的。”
  她的丈夫是頭驢,她快尖叫了!為什么他都不關心她的感受?他令她覺得沮喪,婚姻比她想象的复雜多了。
  蝶儿把想法告訴衛疆,惹來他一陣訕笑,她气得踢他一腳。
  衛疆大笑出聲。這個女人夠火爆,她又在踹他了,他把她的腿夾在他的雙腿間,讓她不能動彈。
  “你只要乖乖的听話,我們的婚姻就能運作得很好。”他微笑道,下巴磨蹭著她的頭頂,雙手愛怜地揉著她的背。
  “我又不是應聲虫,而且我已經告訴過你,我做不到順從。”她嘟嘴道。為什么他就不能体會她的感受?
  衛疆歎口气,他的妻子總是在考驗他的耐性,可是他就是喜歡她這种個性。
  衛疆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喜歡她?!
  老天!怎么可能?不,他不喜歡她,他只是在乎她而已,畢竟她是他的妻子,衛疆努力的說服自己,他可不想變成繞指柔,而且她還喜好爭辯、脾气火爆,他怎么會喜歡她?更何況他還是個戰士,心中根本沒有情愛的容身之處。
  “怎么了?”蝶儿擔憂地問,抬頭看著他有些蒼白的臉,她的手輕柔地按在他額上,很正常啊!
  衛疆拉下她的手。“我很好。”
  見他臉上回复血色后,她才放心的摟緊他,“我以為你病了。”
  她擔憂的語气讓他心頭一暖。“我從不生病。”。
  “你答應了嗎?”她疲倦地打個哈欠,用臉摩挲他溫暖的胸膛,她快睡著了。
  “答應什么?”他疑惑道。
  “尊重我。你不應該在手下面前訓示我,讓我難堪。”她又打了個呵欠。
  衛疆心想,他的夫人又多了項缺點──頑固。可是他卻露出微笑,如果他不答應,她可能會和他扯一晚上。
  “你不會罷休的,是不是?”他問。
  “嗯。我答應你那么多事,你卻沒承諾過什么。”她心有不甘地說著。
  “我娶了你。”他提醒道。
  她戳他的背,“那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這也是承諾。”
  “不一樣就是不一樣。你到底答不答應嘛?”她捶著他的胸膛,覺得自己快被气哭了。
  他微笑道:“我會牢記的。”
  “真的?”她猛地抬頭,頭頂撞到他的下巴,她痛呼一聲。
  他揉著她的頭頂,點點頭。
  她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容,親一下他的臉頰,“謝謝!”她高興地說著。他真好,她好愛他。
  “妻子不用向丈夫道謝。”他的聲音因為感情而粗嗄,他喜歡她快樂的笑臉,拉她更貼著自己,低頭親吻她的頭頂。“睡吧!”
  她順從的點點頭,偎緊他。
  她嫁了個好丈夫!這是蝶儿入睡前的最后一個念頭。
   
         ★        ★        ★
   
  蝶儿坐在床沿,連打了好几個噴嚏。老天,她覺得很不舒服,頭好暈,喉嚨好象吞了沙石般難受。
  這兩天她一直覺得不适,以為只是小毛病,沒想到竟然病了。但她得忍一忍,因為今天胡人就要來了,如果衛疆知道她生病,一定會逼她躺在床上,不許下床。
  她倒杯熱水,喝下后覺得溫暖多了,喉嚨似乎也舒服點。她看著床頭繡好的鴛鴦枕套,愉悅地笑著。這兩天她除了繼續教小春和小余習字外,也教她們繡一些小動物,她們的興致都很高昂,讓她覺得很欣慰。
  利用這几天,她也繡好了一件小東西准備送給衛疆。原本新娘在嫁人之前,得繡好枕頭套,做几件新衣送給夫婿,可是她的婚禮太匆促,根本沒有時間張羅這些。不過她還是做了件佩飾,本想在和衛疆重逢的“溫馨”時刻贈予他,奈何一切都不像她所想的那樣進行,所以便把那件禮物忘了。
  這几天,隨著匈奴人將要到來,府邸的气氛顯得愈來愈不安,蝶儿有時會“不小心”听到士兵憤慨的對話,他們像是要和胡人打一架似的,對于這种情形她不知道該怎么改善,她曾和衛疆提過這件事,他卻叫她別操心,說她是杞人憂天。
  蝶儿又打了個噴嚏,覺得有些冷,實在很想躺回被窩里,可是已經快晌午了。
  她又喝口熱茶,才緩緩起身走出房間。快步入大廳時,她又在廊道打個噴嚏后,才走進去;她的丈夫正和嚴峻及衛宗談話。
  “將軍,今天下午士兵的訓練是否暫停?”嚴峻問。
  衛疆點頭,“叫他們明天早上再來,留在這儿恐會生事。”
  “后院的新兵呢?”衛宗問。
  “他們得留下筑牆,吩咐他們別惹事。”衛疆道。瞧見蝶儿走來,他以眼神示意她過來。
  雖然不太高興,但蝶儿還是往前走去,心里卻咕噥著,她又不是他的部下,為何每次都用這种粗魯的方式喚她上前?
  “你的臉怎么紅紅的?”衛疆問。
  蝶儿反射性的摸摸臉,臉頰有些熱,該不會是發燒了吧?
  “哦!因為……剛才走得快些,所以有點儿熱。”她赶緊找個借口搪塞,又連忙換了話題,“胡人什么時候會到?”
  “下午。”他不感興趣地說。
  “什么時辰?”她追問。
  衛疆聳聳肩,他們何時到,對他來講并不重要,而且他也不感興趣。
  “大嫂,你為何問得如此詳細?”衛宗不解地道。
  蝶儿只是想知道自己是否能撐到那時,她覺得喉嚨有點疼,身子有些冷,真想窩在溫暖的棉被里。
  “我只是想看‘單于’長什么樣子?”她回答。
  衛疆皺眉,他不喜歡她的答案,她的妻子想看別的男子讓他不悅。他抬高她的下巴道:“為什么想看?”聲音里充滿危險。
  衛宗和嚴峻兩人,不自覺地址起了嘴角微笑,衛疆的行為像是打翻醋醰子的丈夫,他的占有欲昭然若揭。
  “只是好奇嘛!”蝶儿不懂他的態度為何從漫不經心轉變成气憤。“你在生气嗎?”
  “沒有。”衛疆挑高眉毛道。
  “大哥當然沒有生气,他生气時都是用吼的,你忘了嗎?”衛宗戲謔道。
  衛疆瞪了他一眼,警告他閉嘴。
  蝶儿皺皺眉,“你真的該改掉這种吼叫的習慣。”
  衛疆翻了翻白眼道:“我可沒這种習慣。”
  蝶儿這才想到他從來沒吼過任何人──除了她。她不悅地道:“你似乎對我才有這种習慣,我好象一個成天被丈夫吼罵的可怜妻子。”
  此話一出,只听到衛宗笑得不可遏抑,連嚴峻都不覺地笑出聲。
  衛疆只覺得又好气又好笑,他搖搖頭道:“我可看不出你哪里可怜。”
  她噘嘴道:“听你這句話,就知道你根本不關心我。”
  衛宗拭目以待地看著即將上演的夫妻斗嘴,他知道自己的嘴角已露出一抹幸災樂禍的笑容了。
  衛疆歎口气正想回答,卻看到衛宗和嚴峻正饒富興致的在觀看。他凜然道:“你們兩人都沒事做嗎?”
  “大哥──”
  衛疆的眼光掃向衛宗,打斷他的話,只見衛宗心不甘情不愿的和嚴峻一起走出大廳,嘴里還嚷著:“真掃興!”
  “你干嘛對小叔這么嚴刻?”蝶儿問,心想兄弟應該和气相處才是。
  “我若不對他嚴厲點,他會無法無天。”衛疆應道。衛宗什么都好,就是玩心太重,定性不夠。
  “如果待會儿胡人來了,可得讓我曉得。現在我去找小春。”她說完,轉身准備离去。
  蝶儿還沒移動半毫,已被衛疆扣住,拉向怀里,他抬起她的下顎道:“你真那么想看單于?”
  “你在生气嗎?怎么皺著眉頭?”她不曉得他究竟怎么了。
  “我說過我沒生气。”他溫澀地道。
  她正想問既然沒生气,為何吼這么大聲時,他又道:“他沒什么好看的──”
  “誰?”
  “單于。別打斷我的話。”他命令道。
  蝶儿覺得衛疆今天實在有點怪异,正想問他時,他卻開始說起婦女美德,他到底怎么了?
  她開始回想不久前的談話,究竟是哪里出錯,好象是她提及想看單于的模樣后,他就開始緊繃著臉,可是,她又不是真的想看,她只是不希望他們起紛爭,所以她當然得在一旁觀察著。
  為什么衛哥要對這件事這么介意呢?難道──蝶儿露出大大的笑容,哦!老天,她從來不知道他也會吃醋,她高興得快飛起來了。
  “你到底在笑什么?我的話很好笑嗎?”衛疆不悅地問。
  她搖搖頭。“不是。”
  “總而言之,做妻子的不該有興趣看丈夫以外的男子。”
  蝶儿緊緊的抱著他,臉頰埋在他的胸膛,綻放出一朵微笑,他真的在吃醋,她好高興。
  “你到底怎么了?”衛疆問,不懂她為何突然抱著他。他圈緊她,臉頰摩挲著她的頭頂。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什么事?”
  她仰頭看著衛疆,她可以一輩子看著他,沉溺在他的溫柔里。“我愛你,夫君。”
  他愣了一下,她的表白讓他睜大雙眼,隨即露出一個大大的、自負的笑容,他抱緊她,讓喜悅和滿足充塞心中。她愛他!她的話使他方才的煩躁一掃而空。
  他捧著她的臉,啞聲道:“再說一次。”
  “我愛你,永遠。”她輕柔地訴說著。
  他低吼一聲,俯身給她一個熱烈的吻,她的手繞上他的脖子,熱切地響應他,親吻讓她全身暖烘烘的,風寒似乎也消失無蹤了。
  他抱起她,貼著自己,自制力開始一點一滴的滑走,他想抱她回房,可是胡人隨時會到……真該死!他再一次詛咒他們。他不舍地离開她的唇,又親她一下,才緩緩地放下她。
  蝶儿摟著他的腰穩住自己;親吻后,她覺得頭有點暈眩。
  “齊叔來了。”衛疆低語。
  蝶儿赶緊推開他,齊叔正好踏進大廳。
  “齊叔早。”蝶儿道,知道自己的臉一定紅透了。
  “夫人早。”齊叔做個揖,“少爺,我有個請求。”
  “什么事?”
  “請少爺別責怪仆役們。”
  “怎么了?”蝶儿疑惑道。
  齊叔回答:“胡人要來,可是仆役們不想侍奉胡人,所以今天不會出現。”
  “你沒訓誡他們?”衛疆道。
  “不是很嚴厲。”
  衛疆大笑著搖頭,“你對這件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吧!”
  “小的知錯。”齊叔低頭道。
  “你明知我不會怪你。”
  “小的知道。”齊叔露齒而笑。“也請少爺別責怪仆人。”
  “我曉得,不過別太姑息他們。”
  “是。”
  蝶儿困惑地听著他們的對話。全府上下似乎都對胡人的到來甚表不滿,可是衛疆卻縱容他們如此做,她不安地道:“齊叔,這樣不會引起紛爭嗎?”
  他搖頭。“不會,他們自有分寸。”
  “齊叔,你是不是很討厭胡人?”蝶儿听齊叔的語气,他好象恨不得宰了胡人似的。
  “是的,夫人。”
  “為什么?”
  衛疆搖頭,示意蝶儿別問了。
  齊叔卻坦白地開口:“他們弄瞎我的左眼。”
  “噢!老天!”蝶儿惊呼道。她握著齊叔的手,覺得很難過,“我不知道事情竟是這樣子的,你的眼睛一定很痛吧?”
  齊叔困窘地搖搖頭。蝶儿的關心讓他不好意思,也讓他心頭一暖。“很久以前的事,早忘了。”
  衛疆知道齊叔尷尬,遂問道:“還有事嗎?”
  “沒有,小的告退。”他走之前又補了句:“謝謝夫人關心。”
  待齊叔走后,蝶儿才道:“齊叔真可怜。他有親人嗎?”
  衛疆搖搖頭,“齊嫂前些年去世,他們并無子嗣。”
  “真可怜,不過他還有我們,不是嗎?”
  “是啊!他還有我們。”他愛怜地撫摸她的臉頰。
  “為什么小時候我沒見過齊叔和衛宗?”蝶儿問。十年前她在這儿住了几天,可是并沒見過他們。
  “十年前娘剛去世時,衛宗還小,爹沒有太多時間照顧他,所以吩咐齊叔帶著衛宗到親戚家住了段時間。”
  蝶儿點點頭,忽然擔憂地間:“齊叔不會在胡人的食物中下毒吧?”
  他搖頭笑道:“你就是喜歡胡思亂想。齊叔自有分寸。”
  蝶儿揣摩著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她蹙眉道:“你的意思是說,齊叔不會毒死他們,頂多下帖瀉藥是嗎?”
  她的推論使他大笑不已,忍不住想捉弄她,“是啊!”
  她緊張的抓住他的手,“你不是當真的吧?”
  他摸摸她的頭,“我說笑的。”
  “我就知道。”她放心的吁口气。
  “你太緊張了。”他按摩她僵硬的肩膀,她順勢貼在他身上。
  蝶儿不舍地低喃:“我得去找小春了。”
  “教她們寫字?”
  “嗯。”她點頭,她們約定晌午的時候在中庭碰頭。
  目送蝶儿离去后,衛疆才轉身至前院操練士兵。
   
         ★        ★        ★
   
  微風輕撫蝶儿紅潤的臉龐,她開朗的笑聲彌漫整個后院。她坐在秋千上,小春和小余在她身后推著,三個人在秋日的午后形成一幅溫馨的書面。
  這個秋千是她們三人前几天做成的。當時因連著三天都在寫字、刺繡,好生疲累,蝶儿原本想上街走走,可是衛疆不肯,怕她又會惹是生非,所以蝶儿簡直是悶得發慌。后來她想到每次爹不許她出門時,她都會坐在秋千上解悶,因此立刻跑到后院找了一顆壯碩的樹,向士兵要了一塊木板和兩條粗繩,同小春、小余合力做了一個簡單的秋千。
  她們所完成的也只有這些,像爬上樹把繩子綁在樹枝士都是士兵幫忙的;他們堅持夫人不用做這种事,所以蝶儿絲毫沒幫到什么忙,她只要負責坐在秋千上就可以了。
  原本今天下午是要教小春和小余習字,可她感覺頭暈得很,沒法集中精神,因此提議來蕩秋千──當然,獲得一致的贊同。
  現在她覺得頭腦似乎清醒多了,身体也比剛才舒暢許多。
  “好了,別搖了。”蝶儿笑著說道,待秋千停擺后,她跳下來,“換小余上去玩,好不好?”
  小余興奮的點點頭,等她坐妥后,蝶儿和小春使勁的推著,小余快樂的笑聲洋溢在風中。
  比起剛來將軍府時的靦腆,小余現在開朗許多了。蝶儿欣慰的想著。
  遺憾的是,小余還是無法講話。蝶儿也請大夫診治過,但是卻沒有絲毫的進展,大夫說,小余沒有任何病症,也就是說一切都很正常,除非她自己開口說話,否則任何人都幫不了她。
  唉!蝶儿在心底歎口气,不曉得小余遭遇了什么事,為何會說不出話來?
  驀地,她的注意力被朝她們走過來的韓伏慶分散。
  “夫人,胡人已進入北門。”他稟道。
  蝶儿點頭,心想該來的終于來了。
  小春牽著小余站在一旁,“小姐,我們可不可以跟去?”
  “當然。”
  他們一行人遂往大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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