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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小驥,老師臉上有畫小貓嗎?”不知為什么,程展驥今天上課時,兩只眼睛直盯著我瞧,根本沒專心听課。
  “沒有。”
  “那你為什么一直看著老師?”
  “因為老師好漂亮,像媽媽一樣。”
  原來是想媽媽了。也難怪,他失去母愛,難免會將注意力移轉到其它關愛他的女性身上。
  “小驥想媽媽可以,但是下次別在上課的時候想,知道嗎?”我摸摸他的頭。“不然老師講了什么,你都沒听到,這樣不好。”
  “嗯!”他用力地點點頭。
  “今天是爸爸來接你?”通常,如果是程爺爺來接小驥的話,還沒下課,他老人家就已經在門口張望了。而現在其它小朋友都走光了,小驥的家人還沒來,表示來接他的一定是他那位事業繁忙的爸爸了。
  “嗯,爸爸來接我,也來找老師。”
  “找我?”
  “對呀,爸爸說有事要跟老師說。”
  “知道是什么事嗎?”奇怪,程先生從不過問課程內容,對我的教學方法也未表示意見,那他找我有什么事?
  “不知道。”他小腦袋用力地搖了兩下。
  “沒關系,老師等爸爸來再問他。”讓他坐在座位上,我起身開始整理自己的東西。”
  “MISS邊…………”“WILL YOU BE MY MOTHER?”
  碰!手上的書掉到地上。
  “I AM SORRY?”我本能的反應,是不是我听錯了,這個句型我還沒教過他們啊。
  “WILL YOU MARRY MY FATHER。”他換了一個方式問。
  這次我听清楚了。這一句我也沒教他們,我還不曾教他們如何跟人求婚。所以,教他的另有其人,會是誰呢…………
  “小驥,你知道剛剛那句話是什么意思嗎?”我放下手邊的工作,來到他面前坐下。
  “知道。”他很認真地向我點頭。
  一個五歲大的小孩會知道結婚是什么意思?幕后操縱者到底有何居心?
  “那小驥告訴老師,是誰教你這兩句話的?”
  他沒有回答,只是將眼光看向我背后。
  “是我教他的。”一個低沉的聲音從我身后傳來。
  “程先生,什么時候到的?”他怎么不出聲地站在門口。
  “有一會儿了。”
  有一會儿了?那為什么不直接進來?是想看看我和小驥的相處情形嗎?
  “對了,你剛剛說小驥先前講的話是你教的?”
  “那你也應該教他使用這兩句話的正确時机及對象啊。”不然他見人就講,很容易造成不必要的誤會。“當然,我有特別交代過他,只能對一個人說。”
  “哦?”我轉向程展驥。“爸爸說的話你沒听對不對?”我佯裝生气地質問他。
  “沒有,沒有。爸爸說只能對邊老師說,不可以對別人說,小驥沒有對別人說過。”他頭搖得像波浪鼓,手也不停地跟著揮動。
  霎時,我的表情僵硬,不知如何面對這尷尬的場面。只能對我說!?這是怎么回事?
  “邊老師………”
  “程先生,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下次請你別再開這种玩笑好嗎?”我唯一想到的解釋便是如此。
  “請相信我,這不是在開玩笑。”他的態度認真,表情也十分嚴肅,真的不像在開玩笑。
  “很好,不是開玩笑,那么請你解釋這么做的用意何在?”我的臉拉了下來,口气不是很和善。
  “小驥,你自己在教室里玩,爸爸和邊老師有事要到走廊說,你不要亂跑,知不知道?”他交代完程展驥,領著我來到教室外的走廊。
  “好了,你可以說的。”
  “邊老師,你不要生气,我絕對沒有絲毫褻瀆的意思。我的用意就像我要小驥代我問的話一樣,希望你嫁給我,做小驥的媽媽。”
  “不行!”一個忿怒的聲音突然加入,然后我就被一只手臂拉退了几步,直到身体完全被一具健碩的身軀擋住。“她不可能嫁給你。”
  “邊老師,這位是………”程飛鵬不解地望著我。
  “他是我朋友。”我探出身來回答。“你好,我是程飛鵬,邊老師學生的家長。”他禮貌性地伸手。
  “徐焉騰。”他也伸手与程飛鵬相握,但是一握手便不放手了。“你要娶誰都行,就只有她不可以!”
  “哦?難道邊老師是你太太?”程飛鵬面不改色,仍然一副溫和的笑,不似徐焉騰的橫眉豎目。果然是商場老將,善于談笑用兵。
  “不是。”
  “那是你未婚妻?”
  “也不是。”
  “那么徐先生,我很好奇,你有什么資格不准我和邊老師交往。”看得出他的右手稍稍使用反握。
  “我……”
  “怎么?說不出來?”他的笑容更加擴大。“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邊老師是個好女人,徐先生會喜歡她是很正常的現象,但是你卻沒有資格干涉邊老師的行為,我說的對不對?”
  “我管你說得對不對,總之,我是不會讓小敏嫁給任何人的。”他額上的青筋若隱若現,若再如此下去,他鐵定出拳了。
  “我想決定權在于邊老師,只要………”
  “夠了!”我使力地將兩人交握的手拉開。“沒錯,決定權在我。程先生,承蒙你抬愛,但是我無福消受,你還是另覓佳人吧。”
  “佳人即在眼前,我何必舍近求遠呢?”
  “落花有意也要流水有情。”我很不客气地拒絕,這种事一心軟,怕是麻煩不斷,我身邊這個就是。
  “感情可以慢慢培養的。”“你找別人培養吧。我目前只愿意當小驥的老師,其它角色姑且不談。請离開,時間不早了。”
  “只是姑且?”他笑得詭异。“來日方長,邊老師打扰了。”
  “他那句話是什么意思?”程家父子走后,徐焉騰忍不住又開罵:“天下女人那么多,為什么偏偏要找上你!”
  “很好,這句話也順便問你。”我抓住他的話反問他,他不也是如此?
  “問我?”
  “唉!算我沒問。”還問什么呢?他的死心眼我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只是他對我的占有態度令我感到不悅,他几乎把我當成他的所有物了。
  這樣的態度難道是我對他的縱容所造成的?
  自從小偷事件后,他以保護我為理由,搬進來与我同住在一個屋檐,我因為余悸猶存,也就默許了。兩個月下來,我們的相處模式与一般夫妻几乎無异。平時生活上的相互扶持,夜里,兩顆孤寂的心彼此安慰,這种相互扶持的關系,坦白說,雖然并不見得能見容于社會,但是我卻很眷戀。因為眷戀,所以我不想破坏目前這种微妙的關系。是我這樣曖昧不明的態度誤導了他嗎?
  “生气了?”
  “是不是只要有男人接近我,你就不高興?”他剛才那個樣子,活像要將對方千刀万剮。
  “如果他對你有企圖的話。”
  “也許他的企圖會是我的幸福呢?”
  聞言,他的臉沉了下去。“難道你就不相信我能給你幸福?”他的手握成拳,用力地使指節喀喀作響。
  是啊,為什么不相信呢?我也不知道。“走吧,時間不早了,阿香也許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吳秀香今晚要過來跟我一起過耶誕夜,她還特地交代我要早點回去,好跟她一起准備耶誕大餐。沒想到被程家父子這樣一攪和,反而耽擱了更多時間。
  “我要回避嗎?”他問得委屈。
  “不用,你是房東,夠資格應邀出席。”
  “謝謝你的邀請。”他笑了,笑得……很好看。
  “不客气。但是能不能請你繞道一下,我想去藥房買個藥。”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最近常會覺得有點反胃,大概是胃病又犯了吧。”以前念書時常會胃痛,但是自從考上大學以后就很少再犯,大概是沒有升學壓力的關系吧。如今怎么又犯了呢?只是不同的是:以前是胃痛,而現在卻是覺得反胃。
  “吃坏肚子了嗎?要不要先去看醫生?”他面露擔憂。
  “不用了,反正不嚴重。”
  “小毛病拖久了也會變成大毛病。”他仍堅持要先帶我去看醫生。
  “好吧,但是也等明天再去啊,總不能教阿香等那么久吧。”
  “那明天我陪你去。”
  他的關心像一股暖流流貫我的心,因此,雖然已是十二月了,我卻不覺得冷,是因為有他在身邊的緣故吧。
  其實,有他陪伴的感覺………挺好了。
         ※        ※         ※
  “阿香,你不覺得我們買的太多了?一共才四個人吃,需要這么多嗎?”吳秀香一到超市便大肆采購,將整台購物車塞得滿滿的。
  “吃不完,留著下次續‘ㄊㄨㄚ’啊。邊邊,難道你不希望我再來啊?”她用手肘頂了頂我。
  “我怎么會不希望你來,少冤枉我了。”我反頂了她一下。“只不過你這樣對他好嗎?”我手指了指她身后拎著大包小包的任廷宇。
  “有什么不好?誰叫他愛跟!只讓他貢獻一點体力就有一頓大餐吃,夠好的啦!”
  “大嫂,沒關系,這點小事沒什么。”任廷宇一臉甘之如飴。唉!看來吳秀香是將他克得死死的了。
  “她已經不是你大嫂了。”徐焉騰不悅地糾正任廷宇對我的稱呼,他那張臉還真是臭得可以。
  “啊,對不起,叫習慣了,一時改不了口。”任廷宇笑得尷尬。“那……”他求助似的看向吳秀香。
  “跟著叫邊邊就對了。”她賞他一記衛生眼。“沒神經!”
  “哦,邊邊,就叫邊邊好嗎?”
  “好,你高興就好。好久沒和阿香瘋了,所以今天就百無禁忌,別在意這些了。”
  “還是大………呃………邊邊明理。”他笑得諂媚。
  就在一陣陣的嬉鬧中,我們四人分工合作完成了今晚的耶誕大餐。其實,我從不過這种節日的,畢竟是西洋的節慶,不是正統的中國節慶。但是如果可以以此為借口跟三五好友或家人齊聚一堂,那也未嘗不是一件美事。
  “來!祝我們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吳秀香帶頭起哄,舉起香檳許愿,今天就屬她最快樂。
  “嗯!阿香,恭喜你順利考取律師,這遲來的祝福希望你不介意。”我真心地替她高興。“不介意、不介意,只要是你給的祝福,隨時都有效。”她看了徐焉騰一眼,將酒杯舉向他。“徐老大,我也敬你。”這段時間的相處,她已經比較不怕他了,知道他面惡心善。
  “敬我?”
  “嗯,我要謝謝你,如果不是你,中華民國也不會有我這么一個优秀的律師。”
  “哦?”徐焉騰与任廷宇臉上均寫了一個好大的問號。
  “沒什么,不知道就算了。總之,就是要謝謝你。對不對?邊邊。”她向我使了一個只有我倆知道的眼色。
  “嗯,你是該謝謝他。”吳秀香當初之所以會立志念法律,主要是因為受了當時的徐焉騰所激勵。自認手無縛雞之力的她,認為如果要改善社會治安,就必須將坏人全都抓起來,既然武的不行,那就用文的……用法律來制裁他們。而當時像徐焉騰這類的問題學生,就是吳秀香眼中的坏人。
  “什么意思?”徐焉騰不解地看向我。
  “阿香不是說不知道就算了嗎?反正你受之無愧就是了。”我怎么能告訴他實話,否則吳秀香的小命豈不休矣?
  “對啦!對啦!干杯!”她很阿莎力地將杯中的香檳一飲而盡。當然,徐焉騰也照做了。
  “阿香,我也敬你。”這次是任廷宇了。
  “哦?你要敬我什么?”
  “敬你…………敬你愈來愈溫柔、愈來愈有女人味。”
  “溫柔?女人味?”吳秀香的眼睛危險地瞇了起來。“閣下是嫌我不夠溫柔、不夠有女人味?”
  “啊?不………不是的,我………我………”“你什么你?”
  “叮咚!”
  正當兩人即將開戰之余,門鈴聲突然響起。
  “咦?邊邊,你還約了誰嗎?”吳秀香問我。
  “沒有哇。”
  四人面面相覷,然后我起身開門,看看究竟是誰。
  是一個清秀的女孩,約莫是十八、九歲,兩眼微紅,大概剛哭過吧。
  “小姐,你找誰?”
  “請問………啊!徐大哥!”女孩一見到我身后的徐焉騰,立刻飛扑入他的怀中,緊抱著他。
  “小雅!?你怎么知道這?”徐焉騰的惊訝不亞于我。
  “人家找你找的好辛苦,終于找到你了。”女孩哭得梨花帶淚的,教人好不心疼。
  看到眼前的一幕,我的心竟然莫名地抽痛了一下。一向,不是我鼓勵他多接近其它女人了嗎?如今有人對他投怀送抱,我心痛什么?我該高興的不是嗎?只是此刻我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悅,有的只是莫名心痛与想哭的沖動。
  “找我?發生了什么事了?看你哭成那樣。”他溫柔地遞面紙給她,輕聲地安撫她。
  這樣的溫柔,也曾經用在我身上,而今看見他以同樣的方法對待另一個女人,心中五味雜陳,為了不再刺激自己,決定眼不見為淨,因為胃部的不适又再隱隱發作了。
  “我………我怀孕了,怎么辦?”轟的一聲,我的腦中一片空白。突然涌出的反胃感讓我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兩腿一軟,所有的聲音与光源都無法干扰我了。
         ※        ※         ※
  我在一股消毒水味中醒來,放眼看去,我所在的地方應該是醫院的診療室。
  我怎么了嗎?
  記得我本來是和阿香他們在一起吃耶誕大餐的,怎么會吃到醫院來了。
  “醫生,她怎么樣了,要不要緊?”是徐焉騰的聲音,是他送我來醫院的?
  “她只是情緒太激動,一時暈過去了。”
  “那怎么到現在還不醒呢?”這是阿香的聲音,她也來了。
  “差不多要醒了。”醫生慢條斯理地回答。
  讓他們擔心了,真是不應該,我起身准備出去,讓他們知道我沒事了。
  “不過你們也太不小心了,竟然讓孕婦受這么大的刺激,還好胎儿沒事。”
  “什么?”
  “怎么?你們不知道?她已經有兩個月的身孕了。”醫生投下了一顆威力十足的炸彈。
  “你說什么?我已經有兩個月的身孕了?”我不置信地沖到醫生面前,想再次确認。
  “邊邊,你醒了?”吳秀香過來扶住我。
  “回答我!”我看向醫生。
  “這位太太,你別激動。你的体質不好,所以怀孕初期的适應狀況并不理想,要多加注意。”
  醫生和气地向我解說,對我不善的口气并不以為忤。
  我想起來了,我是因為昏倒了才被送到醫院來的,而我昏倒的因原是:那個女人怀了徐焉騰的孩子!
  原來,我反胃不是胃病犯了,而是因為我怀孕了,我也怀了他的孩子!
  “兩個月而已是不是?”我腦海里有了一個念頭。
  “是,所以還不很穩定。”
  兩個月,這么說,是那一次小偷闖空門那一夜有的!沒錯,只有那次我們沒有避孕。沒想到竟會因此怀了他的小孩!
  “也就是說,如果要把小孩拿掉也還來得及?”
  我不能生下這個孩子。
  “邊邊!”
  “小敏!”
  “是的,三個月以前都可以,”醫生推了推眼鏡。“只是人工流產對母親的傷害不小。”
  “沒關系,你幫我安排時間吧。”
  “邊邊,你要考慮清楚啊!”吳秀香著急得跺腳。
  “阿香,我考慮得很清楚了,我不能生下這個孩子。”我轉向醫生。“安排好了請通知我。”
  得到醫生的肯定后,我快步离開,徐焉騰隨后追了出來,攔住我的去路。
  “你不愿意生,我不勉強你,但是能不能告訴我為什么?”“為什么?你還問我為什么?”我冷笑。“好,我問你,小孩生下來,戶口怎么辦?”
  “我們結婚,你是他媽媽,我是他爸爸。”他說得理所當然,更加激怒了我。
  “結婚?那么你打算如何安置那個女的?那個叫小雅的女孩?”莫非他想腳踏兩條船?
  “小雅?”
  “是,就是今晚哭著來找你的可怜女孩!”他還想裝傻嗎?
  “小敏,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听我說……”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要再听你任何借口了……”他還要編什么理由來哄我呢?我竟然會傻到相信他對我的痴。
  不愿再听他任何的謊言,我掩面朝醫院門口狂奔而去,沒有注意到即將轉變的交通號志。
  “邊邊!”吳秀香的尖叫聲讓我猛地抬頭。
  看見一輛闖紅燈的房車以惊人的速度朝我疾駛而來,眨眼間它已近在眼前。我的雙腳像是失去自主能力一般,僵立在那,等著死神的召喚。車子的影像即將映滿瞳孔時,一股強大的推力扑向我。
  煞車聲、碰撞聲、尖叫聲以及玻璃碎裂的聲音伴著我的天旋地轉。然后,一切歸于平靜。
  我………還活著嗎?
  將我僅存的力气全部投注在沉重的眼皮上,微微睜開眼……
  見到的只是一具熟悉的胸膛。沒有多余的力气抬頭看他的臉,我的眼皮疲累得閉上。周圍的雜聲愈來愈多,有警車的鳴笛聲、行人的討論聲、醫護人員的搶救聲、還有吳秀香的哭聲………
         ※        ※         ※
  好痛!全身的骨頭像是散了一樣。
  “邊邊?你醒了嗎?太好了。”
  首先傳入我耳里的是吳秀香欣慰的聲音,然后我看到她那略帶紅腫的雙眼浮現淚光。
  “我………沒死?”喉嚨像著火般灼熱,我艱澀地吐出這句話。我竟然沒死!
  “呸呸呸!一醒來就說這种不吉利的話。”她連忙遞了一杯水到我嘴邊。“來,喝口水。”
  “謝謝。”有了水的滋潤,咽喉間的不适減了一大半。
  “老天爺保佑,你只是受了一點皮外傷,沒事。連肚子里的小孩也沒事。”她一臉劫后余生的表情。
  皮外傷!?
  被車子撞了,只受一點皮外傷?難道我天賦异稟,有特异功能?查看了一下四肢,的确健在,吳秀香沒有騙我,我真的只受了一點皮外傷而已。
  “看來,我命不該絕。”我輕笑。
  “你是好人,當然不會這么薄命。可惡的是那個闖紅燈的敗類,我鐵定不饒過他,沒讓他傾家蕩產也要他在牢里蹲個過癮!”嫉惡如仇的她此刻有著惊濤駭浪的忿怒,恭喜那個駕駛了。
  “六O三的患者醒了沒?”一位護士慌慌張張地闖入,連房門都忘了敲。發生什么事了嗎?
  “醒了、醒了!”吳秀香高興地迭聲應和。
  “邊麗敏是不是?”護士小姐确認我的身分。“我是。”
  “能下床了嗎?”她走近我,觀看我的情況。
  “不行、不行,有沒有搞錯?她在剛醒耶!”吳秀香立刻攔在床邊,不讓護士小姐接近。
  “情非得已,我是為了救人。邊小姐如果可以下床了,請你到加護病房一趟。”
  “救人?加護病房?”難道要我捐血?太為難我了吧。
  “對!那位徐先生剛動完手術,情況相當不穩,但是他卻執意要來看你。天知道,他現在根本不能隨便移動身体,所有的醫護人員都勸不了他。邊小姐?”護士小姐急得臉色發白。
  “徐先生!?是……徐焉騰?”我不敢确定。
  “對、就是他。”
  “他……他怎么了?”天!我的心一直往下沉,不會的,他不會有事的,出車禍的是我呀。
  “剛動完手術,醫院說這兩天是危險期。”
  怎么會!
  沒時間猶豫了,我立刻要起身。“阿香,扶我起來,我要去看他。”
  “邊邊,這……”她猶豫。
  “阿香,不要讓我有遺憾。”我用眼神懇求她。
  心急的護士早已搶先一步過來扶我了。“小心一點,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謝謝。”我將全身的重量寄托在吳秀香与護士小姐身上,以我目前所能走的最快速度,緩緩地朝加護病房前進。“阿香,告訴我一切,為什么他要動手術?”不容許情況再這樣模糊下去,我要知道原因。
  “徐………徐老大為了救你,不惜沖過去護著你,用他的身体替你去擋車子。
  車子雖然緊急煞車,但是方向偏了,就在車子打滑的狀況下,它的尾部硬是將你們撞飛了出去。”她停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徐老大將你好好的護在怀里,所以你只受了一些皮外傷。但是他………”
  “他怎么了?”我的心快停止跳動了,背脊的冷汗不斷冒出。
  “我不清楚,當時他的臉上、身上都是血,車子撞到的是他………”
  “頭部受到強烈撞擊,体內部分器官有內出血的情形,還有肋骨及左鎖骨斷裂……
  詳細情形要問主治大夫。”護士小姐公式化地向我報告。
  “邊邊!”聞言,我的雙腳突然失去支撐力,幸賴身旁的吳秀香及護士小姐的攙扶,我才不至于跌坐在地。
  “我沒事。”閉了閉眼,我轉向護士小姐。“你說他要見我?”
  “對,的确令人不可思議。手術結束,麻藥尚未退,他就醒來,直嚷著要親眼看見你才行,我們怎么勸他都無效。”
  他是挂記著我的安危吧?受了那么重的傷,竟然還放心不下我,此情此景彷佛回到了母親即將咽气的景象。強烈的恐懼迅速向我襲來,我下意識地加快腳步,生怕晚了,又會造成無法彌補的遺憾。
  不、不會的,他不會有事的。老天爺不會那么殘忍地對我的,祂已經帶走了我的雙親,不該再帶走他;在我已經不能沒有他之時。
  加護病房內醫護人員慌成一片,醫生已經准備要施打鎮定劑了。
  “來了、來了,邊小姐來了。”一進加護病房,護士小姐就迫不及待地向里面的人宣告。只見所有的人看到我,臉上都有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他現在可能比你還虛弱,全是憑著一股自志力在硬撐。別讓他說太多話,盡量讓他鎮定下來,這四十八小時對他來說,是個生死的關鍵。”醫生語重心長地交代完后,領著所有人員离開加戶病房,只剩下他和我及滿室的醫療設備。
  “小……小……”他朝我伸出手,虛弱的他連顫抖的力气都沒有。
  那是他嗎?
  病床上的人,全身几乎包里在層層的紗布下,完全看不到他的臉,唯一能辨認他的,是那雙盈滿深情与焦慮的眼。
  我走到病床前,將手交給他。“是我。”
  “你…沒事……好…我…放心……”相對于他的气弱游絲,握住我的手卻是緊緊不放。
  “我沒事,只是一點皮外傷。你不要說話了,好好休息。”看到他唇角邊那抹安心的笑,我心里的激動再也壓抑不住了,眼淚已經奪眶而出。“為什么這么傻?
  為什么要替我擋車子。”
  到現在我才發現,我是這么的在意他,在意到無法忍受失去他,不論生离或死別,我都無法接受。所以我才會在得知別的女人怀了他的孩子后情緒失控,是我發現得太晚嗎?他是用他的生命在愛我呀!而我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踐踏他的真心。
  天!我好殘忍啊!殘忍到老天都看不過去,硬是用這种強烈的方式來敲醒我的冥頑不靈的心。
  “我…保護……你……”
  保護我一輩子?就為了這一句承諾,他宁可犧牲他自己的生命!好傻,他真的好傻。
  “不…哭……”他企圖用另一只手幫我拭淚,但卻無法如愿。
  到了這种時刻,他的一顆心還系在我身上,心疼我流淚、擔心我受傷,更害怕從此失去我。我又何嘗不害怕失去他呢?他是我目前唯一的依靠,我已經習慣有他在的日子了,眷戀他的吻、迷戀他的愛、更眷戀他的溫柔。原來,我并非害羞、也不是性冷感,与他溫存時,我們倆的默契是那么的好,次次都能感受到無限歡愉。無法接受任廷軒的吻及身体是因為在我心靈深處早已將他烙在心坎里了,只是我自己不肯承認罷了。心里雖然不愿意承認,但是身体的感覺卻是誠實的,容不得我否認啊!
  “好,我不哭,你休息吧,我會再來看你。”為了安撫他,我努力止住淚水,希望讓他安心。
  但是他卻睜大眼睛,張口欲言。我想阻止他,可是他緊握我的手輕微搖晃。只是再怎么重要的話有比他的生命來得重要嗎?
  “孩子……不…是…我的,小雅……烏…鴉的……孩…孩子”他喘著气,努力把這句“重要”的話說完。
  天啊!我錯得多离譜,那不是他的孩子,是他那個哥儿們的孩子!我做了什么!
  竟然為了這樣一個誤會讓他有可能因此永遠离我而去。是天要亡我嗎?我為什么不冷靜地听他解釋呢?如果我肯多花一分鐘听他解釋,是否這一切的悲劇就不會發生?
  好不容易強忍住的淚又決堤了,為自己的沖動自責也為他的無辜不值。“我……
  我錯怪你了。”
  听了我的話,他安心地笑了。“沒…關…系。…我愛……你。”語畢的同時,握住我的那只手也瞬時松開,凄涼地滑落在床沿。
  我呆愣地看著這幕景象,体內的溫度也遽然下降。怎么會這樣?他說他要保護我一輩子啊!怎么可以就這樣放下我?不!我不要他离開我,不行、不可以!
  “不……”凄厲的哭喊聲響徹整棟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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