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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大廳正中央的舞池現在已經有十几對翩翩起舞的男女,本來應該由當家的男女主人率先開舞的,但因代理的小主人只是一副优閒地站在一邊,一點也沒有要下場的意思,參加舞會的賓客們也只有省略開舞儀式,逕自下場跳舞。
  現在走向凱的是去年曾与凱共舞,也是眾所公認的名媛佳麗——黛安娜。
  可是凱仍舊只顧著和黛安娜的父親,也就是自己的遠房叔父寒暄,一點也沒有將視線移向黛安娜的意思。
  為了替自己的女儿爭取机會,這位年約四十出頭的男人,不停地尋找新的話題,只希望能讓女儿多點在凱面前亮相的時間。
  可惜的是,他的努力終成白費心机。
  十多分鐘后,凱优雅地輟飲手中的香檳,不帶任何感情地微笑著目送這對父女轉身离開。
  看著這樣乘興而來卻敗興而歸的黛安娜父女,一群七嘴八舌的人們又忍不住嚼起舌根來了。
  “咦?今年威那斯家的小少爺又提高標准了嗎?”
  “連黛安娜都……那,姐姐,你今年肯定也沒望了。”
  “胡說什么啊你!我要是不行,你就可以嗎?”
  “至少我比你年輕,搞不好凱喜歡年紀比他小的。”
  “即使這樣也輪不到你!不要忘了依莎貝拉雖然跟你同年,但可比你漂亮多了!”
  “她遠比我大兩個月哩!”
  “你們兩個別吵了,讓其他人看到多丟臉!”
  “可是,母親……”
  “噓!依莎貝拉跟她的母親好像要去找凱少爺了。”
  穿梭在喧嘩扰攘的人群中,依莎貝拉·格林·威那斯跟隨母親身后,趾高气揚地朝凱站立的方向走去。
  看著一個個不得不打退堂鼓的少女,她心底的得意越來越高張。
  看來也許是凱做好決定了吧!依莎貝拉禁不住意气風發地微笑,將滿十五歲的凱或許已開始認真地考慮不久后的婚事,所以應該也差不多要下定決心,決定未來的威那斯家女主人了吧?
  而依莎貝拉一直以來即有這番自信。不該說她确信自己肯定會成為凱最終的抉擇。
  高傲地排開議論紛紛的眾人,安琪夫人領著自己國色天香的女儿來到凱的面前。
  几乎每一回的舞會,凱都會上前邀請依莎貝拉共舞,由此看來,他是早已將她列入未來威那斯家女主人人選的第一考量,而安琪夫人确實也有這份自豪,她相信無論如何,凱最后絕對會選擇依莎貝拉的。
  “安琪夫人,您看起來還是如往昔一樣地美麗呀。”凱微微傾身,在安琪夫人的頰上留下一吻。
  “哪里比得上凱少爺的母親呢!”
  這句話不論在誰听來,都知道不是恭維話,因為安琪夫人年輕時雖然也艷冠群芳,但卻是在万人之上、一人之下。不消說,那一人就是凱那風華絕代、天生尤物的母親。
  “您太過獎了。”
  “哪里,這是大家都承認的事實啊!”
  這也是讓她年輕時恨得牙痒痒的事實,但眼下重要的是先鞏固依莎貝拉的位,所以這种陳年舊話她就暫且不提。
  “凱少爺,才几個月沒見,你又長大不少。”
  距离上次看見凱約過了半年的時間,之后因凱去了寄宿學校,許多聚會都無法出席而沒能見到他。
  安琪夫人悄悄地打量著凱,惊奇地發覺他的确是成熟了不少。
  這個年齡的男孩子确實成長得十分迅速,只要三天兩頭不見,外表的确很可能會有相當程度的改變,但凱給她的感覺不只如此;只是半年沒碰面,眼前的凱已散發出一种令人難以形容的气息,該怎么比喻較恰當呢,或許該說是种野艷卻又穩重的風情,看著看著竟讓她惊歎不已。
  “我這個年紀會長的就只有身高了。”凱敷衍地笑著。
  突然覺得站在這里和這群人說些言不及義的廢話實在是無聊至极,凱心神不定地和安琪夫人談著天气,卻恨不得能立刻丟下這些瑣事,和施衛在房間里溫存。
  “說起來,凱少爺,時間過得真是快啊!”
  心想他該是將話題導入重點的時候了,安琪夫人開始不露痕跡地布下陷阱。
  顧著分神注意施衛一舉一動的凱,一個不留意,險些讓自己的心有旁鶩被人揭露。
  “啊?是呀。”
  “凱少爺好像再過不久就要滿十五歲了?”
  “是的。”
  “那也快要是大人了呢!”
  “嗯。”
  “想想,當年威那斯夫人嫁入這個家時也不過是十八歲而已。”安琪夫人看著凱,后者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樣并沒有引起她的不滿,反倒是心想這樣一來,好或許可以更容易地把他誘入好的布局之中也說不定,“時間流逝得真快啊!”
  “是呀。”
  凱頷首表示贊同,但事實上,他他壓根儿就沒留意對方說了些什么。
  “我們家的依莎貝拉再半年也就要滿十五了,也許是我這個做母親的總是想太多了吧,一想到再過几年她就要出嫁,心里由得就會難過起來。”
  “這樣呀。”凱又點點頭。
  話雖如此,他可是一點都沒感覺到安琪夫人的弦外之音,如果是平時,她這些話題老早就讓凱起了戒心。
  凱對眼前拼命說東扯西的安琪夫人視而不見,全數的精神都放在眼角余光掃射到的、站在身后約五公尺距离的施衛身上。
  對這個金碧輝煌、人聲鼎沸的舞會感到有些不耐煩,施衛默默地啃著餐盤里精致的美食,身体靠在及腰的白色窗台旁,一邊食不知味地動著嘴,一邊看著還相當明亮的天空。
  再過一個鐘頭左右,今天的舞會就要結束,施衛還是保持著沒和半個人交談過的紀錄。
  不管怎么說,在這全部金發碧眼的人群里和他這個唯一的黑發黃皮膚的人交談是太過顯眼的舉動。
  施衛改變了下站姿,但腰際傳來微微的刺痛感讓他皺起眉頭。
  “痛!”
  看來前天下午在凱縱欲的結果下,他的身体到現在還是沒有完全恢复過來,只是一個小小的動作都會讓他暗暗哀叫。
  “真沒用!”施衛低聲喃道。
  施衛生气地暗罵著自己,絲毫沒感覺到凱未曾移開的視線。
  凱一邊虛与委蛇地應付著安琪夫人,終于注意到她言詞里的暗潮洶涌,但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時,一個順勢走近窗台的女孩引起他的戒備。
  她注視著單獨倚靠在窗台邊的施衛。
  你要做什么?凱在心底吶喊著。
  在女孩走入距离施衛方圓兩公尺的范圍內時,凱終于按捺不住。
  “真的是非常抱歉,安琪夫人,可是請容我先暫時告退。”
  凱對兩位女性行了鞠躬禮,然后不待對方有所回复,立刻大步地邁向連看也沒看過這里一眼的施衛。
  “衛,過來一下。”
  凱赶在那個還來不及開口和施衛說什么的女孩之前,強行將他帶离大廳。
  出其不意地被抓住手臂,施衛先是嚇了好大的一跳,但在看清來人之后即刻鎮定下來,不著痕跡地甩開凱的手后,點點頭跟在他身后离開大廳。
  這是怎么回事?
  對這意想不到的局面,安琪夫人不解地瞪著凱消失的背影。
  而站在安琪夫人身邊的依莎貝拉,則是詫异地張大了嘴,到現在還弄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她連一句話都還沒跟凱說上呢,更不要說是她期待已久的一支舞曲!
  撇下一群目瞪口呆的賓客后,凱領著施衛回到自己的房間。
  “你找我干嘛?”
  施衛在小型會客室的沙發上坐下來后,不明所以地看著凱。
  這樣突兀地把他拉走,應該是有什么突發的急事吧!
  “啊?”凱愣了下,不了解施衛的問題。
  “你找我不是有什么事嗎?不然那么急著拉我回房間做什么?”
  施衛清澈的黑眸望向凱,靜候答案。
  凱凝視著施衛,總算開始思考自己剛才的舉動。
  事實上他什么也沒想地就拉著施衛走。
  連凱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他只是因為看到有個女孩子想上前向施衛搭訕,就想也沒想地移動了雙腳。
  所以答案……原來是這么一回事啊!凱忽然笑出聲,一副受不了自己似的順了順披在肩上的發絲。
  “你怎么了?”施衛被他嚇到。
  凱用拳頭敲敲自己的額頭,“原來答案很簡單。”
  “啊?”這下換施衛搞不懂了。
  “剛才我說的答案,就是你問我找你有什么事的解答。”
  “那結果呢?”
  覺得連這种事都要玩猜謎是很沒意思的事,所以施衛直截了當地問著答案。
  “因為我在嫉妒。”
  “啥?”
  “我妒忌別人想靠近你、想和你說話,所以才把你帶走。”
  “有誰跟我說過話嗎?”
  就施衛的記憶而言,似乎并沒有這么一號人物存在。
  “是還沒而已,因為我在尋之前就把你帶走了。”
  “嫉妒”這一詞鮮少在凱的字典里出現,像他這樣一個天之驕子,從來沒有得不到的東西,可是自從他察覺到這份感情后,一些他從來沒有嘗試過的陌生情緒,陸陸續續地侵入他的心中。
  “我從不曉得自己是這樣善妒的人。”
  “拜托你別再說這些莫名其妙的鬼話好不好!”施衛以手扯了扯他一頭烏黑的發,宛若想借此赶走他的煩躁。
  “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我呢?”凱再次表明他的一片真心,揪緊了心地說道。
  “天曉得你又在玩什么把戲!”
  “衛……”
  在凱還想說什么時,急促的敲門聲中斷了他的告白。
  “誰啊?”凱的語气中有著不快。
  “少爺,是我,蜜拉。”
  “還有我,葛雷斯。”
  為什么這兩個人偏偏要挑這個時刻來攪局?凱歎著气想道,但還是讓兩人進門。
  “究竟有什么要事?”凱雙手抱在胸前,臀部輕輕倚在施衛坐的那張沙發的椅背上。
  “凱少爺,您怎么可以把安琪夫人跟依莎貝拉小姐就那樣丟著,卻自己跑回房里來呢?”蜜拉焦慮地問。
  “而且連一支舞都沒和依莎貝拉小姐跳。”葛雷斯附各。
  他早就覺得凱少爺帶回來的同學不會帶來什么好事,像這次,就在他的面前,凱少爺居然二話不說地就把安琪夫人跟依莎貝拉置之不理,然后拉著衛不爺离開大廳。
  怎么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我要和誰跳舞或不和誰跳舞是我的自由吧?”凱不臉不悅地說。
  凱听著兩人接連的抱怨。有些不愉快了起來。
  “那么,少爺,您明天打算和哪一家的小姐舞上一曲呢?”
  “為什么我一定得跟某個人跳舞不可?”
  “凱少爺,您說的這是什么話?”葛雷斯惊詫地看著他。
  “我明天不准備和任何一個女孩跳舞,后天也不會!”
  “少爺。”
  “你很煩耶,葛雷斯,你到底要干什么呀?”
  “凱少爺,您不能這么做。”突然插話的是蜜拉。
  “什么?”
  “我明白的,凱少爺,您不邀請任何一家小姐跳舞的原因是因為衛少爺吧?”
  話題出其不意地把自己牽扯了進去,施衛訝异地轉過頭瞪著三人。
  “這跟我有什么關系?”
  “您還不了解嗎?如果可以的話,凱少爺唯一想共舞的對象只有您。”蜜拉對施衛解釋。
  “開什么玩笑啊!我又不是女孩子!”
  施衛覺得自己受到侮辱,雙眼气得大睜起來。
  “也許您不曉得吧?在威那斯家的新年舞會里,有為凱少爺尋覓未來對象的意味,簡單來說,有點像是相親。”
  “那干我什么事?”
  施衛不論怎么想,都覺得這件事和自己八竿子打不著邊。
  “因為凱少爺現在心儀的對象是您呀,所以對凱少爺而言,現在舞會已經失去了意義。”
  “蜜拉,怎么連你都為虎作倀,說些怪里怪气的話。”
  “衛少爺……”
  蜜拉想再多說些什么,卻被葛雷斯焦急的語气打斷:
  “先不管這個了,總之,凱少爺,請您明天務必要邀請依莎貝拉小姐共舞,像今天的舉動對她們而言是相當失禮的。”
  “這我知道。”凱在一片混亂之后總算開了口,“我自然會上前為今天的無禮請罪,可是我不打算邀請任何人跳舞。”
  “凱少爺,這樣是不行的!”
  “蜜拉,你到底還想說什么,都說出來吧。”凱歎了口气。
  伸手爬了爬一頭閃亮的金發,凱發現自己染上施衛的習慣。
  “少爺,先姑且不論您今天的舉動,您明天無論如何都得邀依莎貝拉小姐跳舞,就算只有明天一天也好,您也一定要這么做。”
  “不是明天而已!”葛雷斯插嘴道:“如果不讓依莎貝拉小姐和她的母親滿意,那她們說不定會考慮別樁婚事;依莎貝拉小姐在各方面都是最能和凱少爺匹配的女性,所以……”
  “你另囉唆了,葛雷斯!”凱一揮手,截斷葛雷斯口若懸河的長篇大論,“蜜拉,把你的話說完。”
  “是的,少爺。總之,我們不能讓這些來賓有所怀疑,直到舞會結束為止。您以前的舞會上都有邀請依莎貝拉小姐共舞的不是嗎?那現在就更不能中途停止,就算您不愿意,至少也要做做表面功夫,否則,一旦傳出了什么蜚短流長,那受害的將不只是您,還會包含衛少爺的。”
  只要把施衛抬出來,凱就不得不多思忖一下。
  “可是我現在根本就不想娶她。”
  “那不重要,凱少爺,我們的目的只是阻止這些賓客聯想太多。”
  “嗯。”考慮著如果放任自己隨心所欲,屆時將會給施衛增添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假如只要他跳跳舞就可以避免的話,那他何樂而不為?
  “我知道了,就照你們所言的吧。”
  這個世界是沒辦法全都順遂自己的希望的,凱正慢慢地學習到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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