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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接下來的一個月,衣若芙忙于課業与工作面試。先前寄出去的履歷表陸陸續續有公司行號通知她去面試,因此她便利用沒課的空檔到各個公司去面試,以期在畢業之前就能順利爭取到就業机會。只是,事求人,人亦求事,要找一份理想的工作并不如想象中容易,所以至今仍沒有一個工作能令她滿意地點頭。是她太挑剔了?還是她對理想与現實的認知有過度的差距?
  才剛結束一家企業的應征面談,衣若芙此刻正帶著略顯失望的心情漫步在黃昏的台北街頭。深秋的時刻,晚風吹來,夾帶了几分寒意与些許蕭瑟。她本能地縮了縮頸子,將領子拉高一些,隔絕晚風對頸子的侵扰。但是擋得了外來的寒意,卻抹不去心中的落寞。心就像被小偷洗劫過一樣,空了一大片。
  有一個月了吧。
  一個月沒見到他了,他還好嗎?
  當日,她踏离邵宅后,便在心里告訴自己要忘記這一切,因為隨著趙伯母的去世,一切也將划上休止符了;不管過程如何荒謬、或是如何感人,她終究只是整件事中一個小小的配角罷了,一旦戲落幕了,曲終人散,誰還會去注意一個小配角的去向?她不該沉湎在劇情中而忘了自己原有的身分,徒做空想。
  所以她刻意用忙碌的生活步調來沖淡自己對他的記憶,不讓回憶影響她的正常作息。
  只是……只是每當夜深人靜、万籟俱寂時,心中的思緒隨著靜謐的气氛盡數沉淀時,唯獨与他曾有過的點點滴滴沉淀不去。她其實還是想他的,很想、很想……
  記憶中,她与他的每一次相處總是在爭執中度過,最后也都是不歡而散。這么糟的相處模式是在何時起了化學變化,讓他不知不覺地進駐她心房,并且占有不容忽略的分量了呢?忘了他只是教自己不再想他的一個借口,但是感情這東西,一旦沾惹了,心就無法再回复到之前那樣的平靜無波了。思念說來就來,千軍万馬也擋不了,該怎么辦呢?
  將一切交給時間去處理吧,也許隨著時光的流逝,這惱人的情思會因此淡了、退了,終至滅了,此后便不再困扰她。也許,也許吧。
  滿怀心事的她,心不在焉地走著,沒注意到此時已屆下班的尖鋒時刻,路上的車輛正急遽增加中。在沒有警覺的情況下,一輛由巷口沖出來的机車反應不及,与她擦身而過。雖然沒有直接撞上她,但是車子勾住她衣服,硬是將她施行了好几公尺,手上、腳上擦撞出不少傷痕,痛得令她忍不住哀叫出聲。
  同樣跌倒在地的机車騎士看見衣若芙滿臉痛楚地臥倒在地上,心慌之余也不敢上前探視情況,急忙扶起倒在一旁的机車,加足油門逃逸無蹤。
  真是世風日下!衣若芙無奈之下也只能在心底感歎了。還好人間尚有溫情,一位好心的路人將她送往最近的醫院就醫,減少了她痛苦的時間,讓她不至于用匍匐前進的方式去找醫生。
  醫生對傷口做了基本的處理,也照過X光了,确定只是輕微的扭傷,沒有傷及骨頭后,便交由護士包扎她手上及腳上的傷口。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送她來醫院的好心路人松了一口气。
  “原本看你手上、腳上都是血,還以為傷勢嚴重呢,還好,還好。”
  “謝謝你。還沒請教你貴姓大名。”衣若芙很感激這位好心的小姐,她讓衣若芙相信社會上還是有好人的。
  “我姓吳,我叫吳秀香,是一位律師。”吳秀香遞上自己的名片。“剛剛那輛机車的車號我幫你記下了,就在名片背后,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別客气。無論是出面指證或是打官司,我都會幫你的。”吳秀香的正義感又犯了,想起剛才那個肇事逃逸的机車騎士,她就气得牙痒痒的。
  “謝謝你,吳小姐。”衣若芙再次道謝。不過她既然沒什么大礙,也就不打算告那位騎士了,可能要辜負吳秀香的正義感了。
  “沒什么,舉手之勞罷了。”吳秀香揮揮手。“如果沒什么事,我先走了。我已經通知你家人了,大概就快到了吧。”
  話才說完,人也走出急診室了,留下滿臉疑問的衣若芙望著已經關上的門出神。
  家人?!誰呀?難道她打電話給在云林的母親嗎?不可能,因為她說人就快到了,所以不可能會是從云林赶來的母親。那么是風鈴嗎?但是她今天不是要去劉大哥的公司見習嗎?難道她已經回去了?或者是昱之?小翠?
  不論衣若芙怎么想、怎么猜,也絕對想不到來的人竟是他!
  “請問一下,剛被送來,發生車禍的衣若芙在哪里?”一個熟悉的男音從走廊柜台傳來,語气中是明顯的擔憂与不安。
  不……不可能!一定是她听錯了,怎么可能會是他?
  衣若芙還在怀疑的當下,急診室的門“碰”的一聲被撞開了,伴隨著几乎是心碎的呼喊聲:“小若!”
  怎……怎么可能?來的人真的是他!
  衣若芙呆愣地望著眼前的人,不敢相信站在她眼前的人真的是邵凡齊。他怎么會來?
  “小……”邵凡齊看到端坐在床沿的衣若芙后,繃緊的神經登時松了不少,沖上前去握住她雙臂。“怎么樣?要不要緊?傷到哪了?”
  今天下午,他到趙琳那儿与她討論明年度“趙氏”擴編的事宜,看見時間已至晚餐時候了,正打算与趙琳一起外出用餐,豈知才要出門,電話似催魂般的響了。他順手一接,听到的卻是衣若芙出車禍被送醫的事,當場教他三魂嚇走了七魄。丟下趙琳,他用最快的速度狂奔至醫院,不敢想象見到的會是怎樣一個畫面,直到看到她。她還好好的?!真的嗎?
  不敢确定的手微微顫抖地摸摸她臉頰、再探采她鼻息,最后索性上前擁住她,臉頰貼在她胸口上。
  還在跳,心還在跳;臉是熱的,還有呼吸。沒事,她沒事,她還活生生地在他面前。太好了、太好了!
  邵凡齊從來沒有一刻如此感謝上天,此時此刻他是十二万分的誠心感謝祂,謝謝祂還將她留在他身邊,沒有帶走她。曾經一度停擺的心跳,現在才又恢复了正常,感覺到她真的“活”在自己怀里,心里平靜不少。只是她為什么不說話?
  “小若?”他放開她,仔細端詳她。她上身有好几處包扎的傷口,是不是他剛剛摟得太用力了?
  衣若芙呆愣地任他又摸、又搖、又摟的,久久吐不出一句話來。他惊訝,但是她的震惊也不亞于他,腦海盤旋的仍是:他怎么會來?
  “你……”
  受到惊嚇的程度不小,衣若芙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睜著一雙不解的眼看著邵凡齊。想不到此舉更嚇坏了他。
  “怎么了?難道你不認識我?哦,天!”邵凡齊絕望地跪蹲在她跟前,雙手無力地撐著她寫滿痛苦的臉。
  她傷到頭,喪失記憶了嗎?她已經忘了他嗎?怎么會這樣,是上天在懲罰他嗎?懲罰他的言而無信?因為他說過要忘了她的,卻始終做不到,所以上天干脆教她喪失記憶,用這种殘忍的方法來處罰他?為什么、為什么!
  絕望之余,他憤而一拳捶向床沿。
  “啊!邵凡齊,你在做什么?”再度受到惊嚇的衣若芙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撫著胸口責問他。
  嗄,她叫他的名字了!她沒忘記他,她還記得他!
  倏地抬頭,緊握住她雙臂。“你知道我是誰?你沒喪失記憶?”他激動地問,一雙多情的眼寫滿興奮之情。
  “沒有,我沒喪失記憶。”原來他以為她喪失記憶啦,真是佩服他的想象力。她拉他站起來,免得他一直跪在那,好難看。
  “那你……”邵凡齊仍是擔心,她身上貼了那么多紗布。
  “沒什么,只是輕微的扭傷及一些皮肉傷而已,死不了的。”她看了自己身上一眼,無所謂地聳聳肩。
  這么說,她是真的沒事嘍?
  邵凡齊不安的心再度恢复正常運作。短短一天之內,他的心情就經歷了兩次大超大落,還好他年輕力壯,禁得起刺激,若是再過個二、三十年才遇到這种狀況,只怕他早就陪上帝下棋去。松口气之余,邵凡齊的大腦才開始運作,看到她身上十數處傷口,不禁又气又怜;她是怎么照顧自己的?竟然會粗心到發生這种事,如果情況再嚴重一點,那……那……
  他不敢再往下想了,只是看到她的模樣,再加上先前的极度恐懼導致的內分泌失調,他覺得他有必要發泄一下。
  “你是豬啊!”他臉色一沉,低吼了出來。“這么大一個人了,連照顧自己都不會,想試試看你的命有多硬是不是?你以為這樣嚇人很好玩嗎?”他愈講愈激動。這個蠢女人,嚇去了他半條命,該罵!
  “對不起。”衣若芙直覺地道歉,心里卻因為他的關心,涌上一股暖甜甜的幸福感。
  “哼!”見她低聲下气的歉疚模樣,他也不忍心再責怪她,反正他也宣泄得差不多了。
  “邵……凡齊——”
  “干嘛!”他的口气仍然很沖。
  “你為什么會來?”她盯著他看,問出她一直想問的問題。看他呆愣了一下,她補充道:“我的意思是,來的人為什么是你?”
  “……呃……”邵凡齊聞言竟然有點不知所措,剛剛的盛气凌人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就是……”
  他抓抓頭,又撥一撥頭發,樣子像极了偷吃糖被當場“抓包”的小孩一樣不知所措。
  唉!管他的。他搓一搓臉,深吸一口气——
  “沒辦法,誰叫我喜歡你。”呼!終于說出了口。“一听到你出車禍的消息,我嚇得心髒都停了,沒命地赶了過來。雖然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不愛我,甚至你是討厭我、恨我,根本不想見到我,但是我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無可救藥地愛上你了。唉!連琳琳都看出來了,我很差勁對不對?”他自嘲一笑,別過臉不好意思看她。
  他說什么?!
  他愛她?
  他真的說他愛她!衣若芙不置信地睜大雙眼看著他,眨也不敢眨一下,生怕這只是自己一時的幻想,眼睛一眨,一切又回复原狀。但是他是如此真實地站在她面前,還別別扭扭地解釋著他會來這儿的原因。
  多遜的告白啊,但是她依然感動不已。原來她不是自作多情,他的心里也有她呀!曾經以為是沒有明天的感情如今得以重見光明,怎不為這苦命的痴戀掬一把高興的眼淚呢?所以她的淚很不節制地奔瀉而出了。
  “……我也告訴自己要忘了你的,可是我用盡了方法還是無法忘記你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連以前你曾經取笑過我的話,我也一而再、再而三地回味不已。笑我吧,我知道我很沒志气,所以……咦,你怎么了?”
  瞥見已經淚流滿面的衣若芙,邵凡齊緊張地沖到她面前,握住她雙臂。
  “怎么了?是不是傷口疼了?該死!還說只是小傷,這些蒙古大夫,我要拆了這家醫院!醫生……醫——”他气得就要去找醫生,卻被一只小手拉住了衣服的一角。
  就在他遲疑之際、衣若芙整個人扑向他,雙手緊緊地環住他頸項,臉埋在他肩上。他本能地摟住她,為這突來的“艷福”吃惊不已。不過衣若芙接下來的話再度讓他忘了心髒的功能。
  “誰說我不愛你……我愛你呀!愛了好久……好久了……也愛得好苦……”她濃重的鼻音夾雜著啜泣聲,斷斷續續地傾吐積壓在內心已久的話。這是她第一次表現得這么小女人,她從來不知道她也會撒嬌、也是這樣渴望愛情的。一向冷靜自持的她,終究敵不過愛情的魔力,心甘情愿為它卸下冷漠的面具,展現她柔弱的一面。
  這回輪到邵凡齊被嚇傻了。
  腦子里嗡嗡作響,只有一句話重复出現——我愛你呀!
  他悄悄地捏了自己大腿一下,會痛,這么說,是真的嘍!她真的說她愛他了!
  等到她的哭聲漸歇,他輕輕地扳正她,与她四目相接,深情的眸子舍不得离開。用手拭去她眼角的淚,他低啞地開口:
  “告訴我,你沒有騙我,你真的愛我。”
  剛剛一鼓作气大膽表白自己的愛意后,再對上他熾熱的眼光,衣若芙反而羞紅了臉低下頭去,沒有勇气再做一次表白。她的舉動看在邵凡齊眼里,比什么言語都還更令他動心。她的聰穎令他激賞,她的冷靜令他折服,她的柔媚更是令他瘋狂。心中的愛意一經表露,就像決堤的洪水,滾滾而出,一發不可收拾,他再度擁她入怀,以吻宣泄他心中無窮無盡的情意……
  他吻了她好久、好久,她也熱情地響應,像是要相互慰藉這段時間來彼此所受的折磨一般,直到兩人胸中的空气有明顯不足的現象,才依依不舍地分開。她喘,他更喘;她紅著一張臉,他也差不多快腦溢血了。极度缺氧的兩人緊緊相偎,听著對方的心跳,享受著此時無聲胜有聲的浪漫气氛。
  “我……想都不敢想……你會愛上我。”邵凡齊恢复的比較快,但是仍有一些喘。
  “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你的影像已經在我心中無法抹去了。”衣若芙深吸了兩口气才有力气回答,她仍是懶懶地依偎在他怀里,吸汲他陽剛的男性气息。
  “我一直以為你討厭我、恨我,因為我不管怎么做都會惹你生气。”他輕撫著她背脊,語气中泛有些許靦腆。
  “我是恨你,但是我更气、更討厭我自己。”
  “哦?為什么?”
  “我恨你,因為你已經有趙琳了,為什么還要來招惹我。趙琳那么信任我、依賴我,我的心卻背叛了她,愛上她的未婚夫,所以我气自己的定力不夠,更討厭自己不誠實的心。”那時的她內心受著無比的煎熬,卻還要強裝鎮定,好累啊。
  “我跟琳琳之間的關系很复雜,一時之間我也……”
  “我知道,趙琳全都告訴我了。”
  “喔,那就好、那就好……咦,等等。”他突然放開她,勾起她下巴,讓她看著他。“既然你已經知道我跟琳琳之間的真相,為什么你還……”他挑高一邊的眉,眼睛也微微瞇了起來。
  “你還說,還不都是因為你!”她輕捶了他一下。
  “我?”這下他臉上的問號更大了。
  “對,就是你。”她伸出食指指著他鼻尖控訴:“你那天裝成一副冰人的模樣,人家才會以為你根本只是在逗我,新鮮感一過就不理人了。”她說到后來,愈覺得自己委屈。
  天啊!真是冤枉!
  邵凡齊反握住她柔荑。“錯!錯!錯!我是怕我不小心又說錯話、做錯事,惹你生气,讓你更討厭我。天知道,我已經不敢想象再被你討厭一次,我會不會因此瘋掉。你要与我玉石俱焚已經嚇得我肝膽俱裂了,再讓你說一次重話,只怕我要尸骨無存了。你說,我還能不戰戰兢兢、草木皆兵嗎?”
  “原來……是我嚇坏你了。”听了他一番話,她漾開了久違的笑臉,想不到他是如此小心地愛她呀。
  “是,你是嚇坏我了。該罰!”他順勢耍起賴了。
  “哦?罰什么?”
  “看你的誠意嘍。”
  “那……這樣行不行?”她在他額上印下一吻。
  “就這樣?”他一臉的不滿足。“我的心靈受創、精神受折磨、自尊心被打擊、信心……”
  在他還沒數完他的損失時,她已經主動送上自己的唇,將他未出口的“傷害”全數吞咽。唉!這個男人哦……寵不得!
  “哦,不……不行。”他花了好大的意志力才离開她那誘人的唇,因為有些話他一定要說。“不,不能讓你這樣蒙過去。”他的呼吸又開始不穩了。
  “嗯?”她只是溫柔地用手理著他略顯凌亂的頭發。
  “小若,你要答應我,不再离開我,要用一輩子的愛來彌補我所受的“傷害”。”
  奇怪,他這一席話听起來應該是女人對男人的要求才是,怎么如今發生在她身上反而角色互异了呢?
  “怎么樣?”他有絲擔心,怕她拒絕。
  看著他一臉的認真与期盼,衣若芙又笑了。這個男人在向她撒嬌!何妨呢?她就再寵他一次吧。
  “好!”
  原來,她的戀情也可以是這么甜蜜啊!
   
         ★        ★        ★
   
  “衣小姐請先坐一下,与你面談的主考官等會就來。”接待小姐親切地端上一杯茶后,帶著甜甜的笑容离開,會議室里只留下衣若芙一人。
  兩天前,衣若芙收到“華立”企業的面試通知單,要她今天早上十點到“華立”初試,因此原本打算跟好友風鈴去采買今晚耶誕大餐的材料這項任務,只好轉交給風鈴的護花使者——劉維德了。今年的天气冷得比較早,所以她們決定今晚改吃火鍋,不再像往年一樣烤肉了。不過有個慣例還是沒變,今晚的餐會仍然是Women'stalk,男士不得參加,因為四個小女子希望保有一個純粹屬于她們的私密約會——女人的約會。
  約莫等了兩分鐘,會議室的門再度被開啟,衣若芙習慣性地自椅子上站起,迎接來人。只是當她抬頭看清來人時,不禁吃了一惊。
  “趙琳?!”她怎么會在這里出現,難道她也是要來應征的嗎?
  “小若,坐呀。”趙琳笑瞇瞇地來到衣若芙對面的位置坐下。“嚇了一跳?”
  “是有一點。”衣若芙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兩只眼睛研判地看著趙琳。“要跟我面談的人會不會剛好就是你?”
  “聰明!”趙琳彈了一下手指,從資料袋里取出一份文件。“這是你的履歷表吧?”
  “嗯。”她點點頭,仍是不明白趙琳為什么會在這儿出現?又為什么會有她的履歷表?這里是“華立”不是嗎?
  “當我看到這份履歷表時,我也嚇了一跳哩。”趙琳俏皮地吐了吐舌頭。“是不是覺得奇怪?”
  “會不會覺得你是多此一問?”她反問回去。
  “好象有喔。”
  “那就麻煩你開門見山,而且簡洁扼要好嗎?”
  “怎么好象變成是我在面試的樣子咧?”趙琳偏著頭,故做納悶狀地皺皺眉。
  “趙——琳——”衣若芙的眼睛瞇了起來。
  “好、好、好,不逗你了,我說,我說。”趙琳連忙安撫她。“其實“華立”就是“趙氏”,這樣你明白了吧。”
  “果然!”如她所料,所以她的履歷表才會在趙琳手上。“你不是不管事嗎?而且公司招募人員也要你親自出馬嗎?我記得這只是初試而已不是嗎?”何況她只是應征一個小小的企畫助理。
  “哪有人一次問那么多問題的!”趙琳揮揮手。“本來我是不管事的,但是這個職位特殊,所以我要親自面試。”
  “哦?企畫助理有什么特殊之處?”
  “你是應征企畫助理沒錯,只不過“華立”的企畫助理已經額滿了,所以……”
  “已經額滿了?你今天要我來這只是要告訴我貴公司的企畫助理已經額滿了?”她打斷趙琳的話。
  “听我吧話說完,OK?”看見衣若芙點頭后,她繼續道:“雖然企畫助理已經有人了,但是還有一個職位尚未找到合适的人選,而我覺得這個人選就屬你最恰當,所以才會親自找你來談。”
  “哦?什么職位?”衣若芙挑高一邊眉問。
  “總經理特別助理。”
  “你的助理?”
  “錯了,我是“華立”的董事長,不是總經理。”趙琳好心地糾正她。
  “那總經理是……”
  “你想見總經理呀……嗯……也好,畢竟以后你們要共事,總要先讓你見見他。”說完,她朝門口喊:“邵總,衣小姐想見見她未來的主子,勞煩你現個身好嗎?”
  邵總?!對呀,她怎么沒想到。
  邵凡齊不知站在門外多久了,趙琳話才說完,他人就出現了。也許他一開始就一直站在那儿了吧。
  “兩位應該不陌生吧。”趙琳皮皮地挪揄他們。
  “是見過几次面。”
  邵凡齊帶笑的眼直視著衣若芙,衣若芙則是一臉的哭笑不得,她又被這兩個人整了一次。
  “不知邵總對您這位未來的助理人選是否滿意?”趙琳笑吟吟地詢問邵凡齊。
  “趙董好眼光。”邵凡齊也幽默地回答,招來衣若芙一記白眼。
  “衣小姐,看來你初試跟复試都通過了,恭喜你被錄取了。”
  “什么?可是我還沒答應啊。”他們兩個竟然就這樣“成交”啦,不問問她的意愿,當事人是她耶。
  “很抱歉,你沒有權利拒絕。”趙琳依然是一臉的笑。
  “哦?為什么?”
  “因為你橫刀奪愛搶走了我心愛的未婚夫,光憑這一點,你就應該在“華立”為我做牛做馬,以報答我的退讓之恩啊。”
  趙琳的好不委屈,教衣若芙及邵凡齊哭笑不得。
  “說得好象我是燙手的山芋一樣。”邵凡齊苦笑。
  “也差不多了。”趙琳坏坏地接口。
  “既然如此,那我干脆把……”
  “你敢說你要把我還給琳琳試試看!”邵凡齊一把攬她入怀,俊臉直逼她的。“信不信我會在眾人面前“處罰”你?”他刻意加重處罰兩字,暗示他的處罰方式。
  “你干嘛啦,我又沒說什么。”衣若芙的臉紅得像熟透的蕃茄,一雙手不停地拍打他的手。
  “哦?那你剛剛打算說什么?嗯?”他在她唇上輕啄一下,加快血液往她臉上沖的速度。
  “呃……咳!這里是公共場合,麻煩兩位有什么儿童不宜的畫面請回家之后再做,OK?”趙琳知道實在不該坏了人家的好事,不過她還有話要說,所以只好抱歉了。
  礙于趙琳也在,否則他真的會狠狠地吻她。逼不得已,他只好放開她。
  “來日方長、來日方長,你們以后多得是時間親熱,可不可以先給我十分鐘?”趙琳在一旁陪笑。
  “好吧,我先出去,你們談吧。”离去前,他又附在衣若芙耳邊輕語:“不准你退貨,我會黏你一輩子的。”
  衣若芙只是紅著臉,低頭不語,但是嘴角的笑卻是溢滿濃濃的甜蜜,看得趙琳好生羡慕啊。
  “你們能在一起實在太好了。”邵凡齊离開后,趙琳有感而發。“當初我還真擔心你不會諒解齊哥咧。”
  “我也沒想到我們會有今天,畢竟他那時的態度令我困惑。”想到那段曖昧不明的情況,她也很慶幸會有今天這樣的結果。
  “其實也不能怪齊哥,因為他只有拒絕女人對他的追求,從來沒有主動追過任何一個女人,難怪面對你時會慌了手腳。”
  “哦?”衣若芙不甚相信,邵凡齊沒追過女朋友?!
  “我就知道你不信。”趙琳一臉得意。“以前齊哥一直認為女人是麻煩的動物,不但要哄、還要騙,所以他很討厭接近女人,更不喜歡女人接近他。當然啦,我是例外,因為他把我當親妹妹一樣疼。所以年少輕狂的他,全部的心力都放在他的理想上,也就是籌組一個机車隊,可是后來不知怎地卻演變成一個幫派了。”
  “齊天盟?”
  “你知道?”趙琳惊訝。
  “不是很清楚,無意間得知的。”她想起那次的飆車事件。
  “都是過去的事了。”
  趙琳刻意的低調,明白表示了不愿再提的意思,所以衣若芙也就沒追問了。
  “后來齊可接管公司后,生活更是忙碌,雖然對女人的態度已經改觀,卻還是不見他對哪個女子有興趣。直到遇到了你,他才算是栽了一個筋斗。”
  “原來如此。”難怪初遇他時,他會那么不可一世,原來是被身旁的女人寵坏啦。
  “所以他很遜對不對?不過這樣也好,表示他沒有亂來過啊。”
  “哦?你怎能确定?”
  “從小到大我都纏在他身邊,他跟哪個女生講了几句話我都數得出來。當然啦,在我出生之前的那段時間我就不敢保證了,只是他那時有能力“亂來”嗎?”
  趙琳煞有其事地偏頭思考,逗笑了衣若芙。
  “怎么?你也認為不可能對不對?”
  “是不太可能。”
  “所以嘍,我可以跟你保證,齊哥絕對是“原裝”的。”
  “這樣說他,當心他追殺你。”
  趙琳一副“他能奈我何”地聳聳肩,絲毫不把衣若芙的恐嚇放在眼里。
  “小若。”她突然握住衣若芙的手。“齊哥跟“華立”就拜托你了,有你在齊哥身邊我就放心了。”
  “怎么你的口气听起來好象要遠走它鄉一樣?”衣若芙微微蹙眉,不喜歡她這种离情依依的口吻。
  “我是要离開一陣子,不知何時才會再回來。”趙琳的臉色沉了下來,笑容已經逐漸退去,不再嘻皮笑臉了。
  “离開?”
  “嗯。”
  “去哪?”
  “美國。”
  “是……為了他?”衣若芙能想到的只有這個原因。果然不意外地看見趙琳點頭。“怎么回事?你們要結婚了!”看來不像,因為她身上沒有絲毫待嫁女儿的喜悅。
  “結婚?也許會,也許不會。如果我們真的能順利結婚,我一定第一個通知你。”趙琳的眼眶已經泛起薄薄的淚光。
  “愿意說出來嗎?”她拉她一同坐下,知道她有話想說。
  歎了一口气,趙琳才幽幽地開口:
  “毅盟答應他妻子所有的條件,財產全給她,孩子也歸她,只求她簽字离婚。可是她竟然反悔了,說什么也不答應,還哭鬧著尋死尋活,拿著水果刀揚言毅盟如果堅持离婚,她就死給他看。結果在拉扯中,刀子不幸飛落……刺入毅盟的左眼。”
  衣若芙倒抽一口气,沒想到事情會演變至此,實在令人惊心動魄。
  “他……向先生怎樣了?”
  “沒有生命危險了,但是左眼卻……卻瞎了。”眼淚終于滑落臉頰,不是可惜他瞎了一只眼,而是心疼他所受的痛苦。
  “那向……向太太呢?”
  “她也嚇傻了,帶著一半財產及小孩簽字离婚了。”一定要付出這么高的代价才能換得他的自由嗎?趙琳好心疼。
  衣若芙只是淡淡地搖頭。其實向太太還是很愛向毅盟的,只是用錯方法而已。唉!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沖不過情關者,大有人在啊。
  “既然如此,為什么還要出國呢?”他不想待在這個傷心地嗎?
  “毅盟住院快一個月了,原本已經要出院,但是一個星期前他突然從醫院里失蹤了,我到處找都找不到他。后來透過齊哥幫忙,才知道他已經悄悄出國了。”
  “也許他是自卑感作祟,覺得自己配不上你,所以才一走了之。”少了一只眼睛,對一個男人來說,打擊一定不小。
  “他如果敢因為這樣就甩掉我,我不會原諒他的,無論天涯海角,我都要找到他。”含淚的眼溢滿堅定。
  “你出國就是為了找他?”
  “嗯。”她再次握住衣若芙的手。“經營“華立”原本該是我自己的事,如今卻要你跟齊哥來代勞,小若,我很自私、很沒用對不對?可是……可是我不能沒有他呀!”
  她的淚掉得更凶了,衣若芙干脆將自己瘦小的肩膀借給她,讓她哭個夠。
  “去吧,去尋找你的幸福吧。”她輕輕拍撫趙琳的肩膀表達自己對她的支持。
  趙琳好不容易才止住淚,怯怯地抬起頭來。看到她臉上未干的淚痕,衣若芙難得地開玩笑:
  “我盡量不讓“華立”太早關門大吉,讓你回來還能看到它。”
  很少听到衣若芙開玩笑,所以趙琳聞言,先是一愣,隨即破涕為笑。
  “那我先謝謝你了。”
  “又哭又笑的,嗟!”她遞了一包面紙給她。“什么時候走?”
  “今天下午的飛机。”
  “這么快?”
  “不快不行,我怕他又躲得更遠了。”
  “也對。”衣若芙點點頭。“我去送你。”
  “謝謝。”
   
         ★        ★        ★
   
  分別与衣若芙及邵凡齊擁抱后,趙琳搭上飛机飛往美國去尋找她的真愛了。
  站在机場外,目送飛机起飛的衣若芙心中無限感慨,究竟趙琳此去能否順利,就要看她自己了。
  祝福你,趙琳。
  “想什么?”邵凡齊從背后圈住她,在她發間印下一吻。
  “想趙琳跟向毅盟的事。同樣是情路,他們走來就比別人辛苦的多了。”
  “我們只能祝福他們了,何況我們也是一路坎坷過來的啊。”
  衣若芙抬頭看了他一下,想起趙琳的話。“听說你只拒絕過女人,從沒追求過人?”
  “琳琳告訴你的?”他挑眉。
  她沒有回答,自顧自地往下說:“我在想我這樣會不會很沒面子,身為一個女人,沒享受過被追求的喜悅,就這樣成了某人的女朋友……”
  邵凡齊沒讓她把話講完就用吻封住了她的口。与她爭辯,他向來是輸的一方,几個回合下來,他也學乖了,知道用什么方法來冶她。這個該死的趙琳,就會給他找麻煩。
  “你賴皮!”衣若芙微喘著气指控。
  他再次圈住她,在她耳畔輕喃:
  “我的确不知道該怎么追求自己心愛的女人,我想你也領教過我的笨拙了,所以用不著再考驗我了。疼你、愛你、照顧你、保護你,我能做的就是這些了,我不知道這樣夠不夠,如果還有什么不足,只要你開口,我一定辦到。”這個曾經令他寢食難安的小女人,她不知道他有多珍惜她。
  看她沒反應,他將她的身子扳正,卻看到她布滿淚水的臉。
  “怎么了?我又說錯話了嗎?”他緊張地用衣袖幫她擦拭眼淚,卻怎么擦也擦不完,索性低頭吻去她一顆顆的淚,直到她止住淚水。
  “趙琳騙我。”她抽抽搐搐地開口。“說什么你不懂得怎么追求人,原來你的甜言蜜語說的這么好,也不知道你騙過多少人了。”她愛嬌地捶了他胸膛一下。
  “我沒有!真的,小若,你要相信我!天地良心,這番話我是第一次講,而且只對你講,我根本不會對其他女人講這种話,你知道……”
  衣若芙含淚的眼只是笑,看著眼前這個她深愛的男人正手足無措地解釋他的清白,她覺得自己真的好幸福。
  邵凡齊還在拼命地解釋,衣若芙仍是不發一言地看著他。
  她喜歡看他無措的樣子,千百個理由自他口中道出,千万愛意沁入她心房。
  怎么辦?逗他逗出興趣來了。衣若芙心底竊笑自己的坏心。
  傻男人,你未來的日子難過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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