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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他愛米蘭嗎?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這几天她不在自己的身邊,那种若有所失的想念卻不曾間斷,那种希望她現在就在自己身邊分享所有一切的想法,那种想馬上回家看見她的沖動……就是愛嗎?
  自己愛米蘭嗎?他想起那個晚上,她對他說出我愛你三個字,他卻將她無情的推開,還說了那些殘忍的話……他到底在怕什么?他怕的是米蘭,還是因為她所引起的改變?他怕承認這些改變是因為對她的愛,便會改變自己的生活,讓她用愛來控制他的軟弱,所以他不愿去理清這個問題,甚至一再的告訴自己,她愛的只是附屬在他身上的物質條件,好回避愛上她的可能性。
  從他在外雙溪見到她的那一刻開始,她被忽然下起的一陣大雨淋成落湯雞的模樣,一直深印在自己的腦海。
  他想,怎么會有這种缺乏常識的女人,在下雨的晚上,在不熟悉的郊外,一個女人自以為雙腳万能的走向目的地,卻忽略了各种可能出現的危險性;包括像他這樣一個陌生男人,上了他的汽車,什么事都可能發生。
  他清楚的記得她當時的狼狽、气憤、不耐煩,和悄悄拭去的眼角淚水。而后她進入自己的生活,從初期的互不相讓、互找麻煩,到曾經有過的愉快時月……米蘭的确吸引了自己的目光,即使他曾經想抗拒她的追隨,卻又總是引來更多的關心与注意。
  是的,她讓自己不能不關心她正在做什么,是不是又需要自己伸出援手,解救她大小不停的狀況;他想起自己在第一次送上巧克力的時候,她臉上表現出的那种感動与興奮,不像是偽裝出來的。
  還有他們的第一次,證明了他之前對她的看法并不正确,沒有其他男人曾經介入她的過去,再加上亞柏說的卓尚倫的情形,也許他誤解的其實是一顆單純善解人意的心,他想起她在辦公室內總是努力的想幫上忙,也許那次酒會中的林先生,以及郝大衛的事件,都不過是米蘭想盡力將公事處理好,卻因缺乏社會經驗而不知如何保護自己的立常當時,郝大衛的事她不就是這樣對自己解釋的嗎?
  為什么他就是不肯相信她?他不肯相信的原因是因為她的話不可信,還是自己因為害怕相信之后所帶來的意義,因而先入為主的做出抵制?他害怕的不是她的接近,而是她接近后自己的改變吧!他害怕將自己對她的需要赤裸裸的表現出來,而讓事情發展失去他能掌控的能力,他怕自己的生活一旦改變,可能會將他帶至無法預料的境界。
  也許米蘭也曾經在內心有過同樣的掙扎,但她還是選擇鼓起勇气告訴他,她愛他;
  而他卻成為情場逃兵。
  米蘭現在在做什么,睡著了嗎?是不是還是習慣側睡,用枕頭來代替他的胸膛?
  賀令想起她曼妙的身形,性感又嬌羞的表情,取悅她時所發出低低的喘息聲……
  這些無盡的思念,只想和思念中的人分享一切的這些感覺就是愛嗎?賀令一個人在房間內,躺在床上對著天花板,他想著方展華現在的生活,恍然大悟的笑了起來。

         ★        ★        ★

  第二天一早,方展華將他送回飯店,兩人今天都得回到工作場合中。
  “伙伴,保重了,下次到美國來時不要忘了再到我家坐坐,我想強尼不會介意你老是搶他的冰淇淋的。”
  “謝謝你,有机會回到台灣我一定會以德報怨的,開玩笑的,真的謝謝你們夫妻這么盡心的招待。還有,展華,你說的事我已經明白了,真的很感謝你寶貴的意見。”賀令真誠的說。
  “是嗎?那我就先恭喜你了,看來回台灣喝這頓喜酒是免不了的了。唉,又得開始縮衣節食存机票錢了。
  別忘了,記得回去之后告訴我們的米蘭小姐,我可是這次的大功臣,功不可沒呢!”
  彼此再一次交換了擁抱之后,不舍的分開。
  賀令今天還有一些簽約完成的后續動作需要處理,不過,那是下午的事,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要等他完成。
  他叫了部計程車,“到第凡內珠寶店。”他簡單的告訴司机。
  第凡內向來以簡單又精致的珠寶首飾聞名,那讓他想起米蘭給他的感覺。
  在經過訓練有素的女店員推荐下,他拿起一枚有著流暢白金戒身的一點五克拉鑽戒,放到藍色的盒子里,“麻煩你,我想刻上這几個字。”他將寫好的紙條遞給女店員。
  米蘭一定會很高興的!想象她可能會有的惊喜表情,已經成為他的一种樂趣。等今天下午的事情處理好,他就搭明早第一班飛机回到台北。賀令心想,他簡直迫不及待要看米蘭的反應。

         ★        ★        ★

  經過十几個小時的連續飛行,飛机好不容易抵達台灣,賀令管不得令人頭昏腦脹的時差,一出机場便招來了計程車往家里直奔。他沒有告訴任何人,自己提前兩天回來的消息,他想保持惊喜,直到他看見米蘭的那一刻為止。
  好像還少了什么……是花嗎?還是香檳?拉小提琴的樂師,燭光晚餐?這些統稱為浪漫的經典代表,他卻一樣也沒有准備,也許,等明天到法式餐廳再作表示也不遲。
  但要到哪一家餐廳呢?萊茵河?不,那里太多人太吵了些,羅浮宮?那里的气氛一流,典雅又高貴,但是那里沒有小提琴師,不行,那莫泊桑肯定是最好的選擇了,那里什么都有,魚子醬、珍藏級的香檳、演奏得出動人悱惻音樂的小提琴樂師,還有气氛絕佳的燭光晚餐……明天一早一定要先記得交代珍妮訂位子。
  紛亂的念頭不止息的在賀令的腦海中翻騰,他想著种种可能的不足,与米蘭會有的反應,一個人在車上傻傻的笑著。
  好不容易車子到家門,“不用找了。”他匆促的遞出几張鈔票,興奮的直奔大樓。
  “米蘭!”他高聲的叫喊,他甚至不能确定米蘭在不在家,“米蘭?”在連續几聲都沒有回應之后,他打開她房間的門,見她不在房內,他覺得有些失望,只好先將行李放到房間,待會到樓下去看看是不是在那里。
  他還為她買了几本原文書,都是她曾經提過想看的內容,他想將它偷偷的放進書房,這樣當她進到書房找書看時,便會發現這個意外的惊喜。
  整個房子和他离開的時候,并沒有任何的改變,包括書房在內。他試著在空气中嗅出米蘭身上淡淡的香气,那是檀香沐浴乳和她身体結合后,所發出的淡淡吸引力,但他什么都沒聞到,可能是她這几天都沒有進來書房過。
  他試圖將買來的書塞進几個角落,他最后還是決定先放到書桌上,因為書太多了,他怕米蘭不容易注意到。然他瞥見在整齊的書桌上放著一個信封,信封上頭娟秀的筆跡寫著自己的名字。賀令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預感,他甚至猶豫著要不要拿起它。
  他拆開信,讀著它的內容……
  米蘭竟然离開了?!
  賀令瘋狂的沖到米蘭的房間,翻開衣柜好像要證實這一切不是真的,她沒有真的离開他,在他還來不及承認自己的愛的時候。但,結果卻令他非常的失望,他送給她的那件白色長禮服就挂在衣柜的角落,顯得那么刺眼和孤單。沒有了屬于它的女主人,它也只是那么普通的一件衣服,沒有生命缺乏气力。
  他想著她信上所寫的——愛是讓對方快樂,如果見你因為我的愛而不快樂,那對我來說,我的愛便失去了意義……

         ★        ★        ★

  賀令拿著米蘭的信,用最快的速度沖下了樓,他要先質問賀忱。
  “這是怎么回事?你沒有勸阻米蘭离開嗎?”賀令莫名其妙的對著賀忱就是一陣大吼。
  賀忱對于他的突然出現還有點進入不了狀況,但見他提到了米蘭還有手中握著的信,大概就知道了他所指為何,“你提前回來了?米蘭……我們根本沒有任何人知道她到哪里去了,她离開的時候沒有人知道。”
  “怎么可能好好一個人會突然從家里消失,卻沒有人知道,你們到底在干什么?”
  他不知道為什么自己要用這种語調說話,明明不是賀忱的錯,而是自己該死,但他內心里的恐慌与害怕,讓他不由得用提高聲量來保護自己,“有沒有其他人知道?
  你知不知道她和誰有聯絡?”
  “你先冷靜下來,讓我們大家好好想出一個辦法來,沖動不能解決事情的。找賀然一起來好了,也許他和米蘭聊天的內容可以給我們一點線索……”
  “大哥,你已經回來了嗎?”賀然的聲音突然由他們背后出現,原來他在樓下已經听見樓上發生的軒然大波。
  “拜托,你別跟個鬼魂似的沒有聲音就出現好不好,”賀忱被他嚇了一跳,“不過剛好我們有事找你,麻煩你先下樓將陳太太找來好不好?我們現在想知道,米蘭可能會去的地方。”
  “何必下樓,用內線電話就可以了。”只有賀然還保持冷靜,他撥通二樓陳太太房內的內線電話,陳太太答應馬上上來,“她馬上就上來,不過,這一切都是你的錯。”
  他對著賀令平舖直述的說,連抑揚頓挫都沒有。
  賀令當然也知道弟弟說得對,他沒有資格對任何人發脾气,“我知道,我提早回來,原本是……”他拿出准備好了的戒指,“想向米蘭求婚的,不過現在,可能少了女主角。”他做了一個苦笑的表情。
  “任何人都可以看出來,你們是多么合适的一對,除了你自己之外。我想你并沒有發現自己的改變,其實旁觀者也可以看出米蘭對你的重要性,但她值得更好的對待。”賀忱也适時的加入意見,不過見到他哥哥失魂落魄的模樣,他也不忍心再多做指責。
  “我知道你們說得都對……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她的人,接下來我知道該怎么做,我會盡一切努力來挽回她的心。”賀令讓弟弟們知道,自己所做的打算。
  “我知道她是從台南上來的,也許她會回到台南。”
  陳太太此時已上了樓,提供她的猜測。
  “但是米蘭也可能回到對她來說值得紀念的地方,像是你們去過的,有特殊回憶的地方;你們應該知道,電視劇都是這樣演的,像海邊或餐廳之類的地方……”賀然愈說愈小聲,好像自己也不是那么确定。
  “以米蘭那么‘務實’的個性,畢竟她沒有交通工具,不可能在這些地方待上太久的,”賀忱鼓勵似的對賀然笑了笑,表示重視他的意見,“我想,她回到台南的机會比較大,畢竟她在那里出生,又在那里長大,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她還有間母親遺留下來的房子,只是詳細地址我就不清楚了,對了,她曾在你的公司上班,人事資料上應該會有戶籍地址之類的吧!”
  全場的人都為這個線索的出現,精神為之一振。
  賀令懊惱的搖了搖頭,“當初,因為以為她不會待在公司太久,所以她并不算編制內的人,薪資都是珍妮直接幫她轉賬,并沒有留下人事資料……”唉,怎么會這么巧,“那,‘古德俱樂部’總該有吧!那是她的第一份正式工作,只是卓尚倫那小子已經离職也幫不上什么忙了。”
  “我記得,米蘭曾經提過一個同學是台南地方的望族,她和她同學的交情好像也還不錯,可能會知道米蘭的下落。但是那個同學叫什么來著?姓……完了,年紀大了真是不行了,好像是一個很特別的姓氏,但是我現在怎么也想不起來……”陳太太很焦急。
  “沒關系的,陳太大你慢慢想。你看,是不是找征信社比較快?”賀然直接提出意見。
  “找征信社可能是最快的方式,但是可能引起的后遺症也是我們要考慮在內的……
  況且,米蘭一個單身女子,你不怕嚇到她或為她惹上什么麻煩嗎?”賀忱分析說。
  賀令也認同,他現在沒辦法認真思考,只能從別人的意見中去篩選較合适的方案,“對,找征信社可能會對米蘭造成困扰,這個辦法不行。”
  大家陷入一陣苦思,卻沒能產生共識的結論。
  這樣坐以待斃的等待,對賀令來說是相當痛苦的折磨,他想到米蘭一個單純又無依的女孩子,可能會經歷到的任何危險……他恐懼的想揮開心中的想象,“我現在立刻下去台南,也許在途中會想到什么辦法,就麻煩你們在這里繼續想一想有沒有什么可能的線索,再打電話和我說。”他起身。
  “但是,台南這么大,要找一個人并不是容易的事情,你要怎么找起?”賀忱問他。
  賀令堅決的說:“總是會有辦法的。我相信我一定能找到她,帶她回來的!”

         ★        ★        ★

  賀忱說得沒錯,要在一個城市里找一個人,真的是不容易的一件事,尤其他一點線索都沒有,更是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他連夜下台南后,每天開著車漫無目的的在市區內亂晃亂走,或是打電話回家和公司想知道任何有關的進一步線索,但卻沒有什么讓他值得高興的消息。
  好不容易,陳太太想起來米蘭曾經提過的那個同學姓易,“我是看電視才想起來的,她那位同學有個叔叔現在是民意代表呢!”
  但是當賀令千辛万苦的找到了易家,他們的回答卻是,“易芳華到澳洲留學會了,沒有人來找過她。”
  就像斷了線的風箏,他完全不知道米蘭現在在何處,或是正在做什么。
  焦急和恐慌的心情不時的侵襲著他,他甚至不能确定米蘭在台南這個城市,也許他應該到台中,或高雄等其他地方試試看,也許他應該登報尋人,雖然他怀疑米蘭看到之后是否會主動和他聯絡,他也不想把事情搞得這么复雜,把她弄得好像是一個通緝犯一樣。
  他想到米蘭可能在這些日子里,有了新的追求者,有人在她難過痛苦的時候,提供了一個安全可靠的臂膀……為什么自己當初不好好的把握她呢?在她還愛他的時候。
  他現在甚至無法确定米蘭是不是還愛著他,是不是還愿意回到自己的身邊,是不是愿意接受這只戒指……也許她根本不愿意再相信他一次。他為這些念頭時時感到不安。
  這樣的尋找已經將近一個星期。他在大街小巷里穿梭,只要一看到類似的身影,便不顧危險的將車子一停,跑過去攔住她,但每一次都讓他失望,甚至還引來了對方的白眼。
  他胡碴滿面,無心整理自己的儀容,頭發凌亂,穿著記不得几天沒換的襯衫……現在已完全不見他在公司時意气風發的模樣,只能用“頹喪”來形容他。
  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賀令心想,漫無目標的尋找是沒有結果的,還是交給征信社來查比較快吧!他們有他們的專業,如果找公司的法律顧問李律師代為介紹可靠的業者,相信比較不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自己這樣找下去,不但耗時間而且沒有效果,如果他能早一天見到米蘭,他也可以早一天放心。
  今天若是再沒有消息,明天就先回台北去吧!賀令想到這,看看自己邋遢的模樣。
  如果這副德性讓賀忱他們看見了,一定又會擔心的……但是自己現在實在沒心情去理會這些,只要在上台北之前整理好就可以了吧。
  今天剛好是假日,許多家庭攜家帶眷,攜老扶幼,穿著輕松的打扮出門,使街頭塞滿了車潮与人潮。
  賀令無意識的跟著前面的車,這几天來他已經習慣這樣做,跟著前面黑色的甲車一個小時,再換輛白色的乙車一個小時……反正,他靠著地圖和路標,總是可以回到飯店的。
  今天前面這輛紅色的商務九人座車,里面擠滿了大人与小孩,看起來像是兩個家庭的聚會,就跟著他們吧!
  一直將車開到了民族路附近,他們開始找停車位。
  通常在這种情況之下,賀令會再選擇另外一部車作為導航的目標,但今天他也跟著他們找好停車位下了車,他也說不上為什么自己會這么做。
  看來這群人的目標是前面那座看起來像個城樓的建筑物,等到靠近時他才知道,原來這就是台南的名胜——赤嵌樓。
  賀令看著他們帶著大包小包像是野餐盒的東西,于是他找了個陰涼的地方隨意的坐了下來,點上一根煙,這一個星期以來,他又不知不覺的恢复了抽煙的習慣。
  陸陸續續的隨著几輛游覽車的到來,來這里參觀的民眾愈聚愈多,讓這里原本的宁靜起了波動,甚至有個觀光團的導游小姐,正用著高分貝的擴音器講解著赤嵌樓的歷史价值。
  有一個大概四、五十人左右的團体,開始朝他的方向接近,賀令准備起身,他可不想被口水淹沒在這個地方。
  那團体的領隊小姐因為沒有用擴音器而使足了力气,一副大聲疾呼的態勢,“各位,請你們注意一下這里。這里就是台南最知名的名胜赤嵌樓,你們現在所在的地方便是原本荷蘭普羅民遮城的舊址,它曾經是火藥軍庫,具有歷史意義与文化价值,目前已被列為一級古跡,同時也是台南市歷史博物館的所在地……”她流利的講解,像對這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原本已經起身准備离去的賀令,听見她的講解后卻像著了迷似的,呆呆的站立在當場一動也不動,“這個聲音好熟悉……”他慢慢的轉身,端詳了領隊的小姐一會儿……那竟是讓他在這一個星期以來魂縈夢系,朝思暮想,食欲不振,寢食難安,頭痛胃疼的女人——米蘭!
  “在區內保留了許多文物古跡,其中最特殊的,就是在城樓下九只巨大的馱碑石龜,這是清朝乾隆皇帝為表彰功績所立下的御碑。在各位的右手邊你們可以看到……”
  也許是那樣灼熱而專注的眼神,讓米蘭發現在人群附近有人一直猛盯著自己看,她心想,一定又是什么無聊男子。“這就是九只馱碑石龜,我們再往前走,我將帶各位到……”還不死心!她只能給他一個惡毒的白眼,畢竟自己現在正在上班,做不了什么大動作,況且看人也不犯法,“前面的歷史博物館……”為什么這個男人看起來這么眼熟?為什么他會長得那么像自己夢中經常出現的影像?“里面有洗手間,想上廁所的……”米蘭突然終止住所有接下來該說的話,他讓她不記得接下來的介紹詞是些什么內容。
  她沒有看錯嗎?是賀令?他怎么可能會在這里。
  莫非是自己太過于想念,所以大白天的就出現幻影?
  不可能的,她努力想繼續接下來的台詞,卻只記得洗手間的那一段,“想上洗手間,或是想照相的,前面,或者這附近都可以……”她已經語無倫次,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米蘭不是看到自己了嗎?怎么會一點反應都沒有?
  賀令疑惑的走向前。莫非她根本不想看見他,所以才裝作不認識?但無論如何,他絕不能錯過這個机會。
  人群開始四散開來,有的忙著尋找合适的照相地點,有的則進去尋找洗手間。
  米蘭不敢走過去證實,她害怕存有期待,更害怕期待落空,況且賀令不可能會出現在這里的。她反而向相反的方向走去,几乎想開始用跑的逃离現場。
  她似乎愈走愈快,難道她真的不想再見到自己嗎?
  賀令加快了腳步,但是他不敢用跑的,免得嚇走了她。
  米蘭發現他的跟隨,再也忍不住內心的這种拉鋸戰,她飛快的跑了起來。
  賀令見她一跑,慌張的也跟著拔腿直追,兩人之間的距离約莫在几分鐘內便完全的拉進。他由后面一把抱住了她,引起她的尖叫与掙扎。
  “米蘭,是我……”他將她反過身來,卻仍忍不住的喘著气,畢竟在這几天心力的摧殘后,面對突然的全速賽跑,賀令在体力上已經有點吃不消。
  “是我,沒事,你別怕。”他安撫著受到惊嚇的米蘭。
  “賀令……你怎么會在這里?”她還是不能輕易的相信,站在自己眼前的人,就是她這些日子以來最想見到的人,而且,他形容憔悴的出現。
  “米蘭,我到這里來找你……你听我說,我愛你。
  雖然可能晚了一點,但是,我是真的發現了自己的錯誤,我傷害了你的心,那不是我的原意。當我在美國的朋友方展華家,看到他有一個漂亮的老婆和兩個可愛的孩子,有一個溫馨的家……他讓我想通,那就是我最想和你建立的。
  “米蘭,在美國那几天,不管我到什么地方,不管我正在做什么事,我都發覺自己好想念你,好希望你就在那里陪伴著我,我們能共享每天發現的一切……我根本無法想象如果沒有你存在的日子,那將會是多么空洞与乏味……”賀令見米蘭沒有任何回應,只是低著頭默默不語。
  他繼續道:“你知道嗎?當我提前回到台北,想將我的想法告訴你的時候,卻只發現了你留下的信,于是,我每天開車在台南的大街小巷兜著圈,希望上帝會垂怜我忏悔的心,知道我真誠的情意,希望能夠讓我運气好的找到你。我要告訴你我有多愛你,有多在乎你,愿意盡一切力量來挽回你,你愿意給我這個机會嗎?”
  他因米蘭的沉默而慌張,不知道她的沉默代表著什么意義,“米蘭……還是你根本不可能原諒我?你可以直接告訴我,我想,我愿意尊重你的決定,雖然……可能不是我愿意的……”賀令想到答案可能是拒絕,也許她根本不愿意他做的任何挽回,不然,剛剛她不會看見自己還跑開。雖然心中為這樣的想法有如千刀万剮,但,他不想為難她,他愿意接受她的決定。
  米蘭還是沒有回答,低著頭默默不語。
  賀令大概知道她這樣做的意義,她不想說出傷害他的決定。雖然內心有太多的痛苦在拉扯,但賀令還是輕輕的在米蘭的額頭上,印上充滿留戀深情的一吻。
  “我了解……你多保重……”現在,即使千言万語也已經失去了意義。
  賀令松脫環抱著她的臂膀,身上還留有她淡談的香味和体溫,為了不讓自己做出綁架她的舉動,他必須要讓自己馬上离開。
  她抬起頭,臉上充滿滿足与感動的神采,“你不是說要盡一切的力量挽回,我以為你已經決定放棄了呢!”
  賀令被她的舉動弄糊涂了,先是想要讀出她的真心般呆立在現場,而后很快的露出了很大的笑容,將她用力的擁在怀中,不停的吻著她的臉頰,她的額頭、她的眉尖、她的鼻梁,她淚濕的眼,和需要他滋潤的唇。
  米蘭依偎在他溫暖的怀里,一會儿哭一會儿笑,十足的傻气。
  像是想起了什么事一樣,賀令微微的將她推開,很快的由長褲的口袋中掏出一個包裝精致的藍色小盒子,他單膝跪在她的面前,打開了那個小盒子,鑽石亮眼的光芒在陽光的反射下炫麗耀人。
  “米蘭,雖然現在沒有冰涼的香檳,沒有象征愛情的玫瑰花,沒有浪漫的小提琴伴秦,也沒有羅曼蒂克的燭月晚餐,但是,請問你是否愿意和現在這個跪在你面前的男人,在富足的時候幫他花錢,在他的公司擔任老板娘的職位,在健康的時候陪他游覽全世界,在貧困的時候相扶持……請問你,愿意嫁給他為妻,成為賀太太嗎?”
  他的舉動引來周圍所有游客的圍觀,這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不容錯過的精彩畫面。
  米蘭故意頓了一下,像是在考慮他的建議,“如果貧困的那一條不包含在內的話……”她笑得好開心,“是的,我愿意。”
  周圍響起了一片熱情的掌聲,不少人發出了“干得好!”等等之類鼓勵的話。
  “那現在,新郎可以吻新娘了。”賀令站起身為她戴上戒指,四片唇很快的陷入了膠著,好像再也沒有什么能讓他們分開。
  終曲“老婆,可能神經緊張太久,最近真的想要好好放松一下,我們不是一直說好要出國去度假嗎?你看我們到舊金山去找方展華怎么樣,你還記得他吧?”賀令提議道。
  “記得,不過不能是現在,最近公司沒有空。”米蘭附上但書。
  “老婆,公司里有那么多干部在,你不需要緊張,少了我們兩個几天不會有任何問題的。我真的很想去度個假,你還記得我告訴你的那個游樂場吧?那里面……”
  “你都几十歲的人了,還那么貪玩。公司沒有我們兩個几天是不會怎么樣,但是這一季業績沒有達到預設目標……也就是說,哪里都別想去,等你下一季目標完成了,我們再來討論這些問題吧!對了,你信用卡賬單上為什么會有一筆一万四千元的支出,什么‘比羅餐飲’的,那是什么地方?為什么消費那么貴?”
  “那在松江路上,老婆,那家餐廳的菜色真的很不錯那,我們几個人去吃都贊不絕口呢,看你下次什么時候有空,我帶你去嘗一嘗……”
  “吃飯,還不就是那么一回事,何必一定要吃那么好,還有,明明是几個人一起去,為什么老是你在付錢?你知不知道我都盡量避免在外面吃飯,回家吃既省錢又舒服,而且我的朋友都知道,大家一起吃飯沒問題,不過一定要各付各的……為什么你這一點老是學不會?”米蘭對于如何省錢很有一套。
  “老婆,其實你不用那么辛苦的節省,我們的經濟狀況可以讓我們過很舒适的日子,你看我的車子到現在都還沒有換過……”賀令心疼老婆的辛苦。
  “現在的經濟狀況又不是三輩子花不完,你沒听過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這句話?能省則省總是對的!說到車子,那也只是一個代步的交通工具,既然你說大家都知道你的經濟能力,就不需要靠這些外在的品牌來彰顯自己,何況家里還有司机在呢!”
  “我開慣德國車了嘛,但是它現在真的已經不太靈光了,常常無緣無故熄火,行駛時引擎也會發出聲音……司机成伯年紀都已經那么大了,根本沒有人會希望他開車的。
  “老婆,如果有一天我變得很貧窮,例如說財務狀況很吃緊,可能要面臨破產流落街頭的命運,到那個時候,你會不會還愛著我?”
  “我當然還會愛著你,賀令,”米蘭附上深情的一吻,“只要到時候你的父母都還愿意愛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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