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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要親手毒殺一位青梅竹馬,且視他為親哥哥的人并不容易,江玄明發現自己并沒有想像中那么狠心。
  他愛喻希柔!至少從某方面來看是這樣,但他同時也恨她;恨她過人的刺繡天賦,也恨她從不把他當异性看待。
  沒錯,他的個性是軟弱了點,但那又何罪之有?他從小就体形瘦弱,自然無法与那些粗野的男人比塊頭、比力气,但他气質高雅啊,而且又懂得刺繡。
  的确,他一個大男人玩刺繡听起來是有些不倫不類,但誰規定男人就不可以拿針線?就算是真的女人繡工都沒他來得好。
  他恨喻希柔!恨她特殊的刺繡手法,那使得她有“大唐第一繡手”的美名,只要有她存在的一天,他一輩子也別想取代她成為大唐第一繡手。
  但最該死的卻不只這些,她不但不肯將“大唐第一繡手”的美譽讓給他,就連她的心也情愿給別的男人,一點机會也不給他。
  混蛋掄語劍!江玄明在心里詛咒他一千回。他這一生沒看過那么出色的男人,高大英挺又帶著絕對的自信,和瘦小懦弱的他恰成強烈的反比。
  他想起他窺探到的那一幕,心中不由得又升起一股怒气,雙手緊握成拳。
  該死的踐人!竟敢當著他的面和掄語劍擁吻,還說一大堆惡心的情話。要不是他向來冷靜,早就沖進染房和掄語劍拚個你死我活。
  但他一向討厭暴力,自然不可能做出這种莽夫的行徑。
  怪來怪去最該怪的是任姓掄的上下其手也不反抗的喻希柔,既然他們是青梅竹馬的朋友,她為什么又要將她的芳心給別人?
  江玄明愈想愈生气,也愈覺得自己的行為沒什么不對。
  一個不識好歹、踐踏他真心的臭女人,死了也是活該,而且能死在他手中,也算是她的造化。
         ※        ※         ※
  “玄明?”喻希柔的惊訝与欣喜全寫在臉上。她已經有好一陣子沒見到他,老朋友見面自然是特別興奮。
  “你不是出城去了,事情辦妥啦?”要不是玄明在爹去世前出城,或許她還會向他“求婚”,以避過邢連的逼婚呢。不過,也許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吧,若不是他的离城,她也不會想起掄語劍,只能說他們注定只能成為朋友,無法結為夫妻。
  “全辦妥了。”江玄明輕描淡寫的回了一句,不想讓她知道他為什么出城。“對了,繡坊的前廳為什么關閉?生意不做了嗎?”他連忙轉移話題,避免喻希柔再追問下去。
  “不做了。”她想起掄語劍的叮嚀,“語劍說暫時關閉繡坊會安全點,犯不著為了那些小生意而惹來麻煩。”門戶大開的确相當危險,閒雜人等容易進入,他這層顧慮不是沒有道理的。
  “語劍?”他故意問道,其實心里已經恨得咬牙切齒。
  看著江玄明困惑的眼睛,喻希柔這才想起他還不知道她即將嫁人的消息。
  “語劍是我的未婚夫,就是我娘幫我指腹的那一個。”她一臉嬌羞的說,泛著紅暈的臉頰流露出一股幸福的感覺,這种醉人的模樣是江玄明未曾見過的。
  賤人!江玄明在心里狠狠的咒罵,更加深殺害她的決心。
  “原來如此。”他露出一抹虛偽的笑容,“難怪我一進城就听人說喻氏繡坊來了一位新姑爺,我還以為是訛傳呢。”江玄明忘不了當時所受到的惊嚇,他怎么也想不到几乎篤定到口的鴨子居然會給飛了。
  “差點是訛傳。”喻希柔想起當初的下下之策,無法相信竟會成為最佳的決定。“要不是你太早离城,我也不會要阿三去京城請掄語劍前來迎親。”只能說姻緣天注定,由不得人作主。
  江玄明聞言,惊愕地雙眼大睜,這是怎么回事?
  看見他的反應,喻希柔不禁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的意思是?”該不會是真如他所想的吧。
  “要不是你太早离城,說不定咱們此刻早已成親,畢竟我除了你這個朋友之外就沒別人,不找你幫我,要找誰幫我呢?”更何況他們還有相同的興趣,又可共同經營繡坊,只可惜……
  “取消婚約!你可以取消婚約!”江玄明陡地大叫.試圖改變她的決定。
  玄明是怎么回事?干嘛叫得這么大聲?喻希柔不解的望著他。從小跟他一起長大,印象中他老是一副病懨懨的樣子,像這么有力气的嘶吼還真是少見。
  “你怎么啦?玄明,干嘛這么激動,”一定是剛回到洛陽的原故吧。
  “沒……沒什么。”江玄明差點忘了自己來的任務,只顧著挽回可能的机會。他深吸口气的說:“取消婚約吧,希柔。反正你和掄公子尚未拜堂,要取消婚約很容易的。更何況我也回來了,你若有什么困難我一定會幫你的,犯不著麻煩外人。”
  幫她?玄明今天還真奇怪哎。就她記憶所及,他避事的功夫一流,逃命一定跑第一個,現在竟說要幫她?
  “謝謝你,玄明。”或許是她太多心了吧,玄明必定是出自一片好意,她不該怀疑好友的。“但語劍不是外人,他現在是我的未婚夫,而且他品格高尚、武藝高強,你真該看看他。”
  看個鬼,他老早就看過了!江玄明再一次咒罵掄語劍。
  由喻希柔嬌羞的神情看來,他知道她早已陷入情网,更明白此刻無論他說什么都沒用,她絕不可能和論語劍解除婚約。
  該死的賤女人,這是你逼我的!若你有何怨言,找閻羅王說去!
  經她這么一刺激,原本就心怀怨恨的江玄明愈顯瘋狂,愈是說服自己,他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對的。
  “我是很想見見掄公子,不知道尊……夫現在哪里?”他說得溫文有禮,實則醋意橫生。不過遲鈍如喻希柔根本听不出有什么异樣,反倒是綻開一個害羞的笑容。
  “他去驛站等消息,待會儿就會回來了。”
  待會儿?只怕等他回來看到的會是具尸体。
  江玄明万分期待看見掄語劍失魂落魄的樣子。
  只要等喻希柔一死,“大唐第一繡手”的美名就落到他手上,到時候全天下的掌聲自然而然都是為他而響起。
  “那真是太可惜了。對了,我這里有包新茶,是我特地托人從江南買回來的,正想邀你一同來品茗。”他還說進取出一個油紙包,打開油紙翠綠的茶葉立刻映入眼廉,只見卷曲的葉身隱隱散發著芳香。
  “江南的茶葉!”喻希柔忍不住好奇接過茶葉湊鼻一聞,這茶真的好香,一看就知道是上等茶葉。
  “這茶葉的品質真好。”她有些羡慕的說。江南的茶葉相當昂貴,節儉的她當然舍不得將銀兩耗費在這上頭;她必須精打細算,以節省不必要的開支。
  “想喝嗎?”
  喻希柔點點頭,這种良机可不能白白浪費,難得玄明這么大方。
  “小凝!”她喚來她的貼身丫環。
  “什么事?小姐。”
  “去把這包茶葉泡了,我和玄明少爺等著。小心點,這可是江南的茶葉喔。”喻希柔連忙補上一句,就怕小凝不知道這包茶葉的珍貴。
  “是,小姐。”小凝笑著接過茶葉朝廚房走去。最近小姐愈來愈容易表露出好奇心,就像一個普通少女一樣。
  “你變了很多。”江玄明努力隱藏自己的怒气,裝出一臉和善的笑容。
  “是嗎?”喻希柔對他的話頗感惊訝,她哪里變了?
  “以前的你不會在人前表露心事,凡事都隱藏在不在乎的外表之下。”即使面對他也一樣,這也是他恨她的另一個原因。
  好像是哎,語劍好像也曾這么說過。
  “現在呢?”奇怪,這要是在以前,她一定會不悅于這個問題,甚至會厲聲譴責對方胡說。
  真的一切都不一樣了,自從語劍出現以后,她禁錮已久的心扉仿佛得到一支金鑰匙,一步一步地開啟,讓她的人生愈趨豁達、開朗。
  “現在——”江玄明剛開口便被小凝的聲音打斷。
  “茶泡好了!”
  伴著小凝聲音的是陣陣的茶香,只見小凝小心翼翼的托著托盤,上頭擺著一只茶壺和兩只茶杯。
  “放下吧,我和玄明少爺還有話要談。”喻希柔遣返小凝,心中挂念著方才他未說完的話。“玄明,你剛才說……”
  “希柔,牆上挂著的那幅畫好像有點不對勁。”江玄明突然說道,成功的轉移喻希柔的注意力。
  “是嗎?”喻希柔果然如他所預料的起身踱向那幅畫,這給了他下毒的机會。
  江玄明白腰間取出預藏的毒藥,迅速掀起茶壺蓋子,將白色的粉末倒入茶壺中。
  “沒什么不對呀。”喻希柔左看右看也瞧不出任何异狀,只得張著一雙大眼好奇的轉過頭問。
  “真的?”江玄明佯裝一臉的惊訝,“那大概是我眼花了。”
  “坐下喝茶吧,嘗嘗看這茶的味道好不好。”他邊說邊殷勤的倒好茶,等著喻希柔走過來送死。
  “江南來的茶葉,一定差不到哪里去。”喻希柔神情愉悅的端起杯子就喝。
  “有客人?”掄語劍低沉悅耳的聲音倏地飄入大廳。
  喻希柔放了杯子朝門口望去,“你回來了?”她連忙站起身,本想飛奔到他的怀里,隨即想起江玄明的存在,只得慢慢的踱向他。“怎么這么快?驛站离這里有段不算短的距离呢。”“我用飛的。”掄語劍在她耳旁輕喃,惹得她滿臉紅暈。
  “我挂念你,怕你寂寞。”不只怕她寂寞,更挂念她的安危。一离開她的身邊,他就會胡思亂想,怕她又遭毒手。
  似乎整個洛陽的鏢局都被人買通,他不但聘不到人手,還得時時提防接踵而至的麻煩与挑戰。
  “有客人,別亂說。”嘴上雖是這么說,但喻希柔臉上泛起的紅暈早已說明了她的口是心非。
  她這舉動,看笑了故意逗她的掄語劍,看火了決心毒死她的江玄明。
  死吧,統統死吧!
  江玄明妒火中燒,立誓非殺了喻希柔不可。
  他挂著虛偽的笑容走向兩人,“這位想必就是掄公子吧?在下江玄明,是希柔的朋友,前些日子出城,故遲至今日才前來拜會,還望掄兄見諒。”
  “不敢。”掄語劍有禮的回答,但心中有股不祥的感覺正逐漸擴大。這人他似乎曾在哪里見過,那副瘦弱的身材和蒼白的臉色令他印象深刻……他确定曾見過眼前的瘦弱男子,就在襄州。
  “听說掄兄是打京城來的?”江玄明小心翼翼的說。眼前的偉岸男子出奇的冷靜,一雙清明大眼目光銳利,教他覺得一陣毛骨悚然,仿佛自個儿的坏心眼早已昭然若揭。
  “我是。”掄語劍懶懶的回答。腦中閃過當時的影像,這人到襄州做什么呢?他想起來了!這人到襄州兜售一批繡巾,他還記得當時他曾夸口,說普天之下沒有人能繡得跟他一樣好。
  但最令他印象深刻的卻是他親眼所見那些繡巾,那上頭的花樣正是牡丹——希柔的拿手絕活,而且所用的方法恰巧是她獨創的“六色重疊繡法”。
  這當然不是巧合,其中必有什么緣故。當時他未曾注意到此事,因為事不關己,但現在情形已大大不同,希柔是他本過門的妻子,她的事也就是他的事,他絕不會坐視不管。
  “听說掄公子是個商人?”江玄明的手心不禁冒出冷汗。
  怎么這個人的眼神莫測高深,猜也猜不透。
  掄語劍點點頭,“沒錯。”希柔怎么會跟這种小人交上朋友?
  “既是商人,想必跑了不少地方,對于品茗這回事也不外行吧?”江玄明趁著勇气還沒消失之前,邀他喝下杯中摻了劇毒的茶水。
  “品茗?”掄語劍微挑眉,眼光跟著投向桌上還冒著熱气的杯子。
  有蹊蹺!
  “是啊,這是玄明特地帶來泡給咱們喝的。”喻希柔說著拿起杯子就要往嘴邊送。
  “小心燙著。”
  掄語劍十分技巧的奪下杯子并假裝沒端好的摔下茶杯,沒教江玄明的計謀得逞。
  “好可惜啊!”喻希柔正要彎身去收拾碎片,卻教掄語劍給阻止了。
  “別急,待會儿再收拾。”誰知道江玄明是否居心叵測,万一他在茶水中下了劇毒,碰著了就麻煩。“可是好可惜,這些茶葉可是打江南來的。”喻希柔惋惜的說。
  “不可惜。”要是被毒死那才可惜。“像這种茶葉,我可以弄到一石。”
  言下之意就是這些茶葉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文!
  掄語劍接著喚來丫環,“小凝,將茶撤走。”他老覺得這茶有問題。
  “是。”小凝一頭霧水的端起托盤走回廚房。奇怪,姑爺怎么搞的?居然一口也沒喝。
  江玄明見狀不由得怒火中燒,從小到大還沒見過哪個人像掄語劍這么會侮辱人的,真是嘔人。
  更嘔人的是,他還來不及出聲反駁,便見掄語劍喚來小凝撤下那壺茶水,速度之快,教他來不及阻止。
  不過,掄語劍接下來的話令江玄明更覺一陣難堪。
  “很抱歉咱們無法請你久留,江公子。我和希柔有些私事要討論,不宜有外人在場。”
  這話明明白白的告訴江玄明,他這個朋友只能當到今天為止,以后他只是一個外人,沒有權利干涉希柔的生活。
  “在下明白。”江玄明咬牙切齒的說,努力壓下心中翻騰的怒气,“那么,在下先告辭了。”
  “不送。”
  溫和的一句話,听在江玄明耳里卻更覺刺激。
  他會回來的!他發誓,他一定會想盡辦法鏟除擋在前頭的障礙,那就是喻希柔和掄語劍!
  看著江玄明垂頭喪气的背影,喻希柔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是她的客人、她的朋友,語劍有什么權利赶走他?
  “玄明是我的朋友,你不能這樣對他!”她不滿的抗議道。
  “喔?”朋友?她的眼睛究竟長在哪里?竟連那种陰險小人也當成朋友。
  不過人愈是陰險就愈擅于偽裝,尤其江玄明又有個瘦弱可欺的外表,的确很能騙人。掄語劍心想。
  “你不能干涉我的生活,我不是你的傀儡,我有交友的自由,你听見了沒有?”她气得口沫橫飛,但從他低頭沉思的外表看來,他根本沒在听。
  “掄語劍!”她不禁狂吼,沒見過比他更會漠視他人的人。
  “听見了。”他的小娘子顯然正在气頭上,紅潤的雙頰透露出她的怒气,很凶,但很可愛。
  “過來這里。”掄語劍拍拍他的大腿,示意她坐在他的腿上。
  喻希柔的表情只能用瞠口結舌來形容,這人……實在太大膽了。
  “這里是大廳。”她困難的吞咽口水,一雙眼睛還不住的四處瞟著,就像是在做賊般。
  “是大廳。”掄語劍一臉平靜的說,其實心里已經笑翻了。她的樣子仿佛他想當場將她壓到地上去,模樣煞是有趣。
  她拚命的搖頭,努力搖掉腦中的綺念和搖出自己的理智。可是……要命!怎么身体硬是有自己的意志,一個勁儿的往前挪?
  “害羞什么?”他一把摟住她將她安置在大腿上,一手放在她的腰際。“仆人沒經過我的允許根本不敢亂闖,你可以安安心心的坐在我腿上。”這就是管理的重要性——慎防仆人亂闖。
  “可是……”
  “省了你的‘可是’。”他強悍的抬起她的下顎,“現在,吻我。”
  吻?喻希柔的臉倏地燒紅。一向都是他吻她,她從未主動吻過他,她根本不曉得該怎么做。
  “我不知道該怎么做。”她低著頭承認,誠實是最好的美德。
  “相信我,這是天底下最容易學的事。”他邊說大拇指跟著撫上她的唇瓣,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著,輕輕的開啟她的朱唇。
  “吻……”他的气息就像是最醉人的醇酒,引人沉迷其中。“真實是很簡單的……”他低下頭貼近她的嘴唇,另一只手跟著探進她的前襟里,緩緩撫弄著,“不過是嘴貼著嘴而已……”
  是嗎?真這么簡單嗎?為什么她覺得全身酥痒,肌膚像在燃燒般灼燙?她的唇不斷的遭到掠奪,甜蜜但折磨人的情潮爬滿整個身軀。在掄語劍愈趨強烈的探索之下,她覺得整個理智跟著燃燒,身跟心都隨著他瘋狂的旋律搖擺……
  “小姐、姑爺,不好了!”
  小凝慌張的聲音打破這神奇的一刻,還沒學到怎么吻人就被吻得七葷人素的喻希柔如夢初醒的迅速站起身,慌慌張張的整理衣著。
  掄語劍好整以暇的單手支著下巴,靠在椅背上欣賞她難得的惊慌。
  原本他打算娶一個沒大腦只會刺繡的女子回家,然后再將她打入冷宮,未料他竟會碰上這么有趣的女孩。
  “幫點忙,好嗎?”她沒好气的開口,想辦法將亂發塞回發髻中,但手忙腳亂的結果卻使得頭發更亂,眼看著小凝就要闖進來了。
  “當然好。”掄語劍十分合作的起身,緩步踱到她身邊,伸出手卻不是幫她整理儀容,反而將她的發髻徹底打散。
  “你在做什么?”淨干些气死人的事。
  “別生气,我的小美人。”他由背后環住她的腰,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我喜歡看你披散著頭發的模樣,細柔發絲……好美!”可媲美絲綢的發絲緩緩滑過他的指間,形成一個親密的空間。
  小凝偏挑這個時候闖進來,一看見這親見的景象,她馬上了解自己打扰了什么。不過現在不是不好意思的時候,繡坊出了大事啦!
  “小姐、姑爺,小六子死了!”
  “死了?”喻希柔感到搖搖欲墜,几乎暈厥過去。
  小六子死了,這怎么可能?不久前還和她有說有笑,他還說要幫她卷絲呢,怎么可能說死就死?
  “怎么回事?”掄語劍連忙抱緊她,給她力量。
  “我也不知道!”小凝哭道:“剛剛我把茶水端下去正好碰見小六子,他一听是江南來的茶葉,直嚷著非嘗嘗不可,怎知他才喝了一口就倒在地上,我和大伙都嚇呆了,不過一眨眼的工夫他就死了,連讓咱們喊救命的時間都沒有。”
  “小六子人在哪里?”掄語劍喝問。該死!莫非真如他的預感,那壺茶有古怪?
  “廚房。”
  三人匆匆忙忙的奔向廚房,查看事情的究竟。
  “是毒藥。”掄語劍翻了翻小六子的眼睛,從他放大的瞳孔和嘴邊的白沫判斷出他是因劇毒而死。
  “毒……毒藥?”喻希柔差點當場癱掉。她抱住已然發抖的身軀,無法想像是誰這么狠心下這個毒手,方才要不是掄語劍适時阻止,她早就沒命了。
  “剛才有誰碰過茶水?”雖然他心中已有譜,但事情還是弄明白點好,以免錯過漏网之魚。
  “……姑爺,只有……我。但不是我做的,我發誓!”蒼白著一張瞼,滿面淚痕的小凝跪著發誓,她一點也不明白這件事究竟是怎么發生的。
  掄語劍壓根沒想過与她有關,他心中十分明白誰該負這個責任。
  “起來,我知道不是你。”他拉起小凝,并將視線移回死里逃生的喻希柔。
  若跟她說實話,她會相信嗎?不!她不會相信,在她心里情愿相信是邢連的爪牙潛進繡坊所為,也不愿怀疑自己的朋友。
  她是如此固執,固執得教他頭痛。
  洛陽是不能再持下去了,再待下去,不但希柔的生命會有危險,還可能牽連更多無辜的人。
  他必須帶她离開,不管她有多不愿意,就算要用拖的也要將她拖回京城,遠离這一切危險。只是頑固如她,必定會抗拒到底,絕不可能乖乖合作。
  “希柔,立刻去收拾東西,我要帶你回京城成親!”
  喻希柔的腦中鬧烘烘的亂成一片,過度惊愕的大腦尚未能消化這道命令。
  回京城成親?他是什么意思?該不會是要她离開洛陽吧?
  “你听到我的話了,希柔。快去收拾東西,不要浪費時間。”再耽擱下去,不知道教人又會使出什么更卑劣的手段。
  他是認真的,要帶她离開洛陽,不,她不要!這是她生長的地方,也是她唯一熟悉的地方,她絕不輕言离去。
  “我不走!”她這一生從未离開過洛陽城,現在也不打算离開。
  “由不得你!”掄語劍冷冷地說道。
  “我不要!”她再次抗議。
  但掄語劍一點也不理會她的抗議,自顧自地對著小凝下令道:“去幫小姐收拾東西。”
  沒有絲毫商量的余地,有的只是冷硬的命令。喻希柔發現他又再一次奪走她的主控權,逕自操縱她的人生。
  “你不可以強迫我!你不可以硬要我离開洛陽!”喻希柔气憤的喊道。
  “講理點,希柔。”他的口气不容人反抗。“現在的情勢已經不允許咱們再繼續待在洛陽,在這里我沒有幫手,縱使有絕佳的武功也不可能打敗所有人,我只有一個人,沒有幫手絕無法順利保護整座繡坊。今天死的是小六子,但明天呢?誰知道下一個倒霉鬼會是誰?”所以只有盡速离開才是上策。
  喻希柔知道他的話是對的,再繼續待在洛陽,很有可能逃不過敵人的毒手,甚至牽連更多無辜的人。
  但是她好怕,她這一生只懂得刺繡,只懂得洛陽,只懂得為繡訪的生計而賣命,其余的一概不知。要她离開洛陽就像要魚儿离開水一樣,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生存下去。
  “我不走,我就是不要离開洛陽。”心中的恐懼感讓喻希柔變得像頭頑固的牛,拉也拉不動。
  掄語劍明白她在害怕些什么,但現在情況危急、時間窘迫,若想在皇室祭祀大典前交出所有繡品,就必須將所有絲線、原料送到京城,在那里他人面廣,亦有相當的勢力,動員起來赶工才有可能如期交貨。再待在洛陽,光是應付接踵而至的麻煩就已經心力交瘁,如何再有心思幫她呢?更何況他自己也有掄庄需要照顧,一大堆生意正等著他處理,他已經离開京城夠久了,該是回家的時候。
  “我要你走,你就得走!沒得商量。”掄語劍沉聲道,以著無可商榷的語气及眼光回應喻希柔的頑固,打算日后再向她解釋他的行為。
  喻希柔無法相信眼前冰冷霸道的冷酷男子,就是昨夜溫柔体貼的情人。一般女人可能會臣服在他的威嚇之下,但絕不是她,她是喻希柔,喻氏繡坊的一家之主,怎可輕易讓一個男人牽著鼻子走!
  “我不走!”她的倔強也不輸他、“這是我家,我有義務保護它!”這里的一磚一瓦都是她祖先辛苦建立的,怎可說放就放。
  “你的義務不單是保護你的家園,同時也要服從你的丈夫,我希望你沒忘記我正是你的丈夫。”
  的确,他是她的丈夫,按理說她應該要服從于他,可是……他多日來的明理表現讓她以為他和一般男人不同。
  沒想到她錯了,錯得离譜!他和其他男人沒什么兩樣,甚至比他們更霸道。至少邢連要的只是繡坊和她的身体,他卻硬要她离開洛陽;她生長的地方!
  “我們尚未成親!”她不假思索便脫口而出,話一出口,她才惊覺到自己說了什么。
  她這句話讓掄語劍不禁眯起了眼睛。他應該覺得好笑,但他發覺自己笑不出來,事實上他覺得自己受傷了;任何一個費盡心力卻得不到感激的男人大概都會和他有相同的感覺吧。
  “如果我們不算成親,那這些日子我們夜里所做的‘行為’,麻煩你解釋一下。”他故意在“行為”兩個字加重喜,提醒她他們所做的事只有在夫妻間才會發生。
  “那是……那是……”喻希柔漲紅著一張臉不知該如何解釋。
  “詞窮了吧?”掄語劍涼涼的削她。“別再多說,快去收拾東西,我還得打點繡坊,沒空和你磨菇。”首要之務就是先遣散仆人,發給安家費,再來還得要打包絲線及已繡好的半成品,以陸運的方式帶回京城。
  真令人頭痛啊!走水路怕被人劫貨,走陸路又找不到鏢局護鏢,現今唯一的希望只剩京城里的幫手,希望他們能盡早赶來洛陽會合。但依目前的情況看來,恐怕他是等不到那時候了,只好先行离開。
  他這是什么口气,說得她好像是只非听話不可的狗似的!她這輩子還沒听過這么自大的口气,就算是她爹也不曾同她這么說話過,畢竟她才是賺錢養家的人。
  “我們解除婚約!”她再一次不經思考脫口而出,現場頓時一片鴉雀無聲。
  不知過了多久,才見掄語劍性感的雙唇透露出溫柔的聲音;柔得危險,溫吞得可怕。
  “再說一次。”掄語劍陰柔的聲音跟銳利的眼神令她打從心里害怕起來。
  “我們解除婚約!”雖然害怕,但她的自尊心硬是撐著她說出口。要說出這一句話是如此的困難,但她拒絕讓男人操縱她的人生,她已經受夠了男人,現在她需要的是安靜。“我們……我們解除婚約.反正……反正這樁婚約你原本就不想要。”
  “不想要的人只有我一人而已嗎?”掄語劍也跟著火大起來。“你不也想擺脫這樁婚約?”而且還想利用他。
  她的确是。她還記得她當初的愿望,只是后來發生太多事讓她打消了主意,以為他真是個可以相守到永遠的人。
  “對,我就是想擺脫這樁婚約。”不知怎地,她的腦子就是不听使喚,驅動著嘴巴說出与內心相反的話。
  “你想擺脫的是婚約還是我?”掄語劍毫不留情的戳破她的偽裝,“還是你宁愿來的是一個听話的掄語劍?最好能任你胡作非為,不管整座繡坊的安危,只隨你高興?”
  “胡……胡說!”他的話令她蒼白了一張臉,她從沒想到他會有這么殘酷的時候,每天夜里醒著看護她的溫柔情人到哪里去了?“我才不是這么自私的人。”她可是為了繡坊費盡心力,哪有他說的這么可惡。
  “你是。”掄語劍毫不客气的說,該是有人教訓她的時候。“你想解除婚約,是因為你發現我不是一個可以任你控制的男人。你害怕失去掌控權,所以死守著繡坊,因為你知道,一旦踏出繡坊你就失去掌控權,再也無法享受指揮的樂趣。”
  “我沒有!”他為何要把話說的這么惡毒?又為何她會有心痛的感覺?
  “你有!你若沒有的話就不會這么害怕,就不會失去理智將整座繡坊暴露在危險之中。今天倒霉的是小六子,但下一個呢?是小凝還是其他無辜的仆人?”
  她蒼白的臉色令他心疼,但光順著她是無法幫助她成長的,她必須學習妥協,并放寬視野。
  “希柔,暫時离開洛陽并不意味著你不會回來。人必須學習接受新事物,并且适應突來的轉變。這個世界很大,你不能以眼前所見的景色來斷定天下,這就好比井底之蛙。”
  “我情愿當一只青蛙,也好過到陌生地方當只無頭蒼蠅。”她賭气的回道。
  掄語劍聞言反倒笑了,溫柔的攬住她的肩,在她的額頭印上深深一吻,像是一個保證。
  “不要害怕改變,希柔。你曾告訴過我,說你想改變,不是嗎?”
  “嗯。”她的确說過,而且他也承諾過要和她一起變。
  “兩個人要踏相同的步伐或許不容易,但我答應你,永遠會在前方等你。即使你任性、惊慌、跌倒,也一定會看見我隨時隨地伸出的雙手。”
  “所以我隨時可以任性、撒嬌?”她的抗拒心慢慢融化,不明白為何在他面前,自己總是表現出最糟的一面。
  “只要是在合理范圍內。”他糾正道,明白他又戰胜了一回。
  喻希柔不知道自己是該笑還是哭,她何其有幸遇上一個懂她、包容她的男人;又何其不幸遇上一個知道該怎么治她的男人。
  這就是命吧,她苦笑。上天賜給她一項特殊才藝,教她必須因此才藝而背負著沉重的擔子,然后又賜給她一個不想要的婚約,卻又在陰錯陽差之下找到終身的依靠。
  “跟我回京城吧,你會喜歡掄庄的。”
  看著她未來夫婿自信且堅定的臉龐,她不禁將身子偎進他怀里。
  “嗯,回京城吧。”緊摟著她的身軀綻放出安定的力量,使她不再害怕未知的明天。
  他們將离開洛陽,朝京城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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