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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唔……”冰珀緩緩睜開了眼,坐起身來,左瞧右看,見周圍的景致很是陌生,虛弱地開口問道:“這里是哪儿?”
  “咱們現在是在涼州城里的一家藥舖子。”他溫柔地回答,守在她的身側,終于盼到她蘇醒了。“還記得嗎──昨晚你体內的寒毒發作了?”
  經過昨晚,她知道,自己所剩的時間不多了。
  見她沒有應聲,神色也有些异樣,項暐不禁關心一問:“身体感覺如何?”
  “沒事,我很好。”冰珀僵硬地往他那儿瞧了一眼,馬上又移開。
  很好?分明是敷衍!項暐又是气、又是怜,他盡量抑著情緒。“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完顏泰在你体內种蠱的嗎?”
  她眼光縹緲,好半晌,才答非所問地迸出句話來:“我回神宮去。”
  “為什么?”他要的答案不是這個呀!
  “你也看到了,我是离不開神宮的。”她勾起凄愴一笑,視線始終沒有向他。“橫豎都是死,何不讓我的死有點用處?至少,讓義父消消气,或許他就不會對付你了。”
  說來說去,她一心一意都在為他著想,難道她就不能為自己多想一些嗎?項暐打從心底生起疼惜的感動。
  一個名字乍然躍上心頭,項暐不禁覺得精神大振,開心對她說:“冰珀,和我一起回蘇州去吧!我知道有誰可以為你祛除冰躉!”
  “不……”輕輕地搖了搖頭,再一次的拒絕。蘇州,對她來說!太遙遠也太陌生了……
  于是,她逕自往外頭走去,甚至沒有一句道別、沒有一個眼神示意;既然,以后不會再見,那么,就讓所有應該出現的禮數省下吧,這樣,或許心痛的感覺可以少一些。
  項暐木然地僵立當場。他愿意再一次接受她回去赴死的事實、再一次眼睜睜看著她走出他的生命?
  不!這回,無論如何,他要做她最堅實的翅膀──這是他對她許下的、一輩子的應諾!
   
         ★        ★        ★
   
  應浣宁伸了個大懶腰,不甚端庄地打了個大大的呵欠;今儿個一早就有人在后門外大聲嚷嚷,使她被迫這么早起。
  “嗯……不知大木頭起床沒?”
  起床后的第一檔事儿,向來都是去找他。沒想到,一推門板,“啪”地一聲,不小心打到人了。
  “你沒事吧?”應浣宁連忙過去扶起那位運气不佳的可怜人,小小譴責了一下自己的粗心。
  那姑娘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什么話都沒說,便要离去。
  “冰珀!”項暐從后頭傳來的一聲輕呼,同時讓兩位姑娘僵在當場。
  “暐……暐表哥?”應浣宁怯怯地喊他,視線越過冰珀的肩,直直對上來人。
  那是他苦苦尋找,殷殷懸念的小宁儿嗎?項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和耳;在确認的瞬間,終于,他將長久以來的思念化成釋然的莞爾,如同過去那般,用帶了點罷溺的語气喚她:“宁儿!”
  “找到你啦!找到你啦!終于找到你啦!”浣宁忍不住過去抓住項暐的臂膀,激動地笑叫著。
  項暐拿她沒辦法,在她的額間打了個爆栗,搖搖頭無奈地笑說:“究竟是誰逃家?累得我從蘇州來到這里呀?”
  “嘿嘿嘿……”她拿出一貫的裝傻伎倆,對他干笑兩聲,然后赶忙施展轉移話題的功夫:“你怎么找到這儿來的?”
  “事實上,我和冰珀是來找大夫的。”
  “中毒?是你還是冰珀?”她的星眸睜得老大,瞧了瞧冰珀,又瞧了瞧項暐,隨即拍拍胸脯,得意地說:“別擔心!大木頭已經找到方法可以治療了!”
  嗯?大木頭?是指那位年輕大夫嗎?
  項暐還沒問出口,宁儿已經興沖沖地跑去向冰珀打招呼了。“你好!我是應浣宁,大家都叫我宁儿。”
  冰珀并沒應聲,只是細細地打量這個甜美笑容的姑娘,顯然宁儿的熱情讓她有點手足無措,那是她過去熟悉的生活里最缺乏的東西。
  “好哇!暐表哥!難怪沒你的消息,原來是找我沒找著,卻替自己找了個這么美的娘子。”宁儿不在意冰珀疏淡的反應,斜睨了后頭的項暐一眼,嘖嘖調侃道。的确,這名叫作冰珀的姑娘,美得出塵,連她的眼睛都瞧得發直了。
  應浣宁的一句調侃,倒教冰珀的心開始隱隱作痛,這輩子,她和項暐怕是無緣了……心一擰,牙一咬,神情一斂,她邁步向外走去。
  “宁儿,我會再來找你,不過,得先處理完她的事。”項暐見狀,撂下交代的話,迅速追了出去。
  看著兩人一前一后地出了“杏林堂”,宁儿聳聳肩,一頭霧水卻也只能這樣了;反正,總有一天,她會央著暐表哥說他的奇遇,她有預感,那會是個挺精彩的故事。
  至于現在,她笑了笑,就依原訂計划,去找她的大木頭吧!
   
         ★        ★        ★
   
  “啟稟統領!帝女和項暐曾到過‘杏林堂’,現在往神宮的方向去了。”
  “消息可靠嗎?”
  “親眼所見。”
  “很好!記住!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可以動他們兩人!我要先單獨會會他們。”
  “統領要我們支援或是在附近埋伏嗎?”
  “不!你們在這里靜等結果就好。”
  “是!”
  那塊令牌收置在胸膛,被体溫熨得有些熱了。万其薩腳步加快,今天,他勢必得做出選擇──選擇冰珀,或是完顏泰!
  也許,在他決定只身會冰珀之時,就已做下了決定……
   
         ★        ★        ★
   
  “你別跟來!”冰珀終于忍不住回頭喝道。
  這里已經是牙雪山山腳,可以說在神宮轄內了,他還這樣跟著她,豈不是自取滅亡、自掘墳墓?
  “除非你能說服我,給我一個不阻止你回去的理由。”項暐灼灼的眼光直盯著她,沉聲說。
  “我不知道……”冰珀輕輕搖首,沒确切的回答,卻仍堅持原先的態度。“總之,我要回神宮。”
  這……能怎么跟他說──害怕一种全然嶄新的生活、害怕在蘇州她會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誰、能做些什么、害怕和他的家人相處得來嗎、害怕他最后后悔將她帶到蘇州?
  “你走!到蘇州去!”驀地,沉厚的聲音響起,万其薩自樹林走了出來,顯然是抄小徑在這里攔他們。
  “你說什么──万其統領?”他的話遠比他的出現更較冰珀震惊。
  “你走!到蘇州去!”他重复一次,凝重嚴肅的神情表示這句話是經過相當多的考慮才說得出口。
  “不!不!”冰珀看看項暐,再看看万其薩,還是連聲拒絕,平常的淡漠掩飾不住眼底的一絲慌亂。
  “你在怕什么?冰珀……”項暐瞧見了她的情緒反應,于是放柔了問道。
  “沒!我沒怕什么!”她不自覺地向后退了兩步。“就讓我回神宮吧。”
  此時,万其薩從袖上亮出匕首,緊接著,狠狠往自己的腹部刺下,鮮紅色的液体立時染遍了他的衣裳。
  這一著,冰珀和項暐誰都沒料到,現在看著血流汩汩涌出,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以對。
  “珀儿,去蘇州吧。”万其薩撐著最后的气,字字說得鏗鏘。“我知道你想去的,只是……只是你在害怕。”
  他看了冰珀一眼,又看了項暐一眼,他可以确定──他的珀儿有個真正了解她的人,呵護照顧她一輩子,那么,對他來說,夠了……就夠了……
  “去蘇州吧!”万其薩再說了一次,疼痛的感覺已經擴散到了全身,咬牙取出怀中的令牌,交給項暐。“這……給你們。”
  “你別動,我替你止血。”項暐出手要點他的穴道,卻一把被万其薩抓得牢牢的。
  “不……不用了!我回去的結果也是一樣!”他一定要把話說完。“你們動……動作要快!否則……”
  轉向冰珀,他爭取最后的時間,眼神逐漸渙散、气息逐漸急促了。“珀儿,一直想跟你說對不起,當……當初不該推開你的,不該……推開你的……”以前當她受訓練被嚇哭、被處罰,想要找“薩哥哥”尋求一些安慰時,他總是推開她的小手,因為那是命令!
  冰珀只是瞠視著地,靜靜地听他說,表情一片空白。
  “珀儿……珀儿……你知道嗎……”神智已經模糊,連話也難說得完整了。“我一直在……在想,等這一切都……都結束了,我要帶你……帶你到我的故鄉,去瞧……瞧大鷹、黑……黑……森林。我一直……一直都在……想……”
  全暗了!天,全暗了!對万其薩來說。陪了她十年,或許,也愛了她十年,而這一回,他終于可以閉上眼、想著她的時候,露出安心的笑容了。
  項暐支扶万其薩的尸身,讓他緩身平躺下來;對于這個接触不多的万其統領,項暐打從心里敬他是條漢子!
  “不要……不要!”瞪著他如同入睡般神情平和的臉,冰珀喃喃念著;他就這樣死在她的面前?就這樣──死在她的面前?
  “不要!不要!薩哥哥……薩哥哥……”淚水開始瘋狂地涌出,她用孩提時候稱他的方式喚他,万其薩卻和從前一樣對她絲毫不理睬。
  項暐輕輕將她的螓首扳靠在他的肩上,讓她盡情地哭,因為停住淚水之后,他們還有重重的困難和關卡得闖;万其薩交給他的那塊令牌,很重,但他承受得住、一定承受得住!
   
         ★        ★        ★
   
  替万其薩埋葬妥當后,兩人選擇在牙雪山腳附近找個隱密處打尖儿,不能再回涼州,一方面是必然已有人在“杏林堂”守株待兔,二方面他不想連累宁儿和大木頭。
  “喏,吃點東西填填肚子!”
  冰珀靜默地接過他遞來的食物,未發一語。
  “明儿個,咱們就往蘇州去。”他明白她現在仍對万其薩的死無法釋怀。
  “嗯。”她隨口輕答。
  她的漫聲回應卻讓項暐面色一沉,他鄭重地說:“我希望你去蘇州的決定,不是因為今天有人以死相求,也不是因為受我的強迫。”
  “你到底要我如何?”冰珀看著他,抑著聲對他說。
  “冰珀,說出來,說出來!”項暐固執而溫柔地說。“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不同的生活方式?認識陌生人、与人相處?”
  他畢竟是真的懂她的。半晌,冰珀幽幽歎了口气。“蘇州,太遠了。”
  “那么──”他抓住她的臂膀,微微使力地。“我在這里!就在這里!我就在你的身邊,從沒离開過!”
  項暐繼續說:“到了蘇州以后,你确實必須重新學習很多事情,認識很多新的人,但是,冰珀,我一直都在你身邊。”
  “如果,連你……連你都不在我身邊呢?”這是她最心憂的一點,倘若到了全然新的地方,卻連唯一熟悉的都失去了,那她如何?
  “我當然會在,永遠都會在!只要你這里有我。”項暐把手覆上了自己的左胸,而后露出溫煦的一笑。“更何況,我知道你這個好胜的姑娘一定會是贏家,一定不會讓畏懼和陌生打敗你的!”
  “到蘇州去?”
  “嗯!到蘇州去!”
   
         ★        ★        ★
   
  蘇州,衡洛園。
  “大哥、大嫂,我回來了。”回到睽別一年多的家里,他是滿怀感動与愧疚的,看到項昱、蘇意晴見著他時的相視釋怀一笑,項暐也笑了。“對不起,我遲到了!答應中秋要回來的。”
  “無妨,我知道你必是有事耽擱。”他身側那位姑娘,該就是他耽擱的原因吧?項昱向她略微頷首。
  “還好,我和大木頭聰明,沒在涼州痴痴等你,不然可能一輩子都待在那里嘍!”這時從外頭傳來應浣宁的抱怨,進到正廳的,正是應浣宁和梅漱寒。
  “我是不想連累你……你們!”
  “我們也不想被你連累!”她朝他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所以一看到貼出懸賞榜文,就識相地摸摸鼻子走人啦!”
  上回救病危急,沒能好好打量,如今,項暐終于能仔細瞧瞧這個“大木頭”了。嗯……气宇軒昂、稟清神朗,看來确是人中之龍,不過……嗯……他轉頭看看嫂子,再看看大木頭。
  “他是我弟弟,蘇天朗。”蘇意晴笑著為他釋疑。“或者,你也可以叫他梅漱寒。”
  “再或者嘛,你也可以跟我一樣,叫他‘大木頭’!”宁儿甜甜地笑著,斜睇梅漱寒的一眼,帶著柔情的戲謔。
  看來,不只是冰珀,連他都要學習适應一個嶄新的生活。
  項暐朝身旁的玉人儿看了一眼!知道她是緊張的,給了她一記溫柔堅定的凝睇,正要跟大家介紹時,又被一個蒼老的聲音打斷。
  “听說,暐小子給我找了個大麻煩回來,是吧?”
  “韓叔!”項暐眼見進門的是韓若風,整個人都亮了起來。
  “以前見到我怎么沒那么高興呀?”韓若風咕噥著,然后發起牢騷來了。“先是你,昱小子,女娃娃中那個什么‘陰陽兩极掌’要我救!再來是你,小丫頭,找了個得瘟病沒藥醫的小伙子考考我……”
  “喂!等等等!是韓叔你救他的,和我沒關系哦!”宁儿發出抗議。
  “都一樣啦!要是我不救,你舍得嗎?嗟!”
  “最后是你,暐小子,听說是冰躉是吧?”韓若風目光如電,已經瞧過那個白玉娃娃了。“還好白玉娃娃是讓小伙子先診過,否則,現下可能已香消玉殞了。”
  白玉娃娃?是在叫她嗎?冰珀訝异地瞅了韓若風一眼,發現他嘀咕的同時,眼底漾著的是溫情和關心;從進來到現在,她不斷地在觀察、用心体會他們之間的相處方式,而她,愈發相信自己會是個贏家──就如同項暐所說的!
   
         ★        ★        ★
   
  冷月當空,清清光華打在人的身上,倍感寒意侵骨,偶爾從葉尖顫動處滑溜出的輕微風動,成為助紂為虐的溫柔幫凶,讓人發絲揚起之際,也不禁打了個哆嗦。
  即便是江南,入秋已深的中夜,也沾染上水涼的覺触了。
  “還怕不怕?”項暐倚在亭柱,怀里有她。
  “怕!”冰珀微笑,手搭上他環摟在她腰際的。“也不怕!”
  “怕什么?不怕什么?”听她的回答,雖沒見她的表情,但項暐知道她出塵的姣顏上,定是帶著莞爾的。
  “怕的是最后所有的努力都成空。”語气里并沒有心焦的惶急,一如她平日待人處事的態度,淡淡的。“但是,我知道……不管如何,你會伴著我走到最后,所以,我不怕!”
  在她体內的冰躉始終找不到祛除的方法,每當發作的時候,就只能憑梅漱寒的銀針暫解痛楚,然而,韓若風和梅漱寒日漸沉重的表情,讓她明白她的情況并不樂觀。
  听她的這番話,項暐竟不知如何回答,吻了吻她的發,卻發現喉頭有些哽咽。
  事實上,韓若風和梅漱寒已經找到了逼冰躉從她体內出來的方法。藉由“獨活”、“將离”兩味藥將冰躉逼出,然后再由身体的結合轉移到另一人体內。如果推算不錯的話,七年內每日得服九陽茴香丹,忍受三個時辰至寒,三個時辰至暑的身心煎熬,才有可能盡除冰躉。
  然而,這种种都只是“推算”,成功的可能有多大,沒人敢斷說!
  他沉吟許久,輕聲問:“假使用我的命換你的命,你肯是不肯?”
  冰珀听他這么一說,立刻轉身面對他,她必須确定他不是在說笑;在他深邃沈郁的眸子里,她沒看到戲謅,只瞧見了無比的深情。
  難道,非得如此嗎?如果……如果……真必須選擇一人生存,那么……
  “肯!我肯!”她緩緩地閉上眼,淡淡地說,沒有淚水,卻心如刀割;割愛割愛,愛极卻分,心确實疼如刀割。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听她這么說,項暐感動地緊緊摟著她,埋首云發間,不斷地喃喃對她說。
  將來的七年,在沒有他為伴的日子里,她必須承受無人能分擔的椎心之痛!也許到老到死,這痛才得以平复。不忍心讓她受此种折磨,也不忍心見她受冰躉之痛而死,所以他決定……讓她來選擇。
  而冰珀,第一次明了了,選擇生存,有時候比選擇死亡更需要勇气!
   
         ★        ★        ★
   
  喜燭燒著滿室明亮,紅彤彤的輝芒映照在她雪白的頰上,添了几分嬌艷。
  “很美!特別去買的?”項暐一進她房里,就看見這喜燭了。
  “嗯。”冰珀輕應,臉上盡是柔柔的笑。“就當今天是咱們成親的日子,你說好不好?”
  “好。”依她。
  “只可惜,來不及縫制霞阰,只得著平時的衣裳了。”她瞧自己一眼,衣裳确實白得有些刺眼。
  “不會,我喜歡瞧你這個模樣。”
  听他贊她,冰珀不由得抿嘴一笑,眸光流轉,風致嫣然。
  項暐瞥了一眼桌上的酒杯,心里卻是苦澀的。想來,沒有哪對新侶會在交杯酒里加入“獨活”、“將离”這兩味藥。
  “相公……”她澀澀地這么喚他,難得出現嬌羞的嫵媚;緊緊偎在他的怀里任他摟著,冰珀要努力記憶這樣的感覺。
  項暐支起她的下巴,仔仔細細地用目光烙下深情,他要努力記憶這張臉孔。
  燭在燒,時間在流,他知道,終究得面對即將發生的一切;于是,他將酒杯里的酒含在口中,連同對她的所有愛戀、情切,一并籍唇傳遞給她。
  酒,她飲下了,而他炙熱的唇則繼續在她的粉頰、玉頸流連徘徊,心蕩神搖的迷醉里,涼涼的水珠儿卻不識相地滑溜下來。
  “傻瓜!新娘子是不能掉淚的。”他怜惜地吻去她睫上、頰邊的淚水,不曾停歇。
  “我明白……我明白……”冰珀喃喃道,任他的唇、指在她身上點燎勾魂懾魄的火焰。
  項暐輕輕解開她的衣帶,一場生离死別的旖旎繾綣,漫燒著兩人的身心。
  意亂情迷下的最后一絲理智,他們將奢求許在七年后……

  七年后……

  緣結

  遙夜沉沉如水,又是深秋時節。
  她倚著亭柱,一個人望著天穹,滿滿密密的星子,藍汪汪的,依然具有讓人心甘情愿耽溺其中的神妙力量。
  江南的天空和涼州的天空該是相連的吧?就像她的思緒能夠回到七年前的某個夜晚一樣。
  那時,她亦是這般沉淪星海,痴痴地望天。
  然后,應該會有個低沉的聲音輕輕跟她說──很久以前,曾經听人說過,西域的星星,是歷代漢人和親公主因為揮別故國而流下的粉淚。
  接著……接著……
  瞬間,她乍然停住冥想!
  一個熟悉的身形背櫬寂寂黑夜朝她走來,還沒看清楚他的輪廓,低沉的聲音卻已響起,輕輕問她。“那么,你覺得星星是什么?”
  她沒有答話,淚水泛上了她的眼,模糊成片,像是星星墜入眸中,發出燦燦點點。
  她輕步飛奔上前,扑進他的怀里。
  “你回來了!”
   
         ★        ★        ★
   
  “你覺得……星星是什么?”
  “唔……星星呀,星星是所有等待丈夫歸來的妻子的眼淚……”

  ──全書完——

  編注:

  一、蘇意睛与項昱的故事請參看“薔薇情話”227號《落難郡主愛錯郎》。
  二、應浣宁与梅漱寒的故事請參看“花蝶系列”15號《淘气多情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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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熾天使書城OCR小組   Cat 掃描, Fanyou 校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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