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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爸——”胡紫芛拉長了聲音抗議著,“為什么你們還要跑去香港!”
  “你媽咪說經過這次戰亂,她覺得自己像“傾城之戀”里的白流蘇,所以決定到香港去緬怀一下被拆掉改建的淺水灣酒店,体會舊日風情。”胡瑞德精神奕奕地說。
  “小芛,你別听你爸爸亂說,是他自己想吃大閘蟹!”王邦芸連忙搶過了電話為自己辯白。
  胡紫芛又好笑又好气地搖了搖頭,父母親非常恩愛,也懂得利用退休的時光到世界各地游玩。玩得開心也就算了,他們卻老忘了女儿會為他們擔心。
  “你們不回來看我嗎?我好想好想你們。”胡紫芛坐在床沿,看著書桌前擺設周全的攝影器材,菱形小嘴委屈的微癟著,有种小女儿的嬌態。
  “我也好想你啊!”女儿憂愁的聲音,勾起了王邦芸的母性,她立即改口道:“我馬上要你爸爸去訂明天回美國的机票。”
  胡瑞德在妻子耳邊說了句話。
  “對了!”王邦芸興奮地繼續說道:“我們還要順便謝謝藍提斯先生。要不是那一隊士兵沖進來救我們突圍,我們現在鐵定還被困在那里面。搞不好還要客死他鄉!想想真是太可怕了。你要記得先跟藍提斯先生約時間,好讓我們當面跟他道謝,還有啊——你去過那艘海神號了嗎?你們怎么認識的?”
  女儿第一次到紐約,竟然就遇到這樣的神秘人物!
  胡紫芛听到媽咪的話,不自覺咬了咬唇,猶豫自己該說多少真相。
  知道爸媽身陷困境消息的隔天上午,她就接到他們從摩洛哥打來報平安的電話,而電視上的新聞仍然是炮聲隆隆。更离譜的是,當爸爸媽媽已經在摩洛哥的飯店中休息足足兩個晚上之后,美國政府才宣布撤僑的行動,而且還是冒著戰火范圍已擴大成殺戮的狀況下所做出的緊急動員令。
  她不得不佩服藍提斯動員之快、行動之敏捷。不論如何,她欠了他一份人情。
  命運注定她要与這個令人膽寒的男人有所牽系嗎?
  胡紫芛陷入沉思之中,忍不住猜測他的不可捉摸,她原以為藍提斯的目的是為了得到她,所以如此用盡心机地把她逼成一個求助者的角色。沒想到——
  她發呆地望著房間內的攝影机。
  藍提斯在電話中淡淡地說——她可以不見到他的面,科技如此進步,心理治療師与病人不一定要共處一室。
  因此,他在他最容易放松的睡房內,裝設了攝影机,讓她可以從她房間的監控屏幕系統中看到、听到他所要表達的問題及他所遇到的困扰。相同地,她的房間也裝置了同樣的監控設備,讓藍提斯透過攝影儀器,有著与醫生面對面的感覺。而在每一次的療程結束后,他們雙方皆可以隨時關上房間內的攝影机。
  “小芛?小芛?”王邦芸出聲喚著出神的女儿,“你還在嗎?真的生爸爸媽媽的气嗎?我們是想你現在正和杜明德在度假,不好意思打扰你們。”
  胡紫芛拍拍兩頰,讓自己恢复精神。“媽,我沒生气,我只是想念你們。我已經兩個月多沒見到你們了。對了,你剛才問我什么?”
  近來思緒經常亂得無法收拾,也許她得先找個治療師治療自己。
  “我是問你,去過“海神號”沒有?你和藍提斯先生是怎么認識的?我和你老爹方便向他當面道謝嗎?”
  “我去過海神號。和他認識的過程有些离譜,他從船上的望遠鏡中看到我,要人邀我上去。”胡紫芛盡量輕描淡寫,免得她浪漫的娘又有了不當幻想。“至于你們,應該沒有必要見他——因為搭救你們的這件事,是他自己提出來的。在我還不知道你們轉向阿爾及利亞時,他就把你們入境的消息告訴了我。”
  “藍提斯對你有意思吧?”王邦芸開心地猜測著。若是對小芛沒有意思,何必調查他們兩個老人?不是她自夸,女儿的气質、外貌從小到大都讓人贊不絕口。
  “是!不是!我不知道。他把我弄得好混亂!那個人總是能引出我最惡劣的一面。”胡紫芛望著鏡前的那張臉——苦惱的蹙起眉心,原該是水亮的眼卻有著淺淺的失眠痕跡。
  “火石要摩擦才會產生火花啊!他主動要求救我們,有沒有要求你用什么做回報。小說里頭,不都這么寫嗎?”王邦芸在電話那頭高興地直扯著丈夫的衣袖。
  女儿從未為情所困,這大概是有生以來頭一遭。
  “藍提斯要我做他的心理治療師。這是最讓我弄不清楚的一點!他幫了我這么大一個忙,就算直接要求和我發生關系,我都會答應。”向來和媽媽無話不談的胡紫芛坦白以告:“第一次見面時,他就吻了我。”
  胡紫芛撫住自己的唇,那火熱的烙印似乎就是這陣子混亂的來源。他要她?他不要她?她的心其實渴望那种燃燒的炙熱,但卻又害怕燃燒過后,只剩下一片灰燼。
  “你害怕這种新的狀況,所有才想要我們回來對不對?否則你一直是很獨立的。”
  “我想是吧!你們好好玩,別顧慮我了,我會把自己打理好的。也許那只是一時眩惑,下回再見到他時,我根本就不會有任何感覺了,對不對?”她輕聲地說道,安慰著母親更說服著自己。
  “先別急著下任何定論,人總是要相識久一點,才有可能進一步了解。好好加油。”王邦芸鼓勵著,“你什么時候開始替藍提新做心理諮商?”
  “一個小時以后。我有點害怕自己會加入太多主觀意識,無法公正地給他建議。我也擔心這些心理治療只是幌子。”
  “你認為他真正的目的是你?那他為什么不直接要求和你發生關系?”王邦芸說完,捂住耳朵避開丈夫的怒吼。
  “這一點我一直想不透。算了,順其自然囉!否則我會先發瘋。”
  “以平常心面對吧!小芛。也許他真的是想找人談談,那你就要好好了解他,解決他的問題。一個終年累月不下船、專門制造武器的人,可能有他痛苦的一面。加油,我的寶貝。我和你老爹不回去了,好好照顧自己。”
  “我會的。謝謝媽。替我親親爸爸,拜。”
  挂下電話,她長吐了气,走到工作人員帶來的四十吋大屏幕——天啊,她將要看見那么大的藍提斯。他到底想做什么?昨天的通話,他一改以往對她的侵略攻擊,說話的口气也是淡漠的。
  如果他不想要她了,何必把她留在這個地方!
  胡紫芛揉了揉頭,突然覺得又開始頭痛了。
  “鈴鈴鈴。”電話鈴響又響了起來。
  她飛快地走過去拿起了話筒,這回又是誰?八成是媽媽忘了交代什么事吧!
  “喂。”胡紫芛盡量開朗地說。
  “胡小姐嗎?”對方的聲音听來有些年紀。
  “我是,請問你是哪位?”
  “我是藍提斯的管家福斯坦,不曉得胡小姐是否還記得我?”福斯坦口气嚴肅。
  “我記得。有什么事情嗎?”是藍提斯要更改時間嗎?
  “是關于待會儿你們將進行的治療一事。我有些事情想先告訴您。”
  “我想這樣不大妥當嗎?我不想先對他下主觀的判定。”胡紫芛走到攝影机前盯著鏡頭,腦中卻不由自主地浮現藍提斯酷寒的眼眸。
  “如果我不告訴您這些事,他不會說出口的。這些事他只放在心里,只肯跟我說,畢竟我從他十歲開始就一直跟著他——我不只是他的管家,同時也是他的舅舅!”
  胡紫芛微張了唇,惊訝福斯坦的話語。她的胸口突然沉重了起來,她有預感接下來要听到的話,不會是什么快樂的故事。
  “你想要告訴我什么呢?”她問道。
  “提斯一直認為是自己害死了他的雙親,他認為自己背負著詛咒。”福斯坦的聲音愈來愈低沉。
  “他的父母怎么過世的?”一口气鯁在喉間,她艱難地問道。如果不是她放入太多的情感,她早該注意到藍提斯憤世嫉俗可能是源自于過往的不幸。她——其實可以多体諒他一些的。
  “飛机失事。”
  “那是意外,怎么會是他的錯呢?”她不明白。
  “我妹妹過世后,藍提斯身旁的家庭老師、他的童年玩伴、他的同班同學,陸陸續續地死于意外。所以他把所有的錯全攬在身上。”福斯坦的聲音悲痛,帶著几分祈求,“我希望您能幫他,您是他第一個愿意交談的心理醫師。”
  “會不會有人蓄意謀害他身旁的人,或是要傷害他們家族?”她絞緊了自己的手,不能置信藍提斯的童年竟然如此戲劇性。
  “不!”福斯坦震惊,聲音僵硬,“一個十二歲的小孩怎么會有敵人!況且如果真的有人想謀害他們家族,為什么只有他身旁的人一再死去,而不是他哥哥身邊的人?”
  “你也認為他的命運是被詛咒的?”福斯坦的用詞讓她不免如此猜測著。
  “不!他只是遇上了比別人更多的不幸。您可以幫他嗎?他總是失眠,我很擔心他的身体。”福斯坦不安地繼續追問著:“您不會告訴他,我打電話來說了這些吧?他很重視隱私的。”
  “我會保密的。我——”她用冰冷的手碰触著自己的臉頰。“我會盡全力來幫助他的。您放心吧!”
  “那就謝謝您了。再見。”
  胡紫芛放下了電話,幽幽地歎了口气,心髒微微地揪痛著。她不該知道這些事情的!身為女人的那部分,已經為他的男性魅力而心亂了,現在竟連心中那股母性的保護欲都為他而蠢動起來。
  他也許并不需要編織什么网引她就縛,她就已經傻得替自己掘了個大坑往里頭跳。
  胡紫芛一咬牙,再度拿起電話:“喂,明德嗎?我是紫芛——”
   
         ★        ★        ★
   
  “你那通電話說得很好。”藍提斯對著福斯坦說道,眼瞳卻不曾离開過牆面上的屏幕。
  胡紫芛低著頭,狀似苦惱地結束了与杜明德的對話,那雙漂亮的杏眼悄悄地滑出兩顆淚珠,哭泣的模樣是我見猶怜的。消息情報告訴他,胡紫芛和杜明德已經交往了四個多月,想來兩人之間也培養了一定程度的情感。否則她在電話中提到“分手”二字時,何必如此難受?
  “為什么要告訴她那些事情,你不是不愿意別人知道那些事嗎?”福斯坦問。
  “我想看看自己可以在多短的時間內得到她——不擇手段。”藍提斯揚起嘴角,笑容霸气而殘忍。
  胡紫芛打電話和杜明德分手,不顧那家伙不停的猜測及焦急的挽留。她只是吞吞吐吐地說不出正确原因,只承認分手与“藍提斯”——一個半途殺出的男人有關。他甚至未曾和杜明德打過照面,杜明德就一敗涂地。
  吸引該是雙方的吧!
  藍提斯伸手撫摸屏幕上她冰冷的頰——他喜歡看她!而他從不自認為是正人君子!因此,在工作人員于她的房間裝設攝影机時,她所不知道的竊听及監控系統,早已侵入了她的二十四小時。
  最新型的紅外線針孔攝影器材,就安裝在那架黑色攝影机上頭;至于電話竊听需要的只是在電話盒里頭動手腳,她根本不會想到。所以在她以為攝影机未曾開動時,她的迷惘、她的困惑、她的一切,早已完全落入他的眼中。
  鏡頭下的胡紫芛,看了下手表,走到衣櫥前拿出一套米白套裝。將套裝放到床上,她拉上了窗帘,完全沒想到高懸在攝影机上的針孔攝影器材,才是偷窺的真正凶手。
  她褪下了短褲,兩條勻淨的腿慢慢地挪動到床上,彎下身拿衣服的動作,繃緊了她的臂。
  藍提斯瞇了瞇眼,并未開口要福斯坦閃避,福斯坦卻已尷尬地自行走開。
  他向后靠向沙發,看著她將白色上衣拉過頭頂,露出里頭細邊蕾絲的白色胸罩,一身雪白的皮膚,讓人心蕩神馳。藍提斯的視線順著她勻稱的胸脯,往下巡視至她腰間那一小片狀如櫻花瓣痕的胎記。
  多么粉嫩的誘惑,他以指尖划過屏幕中她的身軀。
  突然,正在更衣的她,打了個冷顫。她不安地拿起上衣蓋住自己,走到了攝影机前端扭著開關,直到确定机器是關著的,那張繃起的容顏,才吐了口放松的气,同時俏皮地朝鏡頭吐了吐舌尖。
  他要定她!藍提斯眼中爆出炫藍的光彩,火熱的身体已然被她的純真點燃。
  東方人細膩的白質肌膚,遠比西方人的天生蒼白來得引人愛怜。胡紫笑漾著微粉的胴体有著珍珠一樣的色澤。
  藍提斯的身子向前微傾,按下了通話的按鈕,“時間到了。要工作人通知她打開系統,還有——晚上要莎麗那邊派個東方女人過來。”
  他會得到她!而在等待的期間,他毋需忍耐身体的欲念。
  藍提斯切換了桌上的系統,讓錄像机錄制著她的行動。他站起身,走回臥房。
  悠閒地坐靠在床頭,倚著兩個黑色緞面抱枕,純黑床罩之中,他白色的襯衫顯得突兀且詭异。
  “藍先生,胡小姐已經打開她那邊的攝影系統了。”
  “知道了。”他拿起遙控器。朝著床舖正前方的攝影机按下了激活鈕。而后在攝影机開始對准他拍攝時,又按下了另一只開啟鈕——讓牆面上一百吋的液晶屏幕出現胡紫芛的畫面。
  她顯然很訝异看見他的身影出現在屏幕上頭——他挑挑眉,看著胡紫芛原本正盤著長發的手震惊地落下,任絲緞般的黑發披散于肩頭,遮住她雪白的頸。
  “嗨。”他深奧的眼望向攝影机。
  “你好。”胡紫芛瞪著屏幕上偌大的他,快速地將喉間緊張的气息吞入。
  眼前的他,一如她記憶中的危險。一件無扣的亞麻長袖襯衫,寬松的V字領套在他完美的身体上,散發著致命的男人魅力。
  胡紫芛伸手攏了攏長發,“等我一分鐘。”
  她希望自己專業干練,而非女性化。
  “這樣很美。”他性感的低語,讓她的手停在半空中。
  遲疑了一會儿,她仍然拿起發簪俐落地把發絲縮成簡單的髻。她扯出一道笑,不甚自在地對著鏡頭。“可以開始了嗎?”
  “當然可以開始,只要你把頭發放下來,我們立刻開始。”他放肆的眼神透過攝影机,依舊魅力過人。
  “我現在是以一個治療師的身分坐在這里,請你撇開美丑与性別意識。”她仰起下顎,不馴地看著他——或者該說——看著攝影机。
  “你是治療師,我是你的病患。我需要放松,而你的專業形象讓我窒息。”他肩頭一聳,姿態強硬。
  胡紫芛輕咬了下僅涂了淡淡口紅的唇瓣,气憤讓她雙眼發亮。然而,她卻硬生生地吞下了快說出口的反駁——他再可惡,還是救出了她的爸媽。
  她將臉半側向鏡頭,身子卻因看見他那雙勾魂攝魄的眼,而不自覺地敏感悸動。一直認為男女間的吸引力,是精神方面的互通,卻沒想到他的舉措,總一再撩撥著她女性的感官。
  胡紫芛拉下頭上那支母親送的木簪,飛快地將發攏到右側肩上,堅持不讓長發披滿肩頭。
  她挑戰性地睨了他一眼。“可以開始了。你想談什么?”
  “你要我談些什么?”他將指尖疊置于下巴。
  “談你愿意談的事情。”憶起福斯坦打來的那通電話,她的臉部線條柔和了。
  剛毅的藍提斯,不只是一個叱吒風云的武器商人,也是一個為父母死亡而自責的少年。
  “我最近常作夢。”沉吟半天,他緩緩地開了口。
  “愿意談談你的夢嗎?”她的口吻帶著些許撫慰意味。
  “有你的异色夢境也可以說嗎?”他刻意用手拂過唇,提醒她那日的纏綿。
  緋紅飛上了胡紫芛的雙頰,倔強的她索性看著他的眼,卻無法在他的眼中找到任何調侃的情緒,那雙眼仍然是沒有七情六欲的冰冷。他說出口的話,只為了打亂她的情緒!
  此時冷靜旁觀的人不是治療師,而是他——病患本人。
  他陷入這种將自己隔离于情緒之外的世界有多久了?從父母親過世,所愛的人也相繼离開他之后嗎?
  換了另一种角度看他,她認真而和藹地說:“你可以談任何你想談的內容,我會一直聆听的。我保證你說的話,是屬于醫師和病人間的隱私。”
  “只屬于我們兩人之間,這點我喜歡。”故意曲解她的話,他調整了下身后的抱枕,有點防備地環著雙臂。
  “談談你的夢吧!”胡紫芛試探地問。
  “我一直持續作著同樣的事,背景有時是沙漠、有時是草原、有時是海灘。反正不管在哪里,都是一大片的空曠中只有我一個人。我好象在尋找東西似地不斷往前走,即使累了也無法停下來休息。”藍提斯低聲地說,目光的焦點在自己胸前的雙臂上。
  “你找到了嗎?”她在拍簿紙上寫下他的夢。
  “沒有,因為我根本不知道我在找尋什么。有時——”
  他沉下了聲,抬起頭注視著攝影机,目光仿佛看向遙遠的彼端。
  胡紫芛并沒有開口催促,只是靜靜地等待著。將心事說出口原本就不是容易的,更何況他這种個性的男人。
  “有時候,夢中會出現一個女人,蒙著面紗,她的周圍是白糊糊的一片。我知道她在等我,見鬼的——我就是知道。”他煩亂地用手順過一頭不羈的發。“我向她走去,有時是筋疲力竭地朝她爬去,卻總是無法接近一步。然后——”
  他的聲音突然碎裂成嘶啞。
  “之后呢?”她輕聲細語地安撫道。
  “我救不了她!”他仰頭大喊了一聲,惊動了她,“我眼睜睜地看著她掉下懸崖、浮在海里、沉入沙堆中,而我救不了她!”
  胡紫芛傾身向前,想拍拍他的肩,卻忘了自己面對的是個屏幕。她咬著唇,望著那雙閃著暗藍的眼眸第一次出現了激動。她緊握手中的筆,不忍心望著他几乎繃僵的表情。他有著多少的痛苦啊!
  如果不是福斯坦先前的那席話,藍提斯的話不會對她造成如此大的沖擊。她也許會因為對他的偏見,而將他的情況歸類于單純的失控。
  他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眼時,他又是那個毫無弱點的藍提斯。
  “我說完了。你的意見呢?心理治療師!”
  “除非我真正了解你,否則任何的詮釋都是無用的廢話。我沒有辦法強迫你敞開心胸,我只希望給我時間讓我們彼此更了解。”她望著他的臉龐,平靜地說自己的看法。
  “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有些事不是人力所能控制。你夢中的女人,也許是個追尋不到的夢想,也有可能是你引以為憾的往事。人不能活在過去,雖然潛意識里會將往事印在心中,但是只要你愿意慢慢地把它說出來和我討論,有些痛苦的症結是可以解開的。”
  “你一周治療病人几次?”他站起身,朝攝影机走去,滿意地看到她因為他的接近而屏住气息。
  “通常是三次。”胡紫芛吶吶地說,突然覺得胸口有些喘不過气來。
  不該离這個男人太近!
  “我每天都要看見你。”藍提斯帶有魔力的眼,對著鏡頭凝視。“我不知道這該死的心理治療有沒有效,但是你既然表現得自信滿滿,我就要看看你究竟能不能讓我不再作那些該死的夢!你是怀俄明州頗具知名度的心理醫生,不會自砸招牌、臨陣脫逃吧?!”
  “當——然。”她咽下拒絕的話,只有胸口反常的起伏泄露了她不平靜的心。
  “那么明天見了,我親愛的中國娃娃。”他親吻上屏幕中她微張的唇,明白她可以透過攝影机中看到他的舉動。
  “如果你想要我保持超然的治療者立場,我建議你不要再有類似的舉動。”胡紫芛努力地板著臉——她的唇刺痛著,彷若他的薄唇抿吮到上頭。
  “我不要你保持超然的立場,我要你感同身受,我要你要我的程度不下于我要你!”
  藍提斯勾引的話還回蕩耳旁,傲慢的笑才出現了一秒鐘,整個屏幕就突然轉成灰白。
  “討厭的藍提斯!”她對著屏幕大吼一聲,隨即學他一樣啪地關上了攝影系統的開關。
  “下回,一定搶在他前頭關掉机器!”胡紫芛憤憤不平地對著空气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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