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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一天的開始,從張羅早餐起。
  在固定的時間,端著固定的粥湯,刑克雍推開華清妍的房門,就跟以往一樣,想喂食好早餐后,開始這新的一天。
  只是在房中等待著他的,不光只是躺在床上的人儿,還多出了兩個自出現后就死賴著不肯走的食客。
  “你們在這儿做什么?”面色不善地看著兩個對病床上的人儿指指點點的人,刑克雍的心情好不起來。
  一早起來就不見与他同睡的商胤煒,倒沒想到,他竟會跑來這儿,真不曉得,這會儿他又想做什么了?
  “沒有啊,我只是想,清妍到底有什么魅力,讓你放棄了江山,甘愿躲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聳聳肩,商胤煒一臉的無辜。
  “對啊,我本來沒有多想,但阿煒一跟我說后,我也覺得好奇。”花報喜附和著。“刑大哥,你到底喜歡華姑娘哪一點啊?”
  “對啊,你到底是喜歡她哪一點啊?我們兩個看啊看的,實在是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商胤煒皺眉。“我知道清妍打小就是漂亮的,但現在不論我怎么看,她還是那個樣儿啊,也沒有什么特別的,真不懂你為什么要為她犧牲那么多?如果是在以前,那我還能理解一些,但你看她,像她現在這個樣儿,半死不活的,就只剩下那美麗的外表……我知道你不是貪戀美色的人,所以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是迷上她哪一點?”
  “這不干你們的事,但我不許你再說一句什么半死不活的話來污辱她!”刑克雍的臉色變得极難看。
  “可是她本來就是了啊,除了剩那一口气之外,哪里像一個正常的活人了?”像是不怕死一樣,商胤煒繼續說道。
  “如果你不想讓我丟你出去,就把嘴巴放干淨一些。”額上青筋隱隱浮現,是看在兄弟多年情誼的分上,刑克雍才忍下這口气。
  “就是嘛,阿煒,你嘴巴放干淨一點,怎么能這樣說華姑娘呢?變成這樣,又不是她愿意的,你這樣說她,實在是太過分了一點。”花報喜也是一臉的不贊同。
  “可是我是真的好奇嘛!”商胤煒一臉的無辜。“我跟他是打小就認識了,可以說是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他為什么要這樣做?竟然為了一個女人,不顧兄弟的情誼,甘愿留在這烏龜不下蛋的地方過日子?”
  “阿煒,我以為我說得很明白了。”放下盛著湯粥藥汁的托盤,刑克雍顯得有些無奈。
  其實心里還是有些過意不去,就這么拋下所有,實非他所愿……不提所謂的江山問題;事實上,他也根本沒想過那個,對他而言,他難舍的是那份兄弟之情。大伙儿一塊儿長大,一塊儿攜手打下了這么一大片的江山,其中所經歷的,讓他們三人之間的感情与情誼想不深厚都不行,讓他怎舍得說放就放?
  而現今,他毅然決然地就要放下一切,不論怎么想,說起來都是顯得無情了些,不過……為了她,他別無選擇。
  “才怪,你昨天壓根儿就什么也沒說,除了用沉默響應我的勸說外,了不起就是跟我說些你不會走,一定要留下來的話,這樣你要我怎么明白?”商胤煒不服气。
  “阿煒,如果我跟傲陽要你放棄報喜,你會愿意嗎?”刑克雍直接舉例,希望商胤煒能站在他的立場上想一想。
  “當然是想都別想,我為什么要放棄喜儿?她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寶貝,說什么,我是不可能會放棄她的。”商胤煒理所當然地反擊回去。
  “阿煒……”花報喜感動地扑到他的怀中。
  “那不就得了?”刑克雍淡淡地看他一眼,無視于他們兩人的親熱。
  “錯、錯、錯,你大錯特錯!”商胤煒可不是省油的燈,雖然怀中抱著花報喜,心中感到快意,但這可不影響什么,辯才無礙的他開始說道︰“我跟報喜比起你跟清妍,那可是大大的不同,第一,我愛她,非常非常地愛她;第二,愛著報喜并不抵触我跟兄弟間的感情;第三,愛著報喜,我用不著躲在荒山野岭中才能愛,我能給她一切,讓她得到最好的……以上,是不才小弟提出的几個例子,如果覺得不夠,我還可以再說下去。”
  看著刑克雍說完一串話的商胤煒,那臉上的表情可以說是挑釁的了。
  “你以為我不愛清妍嗎?我愛她,用我的生命來愛!要不,你以為我是為了什么而避世躲到這里來?那是為了能讓她得到最細心完善的照料,我要親自照顧她,心無旁惊地、親自地照顧她!這樣說,你懂了嗎?”決定一次解決這件事,刑克雍豁出去地把他內心中的想法全說了出來。
  “話不能這么說……”
  “不然要怎么說呢?阿煒,沒有什么但是、可是、其實的了,我知道,我丟下了一切,對你跟傲陽來說,可能顯得無情無義,但我沒有選擇,因為,我不知道清妍的未來會如何?有很多很多的問題等著我,例如︰她是不是會醒?像這個樣子又能支持多久……這一切一切,關于她的病情發展,都是個未知數!我怕,我怕她再也不會醒來,更怕她可能在下一瞬間斷了呼吸,連那一口气都沒有。所以我要這樣守著她,放下一切、寸步不离地小心守著她,即使會讓你們覺得,我不顧我們多年的兄弟之情都在所不惜。”
  听完他這一番慷慨激昂的內心話,商胤煒哪還能說得出什么來。
  “刑大哥,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這一回,一臉遲疑地提出問題的人是花報喜。
  “你說吧。”刑克雍抹了把臉,應付這些使得他的內心已開始覺得有些疲憊了。
  “听你這么說,你很愛華姑娘,但你到底是愛上她哪一點啊?”花報喜遲疑的臉上寫滿了好奇。
  “愛情……哪有什么道理可言?”刑克雍苦笑。“好比我們的義弟闕傲陽,當初在未娶妻前不是列了一堆條件,想娶一個各方面的條件都配得上他的人。可是在遇上三公主君怀袖后,即使條件盡是完全不合格,但愛上了就是愛上了,哪有什么道理可言呢?又好比阿煒,以前也常對著我們兄弟說,他不相信這世上有哪個女人能拴得住他的心,可現在,還不是栽在你的手上?”
  “可是……我的意思是,華姑娘現在變成這樣,你還是一樣愛她嗎?”花報喜努力不懈地繼續問道。
  “你會因為阿煒病了、老了而嫌棄他嗎?”刑克雍反問。
  “當然不會。”花報喜搖搖頭。
  “那就是了。”因為花報喜和善無害的態度,他也愿意溫和地回答她的疑問。“今天我對清妍也是同樣的情形,我愛她,就是愛她的全部……雖然我以前一直不愿承認,淨把對她的感情深深地藏在心中,但這時候,我知道我的做法錯了;如今的我,很珍惜能与她相處的每一刻,我盡我的全力來呵護她、愛惜她,雖然,我不知道她是否能感受到,但我認為,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絕不因她是美、是丑、是病,或是怎么了而有所改變。”
  “刑大哥,你所謂的全部是到何种程度?除了變丑跟病之外,那也包括了缺點嗎?比如性子太烈啦、個性太倔啦,又比如無心時所造成的一些小欺瞞嗎?”花報喜問,一臉的天真。
  不明白她為何會有后頭那一句話的疑問,但刑克雍沒有多想。
  “當然,我說了我愛她的全部,就是全部,包括了你所謂的缺點。事實上,或許真是情人眼中出西施吧!在我的眼中,我從不覺得她的性子烈或個性倔算得上是什么缺點,至于欺瞞這一部分,我不懂你指的是什么,不過她是個很懂得分寸的聰明女子,如果真有什么欺瞞的事,她會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在,我沒有理由責怪她,更不會因此而嫌棄她。”他說。
  “是真的嗎?”
  第四個人的聲音出現在斗室中,認得這聲音的刑克雍愣住,至于一早起來等著套話的兩個人則笑得賊溜溜的。
  慢慢地,一直躺在床上不發一語的華清妍坐了起來,一雙水亮亮的明睜直直地看著他的。
  看著她清亮有神的眼,這下子,刑克雍呆得更徹底了。
  极其識相的,兩個按計划套話的人功成身退、腳底抹油地溜了,小小的斗室內,一下子只留兩個該好好談一談的人儿相對默默無語,只用一雙眼很努力、很用力地看著對方,像是怕會看漏了什么一樣。
  “你……你醒了?你真的……醒了!”因為太過激動,他的聲音顯得有些顫抖与不可置信。
  “對不起,刑大哥,我——”
  那個“我”之后再也沒了下文,因為激動到不能自己的刑克雍一把將她抱入了怀中,用力地緊抱著她,想好好感受她此時的存在感,那力量大到讓華清妍無法成語,只能靜靜地依偎在他的怀中,共同体會這時的宁靜气氛。
  “太好了!你醒來了,你真的醒來了!你可知道,我有多擔心,有多害怕,就怕你再也醒不來……”擁著她,心情還未平复的刑克雍喃喃自語著。
  她當然知道,也懂得他這段日子以來的心情。還能不懂嗎?親身感受著他的照料与呵護,還有誰能比她更加明白他所受到的煎熬?
  “可是你……你怎么會?”狂喜的心情慢平复下來,他拉開与她的距离,小心地檢視著她,不明白這是怎么一回事。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不知道該說什么,她只能一再地重复她的歉意,一雙美麗的眼睛因為心里高漲的虧欠感而蒙上一層水霧。
  “怎么了?為什么說對不起?別哭,你別哭啊!”從沒見識過這場面,他顯得手忙腳亂,一顆心因為她的淚水而擰得發痛了。
  “對不起,因為我的膽小,因為我的不敢面對,讓你受了這么多的罪,吃這么多的苦……”不想再逃避的她主動說出,而因為對他的心疼与歉意,晶瑩的淚珠一顆一顆如斷了線的珍珠般直直地掉落著。
  “怎么這么說?你別這樣,別這樣啊!”看著那源源不絕的眼淚,刑克雍是更加地慌亂了。
  “為什么?為什么你要對我這么好?”他的溫柔引發她更多的眼淚,她從不知道,自己竟有這么多的眼淚可以流,而對于這開誠布公的決定,她的心中是益加地堅定了。
  她不能也不愿再負他了,實在不該拖到這時,早該跟他坦白說出一切的,為何要為了一堆窮擔心的問題,一再地折磨他也折磨自己呢?
  “清妍……”他喚她,顯得無措。
  “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但腦中很多念頭就是向無緣無故地冒出來,讓我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只好……”她哽咽地抽著气。
  “沒關系,沒關系的,別哭了呵,別哭!”還是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他只能無意識地重复這几句,然后手忙腳亂地幫她擦著眼淚。
  “我……我有好多事想告訴你,但又覺得尷尬,只好懦弱的選擇逃避……”眼淚扑簌簌地直掉著,華清妍朝他委屈地說道。那嬌柔的模樣中流露出一份平日少見的小女儿嬌態,險些教他看痴了。
  知道哭不是辦法,抽噎了一會儿后,她擦去眼淚,鼓起了勇气。“刑大哥……在單青鎮的那個婚禮算數嗎?”
  聞言,他僵住。
  在离開單青鎮之前,決定离開的他擔心兩人名不正、言不順的身分會讓她受辱,碰巧賀盈盈因當時的誤解而幫他們布置了個喜堂,就著那個喜堂,他讓人准備,是跟她拜了堂,受了所有人的祝福才來到這儿養病的。
  她不可能會知道拜堂的事,除非有人告訴她,要不就是——
  “你……”看著她,他的表情是明顯的不可置信。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不過那時我只恢复了听覺,是真的沒法儿動。”怕引起他不必要誤會,夾雜著眼淚,她連聲解釋。“慢慢复原是后來的事,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騙你的……”
  無法言語,他像看見鬼一樣地看著她。
  這么說……她是知道的嘍?知道所有的事,知道他愛著她、戀著她,知道他所有對她不純正的心思……
  這認知讓刑克雍簡直要無地自容了。
  明确体認愛著她是一回事,但真正的面對清醒的她又是一回事,剛剛狂喜的激越心情逐漸平复,就連面對她掉眼淚時的慌亂也平息了,此刻面對著知悉所有事的她,理智恢复的他只覺得不知所措。
  這一生沒碰過情愛,也沒面臨過這樣的問題,現在,他就這么活生生、血淋淋……呃,不是,是這么直接又真實地在面對,而且所面對的還是他最心愛的女人,這真讓他這堂堂六尺大漢慌了手腳。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你相信我,我絕不是惡意的,也不是想耍著你玩,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一時之間不知道要如何面對你對我的愛,因為在這之前,我從沒過這些,所以我心里頭很慌,也很亂,在想不到辦法的情況下,只好決定以不變應万變,然后……然后事情越來越失控,我不知道怎么辦……”以為他的沉默是對她的不悅,華清妍越說越急,眼淚也就越掉越快。“別這樣,你別不理我,你剛剛說了愛我的,不是嗎?愛全部的我,就算是缺點,就算是欺瞞,你都會愛我的,我有兩個人證,你不可以反悔的。”眼淚依舊沒停,她一邊說著,一邊可怜兮兮地扯著他的衣袖。
  她不提人證還好,她這一說,更讓他覺得尷尬,也就更說不出話來了。
  他的沉默讓她的心難受到了极點,以為他不肯原諒她,緩緩地,心痛的她推開了他,然后往外走去。
  “你去哪儿?”他當然叫住了她。
  “我知道你不肯原諒我,你气我的欺瞞,气我裝成半死不活的樣子來騙你……”佇立在門邊,她背對著他流淚道。“沒關系,既然你愛的是不能言語的我,那我再變成那樣就好了。”
  哽咽地把話說完,她頭也不回地開了門就走。
  這什么跟什么啊?
  刑克雍開始覺得頭大,他一點也搞不懂她現在腦子里所想的,但這不是搞懂的時候。
  他追了上去。
   
         ★        ★        ★
   
  “清妍,清妍。”刑克雍在通往屋后頭懸崖的路上攔下了她。
  “刑大哥,你不用攔我了,既然你愛的是一個不會言語、不能哭不能笑的華清妍,那我賠你一個就是了。”含著淚,她一臉哀凄地說。
  “你在說什么啊?”他完全不懂她此刻所想的。
  “我知道屋后頭有座懸崖,那是你每天都會帶不省人事的我前去散步透气的地方,那高度……我相信,如果從那儿跳下去,只要不死,一定可以還你一個不能言語、失去思考能力的華清妍……”
  “你在說什么傻話啊?”受到惊嚇的他更不可能放開她,挽住她的那一雙手更加地加重了力道。“我不准你有這樣的想法。”
  “可是……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樣來向你賠罪,而且,你愛的……愛的是不會動、不會笑、不會哭的華清妍……”說到這儿,珍珠般的眼淚又掉下了一顆。
  “傻瓜!我怎么可能會比較愛那樣的華清妍呢?”輕歎一口气,他將她擁入怀中。
  “可是你不肯原諒我。”她委屈地說道,雙手主動地環上他的腰,仿佛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做的,再自然也不過。
  “不是不肯原諒,我根本沒怪過你,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相信,你一定有你的考量与隱情,我剛剛只是……只是……”他突然講不下去。
  “只是什么?”睜著一雙讓眼淚沖得异常清亮的瞳眸,她好奇地看著他。
  豁出去了!刑克雍閉上眼,什么都沒看到的他直接就說了︰“我只是不好意思。”
  一陣靜默籠罩在他們兩人之中,受不了這份沉默的他睜開了眼,看到的就是她一臉的惊訝。
  “為什么?”她想不通。
  “因為我夜郎自大,在你昏迷不醒的時候,擅自作主与你成親,讓你沒得選擇地嫁給了我,還大言不慚地對所有人承認我……我愛你;完全沒有征得你的同意,就讓你陷入這种局面,我只是個有義父收養的孤儿,我根本就配不上你……”本來還想再繼續自貶下去的,但一雙柔若無骨的小手制止了他。
  他看著她,不明白她為何要阻止他,他的話還沒說完吶。
  “刑大哥,千万別說配与不配的話,那只會讓我感覺到,你是在嫌棄我,嫌棄我是一個讓闕大哥退婚的女子……”捂著他的嘴,她哀傷地說道。
  “不!不是這樣的!”拉開她的小手,他打斷她。“你跟傲陽又沒有正式的婚約,是你們兩個人沒緣分,你別把罪攬在自己的身上,我剛所說的配不上……這絕不是因為你的關系,而是我們的身分……”
  “我們的身分又有什么差距的?這只是你的借口,只是你嫌棄我的借口!”這回換她打斷他。“我跟闕大哥雖沒正式婚配,但大家都知道我跟他的事,他娶了別人,就形同我被退婚一樣,這有什么不同的?而你,就因此而看不起我!”
  “不是,我剛剛說了不是的。”她的指控讓他著急。
  “那好,我們誰也不准再提配不配的問題,要不,就是提醒我,我是個被退婚的女人。”她与他約法三章。
  “好好好,我不提,我再也不提。”在她面前,他永遠只有妥協的分。
  “那好,我剛要跟你說的是,我的昏迷不醒只在最初的時日里,如果我不愿意,沒有人能強迫我做任何的事。”導回她想說的正題,華清妍堅定無比地說著。
  刑克雍怀疑自己所听到的。她現在的意思是,不光是嫁他,所有的事,都是她心甘情愿的?
  “沒錯,我剛說的就是那個意思,即使在一開始時無力抗拒,但如果不是我愿意的,只要我一有能力,肯定會反抗到底。”她再一次地肯定重复,而這一些,都是經由新朋友花報喜的點醒,她才猛然醒悟的。
  是的,她同樣是愛著他的,才會默許他做了這些事,要不,她何需考慮那么多?又何必感到什么尷尬?
  沒錯,她是把清白送給他解毒用了,對于他這個取走她貞操的男人,她的心中或多或少都會有些异樣的感覺,而尷尬也是會有那么一些些,但……那又如何?
  她一向是以理性見稱的,為了報答早年的救命之恩,以及為了他是代她才中毒的道義問題,這買賣算一算……也算得上公道,大不了就這一輩子不嫁人了,這說起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實在犯不著自己悶著頭苦惱那么久的,不是嗎?
  就算是有了他的孩子也是一樣,反正不喜歡的就是不喜歡,孩子的事同樣是可以解決的。在解決后,她拍拍屁股照樣可以是走,哪得要一個人為這些事煩惱了那么久,還得等人開導才想通這么簡單的事情?
  這其實就是對他有感情嘛!
  雖然不知道是從何時開始的,但在她沒發現的時候,那愛情的种子就悄悄地种下,而且生根發芽了,只是她這個當事人猶不自覺,仍傻傻地用种种不是問題的問題綁住自己。
  拖到這時間,她能想通了,真是有賴花報喜的點醒,要不然,她只怕還躺在床上裝活死人,然后一個人悶著頭想著這其實再簡單不過的方法——直截了當、開誡布公地告訴他所有的事。
  而今看來,事情進行得很順利的,不是嗎?
  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難,更沒有預期中那种羞人的難堪;開誠布公,也就是這么一回事而已。
  “你……你說的……是真的?你對我……”她的話,宛若最美妙的天籟,极度順耳到讓他怀疑自己所听見的。“可是我……我的身分……”
  “你又提身分了?你就真的這么嫌棄我這個被退婚的女人?”她一臉的委屈。
  “不是,不是這樣的,我不是那個意思,你當我沒說,當我沒說好了。”在她委屈的表情下,他所有的自卑全沒了。“我愛你,就是愛你,絕不可能在意那個錯不在你的意外。事實上,我很自私,私心里其實一直暗暗慶幸著傲陽愛上別人。”
  不是一個善于言辭的人,但他已經很努力了,努力著想讓她忘記闕傲陽另娶他人的挫折感。
  “刑大哥,我懂你的意思,現在的我,同樣慶幸我沒能嫁給闕傲陽。我愛你,不是為了報恩也不是為了什么,是真心愛你的。請原諒我的遲鈍跟愚笨,想了這么久才想通這一點。”她想理智又感性地說好這段話,但不知怎地,她說著說著又開始想哭,忍不住就哽咽了起來。
  “你別這么說,千万別這么說!”她的愛語來得太突然,讓他沒辦法接受,雖然嘴巴上能說出點什么來,但看著她的表情已變成一种興奮到稍嫌呆滯神情了。
  看著他這么一個平日威嚴嚴肅的大男人露出那傻呆呆的表情,她破涕為笑。
  “進屋去吧,這會儿風大,不好站在這儿吹風。”刑克雍几乎要看呆了那抹甜笑,是微微的寒意喚回他的理智。
  “嗯,要是孩子陪著我受寒就不好了。”她溫馴地附議。
  他扶著乖順的她走了兩步,然后頓住。
  “你剛剛說什么?”他嚴重地怀疑起剛剛他所听到的。
  “孩子啊?我們的孩子。”華清妍淺淺地笑著,美麗的身影因添上一層母性的光輝而顯得异常美麗。
  “孩子?我們的孩子?”不以為自己還能承受更多的喜樂了,除了還能艱澀地提出發問,刑克雍現在的樣子跟個人形石頭沒兩樣了。
  遲疑了一下,秀雅的玉容上有些微的羞澀,但最終還是勇敢地伸手握住他的,然后舉至自己改變還不太明顯的腹上。
  如遭雷擊一般,他被動地撫著那還沒有什么改變的肚子,然后僵硬地看著她。
  在那百年難得一見的僵愣奇景出現的當頭,一陣細碎的耳語傳了過來……
  “嘖嘖!要是能有紙筆就好了,我肯定要把黑臉的那副挫相給晝下來,公諸于世,到時一定會嚇坏不少人。”實在是再也忍不住了,一直躲著看戲的商胤煒惋惜地低歎。
  “商胤煒,你竟敢偷听?”暴怒聲猛地揚起,話語末落,一陣掌風已劈至。
  “喂喂喂!什么偷听,我們一開始就是在這儿光明正大地觀看,欣賞你精彩的演出,只是沒出聲而已……”嘴巴上說著,商胤煒可沒慢下躲藏的身手。
  讓他這么一說,嚴峻的俊顏上不由自主地漾著一抹淡紅,這會儿,刑克雍更是不可能會放過他了。
  “當爸爸了,也別高興成這樣嘛!放心,那張晝相,我一定會幫你畫得十足十地傳神,不光是拿回九堂院讓大家奇圖共賞,還可以讓給你當傳家之寶,過個十年二十年后,再告訴你那寶貝孩子,說那是他老頭——也就是你——在听到要當爹爹的時候,那副高興的蠢樣。”簡直就是皮痒找打,商胤煒一邊躲還一邊不怕死地說著。
  “你找死!”宛若一頭被惹怒的大熊,刑克雍一招又一招地猛攻向他。
  看著兩個大男人像兩個小孩一樣地追著吵鬧,留在原地的兩個女人是有些尷尬的。
  她們對看一眼,各自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笑容越來越深、越來越深,直至最后再也忍不住了,就此爆出一串壓抑不住的大笑。只听得銀鈴般的悅耳笑聲揚起,其中和著挑釁及怒吼聲,隨著風儿的吹拂,遠遠、遠遠地散播傳遞著……
  那是喜樂的笑聲,讓人忍不住會心一笑的歡笑聲,就連挑釁及怒吼的聲音都隱隱含著一抹讓人難以察覺的笑意。
  這些,都是幸福的聲音,你听見了嗎?
  愿隨著風,所有的幸福能降臨在每個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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