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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冷修恩是在五天后,在一家珠寶店刷金融卡時才赫然發現自己的窘境,然后在店員怀疑的眼光下,掏出皮夾中的每一張鈔票才得以走出店門。
  這是怎么回事?
  他的股票利息這周居然沒有進帳,他差點連那串才五千元的珍珠都買不起。
  “對不起,冷先生,這是上頭的命令。”
  “你在胡說什么?我冷修恩是大股東啦!叫冷焰那個混球向我解釋。”
  出納小姐陪著小心的模樣使他气焰更加高漲。
  “叫他出來!”
  出納忙不迭照辦,戰戰兢兢地講完電話才開口說:“冷先生,董事長請你上去。”
  “我倒要看看那個雜种要說些什么!”
  他一路上咒罵不休,沖上頂樓的總裁辦公室,一腳踹開門。
  “我希望你對這有很好的解釋。”
  冷修恩一掌重重地拍向桌面,“刷”地將數張金融卡划一地排成一列。
  “我也希望你對這個有很好的解釋。”
  冷焰在桌面上丟下一份厚厚的文件。
  文件看不到一半,他的臉色已青白紅紫交替了好几回。
  “如果我沒發現,您還想瞞天過海多久?”冷焰的聲音冷得令人發毛。
  冷修恩吞口口水,不自在地瞥向他的臉——平靜一如往常。
  但是那道惡心的疤是雪白的,他生气的前兆。
  “打蛇打七分,面子卻得給三分,叔叔,你把錢都花到哪去了?除了請人來惡整我,是不是都花在牌桌及沙琳琳那個女人身上了?”
  “你在胡說些什么?”
  冷修恩繃緊臉,端起架子,對一切予以否認。但,他為何覺得自己的身体抖得像篩子中的谷粒?
  “你知道我在說什么。”
  妮娜.蘇西的話讓他開始認真調查冷修恩——一件他最不想去做卻早該做的事。盡管冷修恩視他如眼中釘,可是他仍然是個長輩,是這家公司的大股東,仍然是
  ——仍然是一個冷家人。
  為什么會覺得心痛呢?他問著自己。
  你不是早知道他一直想置你于死地嗎?
  “如果你不想要我提出控訴,請將你剩下的股份全數轉讓給公司。”冷焰道。“至少還勉強能補足一點數字。”
  “你敢!?”冷修恩從椅子上跳起。
  “我有什么不敢?你都能鼓勵我接收你的情婦,我會有什么——別想否認你和她的事。”
  冷焰拉開右手邊的抽屜,拿出一組照片,恰巧散在張張金融卡上。照片中每一幀全是妖精打架的鏡頭,男女主角的臉龐清晰無比。
  冷修恩眼前一片黑暗。
  “股票、坐牢。”冷焰再次重复。“你想選哪一個?”
   
         ☆        ☆        ☆
   
  “晶儿。”他走入廚房,重重在她光洁的頸背上烙下一吻。她故意哀叫,笑著躲開。
  最近冷焰愈來愈喜歡纏著她。他也常常在想為什么,因為他及她是如此截然不同。
  他喜歡吃味道重的食物,她則不;他看報紙時只翻財經及軍政大事;她卻宁可閱讀小說及詩集,他像只蓄勢待發的黑豹;她卻是只毫無戒心的小白兔,就算生起气來,也往往只有三分鐘熱度。
  “我們去度個假。”他從后樓住她的腰,鼻尖理在她發間。今天的事讓他想暫時丟開公司的一切,好好放自己一個長假。
  “唔?”
  “我在加勒比海灣有棟小木屋,海水、海風、月光,然后再加上一瓶香檳。”
  “好羅曼蒂克。”她抬起頭,讓他在她鼻尖上印下一吻。
  “然后我們可以放首音樂跳舞,像以前一樣。”
  “你想起來了?”黑眸詫异地迎上深邃的藍眼,只見他輕輕頷首。
  “一點點。”他放開怀中的嬌小身軀。“我記得我幫你取了個綽號——小星星,記得你討厭烤焦的松餅,記得我怎么教你跳舞。”他的聲音降成謐夜的分貝。“記得我怎么撫摸你、吻你——”
  “住口!”就算他們都有一個小孩子了,她仍脹紅了臉。“不用——不用那么仔細啦!”
  完了!這話一出口才知道更不倫不類。
  冷焰仰頭大笑。
  莫晶儿眨眨眼,就算有再大的怒气、也被他那發自肺腑的爽朗大笑消卻殆盡,她好喜歡他的笑聲。
  “我喜歡你,小星星。”他感性地訴說發自內心的情感。“也許我永遠不會記得七、八年前的事,但我現在非常确定我們是彼此适合的。”
  她的心喜悅得膨脹,如一只灌足气的皮球。
  他也許毫不自覺,但是他在表明不論喪失記憶与否,他都會再次愛上她。
  “我有說話的余地嗎?”她故意裝出為難的神色。
  “沒有。”他果斷地回答,一只手悄悄探入她上衣的領襟內。
  她瑟縮一下。
  “晶儿?”他疑惑地挑挑眉,不顧她的抗議,迅速地拉開衣服。
  “沒那么痛了。”她急忙遮住青紫的淺痕。
  “我知道我有時太粗魯了。”他低啞的聲音有絲愧咎!不經意的眼光在她鎖骨上又發現淺淺的一痕。“我太生气又太不安,你知道嗎?我發現‘星期五’居然就是公司的人!我非常……憤怒。”
  她頗能体諒那种遭到背叛的無助。
  “晶儿……”他微微呢喃,猶如一句歎息。
  “嗯?”她看見他的臉閃過一抹她不了解的神采。
  “我……肚子餓了。”他慢慢放開擺在她身上的手,轉身走沒几步又突兀地回頭。“對不起。”他低聲說完這句話,僵硬地再次踏開腳步。
  她聳聳肩,心無旁騖地繼續回頭准備晚餐。
  他在沙發上坐下,心神無法平靜,隨手抓起一張報紙,卻視而不見。
  他愈來愈相信生活中少不了她。他想天天早上醒來看見她,想聆听她在做家事時偶爾輕哼的愉悅小調,想天天吃她煮的菜——他的胃口已經被她養刁了。
  如果喜歡一個女人到天天想和她相處,那么,這就是“愛”嗎?
  他記憶中的“愛”是苦澀憎恨的。
  海倫的愛是自私的。
  冷諾文的愛是懦弱的。
  而冷日新的愛卻是有條件的。
  他常常在想,如果自己沒有足夠的能力引起祖父的注意,他的下場會如何?
  會不會像冷魅衣一樣?
  冷魅衣的本質和他非常相似,但她多了份狂野及不拘禮數。冷日新強迫她接受的日式婦道教育非但沒折損她的性子,反而更激出她反抗的意識,突出她放任的風采。
  有時他會替這個小堂妹操心。
  晚餐時,冷焰再次提起度假的事。
  “我不想去加勒比海灣。”莫晶儿搖頭。“如果你愿意,陪我回小鎮一趟好嗎?如果我現在才讓小杰認識你,會不會太晚?”
   
         ☆        ☆        ☆
   
  可惡的雜种!
  他四處打電話貸款,想從銀行弄點錢—先償清黑道追債再說,不料,每一家銀行的主管不是敷衍二句,要不然就是無禮地挂斷。
  長這么大,他從沒如此丟臉過。
  似乎每個人都串通好了,等著看他出糗。
  他絕不會放過那個雜种!
   
         ☆        ☆        ☆
   
  解放自由的鐘聲終于響起,學生成群結隊有如脫韁野馬般從校門口蜂擁而出。
  “小杰、小杰,醒醒。”安琪拉很有耐心地搖著小男孩的肩膀,直到那對愛困的藍眼珠張開。
  上節課他就跑得不見蹤影,她就在猜是不是又來圖書館打瞌睡。
  “你又在玩電腦了?”安琪拉遞給他一罐熱紅茶。“‘星期五’不是解決了,現在又在忙什么?”
  “沒什么。”莫杰伸伸懶腰,拍拍牛仔褲上的灰塵才站起來。
  “今天我開老爸的車來,就搭我的車回去吧!”他們步卅出回書館,來到校園停車處。
  莫杰不好意思地抓抓頭發,他知道安琪拉會這樣說代表他睡過頭,回家校車已經駛离。
  當車子駛進莫家及林家中間的馬路時,安琪拉突然指右手邊。“小杰?”
  莫宅的門口及廚房亮著燈光!他的心跳頓時加速。
  媽媽?
  莫杰等車子一停就打開車門,細瘦的腿沒命地往家里跑去。
  “媽媽!”
  仿佛有心電感應,前門倏然打開,金黃夕陽映照出那道嬌小熟悉的人影。
  不顧雙手雪白的面粉,莫晶儿開心地摟住儿子。母子倆抱得緊緊的—又叫又跳的。
  感情真好!隨后出現的冷陷不禁又羡又妒地看著這一幕。
  剛剛他們在廚房包著餃子,才包到一半她就突然停下來,沒頭沒腦地迸出一句:
  “他回來了!”手則在圍裙上隨便抹個兩下,就赶緊沖出來。
  相同的兩雙藍眼突然同時對上。
  莫杰微微一怔,還來不及反應,莫晶儿便一手拉住一個,迫不及待做起介紹來
  “小杰,來見冷叔叔,你記得他對不對?他是我儿子——莫杰。”
  “冷叔叔?”
  兩個男人互望一眼,帶著相同的不可思議。
  “呃——嗨。”對了,這是怎么回事?剛剛沉浸在和老媽重逢的喜悅中,險些儿給忘了,他們不是該窩在紐約談情說愛嗎?還是他的估計有差錯,這么快就有結果了。
  “小杰,媽要——哎呀!我還在廚房里燒開水呢!”她大叫一聲,轉身沖了進去。
  “那位是你的朋友嗎?請她留下來一起吃個飯如何?”冷焰道。
  莫杰這才想起安琪拉并赶緊回頭。他對她招手,但她卻擺擺手,滿臉笑意表示拒絕。一分鐘后,車子消失在父子倆視線中。
  “你們怎么回來了?”
  往廚房的路上,莫杰緊張地低聲詢問。
  “你媽擔心你不會按時睡覺及吃飯。還有,她不知道‘背叛天使’、‘星期五’一切的事。”冷焰三言兩語地回答了儿子滿腹的疑惑。
  “真好。”莫杰松了口气,小腦袋思索了一會儿,然后很有默契地交換了眼神
  莫晶儿不知道得愈多愈好,沒必要再破坏她單純的世界。
  她就像個鄰家女孩般,一股清新可人的气質總令人感到愉快。就讓她一直保持那樣,別讓太多肮髒的灰塵沾染在她身上。
  晚餐是水餃及酸辣湯,气氛稍嫌安靜卻融洽。莫晶儿滿心歡喜地切著苹果,看著父子倆窩在客廳下西洋棋。
  瞧瞧他們談得多開心,也許冷焰會帶他去釣釣魚、烤烤肉,試著讓小杰對電腦以外的事培養出點興趣。
  一個男孩生命中有個男人引導總是好的。
  尤其是像冷焰這种堅強的男人。
  話說冷家父子的确聊得很愉快——但不是莫晶儿想的那种。
  “——原來如此,那么蘇西小姐人呢?”
  “我把她交給警方,兩個小時后她的律師就把她保出去了。”
  “那事情算是告一段落嘍?”
  “嗯。”冷焰眯著眼,將騎士往前挪一格。
  “沒想到你的敵人還挺多的。以后也會這樣?”
  “可能有增無減吧!我們必須和日本的長崎、IBM、德國的克德爾斯等互相競爭,商場上的敵人永遠多于朋友。”
  “……”莫杰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指頭敲著棋子的木質部分,稚嫩的臉上有著這年紀不該有的嚴肅。
  “如果你們結婚了會住在哪?媽咪不适合太复雜的環境。”
  是的,他注意到了。她在紐約几乎是足不出戶,安于自己的小世界中,輪碼鎮這种單純、平穩的小鎮才适合她。
  可是他的重心及生活卻在紐約。
  不過這只是個小問題,目前他有更重要的事要找這個儿子商量。
  “春假還有多久?”.
  “早結束了,學校要舉行校慶……你有什么事?”
  “威廉想見見你。”
  “我也想見見他。”莫杰立刻開心起來。“也許我可以和他談一談有關電腦的——”他看見莫晶儿從廚房出來,立刻決定好自己的下步棋。
  “將軍!”
   
         ☆        ☆        ☆
   
  她再一次檢查明天要穿的絲綠洋裝,然后才坐在梳妝格前對鏡子抹上面露。美容是女人生命中一大要事,像她每天都會睡滿八個小時來保持肌膚的光澤与彈性。
  穿上一縷性感的桃色睡衣后,她對鏡中放下頭發且皺皺鼻子,并決定明天就打電話預約美發院修剪分叉的發格。
  再用發刷順几下頭發,門鈴便急促響起。
  “誰?”她從門板的小孔一瞥,厭惡地悶哼一聲,原先放在門把的手卻乘勢縮回。
  門鈴再次響起。
  “開門!我知道你在家。”
  那是她一度熟悉的聲音,如今卻粗暴,而且沙啞難辨。
  “你敢不開門試試看!”
  她畏縮一下。
  “開就開,有什么了不起。”她咕噥著,不情愿地刻意放緩開門的動作。
  他“咻”的一下沖進來,反手將門甩上,還不放心從小窺孔往外看了又看,确定沒人跟蹤,才整個人松弛下來。
  “你好髒?”老天,他身上的臭味可以薰死一整條溪的小魚。他的外表不如往昔那般光鮮亮麗,外套因連日的躲藏及臥睡在地上而覆上一層又厚又髒的泥巴,頭發亂七八糟的,好像很久沒見過梳子。他整個人狼狽如從陰溝里爬出來似的,指甲縫里有黑油油的污垢。
  “有沒有酒?”
  他穿著鞋子就這樣直接踏過她客廳的波斯地毯,換來她一聲憤怒的惊喘。
  她花了兩万塊的地毯!
  他逕自走入浴室,打開水龍頭掬捧清水,潑洗自己的臉及手,試著整理儀容。
  “你來這里干什么?”她插著腰在外面等待,准備下逐客令。
  “你有沒有酒?”
  “我沒有酒,你沒事就快走。”
  “你在赶我走?”
  他危險地眯起眼,往前一跨,她立刻后退。
  “我之前一直在找你,你不但不接我的電話,還想赶我走?”
  一個大男人憤怒的咆哮應該是令人畏懼的,但是他那落水狗般的狼狽卻反而讓這聲咆哮顯得异常的可笑。
  她原本就不是膽怯之人,腰杆一挺,以鼻音表示出自己的不屑。
  “你找我干么?”她別開臉。“你現在還有錢啊?”
  “你——”想當初他送了這女人多少价值不菲的珠寶,現在她居然想在他落難時來個落井下石!枉費他以往對她的推心置腹。
  現在的他債台高筑,催討不成的那幫“兄弟”已放出狠話要好好地和他聊一聊。公司不能去,家更不能回,連車也不敢開(他們已經記下車牌號碼)。他在公園中的長椅上睡了好几夜,直到風頭稍微小了點,加上皮夾里的那點錢也沒了,這才摸上她家。
  他本來樂觀地認為這個老相好總會收容他,沒想到她竟見死不救。
  “你想丟下我?”
  “什么丟下你?那件事從頭到尾全是你一個人安排的,失敗了,也只能說你活該加倒楣,千我什么事。”她伶牙俐齒地反駁著。
  “你這個婊子。”
  “你敢罵我?”她張牙舞爪地叫道。“滾出去!不然我要報警了。”
  他一巴掌揮在她臉上。她吃痛、并尖叫地反擊,想用身体去撞他,用手去抓他,用腳去踢他。
  可惜沒一樣成功。
  男人的力量終究大于女人,戰局結束時,是他跨坐在她背上,并正用皮帶捆綁她。
  “狗娘養的!”他怒火中燒,只想將連日來的气全宣泄出來。很奇怪的是,他發現這种憤慨竟助長他的性欲。
  她的鼻孔及嘴角都是血,除了鼻青臉腫外,恐怕也找不出更好的形容詞來形容她現在的樣子。
  “你喜歡玩狠的,啊?”
  他拖把椅子在她身邊坐下,手中拿著從廚房冰箱找出的紅葡萄酒。酒精不但刺激了他的食道及胃,更提升他的怒气。
  他抬起腳往她的小腹踹去,她在哀嚎中隨著力道翻過身子。
  “我就讓你玩點狠的!”
  她尖叫起來,但撕裂的音量卡在口中塞堵的布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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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自拉記 || http://library.yaare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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