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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快來人啊!大少爺受傷了!”惊天動地的大叫破坏了“成王府”的宁靜。府里所有的成員都跑出來看個究竟,只見少允渾身是血,虛弱的靠著一位男子站立。
  “大哥?”慘白了小臉的語蘭惊訝的看向那名扶著少允的男子,不敢置信的問道。
  “少允!”語蘭隨即看見渾身是血的少允,急忙沖到他身邊攙扶著。
  “這是怎么回事?少允為何會受傷?”語蘭的眼淚倏地流下來,對她老公受傷這事心疼不已。
  “我也不清楚。”掄語劍回答語蘭。“現在先別說這些,快把他扶進房里,請大夫醫治才是要事。”
  語蘭實在是太惊訝,也太害怕了,一時間忘了該做的事。經她大哥這么一提醒,她赶忙吩咐下人,將少允抬回“厲風閣”照料。
  “用不著這么大惊小怪,只是皮肉之傷而已。”少允虛弱的出聲,气弱游絲。
  “什么叫只是皮肉之傷而已?”語蘭气得捶他沒受傷的肩膀,他痛得畏縮。
  “人家都快擔心死了,淨說些風涼話。”語蘭紅腫的眼睛說明了她的确哭了好一陣子。
  “是啊,少允。若不是我及時赶到,你這條命恐怕早沒了。”掄語劍就事論事的說。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成王爺气喘吁吁的推門而入,對躺在床上的少允皺眉,后頭跟著同樣憂心如焚的麗清。
  “也沒什么,中了埋伏而已。”少允故意說得很輕松,他不想讓大伙太擔心,尤其怕麗清會自責。
  “中了埋伏而已?”成王爺敞開大嗓門。“你這算是什么回答?你在外頭結了仇家?”
  “他沒跟人結仇,他中埋伏是為了我,是我結的仇家。”麗清臉色蒼白的回答。
  掄語劍聞聲朝麗清的方向看了一眼。這女人長得真美,艷麗中帶股英气。最重要的是,她看起來很面熟,似乎在哪儿見過。突然間,多年前的一道影像自他腦中閃過。他的确見過她,并且救過她,她就是那位遭遇山賊的女子,當時還很年輕。她怎么會在這儿?
  “是祥叔干的,我知道一定是他。”麗清難過的閉上眼睛,少儒溫柔的搭著她的肩,給她力量。
  “你口中所說的祥叔,可是一位白發老人,眼睛是灰色的?”掄語劍直盯著她問,她沉痛的語气引發了他的好奇心。
  “果真是他。”麗清快被那股椎心之痛擊倒,几乎無法站立。“都是我,都是我害的。”麗清難過的走到成王爺面前,朝他跪下。
  “麗清,你這是在做什么?”成王爺被麗清這突來之舉嚇了一跳,連忙彎身扶她。
  “若不是我這顆災星,少允也不會受傷。現在我害大伙都陷入危險,您不罵我,我的良心怎么過得去?”麗清抓著成王爺的袖子苦苦哀求。
  “傻孩子,快起來。”成王爺將麗清扶起來。
  “我從來不曾怪過你。事實上,我高興都來不及。”成王爺眼角帶淚的說道。
  “我和你爹是生死之交,你爹的性子我了解。雖然猛烈剛直點,但絕不會是個賣國賊。當年你家慘遭滅門,我只恨自己能力不足,無法救你全家。”成王爺百感交集,唏噓不已。
  “幸得老天垂怜留下你,這次就算是要賠上成王府,我也會弄個明白,還守和兄一個公道。”成王爺慈愛的摟了麗清一下,繼而轉向少允開罵。
  “要怪只能怪你武藝不精,打輸人家怨得了誰?若不是掄公子舍身相救,我看你怎么回來?”成王爺露出平日難得一見的威嚴,認真的盯著少允。
  少允雖知道這罵挨得冤枉,卻只能啞巴吃黃連把怨气吞下。誰讓麗清此刻最大?每個人都怕她會自責而离開王府,到時候捅出的樓子任誰也彌補不了,而少儒會是第一個發瘋的人。一想到那個恐怖的場面,少允有多少怨气也不敢發。他是挺得住,怕的是直爽的語蘭沒法忍。
  “對嘛!爹說的是。”語蘭不理少允放大的瞳孔,臨陣倒戈。反正他傷得不重,麗清姊又深深自責,權衡之下當然要從善如流。更何況,此刻成王爺贊美的是她一向崇拜的大哥──掄語劍。
  “掄公子,這次少允的事多虧你了,這份恩情我會牢記在心。”麗清向掄語劍道謝。她和他似乎特別有緣。
  “好說。”掄語劍對她微笑。“我們曾見過面,對不對?在五年前。”
  “你……你還記得?”麗清大感意外,當時她還是個“小毛頭”,他居然還能認得她,這人的記憶力真好。
  “像你這么美的姑娘,很難忘記。”掄語劍語帶誠懇的說道,不帶一絲輕佻。
  杵在一旁的少儒頓覺危机四伏,赶緊伸出手摟緊麗清的肩膀,占有意味十足。
  看來這位就是聞名京城的“玉狐”。傳說中他奸詐狡滑,視女人為無物,怎么這會儿像個大醋桶似的緊摟這位麗清姑娘不放?他露出笑容,同少儒暗示他對他的女人毫無興趣。
  “我該告辭了,還有要事待辦。”這么一耽擱,他真怕自己會來不及救人。
  “大哥,你要上哪儿去?你不回‘掄庄’嗎?大嫂呢?”語蘭發出連珠炮般的問題,吵得心急如焚的掄語劍不得不回答她。
  “我要去救人,希柔被劫了。”掄語劍憂郁的看著語蘭。“我現在要去召集人馬救人,不跟你多談。還有,別再叫大嫂,我和她尚未成親,她不過是個責任罷了。”掄語劍說完便轉身欲离開王府。在他尚未踏出房間之前,麗清叫住他。
  “掄公子,或許我能幫得上忙。”她至少能還他這點人情。
  “你?”
  麗清點點頭。“城里的云仙客棧有我的朋友在。你只要開口說是我請他們幫忙的,他們一定會幫到底。”見他點頭,她才放心的接口。“請你找一位叫襲人的朋友,他會幫你打點好一切。”
  “多謝幫忙。”掄語劍微微欠身,隨即大步离開王府,連跟語蘭道別都沒有。
  不過是個責任罷了?語蘭在心里做了個大鬼臉。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為什么這年頭的男人沒一個誠實?還是她的老公最好。
  說到不誠實嘛,眼前就有一個,語蘭走到麗清的身邊附耳輕聲說:“不認識我大哥,嗯?”
  麗清倏然臉紅,也輕聲的回答:“沒辦法,不撤點小謊怕你又想當月老。”結果她還是當了月老,只不過撮合的對象換成少儒。
  “你們在說什么?”少儒不悅的拉回麗清。這兩個女人不知在搞些什么,鬼鬼祟祟的。
  還有,少允娶的潑婦沒事有個那么迷人的大哥做啥?害他的防御心又起,鬧足了笑話。
  待在一旁看戲的成王爺在确定少允沒事后,決定回房里喝茶。少儒也摟著麗清回房,只留下受了傷卻沒人理的少允和低頭沉思的語蘭。
  “哎喲!”少允不甘寂寞的發出聲音以吸引他老婆的注意力。
  “啊?老公──”
  ※※※
  麗清心有所思的低頭注視手中的玉鐲。這成對的東西單獨躺在她的手心顯得有些寂寞。
  太平爺爺曾經說過,不見了的東西可以再要回來,可能嗎?少儒的玉佩她能要得回來嗎?她不知道,沒試過也不敢。在她的內心深處一直存有一個想法,那玉佩是她偷來的,只要不是少儒心甘情愿說要送她,那塊玉佩就不能算是她的,即使她已經帶在身邊十年。
  “在想什么?”少儒無聲無息的接近,自她的身后抱住,同時輕咬她的耳垂。
  “沒什么。”麗清一陣臉紅。雖然她已經習慣夫妻間的親熱,但少儒突來的擁吻仍然教她心怦怦跳。
  少儒微笑的欣賞她的羞怯,繼而發現她手中緊握住一個東西,像是一塊玉。
  “這是什么?”少儒扳開她的手心,發現一只漂亮的玉鐲子。“是手鐲,誰給的?”如果是別的男人送的,他就要當場砸碎它。
  “是太平爺爺給的,說是和你的玉佩湊成一對。”
  爺爺?听起來是舒服點,但還是男的。少儒按下升高的醋意。“我的玉佩?是指這塊嗎?”他自腰間解開原先帶在麗清身上刻有他姓名的玉佩,左右搖晃的問麗清。
  “嗯。”麗清點頭。她好想伸手拿回那塊玉佩,但是她不敢。
  少儒看出她的心思。他微微一笑,扳開她空著的另一只手,將玉佩放在她的掌心。
  “少儒。”再也沒有比這更令她感到惊訝的事了。她抬頭看向少儒,卻看見他眼中的深情。
  “這塊玉佩送你。”他將她的手指彎曲蓋上,同時伸手拿走躺在另一只手心上的手鐲。
  “而這只手鐲呢?就歸我。”
  麗清惊訝的轉身面對他,他張開臂膀將她困在兩腿之間,緊緊的摟著她的腰。
  “為什么?為什么你要送我玉佩?又為什么要我的手鐲?”
  少儒看著麗清那雙充滿疑問的眼睛。心想自己竟然傷她那么深,深到她無法相信他的真情?
  “我送你玉佩,是因為你是我的妻子,也是我深愛的女人。”他低頭,鼻尖對鼻尖。“失去了你我才了解到,這塊玉佩原本就該屬于你。因為有你,它的存在才有意義。我不可能時時刻刻在你身邊,這塊玉佩你要隨身帶著,因為我的心已經寄托在上面,与你長相左右。”
  麗清涌出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滴滴落下,少儒一顆一顆的吻掉它們。
  “而這只玉鐲子也會像你一樣的陪伴我,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
  “少儒!”麗清再也控制不住淚水,緊抱著少儒號啕大哭。自她八歲以來就不曾如此失態過,但她不在乎,一點也不在乎,因為她所深愛的人,正以最動听的言語對她傾訴愛意,這才是最重要的。
  少儒抱緊怀中的淚人儿,心中同樣激動。
  夜深了,但房中和諧的軀体韻律才正開始。
  ※※※
  “少儒,你受傷了?”當麗清看到他那只被利刃划過的手臂時,几乎昏倒。
  “沒什么,不要胡思亂想。”自少允出事以來,少儒就特別注意周遭的一切,沒想到還是逃不過對方的毒手。
  “你騙人。”他必定是讓祥叔傷了。不行,她再不想法子克死祥叔,她周圍的親友一個個都會遭殃。先是少允,現在又是少儒,她受夠了。
  “我騙你什么?這是我今早擦拭兵器時不小心弄傷的。過來!”少儒想辦法除去她的疑慮。
  “做什么?”麗清柔順的服從命令,腦子里想的淨是些未成形的計畫。
  “我雖受了傷,但絲毫影響不了我的行動。”少儒笑得燦爛,眼神發亮。
  “你該不是想──”
  “你真聰明。”少儒飛快解開兩人的衣服,一把抱起她放在床上。
  又是在大白天!
  ※※※
  云仙客棧的二樓廂房里,三男一女在談事情。
  “你要詐死?”在座的另外三人不約而同的惊喊出聲。
  麗清點頭。“我不詐死對方也會要我死。与其等著任人宰割,不如先下手為強,引仇敵上門。”
  少允和尹律楓對看了一眼,隨即帶著沉重的語气問道。“你打算怎么做?”
  “是啊!你打算怎么做?突然間暴斃這招連三歲小孩都騙不過哦!”尹律楓吊儿啷當的附議。
  “放心,我沒那么笨。”麗清不說話了,看著少允、尹律楓和襲人。
  “我打算讓對方來殺我。”
  她這句話當場造成一片混亂。
  “不行。”襲人首先開口,凶暴的眼神仿佛在警告她最好乖乖听話。
  “我和襲人一樣。”尹律楓收起玩笑的神情,認真的看著麗清,邊看邊搖頭。
  “既然要引祥叔來殺你,你又如何詐死?”少允的反對沒有他們來得激烈,他知道素來冷靜的麗清必有周詳的計畫。
  “我不是真的要他殺我。”麗清解釋。“我只是要讓他以為我‘真的’被他殺死了。”
  “請問這個障眼法怎么設下?祥叔不是普通人,功夫高到什么境界也沒人知道,你敢說你的計畫万無一失,出不了岔子?”襲人冷冷的分析,他就是不要麗清冒險。
  “襲人哥,這個法子雖然稱不上万無一失,卻是我所能想到最好的方法。我對這一切感到厭倦,只想赶快結束掉。”麗清真的累了。
  “我們又何嘗不厭倦?但即使如此,你也不能胡來啊!”襲人陪著她查了近十年的案子,要說他不煩,那是騙人的。
  “我沒有胡來!”麗清激動的抗議。“你們先听我把話說完,再下結論也不遲啊!”
  “好好好,你說你說。”尹律楓赶緊權充和事佬。
  麗清遞給他感激的眼神,開口道:“我打算放出假消息,說是咱們已經在被燒毀的將軍府里找到證据,如此一來,祥叔必然會采取行動,不得不殺我。”
  “等等。”少允打斷她的敘述。“你這步棋沒根沒据的,祥叔如何會相信你?”像他就不信。
  “他一定會相信。”麗清肯定的回答。
  “哦?”這次換尹律楓滿臉疑問。
  “律楓,你忘了那場大火發生之前,我們在查什么嗎?”
  “經你這么一提醒,我倒想起來了。”尹律楓拾回記憶。“我們怀疑證物就藏在空無一人的將軍府,正想去探個究竟時,將軍府就莫名其妙的燒起來……”
  “而那時的行動祥叔知道得一清二楚。”兩人异口同聲。
  “有了誘因,下一步呢?你打算怎么個‘詐死’法?”襲人總算有一點興趣。
  “這要靠大家幫忙。”
  “我們要如何幫你?”尹律楓首先發言詢問。
  “你們……”
  一陣低聲的討論之后,少允臉色沉重的開口。“少儒那邊該怎么辦?你真要騙他?”他那“痴情奇男子”的小弟必定承受不了這個打擊,他怕少儒會發瘋。
  “我也不想騙他。但是他一定不贊同這個計畫,讓我冒險。所以絕對不能讓他知道我們的計畫。”是啊!自從他和少允受傷以后,他盯她盯得緊緊的,就怕她受到一點傷害。今天的聚會還是她千辛万苦瞞著他進行的。
  “就這么決定了。”襲人出聲。該是讓事實披露的時候了,只要幫麗清演完這出戲,他就可以回山寨了。他從來沒有如此渴望回家過,不為別的,就為了那個凶悍的美人。他已經好久沒見到那張令他朝思暮想的容顏,他不得不承認此刻的他只想赶回山寨去見錢雅蓉,思及此,他不由得一陣心煩意亂。
  “襲人哥,很抱歉為了我的事,讓你不得不留在京城。”麗清看出襲人煩躁的原因,為此感到万分抱歉。
  “不干你的事。我只希望這個計畫能成功,早日洗刷府上的冤屈。”襲人被麗清說中心事,有些不爽。
  這就是男人!麗清在心中歎道。明明心里想,嘴巴卻死也不肯放松。罷了,隨他去吧!
  她現在最擔心的是計畫能不能成功,以及少儒得知她死時的反應。
  “少允兄,少儒那邊就拜托你了。”
  少允點頭,心中卻是暗暗叫苦。他可以想像少儒以為她已死時的反應,恐怕第一個陣亡的人就是自己。唉!他只希望祥叔能夠上當,干干淨淨的把這件事情解決,還給他們一個平靜的生活。他衷心希望如此。
  “好啦,大伙別一副憂愁的嘴臉嘛!我們的計畫一定能成功的,我有信心。”尹律楓充滿信心的保證。“可是,誰該是第一個出場的人?”
  “你!”三個人的手指全指向尹律楓。
  ※※※
  “你跑哪儿去了?我到處找都找不著你,擔心得要命。”少儒一把摟住剛回王府的麗清,火大的問道。
  “你別生气嘛!我只是上街買點東西。你瞧,我不是好端端的回來了嗎?”麗清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安撫少儒。
  “下次出門之前要說明去處,找几個侍衛陪你出去,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出門。”少儒完全忘了就算麗清帶一打的侍衛出門也沒用,他們連她都打不過,更何況是祥叔?
  “我知道了,全听你的。”麗清安撫少儒。她看著少儒俊秀的臉孔,心中沒來由的涌上恐慌,她好怕她再也看不見這張俊臉,看不到他生气的模樣和那雙魅惑人心的琥珀色眼眸。
  在這种惊慌的驅使下,她緊緊的抱住少儒,用盡全身的力气。
  “怎么啦,麗清?”少儒被她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嚇著,擔心的支起她的下顎問道。
  她只是搖頭,半天不說話。
  “麗清?說話啊!”少儒快急死了,輕輕搖晃她的身子,想要搖出答案來。
  “沒事。”她騙他的。她有一堆的心事,卻一句也不能對他說。她被這苦澀梗住不能呼吸,只得張大眼睛心碎的望著他。
  “才怪。”他的寶貝有心事,而且打算瞞到底。他絕不容許這种事發生。
  “少儒,”麗清有點難以啟齒,她想要同他親熱,讓自己感覺他的存在、他的悸動。可是她卻不知道該如何向一個男人開口要求這檔事,突然間她的腦子里閃過少允的那句話:你只需要把衣服脫了即可。可是上回她失敗了,這次呢?她會成功嗎?
  “嗯?”少儒好奇的看著麗清突來的羞怯,心里不禁迷惑起來。
  麗清不多想便動手寬衣,她怕自己再想下去會失去勇气。或許在她心中,知道這次結果會不同。
  “麗清……”少儒很難相信眼前的美景,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寬衣。
  “我……我想要你,可以嗎?”麗清終于鼓起勇气看向他問道。
  豈止可以,少儒簡直快樂瘋了。他极為配合的火速解下自己的衣服,与她裸裎相見。
  “現在是大白天哦!”少儒一把抄起她放在床上,俏皮的提醒她。
  “誰在乎!”麗清張開雪白的臂膀擁住他。她好怕,怕自己的計畫不會成功,當真死在祥叔的手下。若惡夢成真,她就別想再感受少儒的身子所帶來的溫存。
  “少儒……”
  “嗯?”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會傷心嗎?”她知道這個問題很笨,可是她就是沒辦法不問。
  她想知道他的感覺。
  少儒停止了動作,眼神慍怒的看著她。
  “不許說這种不吉利的話。”她不知道她正說中自己所擔心的事,他怕死了這件事。
  “你會嗎?你會傷心嗎?”麗清像個任性的小孩,不斷的纏著他要答案。
  少儒將她的身子拉起,將她推靠在高高聳立的牆上,雙手撐在她的兩側。
  “我會。我不但會,我還會哭倒万里長城,就像孟姜女那樣。”他抬起她的雙腿繞在他腰上,她瞬間沒了支撐,雙手連忙勾著少儒的脖子。
  這個動作實在是太……
  “所以你千万不能死,听見沒有?你不准死!”少儒用力向前沖刺,似乎在向她證明捍衛她的決心。
  就算麗清想回答他什么,也全被這把白熱化的熾焰給燒得意志全無。
  那一整天,他們就在彼此激烈而絕望的做愛中度過。
  ※※※
  第一棒的尹律楓成功的將尋獲到證物的消息傳出去。第二棒的少允則是想盡辦法將少儒調离長安城外。少儒臨走之前三申五誡要求少允保護麗清,言明要是出了任何岔子,絕對和他翻臉到底。少允笑嘻嘻的送走少儒,人一走,他的臉色隨即垮了下來,惹得語蘭一臉莫名其妙,追著他問答案。
  第三棒的襲人則是按照計畫將手下撤回山寨。表面上是回去“清靈寨”,實際上他還留在長安城里,喬裝各种打扮等祥叔上勾。
  麗清又期待又哀傷的走在城西郊外等待祥叔的狙擊。過了今天,一切真相都將大白。
  “清儿。”祥叔果然如預期般出現,面色哀凄。
  “祥叔。”麗清同樣的難過。
  “把證据拿來。”祥叔伸出右手,要麗清交出證据。
  “我不給,這是為我爹平反的證据。我要面呈皇上,還給他老人家一個公道。”
  “給我!別逼我殺你。”祥叔痛苦的向她趨近,面露凶光。
  “你殺呀,反正你已經害死我全家,不差我一個。虧我爹那么信任你!”麗清痛苦的說道。
  祥叔的眼中掠過哀傷,似乎有那么一瞬間他軟化了,隨即又向她趨近,彷彿想起了自己的任務。
  “給我,快!”祥叔使出一招快掌,掌風直搗麗清的心門,麗清飛身閃過。
  這一掌又快又重,祥叔的功夫高強得可怕。
  “快拿給我!”祥叔又是一掌,但這次麗清故意選擇閃躲不及,讓祥叔的重掌直叩胸口,她一個不穩便倒下。
  “清儿!”祥叔并未料到他真會打中麗清。他根本不想殺她,只想拿回證据。
  他摸麗清的鼻息,沒有呼吸。糟了,她真的死了。他悲傷得老淚縱橫,當初殺她全家實有不得已的苦衷,這么多年以來,他一直害怕麗清會發現事實的真相。暗殺李少允和划傷少儒只是做做樣子,沒想到今日自己卻親手殺了麗清,他寶貝了十年的小娃儿。
  一陣馬蹄聲惊扰了他的思緒。有人!眼看著幫麗清收尸是來不及了,他只能抱歉的看著躺在地上的身影,躍身离開。
  時間剛好,襲人和尹律楓赶到現場,不待馬停即飛身躍到麗清的身旁抱起。
  “她沒事吧?!”尹律楓看著手上的麗清,眉頭擔心的蹙成一團。
  襲人摸摸她的身体。沒事,骨頭沒斷。唯一碎的是放在她胸口上的護片。
  “她沒事,她會昏迷不醒是因為藥的關系。”麗清服下的是他的獨門秘方,一种會讓人暫時停上呼吸的藥。這帖藥可以騙過敵人,只有他才有。
  “可是……”尹律楓還是擔心。
  “三個時辰后她就會醒來。”他伸手抱過麗清。
  “快去通知少允,讓他進行下一個步驟。”
  “你呢?”尹律楓邊上馬邊間。
  “藏人。”
  ※※※
  一切都在麗清的預料之中,唯一出錯的是少儒的早歸。他十万火急的自洛陽赶回京城,一進城即發現城里的民眾都對他投以同情的眼光,但更多的姑娘眼中燃起希望的火焰,對著他流口水,頗有“普宁夜”的气氛。
  他莫名其妙的策馬赶回“成王府”,卻沒料到迎接自己的竟是高挂的白布帘和滿天飛舞的黃麻布。他的心頭一緊,一個不祥的念頭直叩心門,家中有人出事?是誰死了?
  “二少爺您回來了!”家中的仆人一個個全忍不住悲凄,痛哭失聲。
  “這是怎么回事?”那股盤繞在心頭的不祥之兆揮之不去,他的心好慌。
  “二少奶奶……二少奶奶她死了。”最景仰麗清的女仆索性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我不相信,不會的。”少儒不愿相信自己的耳朵,渾身僵硬。
  “是真的!二少奶奶她──”女仆話還沒說完,少儒即飛身闖入靈堂,只見到大伙神色悲凄的跪在一具棺材邊。
  “告訴我那不是真的,那不是麗清。”少儒臉色蒼白,几乎崩潰。
  “是真的,麗清被祥叔殺死,現正躺在棺材里。”少允暗自叫苦。這混帳,他不應該這么早回來的,距离他回來的日子至少還有半個月,足夠讓他們把事情搞定。
  “我不信!我要親眼看見!”少儒沖過去就要掀開棺木,少允赶緊拉住他。
  “混蛋!都已經封棺了,你還要打扰她,不讓她好好過去嗎?!”
  少儒聞言全身僵硬,無法動彈。她走了!真的走了,永遠的离開他。她怎么可以去了他一個人?她曾經答應過他,要陪他永生永世的,不是嗎?
  他瞪著攔住他的少允。都是他!都是他沒有好好保護麗清,他要他還她的命來。
  “把麗清還給我!還她的命來!”少儒扯住少允的衣領,朝他的臉一拳揮過去。
  “怎么還?你以為發生這种事大伙儿的心里好過嗎?”少允白白的挨了一拳,心有不甘的還給少儒一拳,正中他的肚子。
  “要不是你沒保護好麗清,她也不會出事。”少儒掙扎的爬起,再給少允一腳。
  “你行怎么不看好自己的老婆,淨把責任推給他人。”少允在倒下的同時也回勾他一腳,兩個兄弟當場就在靈堂扭打起來。
  待在一旁的語蘭不斷的尖叫,成王爺死命的拉開非把對方打死不可的兄弟,王爺夫人則早就昏倒在地,在場的仆人忙得人仰馬翻,靈堂一片鬧烘烘。
  這一出戲演得夠逼真了吧!他果然是第一個陣亡的人。少允邊挨揍邊想。
  ※※※
  “成王府”二媳婦去世的消息傳遍大街小巷。她死時的閨名無人知曉,只知道是李氏。
  她被葬于西郊的一處墓地,优雅清靜,如同她本人。
  在一個台著大風的夜里,一個身著黑衣的白發老人,蹣跚的走近這個墓地,雙膝跪下,痛哭失聲。
  “清儿……”跪在地下的老人本名姚明祥,原屬“平王府”,后轉投吳守和將軍旗下,在將軍府內任職,深得吳將軍的信賴。誰也想不到,他竟是“平王”李慎派來的奸細。
  “既然當初你殺了我全家,為何獨獨放過我。”麗清自樹下站出來,身后跟著襲人。
  “清儿,你沒死?這真是太好了。”祥叔仿佛心頭放下一塊大石頭,瞬間止住淚水。
  “你可知道我一直把你當作親生父親看待?”麗清不知道她是否該相信他眼中的哀痛。
  “我也一直視你為親生女儿。”祥叔起身走向她。
  “你胡說。”她忘不了被他掌風擊中的剎那。
  “難怪你不相信。”祥叔喟道。“現在一切都已真相大白,不只是對你,就連我也是到今日才明白這一切。”
  祥叔仿佛陷入時光洪流般的憶起當年。
  “當年,我是‘平王’李慎的左右手,一直忠心耿耿。雖然明知他意圖不軌,想要造反奪權,無奈身為他的屬下,也只得服從他的命令。”他看向麗清,企圖獲得她的諒解。
  “當時李慎最大的阻力來自你父親,領守云中一帶的吳守和將軍剛正不阿,絕非金錢可以打動的人。李慎深知這個道理,遂派我潛入將軍府伺机而動。剛開始我是不得不進將軍府打探軍情的,但和你爹相處了一陣子以后,我開始敬佩起他的為人,甚至想揭發李慎的陰謀。”
  “后來呢?”說來奇怪,麗清竟然相信他。
  “就在那時候,李慎派人捎消息給我,通知我他已經捉了我一家老小,要我乖乖听話,否則就要殺死他們。”他邊回憶邊露出哀傷的笑容。
  “我的爹娘早希望我脫离李慎,在被李慎捉走的當天就咬舌自盡,情愿自己死也不愿被李慎當成威脅我的工具。但我的獨子就沒那么幸運,他們囚禁他,用他威脅了我有十年之久。”他突然痛哭失聲。
  “那是我的寶貝啊!是我姚家唯一的命脈,是我盼了四十年才盼到的孩子,他們竟拿他來威脅我!”
  “祥叔……”麗清也跟著流淚不已。
  “直到今日我才明白,原來子謙在十年前就已經死了,隨我爹娘去了。我所看到的子謙,只是他們找來冒充他的孩子,雖然一模一樣,但卻不是他。”說罷,他從腰間拿出一個泛黃的信封,外頭還蒙上一層灰。他將這封信遞給麗清,麗清淚流滿面的接下它。
  “這是李慎當年謀反的證据,亦是他誣賴你父親的信。當年他要突厥王寫兩封信,一封給他,另一封要我藏入將軍府,好讓你父親百口莫辯。”他感傷的拍著麗清的肩膀。
  “當年我劫下這兩封信,一封在李慎的威脅下藏入將軍府當成你爹通敵的證据,另一封則是埋在將軍府后院的地底下。不料你放出的消息,竟然誤打誤撞的說中地方。李慎大感恐慌,以為那封消失已久的密函真的就藏在將軍府里,遂派我殺了你,并且奪回信函。”祥叔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看向麗清。
  “清儿,祥叔要你知道,我有多后悔不得不在李慎的威脅下害你全家,但我一直是真心疼你的。我對不起你爹,只能幫他留住你這條命脈。”
  麗清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只有不斷的搖頭,淚流滿面。
  “我原本打算祭拜了你之后,明早就帶著這封信進宮揭發當年的陰謀真相。既然你沒有死,這報仇雪恨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祥叔……”
  突然間,祥叔自腰間掏出一把匕首,朝自己的腹部插入,麗清和襲人根本來不及阻止。
  “祥叔!”麗清連忙趨前扶住祥叔,但鮮血像洪水般的冒出,頓成一片紅色汪洋。
  “您這是在做什么?!”麗清哭喊。她曾怨過祥叔,恨過祥叔,但從沒想要他死。
  “做我十年前就該做的事。”祥叔气若游絲的撫著她的臉頰,她的臉霎時被鮮血染紅。
  “要……幸福哦。吳……將……軍,我……來……向……您……請……罪……了……”
  “祥叔!祥叔!”沒有呼吸,他已經斷气了。她不敢置信的猛搖他的身軀。“祥叔!”
  “走吧!他已經死了。”襲人拉起血泊中的麗清,麗清無法克制倒在他的怀中號啕大哭。
  “為什么?!為什么我所愛的人都离我而去?”
  “并不盡然。”襲人怜惜的撫摸她的頭。“你還有我、秋飛、寨里的兄弟。更重要的是,你還有一個愛你的老公。”
  少儒!
  可怜的少儒,不知道他現在怎么了?會不會因悲傷過度而生病?她想起上回她离去后的景象。糟了!他八成又把自己泡在酒醰子里。
  “走吧!襲人哥,我要赶去救人。”麗清心急的拉扯他的衣袖。
  “哦?”襲人挑起左眉。
  “救一個酒鬼。”麗清露出一個嫵媚的笑容。
  她要回家了。
  ※※※
  當麗清踏入“成王府”的一剎那,每個人都以為他們見著鬼了,只有少允例外。
  “感謝老天!一切都搞定了?”少允几乎要跪下來祭拜天地。
  “麗……清……”成王爺几乎站不住腳,一屁股跌在椅子上,而王爺夫人則是照例昏倒。
  “麗……清姊?”語蘭又惊慌又好奇的趨前摸她的手,是溫熱的!她是人,不是鬼。
  “你沒死!太好了!”語蘭摟著她又跳又叫,好不快樂。
  “少儒呢?是不是又像上次那般酗酒?”這是她最擔心的事。
  “更糟。”少允重重的歎口气。“你自個儿去看,他在你們的房間。”
  麗清聞言臉色大變,撩起裙子飛奔至“听雨居”,不管身后呆成一團的仆人。
  當她焦急的推門而入時,她看見了一個令她永生難忘的景象。是她,全都是她!
  牆上、梁上、地上,到處都是她的畫像,少儒將她的影像忠實的以水墨表現出來。從微笑到生气,從站立到坐姿,每一幅畫都隱藏著他的深深愛戀。她万分感動的用手捂著嘴,卻忍不住在眼角打轉的淚水。
  少儒就這么發呆的盯著眼前的畫像,連來自背后的開門聲都听不見。
  麗清再也忍不住的趨前,張開雙手自他的背后擁住他。
  這是麗清的擁抱、麗清的香气,他是在作夢嗎?如果是的話,他要一輩子抓緊這個夢,不讓它溜走。
  “少儒……”
  這個夢好真實,連說話聲音都跟她一模一樣。
  他輕撫手中的玉鐲子。一定是這個玉鐲的力量,帶她回來与他相見。他不敢回頭,也不敢動,他怕一動這個夢就會消失。
  “少儒。”不對勁,他會不會是瘋了?麗清連忙起身跨至他面前。“少儒,是我,我還活著。”
  又是相同的夢。每一回的夢境都說她還活著。
  他緊緊的盯著她瞧,眼睛一眨也不眨。麗清由他的眼神中看出他還未清醒,索性揚起手來送給他一記火辣的手掌。“啪”一聲,力量之大,將少儒的臉給打歪向一邊。
  他被什么東西打到?他莫名其妙的撫著臉頰。會痛代表這不是作夢,這么說來,他眼前的女人真的是麗清,活生生的麗清!
  “麗……清?”少儒伸出顫抖的右手,輕撫麗清的臉頰。這是麗清沒錯,他的寶貝。
  “你沒死?”少儒擁她入怀,享受睽違多日的溫暖。
  “嗯。”她抬起頭給他火熱的一吻,盯著他的眼睛。
  “我是詐死的,笨蛋!”她頑皮的起身,准備和他玩場追逐游戲。
  “你罵誰笨蛋?丑八怪!”少儒起身追她,跟她一起玩。
  “就罵你,怎樣?你這個不男不女的!”麗清邊罵邊跑向大廳。坐在大廳里的家族成員,一個個莫不瞪大眼睛,張大嘴巴看著追逐的男女。
  “捉到你了。”少儒自麗清身后用力一勾,硬是把她拖向自己。他靈巧的將她轉過來,和他面對面。
  “再也不許离開我。”少儒不管大伙儿掉到地上的下巴,只是一味盯著麗清瞧。
  “你這樣子嚇我,我要罰你。”他縮緊放在麗清腰間的手臂,騰出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
  “罰什么?”他該不會是想在眾人面前吻她吧?
  “罰你今生今世都跟我綁在一起,一刻也不准离開。”少儒緩緩的低下頭,留給她些許回話的時間。
  “遵命。”
  站在一旁觀看這對璧人的語蘭,欣喜的對著麗清的背影翹起大拇指。
  干得好!麗清姊。“馭狐記”,好一場完美的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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