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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鏘!鏘!鏘!”
  升龍客棧前廳的茶堂里,說書人力道适中地在他吃飯的家伙上調皮了三下,不多時,人聲鼎沸的茶堂里恢复了沒人一般的安靜,所有人的注意焦點全放在說書人的身上。
  說書人滿意地微微一笑,說了几句場面話之后,開始了他今日的工作──
  “話說,在我大圣朝里傳聞最多、行事最為神秘的,莫過于那自小被高人帶出宮撫養的君二公主、海棠千歲了。傳聞她貌若天仙、武藝高強,向來喜做男性打扮,以俊俏的公子哥儿模樣行走江湖。”
  說書人語气一頓。“鏘!鏘!鏘!”響鑼敲了三聲,這才又繼續說了下去。
  “而說到這個行走江湖,那就不得不提一個人──君二公主的隨行伙伴,翔興社的創辦人,神秘度不下于君二公主的鳳大當家、秋官少爺!”
  不著痕跡地稍稍喘了一口气后,說書人繼續吹捧道:“不同于一般的武林人士,鳳大當家可是百年來難得一見的奇才;跟君二公主一樣,同樣有一身高強的武藝不稀奇,最最稀奇的是他那顆腦子,算盤打的響又響,創下了傳呼鴿這門新行業,不但便利了大家伙儿生活上的通訊問題,贏得一個造福人群的美名,同時還大把大把的銀子賺進口袋里,成了最最名副其實的金龜婿。”
  響鑼很配合地又鏘一聲被敲了一下,不過听的人可不配合了。
  “翁老,這些您都說過了,一天一遍,還是換點新鮮的吧!”茶堂里跑堂的第一個不給面子。
  “就是說嘛,快換點新鮮的吧,剛剛那些話您每天說,說得大家伙儿都知道了,那還有什么意思?“客人里有人跟著抱怨。
  “對啊!要說君二公主的神秘,鳳大當家的好頭腦,還不如直接跳過,說說之后的事。”有客人反應。
  回答這問題的是另一名茶堂的常客。“之后的事啊,翁老會說上一長串,關于君二公主跟鳳大當家為什么會一起結伴同游江湖。”
  “為什么?他們怎么會結伴同游?”問總是的顯然是第一次來听說書的客人,而他很快地就知道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因為所有的人都一臉惊奇地看著她。
  “這位客倌,您一定是外族來的人士吧?”跑堂的小二主動出面解圍,并解釋道:“現在在咱大圣朝里的人都知道,這翔興社的鳳大當家是多么用心良苦地深愛著君二公主。”
  不讓茶小二專美于前,另一個客人也說了。“是啊!大家都知道,那鳳大當家會成立翔興社,為的就是將之用來談判。事實證明,他這一招真是高啊,在他把翔興社做起來,并壯大后,讓原來也挺重用他們的朝廷開始有了防備之心,而且一直想發展出類似翔興社的通訊模式,寄望日后能夠不再假手翔興社做訊息傳遞的工作,只是礙于信鴿品种及招待上的專業技術不足,朝廷的通訊工作一直做不起來。”
  “然后呢?”那個什么都不知道的鄉馬佬很自然地接著問。
  “然后的道理很簡單啊,深愛君二公主的鳳大當家用翔興社當談判籌碼,讓朝廷同意了他的條件,他把翔興社拱手讓出改為國營事業,而君二公主就許配給他。”跑堂的小二哥說出大家都知道的事。
  “這樣不太好吧?像是交換條件似的,你們的君二公主肯嗎?”第一次听聞這事,問話的人總覺得不太妥當。
  “不會,因為君二公主跟鳳大當家本就是熟識的人。”
  “如果你常來听就會知道,鳳大當家的師父,正是帶君二公主离宮的那個高人的師弟,他們兩個高手級的師兄弟是住在同一個山頭,所以君二公主跟鳳大當家從小是一塊長大的,可以說是青梅竹馬呢!”
  “所以他們才會一起結伴出游歷?”搞不清楚狀況的客人總算有點了解了。
  “沒錯,事情就是這樣!”
  “但是……”解決了一個總是,這個不了解圣朝熱門八卦的人又有新的疑問冒了出來。
  “既然你們對這兩個人的事真是清楚,那做什么還要听說書的人說呢?”
  在所有的人投以“笨!”的眼神后,基于同是客人,跑堂的小二哥覺得有必要維護這個不知情客人的尊嚴,所以清了清喉嚨,出面回答他的總是。
  “因為在大婚之前,君二公主跟鳳大當家相偕一塊逃婚,說是要闖蕩江湖,好好地游歷一番后才有成親的打算。這事情過了快一年,他們的行跡遍布各地,而每到一處,都會發生一些有趣的冒險經歷。”
  “真的嗎?”這個什么都不知道的客人開始覺得有趣了。
  “當然是真的。”在座一位好事的客人幫忙說了。“好比南方雄州的斷掌強盜事件,那歹徒就是君二公主跟鳳大當家抓到的;至于中部地區,風個月前不是有兩名逃犯行賄,并同獄卒逃亡的事,那三個人就是倒霉遇上了君二公主跟鳳大當家,這才會乖乖落网,再度被抓回牢獄之中,還有還有……”
  “別光說那些,你得跟他說說,善于幫名妓纖纖姑娘贖身的事,那件事才是轟動呢!”有其他的客人反應。
  “是啊!名妓莫纖纖,讓崇仁府的小侯爺看上,賣藝不賣身的纖纖姑娘本來抱定了以死明志的念頭,結果老天爺開了眼,讓君二公主跟鳳大當家管上了這檔子事。結果不止救了纖纖姑娘出了火炕、讓她不用再委身于青樓中賣藝,而那個惡霸小侯爺還被惡狠狠地整了一頓,最后被吊在城門樓上,讓所有吃過小侯爺排頭的人都出了一口气。”
  “對啊,不止這件事,還有啊……”
  看一大群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爭相說著所知道的事件,說書的翁老頭索性收工,蹺起二郎腿听听這些人是听進去了多少,善于他平常所說的橋段。
  問他會不會感到無趣?
  那答案當然是不會。他打算趁著這机會好好地溫習一下,看他平常是說了些什么,以后好避免說到重复的東西。
  不過,眼前可以确定的是,形狀那算是人物介紹的部分,就算听的客人不滿意,都還是得保持著,要不然他哪來那么多的新鮮事可以說呢?
  呵呵,除了夸大外,不管是拖戲或是拖時間,“拖”字訣,可是他們說書這一行混飯吃的重要技巧呢!
   
         ☆        ☆        ☆
   
  如同前廳茶堂里的熱鬧,升龍客棧的后院獨立雅房里也是鬧熱滾滾,同時還有暴力的場面出現──
  “哇,君君,你是想謀殺親夫啊!”
  捂著一只青黑的眼睛,意外中被打下床的鳳秋官哇哇大叫著從床下爬了起來,那滑稽的模樣一點也不像外界傳聞中的勇猛傳奇,相反的,因為他的娃娃臉也因為他夸張的臉部表情及動作反應,給人的感覺只有可笑至极。
  只是,這會儿的君海棠可笑砂出來。
  本來,她計划在他起身前快速地把衣服給穿回身上,但鳳秋官像打不死的蟑螂般比她更快一步地爬了起來,害她只得悻悻然地再裹回被子,將不著寸縷的身子藏入被中。
  “親你個大頭!”她瞪他,對“親夫”這個名詞不滿,但其實還有更不滿的地方。“轉過身去!”
  不能怪她少見多怪,并不是第一次見打赤膊,但現在讓人介意的可不是她看到不想看,也就是他裸露的上半身,這會儿讓她無法正視的,是他腰部以下、她從來沒正眼瞧過的光裸部分。
  “為什么要轉過去?有什么不對嗎?”相對于她大聲喝令的不自在模樣,鳳秋官淘气的樣子看起來就很欠揍,而且還很是故意地、用赤裸的身子當著她的面左右搖晃了兩下,覺得好玩的他忍住笑,等著看她的反應。
  “鳳、秋、官!”閉上眼的她气得咬牙切齒,深深覺得自己一定會因為剛剛的不雅畫面長出連環針眼。
  “君君,你在害羞什么呢?反正更親密的事,我們都做過了。”他聳聳肩,一副沒什么大不了的樣子,還很沒神經地想回床上躺好,似乎以為他還能再小補一下睡眠。
  “你做什么?”她一腳踹開他,然后赶緊將裸露在外的修長玉腿收回被中。
  “你才在做什么?”繼被揍后又被踹一腳,再度落下床的他火气也大了起來。
  他凶她,他竟敢凶她?
  昨天以前的他,可是大聲話都不敢跟她說上一聲,難不成就只因為他們發生了不該發生的關系,所以他對她的態度就不一樣了?
  她瞪著他,誓言不讓自己的脆弱流泄出一分一毫。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這么大聲,但是你真的很不對勁嘛!”他對她的了解,可能比她自己還要深,打從話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錯,所以他陪著笑,連忙道歉。
  她繼續瞪著他,只是視線一直維持在他頸部以上。
  “好啦好啦,你別生气了,我只是被你揍得、踹得很痛,所以講話才大聲一點點,我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諒我吧!”他裝乖巧,像只溫馴的小羊儿般欺近她。“君君……你別生气了嘛!”
  她別過頭,不想說話。
  “君君……”他爬上了床,連著裹住她的被子一塊儿地擁住,輕輕搖晃著,讓她知道他的歉意,剛剛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別碰我!”好半天,她終于開口,卻是要他別碰她。
  “不碰你啊?可是該碰的,我全碰過了耶!”他無辜地看著她。
  他的話,提醒她所要面對的一切。
  “你太過分了,昨天……我們……”真相加上他的赤裸都是极大的阻礙,句子斷斷續續的,她就是沒辦法完整地說出一句話。
  “你是想怪我嗎?”他果然是了解她,光是几個不成句的字,也知道她想怪他的意思。
  “難不成這事得怪我?”她真想狠狠地咬他一口,宣泄胸臆中的那口怨气──丟人啊!雖然只記得几個片段的畫面,但那些煽情、讓人臉紅的動作畫面,已足夠她一世的英名掃地了。
  “當然是怪你了!”他哇啦哇啦地抗議起來。“的事,如果你還記得的話,就知道那并不是我主動的,是你……沒錯!就是你硬剝光我的衣服,對著我霸王硬上弓,我是被迫的,被‘你’強迫的!”
  他的強調讓君海棠惊喘一聲,那是憤怒到快岔气的聲音。“我?剝光你的衣服?霸王硬上弓?我強迫你?”
  “本來就是!”鳳秋官喊得不比她小聲。“你自己說,昨天是誰說要喝酒的?又是誰說不听,明明就叫你不要再喝了,卻又偏偏一直一直地喝下去?”
  “會多喝,那是因為我們在比賽,我當然是喝了不少的酒,還有,雖然是我提議說要比賽的,但提起這個紹州百日醉的人可是你。要不是你說這酒是有多么多么厲害,我又怎么會提出拼酒的提議?”她所謂的想起來,就是這個部分,頂多再記得几個春宮圖一樣的片段,至于他口中的其他事項,她可是一點印象也沒有,而且打死她她都不住,她會對他做出霸王硬上弓的事來。
  “那你自己說好了,我后來有沒有叫你不要再喝?”他懶得多說,直接用事實來證明一切。
  “是有,但是……”
  “有!對不對?”不會傻得讓她多說下去,他急急打斷她,并接著又問:“還有啊,我雖然跟你介紹了紹州百日醉,但我可沒有說要拼酒,那是你自己提的,而且我還曾想阻止你,你還罵我沒膽。你自己說,有沒有這回事?”
  “沒錯,但是……”
  “既然你自己也承認說過那些話,還有什么好但是的?”他毫不客气地再截斷她的話,并下結論。“事情的真相就是這樣,一點也不關我的事,你可別想誣賴我這個無辜的受害都兼好人喔!”
  “好吧,就算拼酒的提議是我想出來的,就算我多喝了几杯,那又怎么樣?你是哪門子的受害人?還有,拜托你不要再晃了,先穿上你的衣服!”覺得礙眼至极,君海棠忿怒地提出不容抗辯的要求。
  “穿衣服?”鳳秋官險些反應不過來,他低下頭看了看自己。“奇怪,這樣有什么不對嗎?你昨晚不是挺喜歡我這樣的,你還說我的皮膚多好、多么光滑,還一直不規矩地摸來摸去,現在醒了,翻臉不認帳了,竟然連看都不想看了,唉……你們真是可怜啊,下輩子投胎,千万別再像現在這樣,遇人不淑啊!”
  看著他煞有其事地低頭對著赤的身子幽幽低訴,君海棠只覺得額角的青筋快要爆開了。“鳳、秋、官!”
  看著她咬牙的模樣,他就算失去了他那顆聰明的腦袋,再傻再笨也該知道,那表示她的耐性已被逼到极限,他若再玩下去,后果可是得自行負責。
  “好啦好啦,我正經一點,正經一點說話就是了,你何必這么生气嘛!”他嘀咕,扁著嘴取過一邊的衣裳先套上,繼續念念有詞。“我還直是個可怜的受害者耶,不但被吃干抹淨,現在連穿不穿衣服的自由都沒有。”
  “我警告你,別讓我再听到‘受害者’這三個字!”君海棠完全地抓狂,要不是顧忌著會被看光,她一定起來再多揍他几拳。
  “好啦,我不說,不說就是了,你冷靜一點。”他笑眯眯的,全然有別于她抓狂的模樣。“我有沒有告訴你,即使你現在气得都快冒火了,但還是美得不得了,真的是要沉了魚又落了雁,讓人怦然心動,直相一口把你給吃了?”
  他說的是實話。平日慣穿男裝的她,本就是個俊美絕倫的美少年,而這會儿沒有了英气勃發的束發、沒有了混淆視听的男裝打扮,大大地不同于她平日示人的英挺貴气;她就在那里,披著柔柔長長的秀發,身上只裹著一件絲被,以純然的女性姿態存在于他的面前。
  他一向就知道她的美麗,但此刻,她那難得示人的小女人樣貌,已不單單是美麗可以形容的,秀雅巧致的絕色麗容染著一層薄怒,生气盎然得讓人眼前一亮,至于那一抹极力想隱藏的羞赧之色,更為她的仙人容姿添上一抹平日少見的嬌柔媚色,這种絕對女性化的表現,讓他看了真是著迷不已。
  只是,他著迷,她可不!
  對于他的贊美,她僵硬如木,雖然表面上的鎮定裝得還頗像真有那么一回事,但實際上,她的心亂极了,對于兩人之間的新發展直感到心慌意亂,不知如何是好。
  快,太快了,她根本就還沒有心理准備要面臨到這一步。該死!該死!好昨天怎么會喝那么多呢?這下可好了,變成這情勢,她該怎么辦才好呢?
  “君君?”鳳秋官一臉關心地看著她,她的臉色實在是有點過分地難看。
  她惡狠狠瞪向他,那個造成一切的亂源。
  “你是不是有什么總是啊?”他揣測著她的心思。
  “你說呢?”對于他多此一問的爛問題,她只覺得沒好气。
  “你要我說啊?”他嘻嘻一笑,還真的說了起來。“真要我說的話呢,我覺得沒有什么大問題啊,最多就是得赶緊把我們延了一年多的婚事辦一辦……”
  君海棠的臉黑了一半,在他提到她根本不想去想到的婚事之時。
  “而除了婚事外,當然,我們也得多做一點准備。”他突然地笑了,樣子傻呼呼的,像是中了什么大獎一樣。
  “做什么准備?”她覺得可疑,于是很理所當然地問了。
  “准備當爹娘啊!”他說得不只理所當然,還很理直气壯。“難道你不知道嗎?做了我們昨夜做的事,是會有小寶寶的;雖然那是我們的第一次,但這事是說不得准的,說不定經過昨夜的愛的初体驗,這會儿你的肚子里已經有了小寶寶了。”
  還有什么事比這個更糟的呢?拉高身上的絲被,將整個人埋進被子中,君海棠哀嚎出聲。
  完了,事情恐怕要沒完沒了了。
   
         ☆        ☆        ☆
   
  “君君……君君……”
  在熱鬧的大街上,鳳秋官那大嗓門的呼喚一路上沒停過。眼看前頭的她仍是頭也不回地直直往前走去,知道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他一個提气縱身,如大鷹般的身子很快地立定于她的面前,接著一把抓住她。
  “君君,你別不理我嘛!”他求饒,孩子似的可愛面容堆滿了討好的笑,如果不是左眼上的青黑破坏了整体效果,他的模樣真的是可愛無比。
  “走開!”她想揮開他的手,可惜他黏得死緊,根本就甩不掉他。
  “好啦好啦,如果你看到我覺得心煩,那我走開一些些,不過你別再像剛剛那樣,走得那么快喔,我怕你肚子里的孩子受不了。”他小聲地在她耳邊耳語道。
  “住口!你別再說什么孩子不孩子的了。”她怒道,已經快受不了這种對話。
  “但是……”
  “沒有但是!”她一口否決他,根本不讓他把話說完。
  “你……”他想了下,小心翼翼地問:“你是不是在生气啊?”
  她根本不想回答他這個無庸置疑的問題,一對杏眼亮燦燦地瞪著他,几乎就要激出火光來。
  “應該是了。”他眨著那對跟她同樣漂亮的眼睛,一臉無辜地突然說了。“孕婦都會這樣的,情緒很容易激動,不過你自己要盡量克制喔,因為情緒上的大起大落,對腹中的孩子不好。”
  “鳳秋官,你是豬嗎?我說了,沒有孩子就是沒有孩子,你是聾了還是真變得那么蠢?”她真想撐開他的耳朵,看看里面是不是塞了東西,讓他什么話也听不進去。
  “你怎么能确定?”他的樣子很是冷靜。“還有,你能有其他的解釋,解釋你脾气這么暴躁的原因嗎?”
  她一度以為她的肝會气到爆掉,但是它沒有,所以她做了兩次深呼吸,維持住抓狂前的冷靜,也是所以她站在原地跟他講道理,而不是先宰了他再說。
  “我想請問你,有誰能在事后的第一天就知道怀孕的?照道理來說,我只是有可能怀孕,但那只是可能。‘可能’這兩個字的意思你知道吧?那表示絕對不是一种絕對……還有,我沒有暴躁,我只是生气,很生气很生气。”她以一种她自覺很完美的冷靜講解著。
  要講理嘛,大家一起來!
  鳳秋官清了清喉嚨,學她的冷靜態度說道:“我當然知道怀孕的事只是有可能的啊。那所謂的可能,就是有机會;在事情沒有确定的結論出來之前,我認為你‘很可能’怀孕,這有什么錯?”
  維持同樣的講理模樣,而且是一种會逼瘋她的講理態度,他繼續說著。“還有,通常有了身孕的人,情緒上會比平常來得容易激動;就算不是暴躁好了,生气,尤其是很生气很生气,你自己說,這是不是情緒激動的一种?那你能說我的是錯誤的嗎?”
  君海棠急速地喘著气,那是因為太過于憤怒地說不出話來的一种喘息。她怀疑,她如果會死,一定是讓他給气死的。
  “君君,你怎么了?你的樣子看起來很不好喔!”鳳秋官不知死活地發揮他的關怀。
  在動手殺死他的沖動淹沒她的理智之前,她忿忿地踢了他一腳,想趁他哀哀叫的空檔脫身。
  可惜她失策了,他是痛得哀哀叫,但卻是抱住她,然后一邊慘叫著。
  “你放開我!”
  “不放不放!除非你說出你那么生气的原因來。”
  他很是堅持,因為覺得她這時鬧別扭的程度已經出乎他的意料。
  “你別以為我真不敢對你動手!”她語出威脅。
  “沒關系,死在你的手中,我也是心甘情愿。來吧,你動手吧,如果這樣真能夠讓你高興的話。”他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你──”她气結,但又不知道該拿他怎么辦。
  “啊!我知道了。”他突地又睜開眼,像是想到了什么,一對漂亮的眼睛發出燦亮的光彩。“你生气,是不是因為……”他頓了下,想找個不會被罵的形容詞。
  她沒好气地瞪他,等著他說出什么惊人的論點。
  “你老實說,是不是因為你昨天強迫我的事?”他含蓄地說著,然后靦腆一笑。“其實我不會怪你啦,真的,雖然一開始不是出于我的意愿,但你也知道的,我是不會對你生气,所以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或是過意不去,因為我真的不會怪你對我做出那种事。”
  君海棠額上的的青筋隱隱抽動著,看不出她是想扑上去咬他一口,還是先揮出一拳把他打暈了再說。
  “唔……你好像更生气了,我說錯了嗎?”他很認真地繼續想著。“啊!那這下我真的知道了,你現在鬧的別扭,是因為你是……嘻!”他賊賊一笑,壓低了聲量。“其實也難怪啦,就算是你主動而且強迫了我,再怎么說,畢竟你還是個女孩子嘛,一覺醒來發現發生了酒后失……”
  “鳳秋官,你給我閉嘴!”在他把“身”字說出前,君海棠低咆一聲,而且手比嘴快,在警告完之前,緊握的拳頭已重重地揮出。
  這一次鳳秋官沒傻到等著挨打,有所防備的他不但躲過,還一把握住她傷人的拳頭。“唉,君君,你變得很暴力喔!”
  她瞪著他,就像是想在他身上瞪出個窟窿一般。
  “好啦好啦,現在我已經知道你鬧別扭的原因,知道你現在心情不好,但……但是你不能遷怒于我啊!”話鋒一轉,他委屈地說著,像是吃掉她的人不是他一樣。“你得講道理嘛,也不想想,是你自己喝醉的耶,又不是我叫你喝醉的,更何況,會發生那种事,也是你自己要求的啊……”
  “我沒有!”見他越說越离譜,她大聲抗議,別一拳再揮出。
  他再接下了她的拳頭,一臉的無辜。“沒有?沒有什么?是指沒有喝醉?還是沒有要求我……”
  “都沒有!”知道他去要講什么,她快速地打斷他,就是不讓他把話說完,徒惹自己的難堪──若不是礙于兩只手皆被牢牢握住,沒拳頭可用,她定會給他一頓好打;竟哪壺不開提哪壺,一直跟她提這件丟死人的事!
  “怎么會都沒有?”像是要喚回她的記憶,鳳秋官相當“好心”地提醒她。“昨天到底是誰喝得爛醉?又是誰一直喊熱,然后要我幫她脫……”
  “好了,你別再說了!”她几乎是尖叫出聲,不敢想念,在這樣的場合下,他竟然想口述一次昨夜的過程。
  “但你在生气啊,我覺得我們該把話說清楚才是。”他很是無辜。
  “問題是,現在的場合能說嗎?”她气得想抬腳踹他。
  “場合?”鳳秋官很配合地向四周望去,就看一堆路人正以他們兩人為中心,繞成一大圈,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好奇。
  “小兄弟,有什么話好好說就是,別像個娘儿們似的,不想講理就動手動腳。”路人甲開口勸道。
  “娘儿們?”這輕蔑女性的字眼惹手君海棠。“像娘儿們又怎么樣?”
  “是不怎么樣,但‘你’的脾气也別這么沖嘛,兄弟倆有什么不能說的呢?”路人乙看不過去,好心地出面跟著附和。
  鳳秋官心里偷笑著,雖然一開頭時是愣了一下,但他后來很快地反應過來,知道這些圍觀者根本沒弄清楚跟海棠之間的問題,全讓海棠那一身俊俏的男裝打扮給迷惑了,以為“她”是“他”呢!
  “誰跟他是兄弟啊!”君海棠火气正大,語气也沖得很。
  那火爆的語气引起民怒,只見一時之間,除了原來的路人甲、乙外,路人丙、丁、戊、已、庚、辛都出來了,而且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得好不踊躍,而內容大抵就是要“他”脾气收斂一點,這樣他們“兩兄弟”的感情才能歷久彌新,而且才能很快地和好如初。
  眼看君海棠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難看,而就在她抓狂前的那一刻,圍觀的人群中有個小人儿奮力地從人潮中擠出來──
  “好熱鬧,大家在看什么呢?”說話的是個美麗异常的少婦,清靈水嫩的嬌容上挂著一抹甜孜孜的笑,那是一种會讓看著她的人都忍不住回以一笑的甜美笑容。
  并不是一個人來湊這個熱鬧的,這個美麗小婦人身后緊緊跟著一個男人,一個高大俊挺、臉上滿是保護欲的男人。
  君海棠的怒意因為這美麗小婦人的出現而分散開;事實上,在這個美麗的少婦出現后,她的注意力全放在這個小婦人及其身后的男子身上了。
  就看君海棠一下看看那貌美的小婦人、一下看看她身后的男人,最后,一种陌生奇妙的熟悉感讓君海棠有了一個大膽的假設──
  “怀袖?”她喚著、那個屬于她久未見面的嬌貴御妹所擁有的閨名。
  因為君海棠這一聲的叫喚,那個同樣一直注視著她、露出一臉困惑的美麗少婦總算也确認了心中的假設,只是……
  “二……”原本一臉興奮的少婦頓住,那份与親人重逢的欣喜,就因為君海棠的一身打扮而有了一時的中斷。
  糟了,二什么呢?那一身的打扮,加上旁邊有這么多人在看,那……那……
  她到底要叫二姊還是二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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