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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他想碰触她。
  藍提斯解開頸間的第一顆鈕扣,讓黑色襯衫隨風飛揚,古銅色的雙手扶住精密的望遠鏡,雙眸炯亮地望那個東方女子走入沙灘之中。
  珍珠之所以寶貴,在其難得的潤澤光彩。在一群賣弄風情的女人之間,她的典雅纖秀更顯得脫俗——細白的長衫,飄逸的長發,若不是她唇上偶爾出現的俏麗微笑,簡直像水墨畫卷中走來的翩翩仕女。
  許久不曾對一個女人感到興趣。
  調整了鏡面的倍數,看著她唇邊那抹如蜜的微笑、看著她開心地和人交談、看著她率性地落坐在沙灘上——籃提斯瞇起了一雙帶些魘魅的眼,唇邊漾起了狩獵的微笑。
  早已習慣所到之處女人趨之若惊,居高臨下地望著那些女人搔首弄姿算是种睥睨的心態。他其實喜歡東方女子,喜歡她們不那么主動的含蓄,喜歡她們在歡愛間如嬌怯花朵綻放的美麗,然而他最深愛的卻永遠是——破坏!
  鏡頭下的女子正將一頭烏絲綁成長辮,也拿起望遠鏡窺伺著“海神號”。海邊的風有點大,她打了個噴嚏,男人的外套隨即溫柔地覆上了她的肩。
  藍提斯望著女子兩片柔嫩的紅唇揚起。吻她的感覺,應該像是碰触細致的花芯吧?!那男人嘗過多少次她的芬芳?兩人之間的气氛看來是幸福的。
  可惜——“幸福”不過是個虛幻而易滅的形容詞!
  藍提斯按下机器下方的按鈕,將女子此時的模樣傳送至計算机終端机,他偏過頭朝一旁的通話器說道:“把她帶來。她和一個男人站在海灘外圍十點鐘的方向。”
  “那個男人也要一塊帶來嗎?”必恭必敬的回答自通話器中傳來。
  “隨公主高興。”他感興趣地發現鏡頭下的她似乎發現了他的窺伺——女子惊訝地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美麗的杏眼帶些不安觀察著其它女人,纖細身子又往她的男人移近了几分。
  她的愛情經得起多大的考驗?她甜美的笑可以綻放多久?分离才是世間最難以忘怀的一种美學。
  藍提斯邪气地以指尖滑過自己的嘴唇,想象她嘗起來的感覺。
  鏡頭下的女子又抬起了望遠鏡——她是好奇的吧!藍提斯盯住她的舉動暗忖著。
  在東方女子的鏡頭又輾轉繞回到他身上時,他抿起唇一笑,不怀好意地舉起手響應。眼睛的焦點則絲毫未离開過她的表情。
  女子朝他皺鼻、吐舌地做了個鬼臉,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膚染上了一層惱羞的粉。
  他要她!
  他感覺自己的心像嗜血的妖魔在覓得獵物時發燙灼熱。
  一只金絲雀若是上了發條就會歌唱,便少了難以馴服的美感。他很高興她不是如同外表一樣文弱的女子,雖然讓他第一眼注意到的的确是她的美貌。
  “提斯,你怎么又找女人上來?而且還找個有男朋友的。上回那個法國妞,為了你甩掉男友,在船上待了兩天后,還要我們死拉活扯地才弄下船。你忘了這件事嗎?”福斯坦的聲音打斷藍提斯的觀察。
  藍提斯沒回頭,一徑看著女子的發辮散了開來,像絲緞一樣地落滿了肩背——他要享受那頭秀發在他胸前輕拂的触感。
  “提斯。”灰白了發,個性卻依然執拗的福斯坦堅持地喊著。
  這艘船上,也只有他敢像個家人一樣地對藍提斯叨念。從小陪著提斯成長,冷酷的臉龐、那雙被形容成沒有溫度的闃藍眼眸,都嚇不了他這個管家。
  “她待會儿就會上船了,我想她會帶著那個男朋友。”藍提斯望著她挑釁般揚起的驕傲下顎,忍不住輕笑出聲:“她會比那個法國女人來得有趣。”
  言畢,他放下了望遠鏡,好心情讓他一向冷硬的線條和緩了几分,他挑起眉看向站在一旁的管家——福斯坦向來有英國人的老派堅持,但說起教來卻像中國的老媽子。“什么事?”
  “提斯,你怎么不干脆找個女人定下來,你也三十多歲了。”
  “定下來?找個我最喜歡的女人,然后再毀了她?讓她跟藍島的那些尸骨在陰間為伴?”藍提斯沉下臉,高挺的直削鼻尖在夕陽的反射下閃著金色的傲慢。“我不想再听到這种話。”
  他是不祥的。從小,只要是他在乎的人,都會逐一死去。所以他不要朋友、不要親密關系、不要任何會触及到心靈的情感。反正都會离他而去,何必再去折磨自已經歷那种失去至親的強烈痛苦。
  福斯坦是待在他身旁唯一未曾罹難的朋友,因此才容許他在适度范圍之內放肆。
  “提斯——”福斯坦歎了口气,看著那張在夕陽下美好的側臉輪廓——深邃的眼眸、輕薄美好的唇——提斯長得多像他的母親艾莎啊!不同的是,艾莎擁有一頭陽光般的金發,提斯則遺傳了中國父親藍勳的黑發。
  藍提斯高立在船板上,俯看載著那女子的吉普車來到船下。他做了個手勢,讓控制艙降下樓梯。
  她還握著身旁男人的手,是向別人宣示她早已是那人的所有物嗎?藍提斯轉身走入船艙,只朝福斯坦交代了句:“帶她進來。”
  福斯坦搖了搖頭,看著船板降下的樓梯在人潮中引起的騷動。蜂擁而上的人潮几乎擠散了美方派來保護“海神號”安全的武裝警察。一點含蓄的美德都沒有,福斯坦帶著不屑的眼神看著底下一群女人。
  沒有人將她們物化為拜金女子,是她們替自己貼上這個卷標的。
  福斯坦看著那蓄著一頭長發的東方女子,在許多人的注目中登上了船,而她身旁緊靠著的男人是她的男朋友吧?!
  “兩位,這邊請。”福斯坦以英國的优雅腔調說道。
  “謝謝。”胡紫芛朝眼前穿著半正式禮服的中年男人輕點了下頭——這位英國人是藍提斯的管家吧?!看起來有著英國管家自傲且盡責護主的神情。
  她打量著船上光可鑒人的地板,對于自己目前正站在“海神號”上,仍感到匪夷所思。藍提斯為什么要邀請她?若真如傳聞中要尋找一個女伴,何必找上身旁已有杜明德的她?
  胡紫芛回頭望著杜明德緊閉的唇,她捏握了下他的手,了解他對于情況變化至此感到焦慮煩躁。
  她刻意与管家保持一段距离,輕聲地用中文對杜明德說:“就當成一個特別的經驗嘛!我知道你是為了陪我才勉強上來的,既然都上來了,就好好欣賞一下這艘游輪,好不好?”
  “怎么好奇心這么強呢?要是有危險怎么辦?這是在別人的地盤上。”杜明德的眉頭依然皺著。
  “船是他的沒錯。可是這片地方卻于美國政府管轄,對不對?而且有那么多人看到我們上來,他不會對我們怎么樣的?”她自信地說。
  “天知道他安了什么心,請我們上來這儿。”杜明德擔心地望著她清麗的容顏,想起小販說的話——胡紫芛的美麗及她的東方气質确實讓人注目啊!
  “就是因為不知道,所以才要上來弄個清楚!”胡紫芛跟著走入船艙之內,触目所及的奢華卻讓她睜大了眼。
  這真的是一艘船,而不是一棟在海上飄流的古堡嗎?成片的樺木地板,大理石的玄關,一整排的法式家具上擺設著七彩的水晶花瓶。牆上處處是刻工精致的藝術作品——天使燭台、描金銅雕,無一不是華麗非凡。
  福斯坦面無表情地看著這兩個人的惊异,心中很是以提斯的成就為傲。
  數年前,當提斯完成了他的課業正式走入設計槍械武器這條路時,只用了三年的時間,就讓自己成為各政府爭相聘請的專家。這艘船也是几年前,提斯所設計、監控完成的偉大作品。海神號的武器配備相當于巡洋艦的攻防能力,船上有著任何提斯所需要的東西。
  跨上海神號之后,提斯未曾踏下船半步。
  “這太不可思議了,對不對?”胡紫芛仰起頭,望著頂上鑲著雪花狀的六角水晶燈。
  杜明德心中的不安在擴大,藍提斯的財勢想來可以得到任何他想到的東西。他向管家問道:“請問,藍先生邀請我們上來有何貴事?”
  “很抱歉。關于您問的這一點,恐怕得請這位小姐親自和藍先生對談后,才會知道答案。您可以自行在這里稍作歇息,我會請人送上餐點。”福斯坦對杜明德彎身打個揖后,便將注意力放至胡紫芛身上。
  “小姐,這邊請。”
  “紫芛,我們下船。”杜明德當下攔住了胡紫芛,不讓她前進。
  “生命本來就是一場冒險。”胡紫芛安撫地拍拍他的手,一雙眸子水亮得像初升之星,“我如果不去,我們今天上船就沒有意義了。我馬上就會出來的,放心吧!等我出來后,我們再去帝國大廈,好嗎?”
  于是,怀著一顆期待的心,胡紫芛跟著管家彎入一道長廊。
  “請問您怎么稱呼?”在看到第三座雕花燭台后,胡紫芛已比較習慣船上巴洛可式的華麗裝潢風格。猶記得照片中的藍提斯,一身嚇人的陰沉,怎么這地方的布置卻和主人的風格迥异。
  “船上的人稱我為福斯坦。”福斯坦不愿多言。她不過是提斯春風一度的另一名女子,毋需給予什么特殊待遇。
  “這儿有多少房間啊?”走過一道又一道的木質門廊,她不禁怀疑起藍提斯的富裕程度。
  又一個拜金女,福斯坦管家冷冷嗤笑著。“二十二間。”
  “哇!”她發出惊歎聲,同時停下了腳步,微喘著气。“對不起,我走路一向很慢,能不能稍等一下。”
  福斯坦停下來,不發一言。
  看出福斯坦管家的冷漠神態,胡紫芛只能苦笑地与牆上克林母的畫作相對。
  迷离的氛圍,絢麗的色彩,克林母畫作的內容向來惊世駭俗。然則奢華的內容之中往往讓人感受到頹靡的內在。“海神號”主人的個性也是如此嗎?
  身為心理分析師,她卻從不妄自猜測任何人的性格。總是得當面交談后,才能有個正确的印象。就像她現在即十分明白這個管家并不喜歡她,在他的冷眼相對中,她清楚地得知他為她下的定位。
  一個拜金女吧!
  “謝謝你,我們可以走了。”她以指尖拂過牆面,与畫作的人像相視一眼——畫中的醫學女神海姬娜,身后飄浮著骨骸与裸女,詭异得讓人不安。
  跟著福斯坦管家又經過了几個房間,往右拐了個彎,他們在角落的大房間外停下腳步。
  “提斯,你要的人帶到了。”
  胡紫芛睜大了眼,不敢相信從其中听到的話。
  就算這個福斯坦管家以中國后宮的太監總管自居,她也不認為自己該是伺侍帝王的嬪妃之一。
  她輕咬了下唇,有股想轉身离開的沖動,然則探索的好奇心讓她停住了腳步。話傷不傷人,完全取決于人對自己的信心有几分。她今日前來,沒有任何趨炎附勢的意味,這就夠了。何必因為別人的話而庸人自扰。
  “讓她進來。”略微低沉的醇厚男聲說出一口漂亮的英文。
  “請進。”福斯坦管家拉開了門扉,讓屋內明亮的燈光洒至廊道上。
  胡紫芛緩緩地向前跨了一步,直到她的足尖踩上了房間內那柔軟得几乎將腳踝淹沒的羊毛地毯。
  門,在她身后無聲地闔上。
  她伸手撫住自己的胸口,在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時,真正地感到恐懼。
  整片牆上鑲嵌了無數個屏幕,而每個屏幕上都是放大的她——頭發被望遠鏡帶子勾住的她、坐上吉普車有些震惊的她、走上“海神號”時好奇張望的她、在大廳中仰頭看吊燈的她、在長廊中望著克林母畫作的她……還有——
  現在一臉慌亂瞪視著螢光幕的她。
  胡紫芛撇開頭,不讓自己再望著那整片屏幕。她抱住自己起了疙瘩的手臂,心髒劇烈的跳動著。
  這里竟然到處是攝影机!正常人會在自己生活環境中布滿了監看的儀器?
  “歡迎登上海神號。”一雙大掌倏地握住她的肩,將她旋過了身。“我是藍提斯。”
  胡紫芛屏住呼吸望著眼前的男子,心口彷若被狠狠地揪住,硬是打住了方才狂亂的心跳,整個胸腔只剩下喘不過气來的窒悶。
  這是什么樣的眼睛!近在咫尺的黑瞳中泛著邪魅的藍色,無聲地勾引女人沉入那兩道深邃的眸光之中。海原是無情的波濤,而這雙眼睛也同樣讓人感到害怕——沒有一點點的感情在里頭。
  俊美則俊美矣,卻是沒有溫度的冷酷。
  她咬住唇,提醒自己平順的呼吸,“藍先生,原來你的待客之道是惊嚇客人。”
  “我惊嚇到你了嗎?”他勾起她的下顎,滿意指下水滑的触感。
  “你這樣突如其來的出現,正常人都會被嚇到的。”胡紫芛伸手想推開他的手掌。“請你放開我。”
  “不。”一句拒絕,外加他邪气的笑,她的整個身子就被擁緊貼在他結實的身上。
  “放開。你沒有資格對我這樣。”她板起了臉,气憤讓她臉色泛紅,也讓她胸口急促的呼吸全熨貼在他的胸膛之上。
  “漂亮。比那些畫卷上的女人美麗多了。”藍提斯凝睇她的料頰、杏腮及一雙水波般的杏眼秋眸,突然改口以中文說道:“會說中國話嗎?”
  “王八蛋。”胡紫芛字正腔圓地張唇吐出了三個字,卻只在他有魔力的眼中看到一絲興味。她掄起放在身子兩側的拳頭,推擠著他的胸口,想拉開彼此的距离。
  “很好,那接下來就用中文說話吧!听一個中國娃娃說英文,讓人挺不好受。”她的掙扎對他而言,沒有任何的影響。藍提斯輕松地扣緊了她的腰身,將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馨香盡數吸入。
  “你可以輕易地在下面的沙灘上找到一群心甘情愿的女人,如果你找女人上來的目的是為了這個的話。請你放開我!”她清楚地用中文傳達著她的不悅——并非為了附和他剛才的命令,而是想替自己扳回一城——他的中文說得不若英文流暢。
  “我剛才已經回答了——不!現在換你告訴我,你上船來是為了什么?明白沙灘上那群女人的目的,你應該早有心理准備我為何要你上來。”他低下頭,熱熱的气息輕拂過她的唇,引起她一陣哆嗦。
  “我的目的如果跟她們一樣,我不會傻得帶一個男伴在身旁。”
  “吸引人注意不只一种方法。”他勾起唇邊的一道笑,依然是冷冷的模樣。
  “你怎么想沙灘上的那群女人,我沒有資格干預,也不想干預。而你也沒有資格就你單方面的想法就認定我來這個地方是為了引起你的注意。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會對你心怀綺想。”胡紫芛盯著他的眼睛說話,身子卻不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一雙沒有喜怒的眼眸,冷血得就像惡徒、殺人者。
  撒旦的俊邪,會讓人心有不安。
  “那你為何到“海神號”?”他粒起她反抗的手掌,親吻著她洁白的手背,閃著藍光的眸依舊盯著她。“如果你沒有那個意思的話,你可以拒絕。”
  她堅定地抽回自己的手,明白而清楚地說著:“因為媒体的報導——對于你、對于“海神號”,我當然會感到好奇。我對你沒有綺想,但卻無法阻止我的猜想。說我未曾想到你找我上來的原因是為了找個女伴,那未免虛偽。只是我不認為你會強迫我,畢竟沙灘上有太多等待你寵幸的女人。”
  藍提斯松開了對她的箝制,瞇起眼看著她立即防備地向旁邊挪移了數步。他輕松地跨出長腿朝她走了一步,挑起眉看著她又往后退了數步。帶著一抹危險的笑,藍提斯仍舊优雅地邁著步伐,像追緝獵物一樣地向她逼近。
  胡紫芛左右張望著,發現自己正被他逼入死角——想越過他高大的身軀跑向門口,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于是,她停下了后退的舉動,直接仰起頭對上藍提斯足足高了她一個頭顱的臉龐。
  驕傲,不允許她落荒而逃。
  “對男人而言,愈難得到的東西,愈是讓人朝思暮想。”在她面前一步之遙,他停住所有行動。
  “我是人,不是東西。”她環著雙臂在身前,明白他眼中感興趣的光芒為何。有人喜愛平靜、有人偏好刺激,而他的行動顯然并非常理可以忖度。否則不會專門制造槍械,否則不會找上她。
  “我當然知道你是人,而且還是個足以迷惑我的女人。”他一手探入她那頭細軟的黑絲之間,挑開了她的黑色發帶,在她耳邊吐著气。
  “我讓你緊張嗎?”她全身繃得死緊。
  “你這种舉動,會讓所有的正常人緊張。”她不避諱地在他面前輕輕地吐出胸口的恐懼。
  “一再強調“正常人”三個字,是在提醒我該遵守“正常”的社會規范嗎?”他看似平靜的臉龐上毫無慍怒,只有聲調的微微提高表示戾气的火焰正悄悄燃起。
  “一個身心正常的人,何需忌諱別人提到“正常”二字。就像一個有安全感的人,不會擺設這么多攝影机,來監控別人的一舉一動。”他似乎是動怒了,她咬了咬唇瓣。近在咫尺的他給人不寒而栗的感受。
  身為心理治療師,她習慣別人的情緒反應,眼前的他,卻缺乏了人性化的感覺。表面沉寂的火山,破坏力往往最惊人。她不該惹火這樣一個男人!
  “說得很好。”他的手掌撫上她的脖頸,大掌正好圈束住她頸動脈不安的跳動,“那么接下來,請你告訴我——一個正常的女人,碰到這种舉動時會有什么反應呢?”
  藍提斯在她來不及呼吸下一口气時,即一把勒住她的腰,飛快地將她的身子往后一推,讓她整個背脊貼住牆面。
  “你要做什么!”身子被撞擊到牆壁的痛楚才剛傳入意識中,她的雙手就被他毫不留情地高舉過她的頭頂。
  “我愈來愈中意你了。”藍提斯健碩的身軀彎下腰來,俊逸的臉龐直逼她柔軟的唇。他蓄意以舌尖沿著她的唇線挑逗,在那兩片粉紅唇瓣上留下火熱的濡濕。
  “你放開我。”胡紫芛低吼著,兩只發亮的黑瞳閃著怒气。“強迫女人是最卑劣的行為。”
  “這樣才叫強迫。”他輕舔自己的唇角,像頭嗜血的獸。
  殘忍的笑飄上他的眼,藍提斯不徐不疾地改以右手扣住她的雙手,得空的左手捏住她的下顎,在她洁白的肌膚上留下紅色指印,強迫她倔強的唇因他而張開,矯健有力的舌尖一如邪惡的蛇竄入她的口中,徹底地占有她。
  “唔。”胡紫芛偏轉著頭,想甩開他的入侵。
  放松了強吻的气勢,他誘哄似地試探她每一處敏感帶。人是動物,有天生的情欲。藍提斯冰涼的唇深切且激烈地深入她的口中,時而輕柔撫揉、時而炙熱地挑逗著她甜蜜的唇舌。
  “啊——”在唇邊溢出第一聲呻吟時,她震惊地張開了眼,望見他眼中張狂的光亮。
  那雙狂魅的眼,總算出現了情緒反應——掠奪讓他的眼中充滿了光彩。
  他的心態不正常。
  胡紫芛心中發涼,所有身軀被刻意挑起的火熱全然褪去。她睜著眼与他相對,任憑他冰涼的手摩挲上她的胸前,撫摸著她敏感的雙峰。
  “享受性,不是件罪惡的事。”看出她的轉變,他低啞且帶著外國腔的中文催眠似地在她耳邊呢喃著。
  “性与愛的分際,正是人与動物的差別。”被他碰触過的肌膚仍然火熱,卻讓她覺得不洁。胡紫芛收回了置在他頸間的手,偏過了頭,不再見他。
  “言下之意,是說——”他松開了手,不屑的意味在唇邊表露無遺。
  “上天給了人理智就是讓人有判斷的能力。”她不服輸地昂起下顎。“人可以決定自己的命運!”
  “祂給的理智卻無法克服祂擺弄人的命運。”藍提斯轉過身,徑自走到桌前拿起一杯未飲完的酒,全數吞入喉間。
  他還不夠理解命運嗎?為了這兩個字,他失去了一切,甚至連最親近的哥哥,他都不敢去接近。
  藍提斯的背影看來好落寞,胡紫芛扶著牆壁忖度著他話中的含意。
  是什么原因,讓他的行為態度如此偏激?他曾經失去過什么親人,讓他如此嘲諷命運?
  “愿意和我談談嗎?”胡紫芛直覺地開口。
  “談?談能解決問題嗎?而你——”他旋過身,雕塑一樣的挺額高鼻一片寒色,“憑什么以為你有資格和我談。”
  “我只是給一個建議,談与不談還是在你。”心理問題絕非一朝一夕而成,生命歷程造就了個性。她并不因為他的冷淡而退卻——防衛心愈強的人通常愈難開口說出自己的問題。
  “中國娃娃,你的名字?”藍提斯沉入沙發之中,雙眸銳利地凝睇著她。
  “胡紫芛。”
  “你剛才的發問,是表示我們有進一步的可能嗎?”他拿起遙控器朝屏幕牆按下——牆上赫然出現在大廳中焦急等待的杜明德。
  胡紫芛搖搖頭,注意力全放在杜明德身上。她竟然胡里胡涂地忘記杜明德。“我可以走了嗎?”
  “如此深愛他嗎?”藍提斯盯著一方屏幕中不安地扯動頭發的男人——平凡至极。“他配不上你。”
  听出他口气中的不屑,她不免有些惱怒。“感情不是把條件放在天平上秤斤論兩,感情是一种彼此付出的交流,我們适不适合,我和他會自己去發覺,旁人無從改變我們!”
  無從改變嗎?藍提斯勾起唇邊的笑意讓他的輪廓染上一層放肆的囂張。
  胡紫芛的命運,因為她剛才所說的話而開始改變。
  “你走吧!”他隨意地關掉了屏幕,自顧自地拿起一本書。
  “我——”原本還想開口說些什么,終究還是作罷!說謝謝他放了她一馬?還是指責他的戲弄?
  胡紫芛典雅的臉上閃過困惑,卻無法在他的臉上看出什么想法。她聳聳肩,決定還是趁著他尚未改變心意前赶快离開。全身而退該是最好的結局了!
  “一個談高調的女人,引不起人的興趣。”在她的手碰上門把時,他對著書本說道。
  “一個沒有真正感情的男人,說出口的決定無法令人信服。”她止住腳步,忍不住回嘴。
  “超越在情感之外,才能真正看清事實的真相。這种人才有資格掌握全局。”藍提斯抬起頭,任頭上那綹落下的發半遮住他的眼。
  在闔上門的最后一刻,她回頭望了他一眼,被他黑寶石一樣的眼珠吸引,卻也為其中的毫無生气而心寒。
  身為心理治療師,她好奇他的心理狀況,也想了解他。然而身為一個女人,她卻知道不要太靠近這樣的男人,因為沒有感情,他可以不在意地傷人,而沒有絲毫的愧疚。
  “沒有感情的人,來世間也是痛苦的一遭。”胡紫芛關上了門,离開這個再也不會与她交會的男人。
  “可惜。我以為你是我所尋找的公主。”在門未完全闔上時,他的聲音飄入了她的耳朵。
  “合穿玻璃鞋的仙蒂瑞拉太多了!”她揮揮手算是道別,關上了門。
  “期待你的神仙教母快出現救你吧!否則你將會成為我的中國娃娃。”藍提斯狂妄的話在書房中回響著。
  他的命運被決定,但是他卻可以宰制別人的命運!藍提斯冷笑著看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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