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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阿鳳?阿鳳?”一早,君海棠便到鳳秋官的房中尋人,但一如過去的每一日,他一早便不在房里。
  可惡!她已經特別提早過來了,怎么他還是不在?
  “君少爺?君少爺?”如同形影,君海棠出現不久,莫纖纖也找來了。
  不是故意的,但君海棠的面部表情硬是有了自我的意志,在听見莫纖纖的聲音后就自動皺了起來。
  “君少爺,今儿個怎么這么早起?要找鳳少爺嗎?他一早就出去了耶!”是固定了在面對君海棠之時,莫纖纖總是挂著一抹淺淺的、怯怯的微笑。
  、他出動了?去哪里?”略過那抹會讓所有男人心怜的笑容,君海棠几乎是直覺地問道。
  “這他沒說,剛剛瞧見了他,他只要我跟‘您’說一聲,說他帶闕夫人,也就是‘您’的妹妹出去。”莫纖纖据實回答。
  “他帶怀袖出去?”君海棠的臉色益加難看。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自從半個月前闕傲陽因為臨時有事而不得不先离開后,阿鳳那小子天天帶著執意要留下來等丈夫的怀袖出門,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鎮日不見人影。而就算見著了人,他跟怀袖兩個人也總是神神秘秘地在討論著什么,只是她一靠近,他們又裝得像是沒事人一樣,明顯地有事瞞著她。
  真是見鬼了,他們兩個到底在搞什么啊?
  “君少爺有事要找鳳少爺嗎?”看著“他”越來越難看的臉色,莫纖纖靈巧地推測道。
  “沒!誰要找他?”冷哼一聲,君海棠一口否認,擺明了一副賭气的樣子。
  “那君少爺要用早膳了?”像個盡職的婢儿,莫纖纖怯怯一笑后問:“今儿個我提早准備,現在已經可以用了,君少爺想在哪儿用餐呢?”
  在闕傲陽离開、君怀袖与莫纖纖留下后,他們包下了后院呈三合院樣式的三間獨立雅房。不醉酒任人擺布的君海棠理所當然地堅決不与鳳秋官同寢,所以他們兩個“男人”各一間房,剩下的那一間最大的房間,就讓給君怀袖与莫纖纖使用,而在這三合院型的雅房中間,還有一個頗雅致的花園造景。
  這會儿莫纖纖想請示的,就是君海棠想在哪里用餐。是自個儿的房里?鳳秋官的房里?還是那個雅致的小小花園中?
  “不是說過,膳食這客棧里有得是人會打理,要你別再弄那些的嗎?”一听到她又弄早餐后,君海棠直覺地看向她傷痕累累的雙手,臉色當下更是臭上十倍不止。
  “今天不是我自己弄的。”莫纖纖急急地解釋著,擔心“他”會不高興。
  “是嗎?”看著她同樣滿是傷痕的手,君海棠怀疑。
  “是真的,今儿個的早膳,是我請廚房的人准備的,而我手上的傷,是之前留下來還沒好的。瞧,都是舊傷,不是今天添加的新傷。”莫纖纖出示雙手解釋著。
  看她著急的樣子,再看看她手上的傷,君海棠心中的不解一再加深。“我具是弄不懂你,既然現在都已經是自由身了,何必要委屈自己,堅持當什么婢女的?”
  當初想要多測試几天、确定一下自己的男裝扮相有多神似的心情已經沒有了,現在的君海棠一想到未來的日子都有她跟前跟后的,頓時就覺得頭大。
  “君少爺,真是對不起,我知道有些事我做得還不夠好,但請多給我一點時間,相信我,我會更加努力去學習的。”莫纖纖一臉的怯生生,生怕被“他”給嫌棄。
  “這不是學不學的問題,你該知道,你天生就不是當婢女的料。”雖然是事實,但話一出口,君海棠也知道這樣說太過傷人,因此又連忙補充說明。“你別多心,我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意思,也絕不是在嘲笑你的出身,我很明白,沒一個女人會自甘墮落、喜歡以色侍人的,所以淪落風塵絕不是你自己的意思,全只能怪命運的作弄,讓你身不由己。”
  君海棠這一補充說明讓莫纖纖的一顆心安了下來。
  還好,“他”沒有看不起她,“他”沒有呵……
  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君海棠只想把握這机會,把話說清楚。“听我說,其實很多事,就像你的身不由己,那是命運的安排,當事人并不愿意或是沒有多想,就像我跟阿鳳救你的這件事……”
  “纖纖知道。”帶著嬌羞的笑意,莫纖纖出言打斷“他”特意的解釋。“纖纖再明白也不過,是命運安排君少爺跟鳳少爺救了我,所以纖纖更該知恩圖報,謝謝老天爺的這安排。”
  看她更加堅定了那份要報答他們的心意,君海棠翻了個白眼,真弄不懂為什么她一定要這么想。
  真是的,早知道就別那么多事,干么要花錢幫這個莫纖纖贖身!他們那時候也只是看不慣崇仁府那個小侯爺的作風,所以就想好好惡整他一頓,至于其他,根本就沒有多想;只是剛剛好又讓他們知道,這個名妓是身不由己才淪落風塵,就想到好該做到底,所以就干脆花點錢幫她贖贖身,哪知道這一贖就贖出問題來了。
  唉,到底要怎么說,才能夠在不傷人的情況下,好讓這個莫纖纖明白,她君海棠什么都不缺,不缺她的報答,更不缺什么貼身小婢的。
  “少爺?君少爺?”對于“他”的沉默,莫纖纖有些不安。
  “唉──”重重一歎,君海棠無奈地看著她。“其實我只是想告訴你,你實在不必委屈自己來當這個婢女的。想想,你之前所受的知識教養,不是琴棋,就是書畫,你哪懂得怎么做個婢女呢?”
  不說什么,光從她第一天清早興致勃勃地想烹調一頓早膳,卻差點沒把自己的手給煮了的事跡來看,君海棠很是怀疑,哪一天會在菜里吃到人肉絲。
  可惜,君海棠的話只換回莫纖纖更急切的保證。“我做得來的,真的,只要多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做得很好的。”
  “這不是做不做得來的問題,而是一种浪費,人才浪費的問題,我到底要怎么說你才明白呢?”君海棠頭痛,更气這時候鳳秋官跑得不見人影。
  該死!他到底是帶怀袖上哪儿去了?
  “君少爺要不要先用早膳再想呢?”以為“他”在煩惱,立志做好婢女工作的莫纖纖提醒著,就怕餓著了“他”。
  看著她嬌柔柔一副想表現的樣子,君海棠只覺頭痛,哪會知道餓?
  “不吃了!”丟下這么一句,不想更加頭痛的君海棠轉身就走。
  不知道該怎么辦,莫纖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离去,心中滿是委屈、不解与懊惱。
  怎么回事?她、她是不是又做錯了什么?
   
         ☆        ☆        ☆
   
  忙了一整天,待鳳秋官送已然累垮的君怀袖回房后,他抱著一大包的戰利品,回到自己的房里,卻沒料到屋里頭正有個极大的惊喜在等著他。
  “你上哪儿去了?”冷冷的聲音在鳳秋官寬衣到一半的時候響起。
  “君君?”看見她從內室里出來,他惊喜,沒料到她會為他等門。
  “別過來,你臭死了!”君海棠閃個身,避開了他一身汗臭的扑襲。
  依言,他停了下來,舉起兩只手左右嗅了下,爾后不好意思地笑了。“沒關系,我讓店家送水來了,一會儿我洗完澡就不會一身汗臭了。”
  她的回答只是一臉不爽地別過臉。
  “怎么了?”他可沒瞎到看不見她的异樣。
  “哼!”這一次她用鼻孔回答他。
  “君君,你別這樣,這樣我哪知道你在想什么?”他投降,不想做無意義的猜測。
  “我想什么,這重要嗎?你還會想知道我在想什么?”她自我輕嘲,可語意中的怨懟卻是明白又清楚。
  “你怎么這么說?”鳳秋官小心翼翼地問道,樣子顯得有些期待。
  “算了,我回房去了。”她回避,自己也覺心煩气躁,決定先回房靜下心后再說。
  “你等我就為了告訴我你要回房嗎?”鳳秋官當然攔下了她,今天沒說出個所以然來,他是不會讓她走的。
  “不行啊?她口气很沖。
  “我沒說不行,只是你一點都不好奇,這陣子我跟小怀袖在忙什么嗎?”他不強人所難,只是丟出誘餌。
  离去的腳步停頓了下,她确實遲疑了。
  見她動搖,他面露得意之色。“快喔,想問就趁現在喔!”
  那种透著几分得意,以至于太過輕快的語气跟態度惹毛了她,她賭气地說道:“哼!你們做什么關我什么事?”
  “別、別這樣嘛!是我自己很想說,你就留下來听我說嘛!”他一把再拉住了她,連忙陪笑。
  開玩笑,讓她這么一跑,他還有戲唱嗎?
  “我不想听。”她嘴硬地拒絕,可是態度已明顯軟化不少。
  知她如他,鳳秋官又豈會不把握這机會?
  “你不想听,可是我想說,所以你就留下來听我說一下嘛!”他笑眯眯地拉她坐好,自己再拖過一把椅子坐到她身邊。“我這几天好忙,現在才發現,我好几天沒好好看看你,真的是好想你喔!”
  “少來!”她才不信。“要真是這樣,你就不會鎮日帶著怀胡亂跑。”
  她不是故意小心眼的,他只要一想到,他竟然丟著她不管,只顧著帶怀袖去玩,而且鎮日玩得不見人影,她心里就覺得不舒服。
  “我哪有?”他喊冤。
  “還沒有?那你說,你今天帶怀袖上哪儿去了?我今天找了你們一整天,連個鬼影子都沒看見。”她全然沒發現,自己的語气多像個問丈夫上哪儿去的小妒婦。
  “你今天找我們找了一天啊?是有什么事嗎?”他忍著心中的歡愉,裝出一副純粹好奇的樣子問道。
  “我……”她一時語塞,停頓了半天才找到借口。
  “能有什么事?我只是想,你這樣每天帶著怀袖亂跑,實在是太不像話了,闕傲陽可是信任我們才把怀袖交托給我們,如果傳出什么難听的話來,你要我怎么跟他交代?”
  “交代?你在說什么?傳出什么難听的話?”他一臉的無辜,像是听不懂她的話。
  “你別跟我裝傻,闕傲陽是怎么看重怀袖的你不是不知道,而怀袖身為人妻,鎮日跟著你,孤男寡女的到處亂跑,要是讓有心人知道了,能傳出什么難听話,不用我舉例你也該知道。”她順著話說,越說越覺得自己說得很有道理。
  “可是我們又沒怎么樣!再說,這里哪來的有心人士?”鳳秋官也有話說。“從以前到現在,你該知道的,只要我們不說,根本沒人會知道你我是誰,更沒人能曉得,怀袖會是九堂院的院首夫人及當今圣朝的三公主。”
  “就算沒人知道我們的身分好了,你帶著怀袖鎮日亂跑總是事實,這要讓闕傲陽知道了,總是不好。”她咬住這點不放,就是計較他天天帶怀袖出門的事。
  “不會啦,我想他會諒解的,反正他也知道我們是出去做什么。”鳳秋官不覺得有什么。
  “他知道?”她開始覺得有异。
  “是啊,還是他建議我,請怀袖陪我的。”他透露部分真相。
  君海棠皺眉,怀疑正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事在進行著。
  “先別發愣,喏,你還記不記得,半個月前曾答應過我的事?”
  “我答應過你什么事?”
  “唉唉唉,你該不會是出爾反爾、想賴帳吧?”
  “我像是那种人嗎?”
  “天曉得。”以她能听見的聲量,鳳秋官嘀咕了句,故意要激她冒火。
  “你給我清楚、講明白,什么叫天曉得?說得一副我不守信用似的,我是那种人嗎?你別胡亂栽贓,污辱我的人格!”她果然火大了。
  “那好,你該記得半個月前,莫姑娘出現時,你要我隱瞞你真實性別的那件交易吧?”他提醒她。“你說過,只要我幫你瞄住了莫纖纖,不讓你是女儿身的事穿幫,不管什么條件,你都會答應。”
  “我、我當然記得。”她逞強地說著,但气勢已弱了一大半,因為她万分后悔做了筆這么吃虧的買賣。
  早几天前,她其實就已經不想再刻意維持男人的身分來面對莫纖纖,因為那真的很累人,更何況,經由這些天,她也确定了自己的外觀上沒有任何變化,就更不想浪費力气去應付莫纖纖的愛戀。
  更何況,為了維持這吃力不討好的男人身分,她還白白便宜了他,應允要無條件幫他做一件事。現在,她怎么想都覺得划不來。
  “記得就好,只要你記得就好。”鳳秋官笑了;心里頭比誰都明白,經過這些天,她會有的后悔,一想到自己撈到這么一個好買賣,他就忍不住露出十足小人得意的模樣。
  她讓他笑得頭皮發麻。“你想好了嗎?有什么事需要我幫你做的?不過先說好,我雖然欠你一次,但傷天害理的事我是絕不會幫你做的。”
  “嗟!我怎么可能會要你做傷天害理的事呢?”擺擺手,他要她放一百個心。
  “那……那你要我幫你做什么?”她還是怀疑。
  “不是幫我,是幫你。”他咧嘴一笑,很是開心。
  “幫我?”她越來越覺得可疑。
  “是啊,就是幫你自己。”他露出大大的笑容。“你不是已經開始對莫姑娘的愛慕感到厭煩了?”
  他的話,讓君海棠一臉戒慎地看著他。
  沒錯,她确實是對莫纖纖開始感到頭大,而且也深深覺得,當初會想利用莫纖纖證明“即使不再保有童貞,她仍是一點也沒變”的這個想法很愚蠢。
  不過,他為什么會知道她現在的感覺跟想法?她真的表現得那么明顯嗎?
  “你別露出那一副多疑的樣子,這种事,用想的也知道。你會穿男裝,一向就是為了求舒服跟自在,從沒想過要隱瞞性別或什么的,而現在你是刻意要讓人誤以為你是男儿身,跟平日沒什么不同,但心中或多或少一定會有些自我要求,進而造成你心理上的負擔。”他解釋,覺得理所當然。
  她才不信他的話。
  他覺得好笑,因為她那不信的樣子,可他絕不會因為她怀疑的態度而沒轍。
  “好吧,就算你不覺得刻意隱瞞性別會造成任何負擔,也就算你扮男人扮得游刃有余好了,那要是你想隱瞞的對象是個愛慕你的女人呢?”他有得是其他的理由。
  她扁嘴,因為他的話,想起了莫纖纖那不時瞟來的愛慕眼光。
  “我知道你的,你不愛拘束,所以愛做男人的打扮,但不表示你像男人一樣會愛上女人,你跟莫纖纖相處了這么多天,要應付她那种嬌滴滴又柔弱弱的女人,你本來就特別沒轍了,更何況她是喜歡你的。”鳳秋官分析著──雖然他這些天不在她的身邊,但那可不表示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算了算時間,這會儿也該耐性用完的時候了。
  “你是故意的!”她指控,因為他的話。
  “什么?”
  “你故意把我留給莫纖纖那女人!”她瞪他,覺得不滿。真是過分,自個儿跟怀袖玩,卻要她跟莫纖纖那女人攪和在一塊儿?
  “沒啊,我跟小怀袖儿是去辦正事,你別胡思亂想。”他故意說道,很是享受她流露出的小妒婦表情。
  小怀袖儿?听他喚怀袖的語調,君海棠只覺打從心底悶了起來,但她絕不會承認,她是在吃味儿,或是妒嫉他們發展迅速的友誼。
  “好了好了,你別板著臉,還是來討論一下正事吧,看看我為你准備了什么惊喜。”他興沖沖地取來讓他丟在一旁椅上的那一大包戰利品。
  “這是什么?什么惊喜?”看他拆著那一大坨的布包,她覺得納悶。
  解開最后一個結,他現寶似地攤開那個包裹用的大布巾,露出里頭的東西──
  “喏,就這個!”
  他那燦爛的笑結合著布巾里數套顏色不一的女裝及女性飾品,勾勒出一個巨大的問號在君海棠的頭上飛舞盤旋。
  “這個?”絕對不是失望,她那一臉的怪异只是因為困惑。
  “對啊,就是這個!”鳳秋官用力點點頭,回應著她的疑問。
  “你說的惊喜,就是這些女孩子的衣服跟用品?”她試圖百出整件事的邏輯來。
  “完全正确!”
  “等等,你繞了這么一大圈,不止提到上我承諾過你、所欠你的一次,還說了什么要幫我的話,現在再加上這些女裝……這些事有什么關聯啊?”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有關系,這其中大有關系!”他笑了,用一种會讓她汗毛豎立的笑法。
  有种在劫難逃的感覺,但君海棠仍是硬著頭皮問了。“什么關系?你別賣關子,到底要我幫你做什么,你倒是快說啊!”
  “不是幫我,是幫你!”鳳秋官賊兮兮地直笑,拿起一件他特地挑選的衣裳對著她比划。“我要你做的事,就是幫幫你自己,讓莫姑娘別再將一顆芳心寄托在你這個假男人身上。”
  “所以?”心中警鈴響,君海棠的頭皮發麻,大概知道他要她做的是什么事了。
  果不其然,鳳秋官异常愉快地宣布了一項對她而言,几乎是折磨人的要求──
  “所以你就換回女裝吧!”
   
         ☆        ☆        ☆
   
  叩、叩!
  叩、叩、叩!
  君海棠沒聾,她知道有人在敲門,但料定了門外的人是不死心的鳳秋官,因此懶得應付他糾纏的她索性不予理會。
  她的沉默換回了另一波的敲門聲。
  叩、叩!
  叩、叩、叩!
  “二……二‘哥’?二‘哥’?‘你’在嗎?不同于前一次,這一回,除了敲門聲外,還伴隨了做賊一樣的小小聲音跟著從門外響起。
  “怀袖?”認得那聲音,君海棠無法置之不理,只得開門。
  “二姊!”門外的人不是君怀袖又是誰?就看她露著与鳳秋官如出一轍的大大笑容,惹人疼地朝君海棠直笑著。
  “噓!”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君海棠防賊一樣地朝外頭四處看了下,确定沒讓莫纖纖听了去,這才拉著怀袖進房,并連忙把門給關上。
  “放心,不會讓莫姑娘听見的。我很聰明喔,過來前拿了件接縫處綻開的衣裳請她幫我補上,她現在正在房里幫我補衣服,不會過來的。”怀袖笑眯眯的,知道她二姊是為了什么事而緊張。
  “你啊你,”君海棠揪揪親妹的小耳垂,一臉的沒轍。“都跟你鳳大哥學坏了。”
  “哪有!人家只是有事情想跟你說,不想讓莫姑娘听了去,所以才特意支開她的,又沒有什么惡意。”怀袖不服气。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是不是來幫你鳳大哥說好話的?如果是,那省省力气,不用多說了,我是不會換回女裝的。”先下手為強,君海棠先一步開口。
  已經打定主意了,現在的她,也不管是不是會信用破產,總之,要她別穿男裝、永遠地換回女裝,那一切都免談,就算是她曾答應過一百個條件也一樣!
  看著她有些气憤的表情,怀袖只覺不解。“沒有啊,鳳大哥沒要我來幫他說什么好話,他還特別交代了我,今晚別來吵你,說我忙了那么多天,今晚要好好休息,別到處亂跑呢!”
  “他真這么說?”君海棠有些不信,但又知道這個小妹是不懂得怎么說謊,所以陷入了一种矛盾中。
  “是真的,他就是這么說的啊,而且他還,說你知道我這是在幫他的忙,所以不會怪罪我這么多天以來對你的冷落,要我安心休息。”怀袖又道。
  “怀袖……”
  “二姊,你不用說,我知道,就像鳳大哥說的,你不會怪我,但我越想越覺得不對,我實在不該為了幫鳳大哥的忙而不顧一切,如果換做我是你,我也會有被冷落的感覺,就算我不是故意的也是不應該。”怀袖自動忏悔。“幸好鳳大哥無心的話提醒了我,不然我還傻傻的,不知道我這樣做會傷害到你。”
  是“無心”的嗎?對于鳳秋官這個鬼心眼特多的人,君海棠壓根儿就不信這人會有什么無心的時候,他根本就是有意的嘛!
  “怀袖,你听我說……”
  “沒關系,二姊,我知道你要說什么,你一定是要告訴我,真的沒關系對不對?”怀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顧自地解釋道:“但是不行啊,因為我越想越覺得過意不去,愧疚得根本就睡不著,所以干脆過來找你,想彌補一下這些天來我對你的冷落。
  就算君海棠料定,這整件事是鳳秋官的計謀,是他利用了怀袖的單純,設計天真的她主動過來找她這個姊姊說話,但這會儿看著怀袖那水靈嬌甜的笑容,一連兩次被打斷話語的她又怎忍心繼續往下說去,硬生生地對可愛的妹妹潑下這一桶冷水,告訴她,她其實是被騙、被利用了呢?
  “說冷落其實是有點夸張了。”淘气地吐了吐丁香小舌,怀袖絲毫不知發生何事般地繼續說著。“因為我雖然是幫著鳳大哥,其實也是幫二姊的忙啊,瞧……這是我自己偷偷准備的。”
  獻寶似的,怀袖連忙從袖里掏出一巴掌大的錦囊,整個樣子看來鼓鼓的,也不知道是裝了什么東西,君海棠來不及反應,就被強迫接下了那個錦囊。
  “什么東西?”沒辦法推拒,她只得先問一下是什么東西。
  “你快拿出來看看嘛,看了就知道了,很漂亮的喔!”怀袖催促著,一臉興奮地解說著。“這是背著鳳大哥,趁他不注意的時候,自己跟珠玉商人訂制的。你瞧,是不是很漂亮呢?”
  展示在君海棠手中的,是一個精致得不可思議的圓形盒子,看不出盒身是什么質材,因為它的外層讓各种色彩的圓潤寶石給舖滿……按想像,用了這么大量的珠寶玉石,這只圓盒該是俗艷可笑、万分俗不可耐的。
  可是它不!
  很是奇妙的,這只圓型盒子上雖舖滿了大量的寶石,但由于做工太過精巧,只會讓人惊歎于那鬼斧神工,不管是盒蓋頂端上翩然飛舞的鳳凰翱翔圖,抑或是盒蓋側身上的海棠怒放圖,真實得像是能聞到花香,而鳳凰下一刻就要飛了出來似的。
  “怀袖,這……”看著精致与貴重异常的禮物,君海棠几乎說不出話來。
  “二姊,這水粉盒很漂亮的,是不是?”怀袖很是得意。“這可是我特別跟珠玉商訂的喔,盒子的本身是從番國法蘭西運回來的,而所有看得到的寶石也是最頂极的珍品。喏、喏!你把它打開來看,里面的水粉我已經幫你准備好了,很香的,是不是?以后要是用完,只要買水粉裝進去就行了。”
  “你的意思是……”咽了口唾液,君海棠有點地發聲。“這是個……水粉盒?”
  “對啊!”怀袖的笑容再燦爛也不過。“我看鳳大哥為了你要換回女裝的事,樣樣事必躬親的,我這個做妹妹的怎么能夠輸給他呢?”
  “你們到底是做了些什么?”君海棠簡直要昏頭了。
  “做了什么?”君怀袖顯得有些弄不懂她的問題。“就是挑布,選衣服樣式,然后找手工好的裁縫師父做衣裳,接著還大街小巷地去找一些簪子啊、鐲子啊之類的配件什么的。”
  听怀袖每說一樣,君海棠就不由自主地回想一下,她在鳳秋官那個像是逃難用的大布包里所看到的東西。
  “二姊你別小看沒做什么事的樣子,不管是挑布啊、選衣服的樣式什么的,那些都很費精神也很費工的,尤其是那些衣服赶著要,就要請裁縫師父盡快赶工,因此得好話說盡,還得天天繞過去,親自去監工一下盯進度。所以你千万別小看鳳大哥為你准備的衣服只有三套而已,要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完成三套做工那么精致的衣服,真的很不容易,更何況鳳大哥真的是很厲害,他竟然知道二姊你的所有尺寸耶!”
  有片刻的僵硬,但君海棠的定力實在堪稱一絕,要不,只要一想到鳳秋官那下流的家伙是怎么知道她“所有”的尺寸,她的臉如果不是脹得通紅,也早气得慘綠,絕不會那么快就從僵硬的狀態中恢复,鎮定如恒地听著怀袖繼續解說。
  “不只是衣服訂做的尺碼問題,二姊你都不知道,就連那些簪子飾品之類的東西也是你能想像的磨人。”歎了一口气,怀袖進一步說明。“由于是你要用的東西,我們几乎是逛遍整個紹州所有的飾品店跟所有的布庄,才張羅到所有的東西,真是差點沒累坏我了……不過無妨,也是因為這樣,我才知道鳳大哥是怎么看重二姊你,看他那么疼二姊,我真是替二姊感到開心!”
  看著那水靈的小臉蛋從一開始的苦瓜變成興高采烈的樣子,君海棠像是失去了語言能力,根本無法成言。
  她能說什么?
  怀袖也沒打算听她說什么,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其實我一開始覺得鳳大哥一定是騙我的,因為我看二姊一點也不像是會答應換回女裝的樣子,可是鳳大哥信誓旦旦地保證,說二姊之前曾欠他一次承諾,答應過他要為他做一件事,他說他要用這個承諾讓你換回女裝……二姊,真的嗎?你是不是欠他一次,答應要實現他一個要求?”
  “我是做過這個承諾沒錯,但……”
  “原來是真的啊!”怀袖不等她二姊說完就笑開了怀。“那真是太好了,原來鳳大哥沒騙人,二姊真欠他一次,幸好那時我信了鳳大哥的話,也深深相信,二姊絕不是言而無信的人,所以特別用心与認真地陪著鳳大哥到處找适合二姊的衣服跟飾品。
  “怀袖,就像你說的,做人首重誠信,不能沒有信用,但事情并不是那么單純……”
  “我知道,事情絕沒那么單純,二姊是不是覺得我太容易想念別人了?”又一次的,君怀袖中斷她的話,連忙提出自個儿的見解。“但鳳大哥又不是別人,他以后可是將成為我的二姊夫,應該不會騙我。”
  二姊夫?!
  不止這惊人的名詞,包括怀袖那离譜到十万八千里的論斷,不切都讓君海棠惊得說不出話來了。
  天啊,怀袖的小腦袋里都是裝了些什么東西啊?她想說的是,事情不像鳳秋官所說的那樣單純,但這個怀袖硬是有能力解讀成另一個意思。不止是這樣還有一個最可怕的重大問題──她怎么都不听人說話的?
  “二姊你放心,我現在沒容易被騙的,真實啊,我一開始也想過會不會讓鳳大哥耍著玩的問題,但我看他那么認真又用心,就覺得他應該不會騙人的。”君怀袖笑笑,覺得自己很聰明。“再說,如果是騙人的,他不可能付出那么大的心力在准備這些東西。如果二姊是我,親眼看他為了挑最好的布料跟飾品時的認真,二姊一定也會覺得很感動。”
  怀袖一連串無心卻又發自肺腑的話,讓君海棠全然無招架的能力。
  “二姊,你現在是不是也為鳳大哥的用心感到感動?”怀袖將她的無言看在眼里,自動解讀成另一個意思,還很害羞地笑了笑。“我就是看了他這樣,覺得我這個妹妹真是不中用,什么事也不能為你做,所以自己偷偷地買了個小禮物送你,想說等你正式換回女裝后,再稍稍擦上些胭脂水粉,一定很美,說不定會把鳳大哥嚇一大跳。”
  嚇一大跳嗎?
  哈哈……哈哈……君海棠在心中干笑著,深深覺得自己被逼入一种可怕的絕境,而且開始明白了,什么叫以柔克剛,因為她現在被這四個字吃得死死的,讓她万分的肯定一件事──
  怀袖是她的克星,絕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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