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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衣香鬃影,獻籌交錯,葉宜庭已經非常習慣這种社交場合,但今晚她的感受特別的不一樣。
  她略為害羞的承認,因為她今晚的同伴既非她以前活躍于商場的父親,也非是邱伯伯,而是出眾、迷人的何瑞鱗。
  商界盛傳"大新"易主之事已久;何瑞鱗對大家來說,一直有如蒙上神秘的面紗般的引人側目,今晚得見他廬山真面目,有太多的商場老將惊歎于他的年輕、沖勁,在場的女士莫不懾服于他那与眾不同的魅力之下。
  拜他所賜,她也連帶的成為眾目所矚的目標。
  葉宜庭有些嘲諷的付思,她一直不是個太愛出風頭的人,但她卻不得不承認,受人注目可以滿足某种可笑的虛榮心。
  何瑞磷取走她手上空了的酒杯,對她綻出一個迷人的笑容"請你跳支舞?”
  葉宜庭無法拒絕。今晚他藏起了所有銳利、難測的一面,而展現出最完美的紳士風度,他對她的態度,不像是公事化的對待他的女秘書,反而像是……試圖追求他心儀的女人。
  她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一大跳。
  一定是她臉上的神情泄露了她內心的想法,他的笑意加深,玩笑道:下這個決定真有那么困難”葉宜庭命令自己盡速恢复正常,优雅的點頭表示同意,讓可瑞麟帶她步入舞池。
  他環在她腰上的手讓她升起一种异樣的酥麻感,她必須費盡全身力气,才使自己免于發出令自己窘態畢露的顫栗。
  她抬眸看向他,發現他一派輕松自若的模樣;她有些不平溝抗議,他似乎不像她如此因兩人的接触而深受困扰!
  但立即的,她又斥責自己,她何必要得到他特別的注意!
  “今晚愉快”他的問題使她不得不迎視他深邃、迷人的眼神,又匆匆的避開。"很好”他露出了低沉、好听的笑聲:“說真的,我實在不怎么喜歡這种場合,要不是傅之敬堅持我必須滿足我這些同行的好奇,我恐怕不會來這邊供人品頭論足。”
  葉宜庭無法不感到惊訝,他整個晚上表現得适意、自若,好像他非常享受這里的一切。
  “你表現得很好。"她真心的評論。
  “那是因為有你。"他的樣子非常真誠:“我雖然很遺憾令失約于邱以成,但真的很高興今晚有你作伴,你讓這個夜晚比較容易讓人忍受。”
  她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只有柔和的回以一笑。
  一曲舞畢,很快的又接著響起另一首輕柔的樂曲,她和何瑞麟還留在舞池上。
  “跳舞可以避免和那些人聊些不著邊際的應酬話。"他話里帶著少見的頑皮笑意。
  ……
  “我只好奉陪到底。"她也笑,但心底有一個警鐘響起,她發現自己真的非常享受被他擁在怀中,与他翩翩起舞的美好。
  "你可不要以為自己是我的第二個選擇。"他鄭重的聲明:“和你跳舞的感覺非常好,希望我并不是一廂情愿。
  “你的舞也跳得很好。"她反過來夸獎他。
  ……
  “你不必因為我對你真實的贊美,而勉強的以不實的謊言來回敬我。"他一副心知肚明模樣。
  “不,你跳得真的很好。"她強調的點頭。
  “我的舞是在美國學的,記得我剛開始學的時候,我那些美國朋友非常有默契的一致拒絕當我練習的舞伴。"他苦笑著聳聳肩,主動揭露自己當年的臭事。
  葉宜庭被他幽默的話語逗笑他郵目著笑:“她們都太珍惜自己的腳趾頭”他類似抱怨的話使她笑意加深。"相信我,你的舞藝顯然有長足的進步,我的腳趾會非常感激你的。”
  “還是中國女孩比較有同情心。"他的結論中帶點幽默的諷刺意味。
  葉宜庭有點"慶幸"的發現,幸好何瑞鱗不是每個時候都表現得這么平易近人,否則她只怕自己也會像采娟一樣的把他當成現代的白馬王子。
  她并不愿意整夜一徑以傻笑回應他的每一句話,但除此之外,她不曉得還能怎么樣。
  一曲又已舞罷,在下支舞曲奏起前,他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道:“我喜歡与你共舞,但生怕再跳下去我的腳會開始不听使喚,到時你的腳趾頭可就危險但我也不想和那些人周旋,或者你愿意陪我到陽台上吹吹風?”
  他的提議相當誘人,她欣然的應允,讓他帶著她穿過人群,踏入清涼、怡人的風色中。
  何端麟伸著懶腰,合身的西裝凸顯出他結實、寬厚的胸肌;葉宜庭真希望自己能不要那么在意他的一舉一動。
  “這樣好多了!"他如魚得水的贊歎道。
  她凝視著遠方的街景,輕笑道:“我發現你非常祟尚自由,但那對你來說几乎是不可能的,你必須管理這么大的一個企業,恐怕沒有太多自己的時間。”
  何瑞麟道:我或許喜歡追求個人的自由,但我更渴望成功。"他微頓,"眼神中多了一份堅決:“我喜歡成功的滋味,那是最能直接證明一個人存在的价值。"你這种說法挺主觀的。"她持有不同的看法。"我覺得人"只要過得平安、順遂,平凡沒什么不好。”
  “你是個知足常樂的人?"他真想看透她的內心思路,看她是否心口如一。
  “或許吧。"她曾經富有過,又由富有陷入貧乏的困境,而她熬了過來。
  “可能我的野心比較大,我一直在追求著成功,這個想法支持著我不斷的往前沖。”
  “野心是成功的第一步。"她贊成,但又忍不住感歎的接著道:“可是不是每一個人都能爬上世界的頂峰,有時候平平凡凡、知知足足反而是种福气,至少能夠順順利利,不用歷經大風大浪的沖擊。”
  他的眼神飄得好遠,仿佛陷入了一個旁人無法接触的世界。
  "安于現狀的人永遠無法享受到胜利、成功的滋味,而成功過的人有選擇歸于平凡的權利,我至少要在我的生命中留下絢爛的色彩,而且我希望是永久的。我必須對自己,對別人證明我曾經存在的价值。”
  葉宜庭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想法,她未及深思便脫口而出:“我覺得你好像是要某個人、或某些人對你另眼相看,而不斷的驅策自己。”
  何瑞麟惊訝于她竟然如此輕易的看穿他的心事。
  他渴求成功,只為讓所有人再也不敢看輕他,他要洗刷他不名譽的身世,他要讓何天元、曾秀儀及所有曾經恥笑過他的人后悔。
  他再也不要忍受被人漠視的痛苦。
  他決定結束這個話題,進而問她:“我剛剛听到不少大老板詢問令尊的近況,他是商業界的人?”
  對于這點,他非常好奇,因為傅之敬交給他關于葉宜庭的資料,只限于她近一年來的情況。
  葉宜庭小聲的說道:“以前是。”
  他狐疑的追問:“退休”她輕歎:“被迫提早退休,几項錯誤的投資,使他苦心經營多年的事業在一夕之間全毀”她看了他一眼,又接著道:“他曾經成功過、絢爛過,又在不由自主的情況下被推入谷底,一片最陰暗、無光的世界,最后,他在平凡中找到了快樂。”
  他靜靜的誤碼:“這個變故想必對你的影響甚巨?”
  她將被風吹亂的發絲拂向耳后,現在的她已經能夠平心靜气的回顧那段生活中最困苦的日子。
  她娓娓的輕訴:“我從一個養尊處优的千金小姐,到被迫肩負起沉重的家計,我所熟悉的世界在一夜之間崩潰我發現自己根本從來沒有了解過這個世界,到處充滿了太多的黑暗、太多的變數。”
  她想起秋玲姊、想起可惡的高建斌、想起那個深刻痛苦教她想忘也忘不了的殘酷經歷。
  成長的代价何其嚴酷!
  “我好像一只無助的小白兔,突然被丟棄在豺狼環伺的草原上,隨時有被吞噬、撕裂的危險。"她深吸了口气:“后來邱伯伯好心的對我伸出了援手,你也看到的,我總算熬了過來。”
  何瑞鱗發現自己根本不了解她,長久以來,他一直把她當做勾引別人丈夫、害秋玲自殺的罪魁禍首,他從來不知道在她身上曾經發生過什么,她曾經有過那么一段艱辛的日子。
  或許,她在當初遭逢家變后,無法忍受驟然因頓的生活,只有利用最古老的方法,以美色誘惑男人借以壓榨他的荷包?
  只是,她沒想到找錯了對象,高建斌的財富全來自他的妻子,甚至秋玲死后,他還必須依附在何家。
  所以,她只有离開虛有其表的高建斌?
  邱以成對她來說又算什么下一個求取財富的棋子?
  而他自己或許是她更新、更有力的另一個棋子?
  看著她那絕美、帶點落寞的側影,他真的怀疑,這么動人的女孩真會有顆污穢的心或許,勾引高建斌只是她在年幼、無知之時犯下的一項錯誤?
  而現在,她深切的感到后悔?
  趙怕君推了推挂在鼻梁上的深度近視眼鏡,兩道柳眉微微蹙起,她真痛恨這些像蚯蚓一樣的數字,它們令她頭疼不已。
  她沮喪的摘下眼鏡,輕揉著酸澀的眼睛,正想要稍微抒解緊繃的神經,一個"入侵者"闖了起來。
  “該死!"邱以成粗魯的譏咒,猛的推開与她辦公室相連的木門。
  趙怡君被嚇得自椅上彈跳而起,第一個直覺是伸手去拿眼鏡,在面對"敵人"時,至少得先看清對方的長相。
  邱以成惱怒且無奈的看向他那怪异的新任秘書,從一默數到十,极力想壓抑他的火气,她那副惶恐、戒慎的模樣,使他看起來像個欺負弱小的大野狼。
  “別裝出一副像受惊兔子的可怜狀,即使你害我誤了約會,我也不准備生吞活剝了你。"他開口說話時,語气中仍帶著明顯的指責口吻,顯然他不如自己所以為的那么具有克制力。
  “我害你誤了約會?"她的聲音很小,一臉的委屈,她克制不住的往后退了兩步,迫不及待的想拉遠和他之間的距离。
  “你為什么沒有提醒我和陳董的約會?現在我已經遲到了二十分鐘。"他質問。
  她急急的申辯:“我有啊,今天早上我就提醒過你”“早上?"他暇之以鼻:“宜庭……我的前任秘書,一定會替我計算車程,然后在我必須出門赴約的前一個小時就會開始不斷的叮吁我,她使我從來不會錯過任何的約會。”
  “我怎么知道你的記性那么…不好。"趙怡君又緊張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希望他不要因為她的用詞而勃然大怒。
  "不好"已經是最含蓄的形容詞。
  “我記性不好?"他顯然不認為是自己的錯。"那是你的職責所在,不然我要你這個秘書做什么用!”
  “瞳。"她不曉得自己還能說什么,只知道她愈是辯駁,他會愈加生气。
  邱以成是她看過最英俊的男人,但也是最愛發脾气的男人。
  他一生气,她就怕得要死,但還是覺得,邱以成即使在生气時還是迷人的。
  她試圖表現她的冷靜,理智的建議:“你現在先別忙著發脾气,5是赶快打電話和對方聯絡,取消今天的約會,誠心的向對方道歉,并且敲定下一次見面的時間。”
  邱以成的反應是兩眼一翻。"不用你告訴我該怎么做,這是你這個做秘書的職責,而不是我的。”
  “我?"她指著自己的鼻尖。
  “對,就是你:“他一直极力克制自己不要大吼大叫,但這個遲鈍的趙怡快把他逼瘋她感覺自己的眼眶熱熱的,但勉強的命令自己不准哭。
  “好,我立刻辦。"她伸手去抓話筒,卻緊張的把整副話座自桌上扯了下來。”
  “我的天!"邱以成沮喪的說道。
  “對不起……"她的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
  邱以成最痛恨女人的眼淚,因為他伯它,它令他手足無措。
  “不要哭!他不耐煩的喝令。
  那只會使得她的淚水愈掉愈多。
  “拜托,別再哭"他"輕聲細語"的哄勸,投降般的舉了舉于。
  她終于拾起了摔落在地的電話,以哭得濃濁的鼻音說道:“能不能請你自己訂這通電話,我現在的聲音……不太适合“別擔心。"他甚至不敢再大聲說話,免得她又開始掉眼淚。"我在發現自己誤了約會,沖出來質……沖出來'告訴'你之前已經打過電話”她仍然一副泣然欲泣的樣子,委屈的埋怨:“那你為什么還一副像要吃人的樣子嘛……”
  “我……"他連忙降低音量:“我總要讓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錯誤,而且保證以后不再發生類似的狀況。”
  “我會盡量……”
  “不是盡量。"他覺得自己有權利做這項要求。"而是絕對!”
  她紅著眼,點點頭,遲疑的問道:“副理,你……你不會不用我吧?”
  就算他原想說會,但看她一副又要開始掉眼淚的樣子,他只好把話吞進去。
  “不會。"他強調:“但你必須做些改變,要更用點心。”
  “我盡量……"她改口:“我絕對改。”
  不忍看她那滿臉淚痕的可怜相,他掏出手帕遞給她。"把眼淚擦擦,免得被人撞見,還以為我在欺負你。”
  趙怡君又有想哭的沖動;感動得想哭。
  向女人獻殷勤對他來說,或許是常有的小事,但她可是頭一遭受到异性如此的禮遇。
  “嗯?"他揚了揚仍在他手中的手帕,奇怪的看著他那不可理解的新任秘書。
  她終于接過手帕,在他的注視下,慌亂的擦拭著淚痕斑斑的臉。
  他有些好笑的建議:“如果你把眼鏡摘下來,或許會好擦些。”
  趙怡君緩緩的摘下眼鏡,眼前的邱以成立即變得一片模糊。
  她以自己最敏捷的速度擦淨臉,迫不及待的戴上眼鏡,她終于又看清了邱以成那英俊的臉孔,雖然此刻他正以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她。
  “我發現,其實你有一雙又大又亮的眼睛。"邱以成顯得非常惊訝。
  趙怡君漲紅了臉,雖然他看起來不像故意取笑她,但她實在不習慣受人贊美。
  “你為什么要戴那么一副又重又厚的眼鏡,來遮住那雙漂亮的眼睛"他以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她。
  “我近視。"她的聲音細若蚊鳴。
  “不會嚴重到非戴不可的地步吧?"他自己也有輕度的近視,但不容許眼鏡破坏他的樣子。
  她羞怯的解釋:“我有深度的近視,一摘掉眼鏡,四周就變成白茫茫一片,我會极度缺乏安全感。”
  他沉吟的建議:“或許你可以考慮配戴隱形眼鏡。”
  她也曾經想過,但又覺得并不是非常有必要,反正又沒有人會注意。但現在,或許她真的該慎重的考慮邱以成以"挑剔"的眼光打量著趙怡君。
  她身上那套鐵灰色的套裝,使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老了好几歲,而且完全遮蓋了她堪稱骨肉勻稱的身段。
  她那頭"方便"整理,卻嫌沒形的及肩直發,使她看起來非常沒精神而且缺少活力。
  撇開她那雙又圓又大的眼睛及白晰的皮膚,她整体給人的感覺只有四個字足以形容——"乏善可陳"。
  但不是說她的外表真的沒救了,許多長相比她還平凡的女人也可借著精心的裝扮,而使人兩眼為之一亮。但要改造她,恐伯還得大費一番功夫,而那絕對不干他的事。
  “對了,我早上要你向花店訂花的事,你沒忘吧?"他緊張的問道。
  “我訂"她的表情仿佛像完成了什么"人命關天"的大任務,而充滿驕傲。
  “很好。"他給了她一個贊許的笑容,轉身走向他的辦公室。
  “副理。"她遲疑的喚道。
  他回身,疑惑的看著她。
  每次當邱以成把眼光專注在她身上時,她就感到心慌意亂,她必須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專注在她差點遺忘的問題上。
  "我打電話訂厂花。"她攝儒的接著道:“可是我想确定我訂的數量是否正确,如果錯了,我立刻再撥過去補救,我想他應該還沒有送過來,因為你要求他們明天早上再送花過來,如果……”
  “oK!他打斷她拉拉雜雜、沒完沒了的話,努力按接著性子:“告訴我,你到底訂了多少花?”
  。一千朵白玫瑰、一千朵紅玫瑰,配上适量的百合花,最重要的是花看起來一定得是嬌艷欲滴。"她一字不漏的复誦他今早下達的命令。
  “很好,完全正确。"他滿意的點頭。
  她趁勇气還沒盡失前,招認道:“我還多交待花店老板一句話,滿天星可以使玫瑰看起來更出色,當然,如果你覺得不需要,我立刻打電話取消。”
  “沒必要。"他深覺這個害羞的女孩需要鼓勵:“你設想的非常周到。”
  趙怡君因他簡單的一句贊美而容光煥發。
  他溫和的一笑,轉身繼續往前走。
  “副理。"她又再次喚住他。
  他又轉身,眉宇間已微微透著不耐。"還有事”趙恰君有些不安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我只是想确定,明天花店送來的那么多花,真的全部都要擺在你前任秘書的新辦公室”“沒錯,我可不希望你送錯地方。"想到宜庭將會有的惊喜他得意的笑或許是他的笑容鼓舞了她,她難得的主動發表她的意見"那會使她的辦公室看起來像個花房。”
  “在布滿鮮花的辦公室工作,是鮮少有的經驗,我想她會喜歡的。”
  也不知是哪來的膽子,她不以為然的說道:“或許何大老板不會喜歡。”
  “我肯定他不會喜歡。"他滿足得簡直像只剛偷了腥的貓。"但他的喜歡与否是我最不會去考慮的問題。”
  他拋下話,不再給她開口的机會,輕快的走回他的辦公室。
  其實,趙怡君也根本不在意何瑞感到底喜不喜歡這個主意她只是希望自己是邱以成如此大朋章送花的對象。
  她真的好嫉妒葉宜庭。
  何瑞麟對滿室的鮮花微蹙起眉頭。"我是不是走錯了房間?”
  “我真希望是我走錯了房間。"葉宜庭低聲明嚷。
  他看了眼擺在她桌前,那張寫著"人比花嬌",署名邱以成的卡片。
  “今天是你的生日”她搖頭。
  “或是你身邊發生了什么值得慶賀的好事?”
  她又搖頭。
  “該不是你接受了某位男士的求婚吧?”
  “沒有,什么事都沒發生。"她沮喪地叫道:“誰知道他為什么突發奇想!”
  他竟然笑"你現在這种反應絕不在他的預期之中,他如果知道了,一定很失望。”
  “他活該!"葉宜庭沒好气的叫道。
  她真不知道邱以成究竟在想些什么,把她工作的地方布置成個花房,這分明是在鬧大笑話,不難想象,現在她已成為同事們茶余飯后的談論主題。
  “我很抱歉。"她看了看滿室的鮮花。"你介意”“這些花會讓你分神、減低工作效率"他反問。
  她肯定的搖頭。"我保證不會。”
  “那我又何必介意。"他語帶恢諧:“它們搞不好還會有淨化空气的作用呢。”
  他的善解人意令她暫時拋卻了對邱以成的怒气,露出了淺淺的笑容。自從數個禮拜前,他們一同出席了那個晚宴以后,他一直表現得迷人、友善。
  這樣的他,是很難教人抗拒的。
  他專注的凝視著她。"你是因為怕我介意,所以對這些花表現得這么懊惱?”
  她不确定他話中真正的含意,是指她畏懼他大老板的身分?或是其他?
  “我只是覺得我和他在同一個公司做事,必須公私分明他這么做很容易人話柄,令我為難。”
  “說實在的,他為你花費的這一番心血,你真的毫不感動”說真話,她只感到無奈和憤怒。
  “我想他送錯了地方。"她聳了聳肩:“如果他要花店把花直接送到我家,我一定會開心的迎接這個惊喜,但這里可不。”
  “你挺有原則的。"他笑午休鈴聲一響,葉宜庭毫不意外地看著邱以成腳步輕快的踏進她的辦公室。其實,她一直在等著他。
  他笑眯眯看著她,夸張的張開雙臂:“喜歡要不要給我來個感激的擁抱,甚至一個香吻?”
  她真正做的是,把花往他的頭上砸。
  她那陰郁的臉色終于引起厂他的注意,不敢置信的叫道:“別告訴我你不喜歡我為你做的。”
  葉宜庭沒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我不僅是不喜歡,我根本是非常生气。”
  他試圖幽默的逗她笑:“我從來不知道你對花過敏。”
  “我對花不過敏,但對你這么公開、招搖的做法非常過敏。"她老實的告訴他。
  在他還來不及抗議前,看見何瑞鱗推開木門,從他的辦公室里走了過來。
  他立即決定待會再來安撫葉宜庭,現在必須聚精會神的和何瑞鱗"戰斗"。
  邱以成几乎是以挑釁的眼神看著他,等著他對這一室的鮮花發表他的"高論"。
  “很美的花。”
  他的第一句話是教邱以成惊訝的。
  何瑞鱗甚至給了他一個友善的笑容。"我听說台北的花賣得挺貴的,這些花了不少錢吧?”
  “你可以肯定這些錢都是我私人的,我才不屑于做那种假公濟私,向公司報公帳之類的無恥之事。"他才懶得虛偽的跟他打哈哈。
  “當然。"何瑞鱗非常有風度的同意,繼而和顏悅色的問道:“或許你愿意給我這家花店的名片,看得出來他們的服務相當周到,或許我以后會用得著。"一個巴掌拍不響,何瑞鱗的態度令他的"戰斗"無以為繼。
  “當然可以。"邱以成不甚甘愿的自西裝口袋里掏出名片,遞給他。
  “謝"何瑞鱗繼而轉向葉宜庭,禮貌的招呼道:“我現在有事得出去一趟,下午可能會晚點回來,麻煩你通知'光源'的劉主任,把我和他的會面時間延后兩個小時。”
  “好的。"葉宜庭微微點頭,目送著何瑞麟闊步离去。
  “這狡猾、虛偽的狐狸。"邱以成對著他离去的背影冷咳。
  葉宜庭忍不住替何瑞麟說話。"你口口聲聲指責何瑞麟看不起你,專找你麻煩,其實他對你的態度…直很客气,很有分寸用別扭的反而是你自己。”
  邱以成憤怒而無辜的反駁:“他只是比我擅于做表面功夫稱知不知道他在私底下怎么以頭銜來壓我?打回我的企划宰,挑剔我的工作進度,最過分的是把你從我身邊搶走……。
  “你要搞清楚,我不是你的所有物。"他固執的態度令她大為光火:“何瑞隅有權力把我調到任何一個部門,你不能因為這個理由怪罪他。”
  他看她的眼神,仿佛她是一個"叛徒"。"你不會才跟了他几個月,就把所有的忠誠全投向他那邊吧?我爸爸一直認為你能幫我的所以才在他退位前,把你安排在我身邊。”
  “你爸爸希望的是我能盡早幫你獨當一面,而不是要我跟你一起無理智的仇視何瑞齲。"她靜靜的反駁。
  “你有沒有想過我的心情;"大新是我曾祖父一手創建的、几十年來一直由我們邱家在掌權,結果他……"他激動得几乎說不出話來。
  “可是以成,你有沒有想過、何瑞麟并不是靠玩陰謀、耍手段而入主'大新,的、他是在公平而合法的情況下取得公司的主掌權,他使"大新"免予破產的命運"。葉宜庭指出事實。
  “不論公不公平、合不合法,在我心目中,何瑞麟就像個入侵者。"他真的固執得可以。
  “這不是-個仇視他的好理由,你不能將你父親在事業上的失敗歸罪于他。"她有時候真的覺得邱以成-點也不知人情世故,像個被寵坏了的大男孩。
  “看來你真的全倒向他"邱以成指責的瞪著她:“如果你記性好、應該還記得我爸爸對你有多好,給你一份安定的工作,不遺余力的拉拔你,所謂'樹倒猴猻散',看來這句俗語一點也不夸張。”
  葉宜庭也以同樣憤怒的眼神回瞪他:“你是在暗示我忘恩負義”“你自己說"他譏諷的反問。
  葉宜庭坦蕩蕩的告訴他:“我沒有…絲對邱伯伯不敬的意思,我只是就事論事,希望你早日認清事實,仇視何端麟對你一點好處也沒有。”
  他只是看著她、沉默不語。
  她疲累的深吸口气:“我永遠感激邱伯伯為我付出的,如果你仍然堅持我是個見風轉舵,攀權附貴的牆頭草,我愿意放棄目前這個安定工作,來證明我不是…個見利思遷的女人,即使我根本不需要向你證明什么。”
  邱以成知道剛剛的話說得太重了些,態度頓時軟化了下來:“宜庭,不要…,你知道我這個人就是太沖動,——沖動就口無遮攔,我是有口心的。”
  葉宜庭稍感安慰,至少他還有白知之明,而且勇于認錯。
  “原諒我?"他祈求的看著她c“沒事了,你應該慶幸我不是個小心眼的女人。"她勉強擠出微笑了笑容。
  他感到強烈的釋然:“我真的慶幸,在我對你說了那些可怕的話后,你還愿意再理我。”
  “以成,你真的應該試著接受何瑞麟起碼也該試看和他和平共處。"有些話她無法忍住不說:“其實,他對你并沒有偏見。他曾經跟我提過,他認為你是很有潛力的。”
  他以怀疑的眼光看她。
  “真的。"她強調似的點頭:“他真的愿意給你證明自己能力的机會,他對你所做的要求,也同樣要求各部門的各級主管做到,如果他真的對你特別嚴厲,無非也是因為對你的期望愈高。”
  “我們暫時不談這個好"他無法輕易的撤下對何瑞麟的的心防。
  葉宜庭只能點頭同意,該說的她都說了,只能讓邱以成自己去深思她的話了,如果他夠理智。
  “你的辦公室充滿F花香。"似乎為了消弭方才凝窒的气氛,他露出一個比平常還開朗的笑假裝方才的不快、爭執都沒發生過。
  提到花,她的火气又有上升的趨勢:“濃郁得教我受不”“我發現你今天真的很難取悅,早知道我在送花前,應該先仔細的查查農民歷。"他試圖以幽默的玩笑逗她開心。
  “即使你選黃道吉日,我也不會開心的。"一想到這件事將成為公司的頭條"花邊新聞",她怎么開心得起來。
  “到底怎么了,該不會是何大老板刮了你一頓吧?”
  她搖頭:“他什么也沒多說。”
  “我以為所有女人都愛花的沒想到你是個例外。"他顯得很失望。
  “我喜歡花。"她看了看滿宰的鮮花:“可是你這樣做太离譜了,我在上班,這是我工作的地方給同事、給外賓看到了,他們會怎么想?何瑞麟沒說話,但我相信其他同事的意見一定比他多多”你不開心我送你花,只因為伯別人說閒話?"他不敢相信的問。
  “沒錯。"她點頭。
  邱以成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一般的女孩子會因此而感到驕傲、洋洋自喜,充分表現出女性的虛榮心,而她卻因此而不悅。
  難道葉宜庭真的是女人中的异數?
  “他們能說什么"他聳聳肩,露出了瀟洒的笑容:“他們頂多只會羡慕你,以及夸贊我的羅曼蒂克。”
  她懊惱的接著道:“而且繪聲繪形的謠傳你在熱烈的追求我。”
  “我是"他一臉認真。
  她嚇坏了:“別再開這种玩笑。”
  他更加的認真:“你知道我不是在開玩笑,否則你也不會這么緊張”她退离他兩步,仿佛擔心他隨時會克制不住的扑向她。
  他有些嘲諷的苦笑:“我不會攻擊你的,否則我何必大費周章的送花給你,企圖慢慢的攻占你的芳心。”
  “怎么可能!"她企圖說服他:“你怎么可能突然想追求我?我們几乎從小就認識了,在我們最尷尬、別扭的青春時期,我們甚至彼此討厭對方。”
  “那時候,你認為我是個自以為是的花花大少。"他趣味十足的笑她點頭,根本再也笑不出來:“而你認為我是個自命清高的黃毛丫頭。”
  “黃毛丫頭已經長成一個教人動心的漂亮女人"他的眼神專注在她臉上。
  “我知道你身邊常圍繞著一些比我更漂亮的女人。"她舔了舔突然發干的嘴唇。
  “卻沒有一個比得上你的聰慧、能干。"他強調:“而且那些女人對我來說已成為過去時。我現在是全心全意的在追求你。
  她一直在心底祈求,他會突然露出淘气的笑容,承認這一切全是他的惡作劇,但顯然不是。
  她沮喪的長歎口气:“以成,這次你真的整倒我”“是你整倒我"他搖頭,自嘲的苦笑:“我真的無法想象,我邱以成第一次對女孩子做這么認真的告白,得到的卻是這种反應。”
  她反駁:“太突然了!
  “如果不是你存心回避,應該注意到了,我最近一直在向你暗示,譬如告訴你我渴望安定,終于有了想成家的念頭,而我選擇對象的條件必須像你,我說了很多像這類的話,我就是体貼的想讓你心里有個准備,做一些心理上的調适。”
  她沮喪的說道:“我一直以為你只是鬧著玩的。”
  “現在你知道我不是。”
  或許她一直知道,只是潛意識的逃避。
  她深吸了口气:“以成,我一直只把你當作朋友、當作哥哥、我們之間一直有著深厚的友誼,我從來沒想過把我們之間的感情變成男女之愛。”
  他柔聲反駁:“至少它不是絕不可能的事,你可以從現在開始,不再當我是青梅竹馬的朋友、哥哥,而純粹的把我當做一個夠資格追求你的男人。”
  “我夠資格吧?"他直視進她的眼里。
  “你絕對夠資格追求任何女人,但不該是我。"她一臉無措。
  她喜歡他,邱以成英俊;開朗,令人愉快,他是很多女人心目中的白馬王子,但不是她的。
  她只是喜歡他,卻一點也不愛他。
  她相信自己永遠也無法改變對他的感覺,他缺少她最渴望的安全感,他們之間缺少了那种震撼心弦的奇异感覺。
  “你討厭我嗎"我令你無法忍受宜庭?"他靜靜的問。
  她搖頭:“你知道不是。”
  “這就夠"他眼中多了几分生气:“只要你不討厭我,試著解除在心理上對我的設限,只把我當一個最誠心的追求者,給我、給你自己一個机會,好”看來,她是無法令他打消主意了!
  “如果到最后。我發現還是只能把你當做是一個好朋友"她詢問。
  她絕不希望將來他們兩人非但不能成為愛侶,卻連朋友也做不成。
  他苦笑的承諾:“那我也只好認命做你永遠的好朋友”今天真是最沒完沒了的一天,邱以成剛走,采娟就緊接著來她替她帶來了三明治和一瓶鮮奶,調皮的笑道:“我知道你今天絕不會离開辦公室下樓吃飯,所以我就替你帶上來嘍。”
  “謝"葉宜庭輕歎,這消息果然如"風行草堰"般,迅速的傳遍了公司上下。
  “姊,你干嘛一副那么煩惱的樣子,你不知道有多少女人羡慕死你啦,連我都有點嫉妒呢。"葉采娟幻想著有一天,也會有一個她所心儀的男人為她這么做。
  葉宜庭輕揉著有些發疼的額際:“采娟,你不懂,這會對我造成很重的心理負擔。”
  葉采娟聳了聳肩:“我是不懂,我只知道如果今天換成是我遇到這种事,我一定驕傲的像只孔雀。”
  她羡慕妹妹的單純,她就是無法輕松起來。
  “我宁愿不要。"葉宜庭排斥道:“我真的很不高興以成這么做,他讓我成為大家閒聊的話題。”
  “你何必那么想"采娟不以為然的說道:“你為什么不試著從以成的角度來想,他肯這么公開的向你表示愛意,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
  葉宜庭悶悶不樂的反駁:“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沒有必要做得讓大家都知道。”
  葉采娟摘下了一朵紅玫瑰,在鼻前嗅了嗅,她的神情間滿了羅曼蒂克的幻想:“'愛'就是要讓大家知道,讓大家分享你們的快樂。看得出來,邱以成對你是真心的,你虜獲了一個慣于穿梭在女人堆中的風流大少,他將會為你徹底的改變,哇,好浪漫!”
  “如果我對他有同樣的感情,或許我會,但我沒有啊:“葉宜:庭苦惱的指出問題的關鍵。
  “我覺得你們似乎一直相處的很好嘛。”
  “沒錯,但喜歡并不等于愛。”
  葉采娟緩緩的點頭,又搖頭,有些不确定的說道:“喜歡或許可能轉變成愛,感情可以靠培養的,不是”她反駁:“那只是理論。”
  “誰說的,爸和媽不就是相親結婚的,他們一直很恩愛"葉采娟理直气壯的說道。
  葉宜庭軟性的白了妹妹一眼:“你沒發現自己有雙重標准你向往羅曼蒂克的浪漫愛情,卻試圖鼓勵我接受最古老,最不文明的愛情觀。”
  葉采娟咋了咋舌,無話反駁。
  “現在都快邁入二十一世紀了,不再是以前那种封建的社會,我有机會精挑慢選出我將托付終身的對象,我也不至于又老又丑到沒人肯要的地步,沒道理就這么急就章的做下決定,然后只能放手賭賭看自己的運气,比較幸運的,終能愛上自己的丈夫,運气差點的,就只能認命。"葉宜庭有感而發的說了一大串。
  葉采娟親密的環著姊姊的肩膀:“我不是不關心你的感受,只是覺得邱以成确實是個條件不錯的對象,你們從外表上看來真的是很完美的一對。”
  “外表?"葉宜庭抓到她的語病:“外表比內心的感受重要?”
  葉采娟不依的撒嬌:“姊,你不要盡挑人家的毛病嘛,我又不是要你現在就嫁給他,只是建議你試著和以成交往看看。”
  她肯定的搖頭:“我和以成不可能的。”
  “為什么這么駕定?"葉采娟怀疑的眼神在她臉上搜尋:'姐,你該不是心中另外有人吧”“沒有。"她否認,坦白的說道:“只是邱以成缺少了一种能令我心動的魅力,他很好,卻不是那种能吸引我的男人。”
  “姊,我一直覺得你很成熟,很實際,沒想到你對愛情也是充滿了浪漫的情怀。"葉采娟顯得很訝异。
  “別把我想得那么与眾不同。"葉宜庭淡淡的笑了,她像任何其他的女人一樣,對愛情充滿了幢憬。
  “姊,那么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什么樣的男人才能令你心動?"葉采娟好奇的問。
  葉宜庭正想告訴她,只有等到命中相屬的另一半出現時,她才能正确的描繪出,但……她的眼前卻活生生的浮現出,何瑞麟那英俊得不可思議的臉龐。
  “我是不是走錯了房間?"傅之敬的出現,适時的解除她臉紅的尷尬。
  她突然有些想笑,傅之敬畢竟跟了何瑞麟多年,他們之間真的非常有默契,對這個"花房"的反應如出一撤,甚至連第一句話都是一字不差。
  “你生日?或者……”
  她臉上的笑意加深,把剛才告訴何瑞麟的話重复了一遍;
  “什么事都沒發生。”
  “什么事這么好笑?"傅之敬友善的回以一笑。
  葉采娟也莫名其妙的看著她。
  “沒有,只是你現在說的這些話,我們何大老板在踏進這里之后也同樣說過。"葉宜庭解釋。
  葉采娟真嫉妒姐姐能和何瑞麟如此接近。
  “這么說來,我讓自己看起來像只鸚鵡?"他輕松的調侃自己。
  葉采娟接著諷刺道:“我倒覺得你比較像一只丑陋的八哥。”
  “采娟!"葉宜庭喝止妹妹的無禮。
  傅之敬剛開始給人的印象是一本正經、疏遠冷淡,但在与他共事后不久,她即發現他其實是個挺和善、熱心的男人,她蠻喜歡他的,但顯然采娟并不這么以為。
  “我哪里得罪你"他臉上仍保持著极有風度的笑容,視著葉采娟。
  采娟一臉無辜的聳聳肩:“我只是實話實說。”
  “采娟一向愛開玩笑。"葉宜庭赶緊出面打圓場。
  “小女孩嘛。"他直接刺向她最忌諱的要害。
  葉采娟惱怒的瞪著他,反擊道:“你也不比我大上几歲。”
  “至少我的閱世經歷比你丰富,其實有不少人覺得我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成熟不少。"他頗自得的樣子。
  葉采娟要笑不笑的盯著他看,毫不留情面的批評道:“你臉上過早出現的皺紋确實使你看起來老成些,但我怀疑你的智力是否赶得上你外表的老化。”
  傅之敬意外的發現自己竟然一點也不生气,只是無奈的想笑,和她的針鋒相對中得到樂趣?這真的是太可笑了點。
  他假意清清喉嚨,掩飾差點抑不住發出的笑聲:“就你的年齡來說,你實在太過伶牙俐齒了點。”
  “謝謝。"她故意裝出一臉驕傲:“說實在的,這是我挺自豪的一項特長。”
  “我只希望你唇和舌的過度發育,不至阻礙到你其他方面的成長。"他諷刺的笑道。
  她也笑,"笑里藏刀":“這就不勞你費心”葉宜庭好笑的看著他們唇槍舌戰,她可以感覺得出來,他們嘲諷的話中并不深具惡意,反倒像對歡喜冤家,以爭吵做溝通,促進情感的交流。
  “告訴我,你們可不可能一言不合的大打出手?"葉宜庭玩笑的調侃道:“如果有可能,我也好早點避難去,免得遭到池魚之殃。”
  “你放心,机率不大。"傅之敬的視線在葉采娟的臉上徘徊,挖苦道:“我從不打沒有把握的戰,如果在亂陣中被她那一口銳利的牙齒咬到,我會非常凄慘的。”
  葉采娟立即反擊:“我也不敢冒險啊,我可沒把握我這口白牙啃得下你那張堅韌的老臉。”
  葉宜庭忍不住大笑了起來:“我建議你們干于脆脆的大打一架,速戰速決。”
  傅之敬和葉采娟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笑聲甫歇,傅之敬想起他該辦的正事,轉而問宜庭:“何先生有沒有交待他去哪?”
  葉宜庭搖頭:“他沒說,只說可能要晚點回來。”
  他略為沉吟的看了看表,決定道:“我馬上要赶到桃園一趟,請你務必轉告何先生,我替他約了香港'旭東'貿易的陳老板,晚上六點在'麗晶'飯店見面,請他准時赴約。我也會盡量在這個時間之前,直接赶過去跟他會合。”
  葉宜庭复誦了一遍:“晚上六點、麗晶飯店,我會提醒他准時赴約的。”
  “謝"他露齒一笑,轉身离去。
  傅之敬在臨出門前,忍不住回頭深深的看了葉采娟一眼,卻發現她根本已經完全無視于他的存在,只見眼底有一抹异常興奮的情緒……
  他真想知道她那顆小腦袋瓜子究竟在想些什么?
  葉采娟坐在"麗晶"飯店大廳的沙發里,這是個非常好的位置,前面有一整排高大的綠色盆景可供她藏身,而她卻可自樹葉縫隙得知對面餐桌的一舉一動。
  她欣喜的看見陌生的男人起身分別和何瑞傅、傅之敬握了握手,轉身离去。
  她等待的机會終于來了,該是她登場的時候。
  她順了順剛剛做好的發型,整了整精挑細選的衣飾,又勉強按接著性子多等了三分鐘,才优雅的起身邁向他們的餐桌。
  “真是太巧了!"她故作惊訝的笑道。
  “可不是。"何瑞鱗非常具有紳士風度的起身相迎。
  傅之敬則僵硬的坐在原位,巧合?他該死的知道這才不是什么巧合,而是她精心的安排。
  他更生气的是,這項消息是他透露給她的,在不知情的狀況下透露給她的,這小女人可真是不放過任何机會。
  “跟朋友一起來的?"何瑞鱗猶豫的看看她身后。
  她故意澳惱的輕歎:“本來是,可是他臨時有事赶不過來我被放鴿子”“一塊坐。"何瑞麟立即有禮的替她拉開椅子。
  “謝謝。"她必須費盡全身力气,才能勉強不露出興奮過度的笑容,一切比她預期得還順利。
  何瑞麟揚手招來了侍者,殷勤的招呼她:“吃過飯沒?要不要點些東西吃?”
  “我不餓。"她給了何瑞麟一個感激的笑容,繼而轉向侍者:麻煩你給我一杯咖啡。”
  “興奮的吃不下東西?"一等侍者走開,傅之敬立即展開攻勢,他話中的諷刺意味只有白痴才听不出來。
  何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葉采娟倒是比他想象的還鎮定,回他一個過分甜美的笑[容:“或許吧。”
  “你到底在興奮什么?"傅之敬繼續諷刺道:“你似乎一點也'不生气被人放鴿子嘛。”
  “气死自己划得來"她反問,臉上仍然帶著微笑,只有看著他的眼里閃過一抹警告的意味。
  “和男朋友約會"傅之敬刻意緩緩的打量她:“你今晚的衣著打扮和平常不太一樣,顯得特別的慎重,一定是為了特別的人穿的吧?”
  問問題的是傅之敬,葉采娟卻是看著何瑞麟回答:“我沒有男朋友。”
  “像你這么漂亮的女孩會沒人追?"何瑞麟合作的說出她渴望听到的話。
  她喜孜孜的笑了:“是有人追求我,但他們的條件都不盡理想,我是宁缺勿濫。”
  “正确的觀念。"何瑞麟贊成的評論。
  “我的年紀雖然不大,但自認我的思想挺成熟的,我心目中的理想對象,必須成熟、穩重、有才能,而且帥气、迷人。"她深深的看了何瑞麟一眼:“最好是像你這樣子的男人。”
  傅之敬發出一聲模糊的笑聲,現在的女孩子真是愈來愈大膽,愈來愈不知道什么叫种持,誰會听不懂她話里明白的暗示。
  他搶在何瑞鱗開口前說道:“我覺得你們女人是种很奇怪的動物,明明年紀輕輕卻喜歡假扮成熟,生怕別人把你們當長不大的小女孩看待,然后等到人老珠黃時,卻打扮成不符年齡的花俏,生怕有人看出你們真實的年齡。女人,真是世界上最矛盾的動物!”
  他的表情、語气极盡嘲諷之能事。
  傅之敬滿意的看著他的話在葉采娟身上造成的影響,他相信,若非何瑞麟就坐在他旁邊,她一定早按按不住的沖過來撕破他的臉。
  他乘胜追擊的繼續說道:“女人還是必須做适合自己年齡的打扮才顯得可愛,就拿你身上這套衣服來說吧,質料不錯、款式也不差,卻一點也不适合你。”
  他不理會葉采娟惱怒的瞪視,以及何瑞麟勸阻的眼神,執意說下去:“你刻意挑了這么一套成熟的長裙來表現你淑女風范,卻偏偏只得到反效果,跟你熱情、大膽的天性一點也不相符合,你給我的感覺,就像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老愛偷穿媽媽的高跟鞋……”
  葉采娟的忍耐已到達极限,即使何瑞麟在座也無法阻止她,她猛的起身,抓起桌前的一杯白開水,狠狠的往他臉上潑去。
  傅之敬終于停住他那尖苛的批評,一頭一臉的水,水珠甚至順著他僵硬的雙肩,滴在他昂貴的西裝上,那模樣煞是狼狽。
  為了躲避旁人投來的好奇視線,為了不給傅之敬報仇的机會,葉采娟抓起皮包,轉身快步离去。
  “我同情你,但這是你自找的。"何瑞麟輕拍了拍傅之敬的肩,緊追葉采娟而去。
  他在飯店門口追上了葉采娟:“我替之敬向你道歉。”
  “我很抱歉把气氛搞得那么僵。"她其實一點也不覺得內疚,如果她桌前是杯熱騰騰的咖啡,她會更滿意。
  “不怪你,任何女人都不會忍受他那种批評。"他既歉然而納悶的沉吟道:“之敬今天真的很反常,平常他對女人總是既尊重又有禮的,今天不曉得吃錯了什么藥,太不像平時的他”“大概他討厭我吧。"她故意裝出一臉柔弱的委屈狀:“我們第一次見面時就鬧得很不愉快,你應該還記得吧,我認為他撞翻了我的便當,他卻自認無辜。”
  何瑞麟并不以為是這個理由,傅之敬不可能會為那种小事計較,甚而怀恨在心。
  他真的很怀疑傅之敬和她之間究竟發生過什么?
  傅之敬一向是一個极善于壓抑情緒的人,葉采娟究竟有什么本事讓他完全失控?
  “你不要太介意,明天我會勸他去向你道歉,我們都是同事,沒必要鬧得這么僵,以后見了面大家都難堪。"他勸道。
  “你不用勉強他向我道歉,事情過了就算了,我剛剛也只是一時沖動。”
  為了表現她的"寬宏大量",她只好這么說,其實她真正想做的是,狠狠的甩傅之敬几十個巴掌,讓他臉腫得再也無法放劂詞。
  你度量真大,很少女孩像你這么寬宏大量的。"他眼里有著贊許。
  葉采娟的怒气一掃而空,開心的綻出笑臉,或許她的委屈終究沒有白受,至少甩掉了傅之敬那個"大電燈泡",她終于了和何瑞麟獨處的机會。
  一-“瑞麟,……"她突然住口,靦腆的看著他:“我能這么叫你"當然可以"。這种小事對他并沒有什么意義,在美國,他們甚至直呼自己父母的名字。
  但葉采娟可就不這么想了,她覺得這是接近他的一大步。
  “瑞麟,我覺得你人真好,本身這么杰出优秀,卻一點也不端大老板的架子。"她看著他的眼神里,充滿了愛慕。
  他淡淡的一笑:“其實我也有可惡的一面,你還不夠了解我。”
  '-他不是不懂她話里的暗示,但還是決定暫不做反應比較好。
  她這种女孩子正值最敏感,感情最易受傷害的時期,傷害這樣的女孩是非常下流、卑鄙的事。
  他曾經想過,在報复葉宜庭的計划中,或許葉采娟是可資利用的一步棋子,但現在他已徹底的打消這個主意,因為葉采娟不同于她的姊姊。
  葉宜庭老練,擅于和男人周旋,她活該要為她曾經犯過的錯誤付出代价,而葉采娟單純得可笑,也單純得令人不忍傷害。
  他頓時決定,以后將盡量避著她,不要給她任何不該存有的希冀。
  “我一直想看-部新上映的電影,你愿不愿意一起去看?"她更進一步的主動提出邀請。
  他毫不遲疑的婉拒:“我沒有時間,晚點還有事。”
  她毫不掩飾她臉上的失望。
  “你決定要去電影院我還有點時間可以順道送你過去,或者送你回家?"這起碼是他該做的。
  退而求其次,至少她還可以和他獨處一段車程的時間"那麻煩你送我回家好”葉采娟"飄"進門,臉上帶著奇异興奮的笑容。
  “約會回來啦,跟什么白馬王子約會?看你一副飄飄然的樣子。"坐在矮几邊的葉宜庭好笑的調侃妹妹。
  “如假包換的白馬王子。"采娟的臉上帶著陶醉的笑容。
  “那個鞋厂小開?”
  “他早被我三振出局”“新的男友?”
  采娟搖頭,又聳肩:“還不是,但或許就快是”“你在跟我玩猜謎游戲?"葉宜庭好笑的白了妹妹一眼。
  “好吧,告訴你。"想到何瑞鱗,葉采娟的眼角一眉梢滿是甜蜜的笑意:“剛剛瑞麟送我到家門口。”
  “瑞麟?"葉宜庭不自覺的提高嗓音:“我不知道你几時和他熟識到可以直呼他名字的地步。”
  “是他要我這么叫的。"雖然是她主動建議的,但至少何瑞麟并沒有拒絕。
  "他約你?"葉宜庭有絲惊訝的問:“我知道他今晚有公事要談。”
  她才不會招認她是刻意跑去他約會的地方找他,推托道:“路上巧遇。”
  葉宜庭松了口气,何瑞麟基于禮貌送她回來,這是很平常的事。
  “姊,我發現瑞麟真的是個令女人傾倒的現代白馬王子。"她夸張的輕歎:“我想,我真的無可救藥的愛上他了”“太夸張了吧!"葉宜庭秀眉徽蹙,何瑞麟的魅力果真無遠弗屆?
  “才不呢。"葉采娟臉上帶著夢幻般的神情:“姊,我記得你說過,戀愛是种很奇妙的感受,你要的是那种能感動你靈魂深處,讓你深深動心的男人,而何瑞麟帶給我的就是那种感受。”
  葉宜庭輕握著采娟的手,柔聲道:“但那种感受必須是雙向的,如果只是一廂情愿,只會帶給對方困扰,最重要的是那將傷害到自己。”
  “姊,我懂你的意思。"葉采娟的眼里有著一抹固執:“但你又怎能肯定何瑞麟絕不會愛上我?”
  葉宜庭被問得啞口無言,在她的心目中,采娟是個漂亮、可愛、討人喜歡的小女孩,或許何瑞麟就喜歡她的清純、專情?
  “或許現在,他對我的感情不如我對他來得強烈,但至少我确定他是喜歡我的。"采娟的語气愈來愈加肯定,她必須增加自己的自信心:“他稱贊過我長得很漂亮、活潑、開朗、有思想、而且寬宏大量、不記仇。”
  她必須承認,他的贊美大多基于禮貌、輕描淡寫的帶過,但卻總是個事實。
  葉宜庭妥協了,對感情執著不能算是一件錯事,采娟有權選擇她所想要的。
  她取笑自己:“我想我真是老了,愈來愈婆婆媽媽,你已經是個二十歲的大女孩了,知道該怎么處理自己的感情,我實在不必替你窮操心的。”
  “沒錯,相信我,而且給我祝福。"葉采娟給了她一個甜美的笑容,轉身"飄"進她的臥房。
  葉宜庭一個人坐在原位,突然對原本正在閱讀的小說失了興趣。
  如果何瑞麟真能愛上采娟,不致傷害了她那熱烈、專注的感情,那么實在是個最美好的結局。
  可是……為什么在她那么想的同時,她卻感到張然若失悶悶不樂?
  成為何瑞麟的大姨子?
  這個假想一點也不動人!、為什么她忍不住在心底追問自己,卻沒勇气去探索這個問題的答案。
  因為這個答案令她惊慌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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