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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胡紫芛像人偶一樣地定在沙發中。
  看過自己好奇窺望的表情,看過他在小屏幕中的賣力演出。胡紫芛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之中,疼得讓她想放聲大叫。
  片子的結尾,是她在看見他望著她照片時的迷惘神情。好笨哪!
  那時就喜歡上籃提斯了。她悲哀地從錄像帶自己追逐的目光中發現真相。
  “偷拍的攝影机裝在哪里?”她冷冷地問。
  “在原來的攝影机上。”福斯坦低著頭回答。
  “高招、高招。”她万万沒想到凶器就在自己顯而易見的地方,“電話呢?也裝竊听器了嗎?”
  福斯坦無言。
  她咬住自己的手背,避免心底痛苦的叫聲透過她的嘴充滿整艘船。將椅背旋轉至背對福斯坦,她將臉埋入自己的手掌中。
  他為什么如此殘忍!他怎能將人的感情玩弄在指掌間?他又怎能在做了這一切之后,向她訴說他的痛、他的悲?并用他在狂怒暴戾中,偶爾出現的柔情來淹沒她。
  “麻煩你收拾一下,不要告訴他我看過這些東西。他有太多的理由可以說服我。”而我有更多的理由想相信他,在乎多一點的那一方是笨蛋!
  “提斯他——以前——現在不一樣了。”福斯坦极力想解釋,他不曾在她臉上看過那樣的表情。
  “不必為他解釋了。如果他有心要付出,早該告訴我這一切的。”她的唇動著,木然的眼睛瞪著恢复灰白的屏幕——一切都該結束了。
  福斯坦默默地收拾東西,不時朝她投去擔心的一眼。“這是藍欽若的資料。”他遞過了那只遺忘在地上的卷宗。
  “放著吧!這本來就不屬于我應該干涉的事。對不起,我想一個人好好地靜一靜。”
  福斯坦拉上門离開,在門扉關上的那一刻,她的眼淚再也無法控制地滑落,沾濕了衣襟。
  何苦呢?心口痛得几乎喘不過气來。她把最完整的身、心全給了他,甚至還愿意為他挨槍。
  她不是計較什么付出与回報——她只要他真誠的心!
  不要對他抱任何希望了,她告訴自己,但是心中總希望這一切是假的,她應該為他留一扇門嗎?而他會用“事實”這把鑰匙來開啟嗎?她等待的不過是他的誠實以對。
  抱住自己的雙膝,蜷在牆壁角落中,閉上了眼。好累、好倦、好苦啊!
  迷迷糊糊間,她夢到藍提斯在黑暗懸崖中對她笑,黑暗中唯一清楚的是他森冷的牙。她夢到自己在游泳,水里頭伸出許多雙手拉住她的腳踝將她沉向水中。她夢到自己在一條長路上不停的奔跑,身后狼群的紅眼,像藍提斯無情的注視。
  她擺動已無力的身軀,所有的气息全數吐納而盡,胡紫芛伸手拉開自己的衣領,即將窒息的感覺,讓她喘不過气來。
  是夢嗎?她輕咳出聲,口鼻之間無法順暢地吸足充分的空气。是夢嗎?
  用盡所有的力气,她睜開眼,四周的景象都模糊的蒙上了層白霧。不能吸呼了!
  她不要死在這里!胡紫芛翻動了下身子,想起身离開,身子卻癱軟如泥,而且因為用了太多的力气,她需要更多的氧气來供應她的呼吸。
  “紫芛!”門被撞開的聲音,伴隨著藍提斯焦急的大吼。
  胡紫芛貪婪地呼吸自門外傳入的空气,還來不及說話,整個身子已被擁入藍提斯的怀中。
  她無力舉起手反抗他,只能任他擁著走出門口,只能用她怨懟的眸對上他的著急。假的!他的關心全是假的!
  “你要不要緊?”藍提斯拍拍她的頰,用衣袖為她拭去臉上被悶出的微汗。
  胡紫芛拒絕回答,拳頭握緊在身側。
  “我養了一群笨蛋。書房的空調系統坏了,竟然沒有一個人來向我報告。全密閉的空間會死人的!而你,該死的睡到一半跑到書房做什么!”他青黑了臉色,一陣低吼。
  要不是那條狗出了事,安全人員到他房間來找紫芛。她可能就這樣被悶死在書房!
  胡紫芛撇開臉,根本不看他。逐漸正常的呼吸并不代表她的心情也恢复平靜了。屏幕中她毫無保留的真實情緒演出還在她的腦中回旋。
  “說話啊!”將她抱往手術房中,藍欽若已然安坐在椅子上。
  藍欽若來了!她警戒心大起,身体更形僵硬。空調是因為藍欽若來才故障的嗎?她的生命有危險?
  “欽若,你看一下她的身体要不要緊?該死的,你開口說話啊!”藍提斯瞪著她板起的面孔,火气与著急一并燃燒。
  “我好得不得了!一時半刻還死不了!”她的目光依然堅持不与他接触。
  “你在怪我嗎?我交代過他們,除非我按下緊急鈕之外,否則不許他們進入書房。我沒想到你會在里頭!”藍提斯扣住她的臉孔,硬要她的視線看向他。
  “那你怎么會想到去找我?”她猜疑地語調上揚,依然不看向他。
  “那條狗出了點問題,安全人員來問我怎么處理。”地怎么了。藍提斯的臉威脅地貼近她,所有的怒气即將爆發而出。
  “可可怎么了?”她猛然站起身,一陣暈眩又讓她倒回他的雙臂之間,“放開我。”
  “你到底發哪門子的火。你對一只狗的消息,那么激動做什么?”捉緊她的雙臂,扣住她的下顎,惱火地看著她一臉的厭惡。
  “可可跟我在一起的時間比你長。”
  “女人怎么這么難搞!”他气得把她推回大床上,看她不舒服地閉了閉眼,他的眼中閃著不舍。
  太在乎她的感受讓他心惊,他會因為她的一顰一笑而牽動情緒。該死!
  更該死的是,這個女人一點都不能体會嗎?
  “我就是太容易搞了。”她低語著,很是委屈。
  藍欽若在一旁淺笑出聲,走到他們身邊,挑著眉看著胡紫芛一臉的防備——她的敵意很深哦!“提斯,恭喜你恢复成正常人。你們兩個人的對話,就像一般情侶在斗嘴一樣。”
  胡紫芛沒正眼瞧這對兄弟,她開口向空气問道:“可可怎么了?”
  “它沒事了。”藍欽若說道,拍拍又想冒火的藍提斯。
  “之前發生了什么事?”有了先前昏眩的經驗,她慢慢地把自己撐起來。
  “那只狗中毒。”藍提斯盯著她,恨她對一條狗比對自己身体的狀況還關心。她怎么不這樣對他!
  “中毒?”她一听,整個人慌張了起來,挪動身子就想下床。
  “你搞什么鬼!”藍提斯不客气地捉住她的衣領,阻止她的移動。
  胡紫芛掙扎著想推開他,恐懼几乎淹到喉間。為什么有那么多危險事件在他們身邊?福斯坦的推論或許有些道理。她停住抗拒,越過藍提斯的肩頭,看著一派优閒站在一旁的藍欽若。
  “讓我去看可可。”她的下顎又被藍提斯粗魯地扯動。他總是傷害她!
  胡紫芛的眼眸直直地望入他的眼中,心悸依然存在,卻多了更多的怨恨。
  “不准。它已經沒事了,獸醫喂過解毒劑了,現在在甲板上活蹦亂跳。”藍提斯凝視著她眼中的悲哀与怨憤?因為這些意外,她開始相信那緊跟著他的惡運是真實的嗎?
  他差點失去她!
  藍提斯發狠地緊摟住她,不管她喘不喘得過气來,“要不是那條狗,我根本不知道你昏倒在里頭!老天,好險你沒有事!”
  胡紫芛猶豫地抬起手腕,几乎想伸手擁抱他,但那只是几乎而已。
  藍提斯將人抱入心坎中的強勁力道,此時卻無法除去她心頭的不安。
  她無法相信一個不誠實的人。向他說明立場吧!她無法在渴望与怨恨的煎熬之下与他相望。
  “讓我走吧!”在他的气息還未將她整個人淹沒、趁她還有一些理智時,她必須開口。
  “我說過不准了!”拉開彼此的距离,他發現她眼中認真的絕望。她的“走”代表的是离開!“為什么?”
  藍提斯抹在她肩上的手,不自覺地使力,按疼她那尚未痊愈的傷口。
  “你弄痛我了。”眼中流出的淚水不是虛偽,為的是心口無法忍受的揪痛。
  一直站在一旁的藍欽若在看了對峙的兩人一眼之后,慢慢地起身离開。他還有事情要辦——首務之急嘛,是先去探望可可。
  “不要說這种莫名其妙的話!”他近乎粗魯地擦去她臉上的淚水。
  “你不能總是這么獨裁,我是人,不是物品。”胡紫芛倔強地偏過頭,避開他的碰触。“如果你不讓我走,我也會想辦法离開的。”
  “你試試看。”所有的哄慰与忍耐,在听見她的回答時全化成暴怒。藍提斯按住她的后腦門,要她的視線只停留在他身上。
  貼著他身軀的依然是昨夜的軟玉溫香,与他說話的同樣是她菱角形的櫻唇,与他相望的還是她那雙黑亮如寶石的杏眼。然而所有的巧笑、所有的嬌憨,竟然都已成了過去!
  他不滿地低吼了聲,俯下頭攫取住她的唇。
  “唔。不要!”她拚命地想躲開他的碰触,卻無法移動半分,只能任著他霸气地占据了她的唇間。
  用身子壓住了她所有的反抗,他狂風般地吸吮著她口中的柔軟。
  “該死的!”藍提斯拉住她的長發,瞪著她唇瓣上頭他的鮮血。她咬他!
  “有本事就不要對女人動粗。”胡紫芛半仰著頭,看著他的眼轉成恐怖的暗藍。
  藍提斯的臉部抽去了所有的表情,彷若對于口中淡淡的血腥味及舌間被她嚙咬出的傷口,完全沒有感覺一樣。
  他倏地伸出手扣住她的咽喉:“我的耐心有限,把你想要走的理由源源本本地說出來。”
  他不是不能忍受她的脾气,而是不愿意接受她的無理取鬧!他的中國娃娃是個聰穎的女人,而且——永遠只屬于他。
  他的命令讓她放聲大笑了起來,她不在乎自己此時的模樣是否像個瘋子,她只覺得自己的心被放在地上狠狠地踩碎。“向來都是你拋棄女人,所以不許女人先說再見嗎?你已經得到我的身体了,你還想要什么?我的心嗎?對你而言,它一文不值。放過我吧!放了我吧!”
  “不要用你的伶牙俐齒反駁我。我要听的是你要离開的理由!”他握緊拳頭,站在床沿瞪著她的落寞与傷心。
  她怎么了?這一刻的他,气憤自己不懂得任何溫存的甜言蜜語。
  她要的是那樣的男人嗎?那她何必把她最純洁的身子給了他。他并沒有處女情結的大男人觀念,然而他相信自己對她來說該是個特別的男人!
  “我覺得自己像個低价的妓女,這樣可以嗎?”胡紫芛激動地大叫出聲。
  “你是那樣看我們昨晚的關系?”他威脅地朝她走近數步。
  “你要我怎么想?”她閉上眼捉住胸口的衣服,仿佛如此便可減輕心中的疼痛。“我們之間難道不是所謂的露水姻緣嗎?”
  “為什么?”藍提斯走到她身邊,以极輕的手勁扶住她的腰,銳利的眼眸盯凝注她。
  “如果你認為我們只是一夜情的關系,你昨晚不會讓我逾矩一丁點。即使我不清楚你的腦袋里現在在想什么,但是我知道——你不是那种隨便的女人。”
  胡紫芛咬住自己的嘴唇,依然不肯睜開眼,就怕自己因為他一個深情的注視而改變了心意。他一向敏銳!
  “今天早上發生了什么事?”他的話成功地讓她震惊地張開了眼,那雙水眸中的心慌意亂再也無處躲藏。
  “說了,你會真的讓我离開嗎?”胡紫芛望著他再度緊繃的臉部肌肉。
  “你的腦子除了“离開”兩個字,沒有其它的想法嗎?”第一次對一個女人如此低聲下气,她卻依然堅持要离開,這与她先前堅持要留下來陪伴他的果決全然不同,這轉變不過是一夜之間啊!恐懼的猜疑拂過他的腦中。
  “有人威脅你离開我?”
  他傾身專注地凝視著她。
  她搖頭,考慮是否該說出真相。也許——只是也許——他會說明那一切,給她一個圓滿的答案。
  “還是你感受到留在我身旁,終究會有生命危險,所以你不敢再待在海神號上頭了。”她一直不開口,只是更讓他不安罷了!
  胡紫芛坐在床上,看著他發狂地走來走去。提斯顯然對她的消极抵抗感到莫可奈何,卻又极力克制自己不要對她用戾气相逼——他拳頭上的青筋代表了他的怒意已經積滿到了一個泄洪點。
  “砰——匡——砰——”一陣巨響過后,手術房內現在唯一還完整的家具只剩下她身下的這張床。其它的桌椅、器材全在他狂飆的怒意中成了一堆殘骸。而他靠在牆上的背影孤單得像個小孩。
  他應該有些在乎她吧!胡紫芛想著。
  胡紫芛無聲地走下床,從他的身后抱住了他。
  “你要做什么?”藍提斯身軀一緊,旋過身來捉住她的手臂,目光快速地掃視過她的全身,“地上全是一堆碎屑,傷到你怎么辦?你嫌身上的傷口還不夠多嗎?你想看我痛苦,是不是!”
  胡紫芛微笑了,有他這些話就足夠了,如果他連這种瞬間的關心都能作假,她也認了。
  “對你而言——我是什么?”胡紫芛拉住他的手臂環住她的腰,依偎在他的胸口听著他的心跳。“一個床伴?一個比其它女人稍微多吸引你一些的女人?還是,我只是你的一次挑戰,征服我會帶給你成就感?”
  他的心跳節拍亂了。
  “之前是為了征服,我不愛看你臉上那种單純的快樂。我們活在同一個空間之中,你的快樂為什么可以燦爛得像太陽?”他緊緊地擁著她靠在自己的胸口,讓她的溫柔填滿他心中那黑暗的深坑。“你的抗拒,對我來說是一种新鮮的過程,我不相信女人能在有心机的攻防之下,堅守住自己。我承認——為了得到你,我用過卑鄙的手段。”
  “如果愿意坦白,我可以原諒你先前的卑劣。”她抬起頭來看入他的瞳孔。
  “你知道那些錄像帶的事了?”藍提斯苦笑地別開了視線,在她的小手為他撫平眉間的皺折時,他才移回來。“我早該知道的,你可以為我挨槍流血,怎么可能在我們終于結合之后,离我而去。你——在書房看到的?”
  “我進去找水喝,順便要福斯坦找本書讓我看,我見福斯坦按了鈕,書架就滑了下來,就好奇地上前看看,沒想到卻發現了一切——”她略過福斯坦說藍欽若的那一段,因為不想讓福斯坦為難。
  “我很卑劣吧!戰爭武器致人于死,我都不在乎了,因此用攝影机拍攝你,我一點罪惡感都沒有,我只把那當成一場游戲。一場獵人等待獵物的游戲。”藍提斯捧住她的臉,自白似地說:“我不是什么好人。”
  “現在還是一場游戲?”雖然提斯冷眼旁觀他所處的世界,他的心卻仍然缺乏安全感。
  “自從我開始會對你動怒后,游戲早就轉移到這里另辟戰場了。”他扶住她的后背,讓嬌小的她貼住他的胸口,讓她感受他心海的澎湃。
  他抱著她的模樣像得到圣誕禮物的孩子。
  “我應該對你生气的。我的所有情緒,你都了若指掌,我卻像個任你擺布的玩偶。”她咬住唇,還是抹不去那种曾經被監控的屈辱感受。
  “我如果能掌握你,也不必如此牽腸挂肚了。”
  胡紫芛看著他一臉的煩躁不安及明顯寫在眼中的愛意,她長歎了口气,心放軟了几分。女人不見得是弱者,但是她卻很容易因為他而心軟、動容。
  “剛才那句話,大概是你最肉麻的話了。”她摟住他的腰,將身子向后倒去,知道他會扶住自己——從現在到以后。“我該原諒你嗎?我沒有听到道歉。”
  “你已經原諒我了,而且我不會道歉。”他狂妄地將她抱了滿怀。
  “你!”胡紫芛站直身子,气得眼眶泛紅,她用力地跺腳轉身离開。他根本還是在游戲!
  “別老是這么愛生气,你現在是既得利益者,我才是被捕獲的獵物。”藍提斯拉住她的身子靠向自己,在飛舞的長發遮住她的眼眸時,他趁机吻住了她的唇。
  誰才是被捕獲的獵物?胡紫芛任自己浸淫在他狂野的熱情之中,覺得自己根本被控制在他怀中。
  “害怕嗎?”他在她唇上呢喃著。“一個白天就發生了這些意外。”
  “提斯,我——”她欲言又止地望著他。
  “對了,”他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抬起頭來,“欽若檢查出來那只狗是因為吃了巧克力才中毒的。這件事除了我們三個人,目前不要聲張,我自有打算。怎么了?又頭昏嗎?臉色這么差?”
  藍提斯把她抱在怀中。關于紫芛窒息及那條狗中毒這兩件事,絕不是單純的意外。時机未免太湊巧!凶手熟知他所有的一切,而且就在身邊——如果真有這么一個推動死亡的凶手的話!
  “答應我,小心藍欽若好嗎?”她接住他的手臂,焦急地說:“我知道他是你哥哥,可是自從他出現后,發生了好多意外。”
  “的确是。”他伸手捏住自己疼痛的眉間,知道她的關心,也知道她仍處在危險之中。“我會調查清楚的。”
  也許他們該分离——如果真有這么一個推動死亡的凶手的話——她會愿意离開嗎?
  “我們去看可可吧!”未見到他不舍地變了臉色,她拉著他向外走去。
   
         ★        ★        ★
   
  “也許我就是凶手!”藍欽若環著雙臂,一貫調侃似的笑挂在他臉上。
  他們剛才談過這些不像意外的意外及二十年前的死亡事件,藍提斯甚至一并將紫芛的怀疑及他的打算,告訴了藍欽若。
  “你不是凶手。”藍提斯簡短的說。
  “如此确定?”他挑挑眉。
  “你的确很有嫌疑。只是——如果一個离婚兩年的男人,還會偷偷在夢中喊著前妻的名字,還會在她不注意時觀察著她,這种男人大概不會在十來歲的時候謀害他弟弟的朋友,而放任自己的前妻在外頭流浪旅行。”
  “你這該死的家伙監視我!”少見的惱火飛上藍欽若的眼中。
  “我只是在你的房間里裝了攝影机,你也不過在海神號住了兩天。別生气了,我需要确定一些假設。”籃提斯的臉色异常地怔忡。
  “你這么坦白以對,我能不原諒你嗎?”藍欽若看著床上因注射藥物而沉睡的胡紫芛,“真的要送她回去嗎?安全措施沒有問題嗎?”
  “她房屋周圍的警備已經部署完成,我會讓一切意外看起來像真實的事件。”藍提斯走到她身邊,在她的頸間挂上了一串鑲著黑寶石的項鏈。“如果她再受到傷害,那么凶手就是你了,因為只有你知道一切!”
  “福斯坦知道嗎?”藍欽若摸著自己方正的下巴。
  “他不知道。如果有人要得到我的資料,第一個找的會是他。他上了年紀,我不想讓他再煩心這些事。目前,就讓所有人以為她被遣送回怀俄明,這樣就夠了。”藍提斯輕撫著她的睡顏,有些不舍。
  “要是她自己也以為她被遣送回去了呢?”藍欽若想起初次見面時,她主動坐到玻璃窗那邊的保護舉動,“對一個可以為你而死的女人玩這种游戲,适合嗎?”
  “聰慧如她,會原諒我的。”
  “然后發脾气?”藍欽若苦笑地搖搖頭,想起另一張驕傲的臉。
  “你也有份啊!麻醉劑是你給我的,我會要她找你一塊算帳的。”藍提斯將她的身子扶正了些,希望她能好好地入睡。“談談你的看法吧!”
  “我認為那全都是人為的謀殺!”他并不意外,藍提斯立刻坐直了身子。
  “怎么說?”藍提斯走到他面前,雙拳緊握。
  “回想一下當時的情形吧!第一個死亡的克莉絲汀——在靠近海的三樓陽台邊落下,而且被尖銳的東西刺入心髒。太巧合的死法!一個在那邊住了兩個多月的人,竟然會忘了陽台的高度?”藍欽若把他這几天想出來的看法全數告之。“但是如果有人從四樓陽台呼喚她,在她來不及閃躲時,把凶器刺入她的心髒,在她斃命時,再把她撥下來。”
  “那凶器呢?”藍提斯皺著眉,對于當時的情景,他并不愿回想!
  藍提斯拿出隨身的瑞士刀,“這种有形的東西會留下線索,但是有很多致命武器是可以自動消失的。當時是冬天,不是嗎?”
  “你是說用冰柱殺人?”藍提斯將身子靠向牆面,身体緊繃得一如凶手就在眼前。“三樓是仆人們合住的房間?會有人可以單獨動手嗎?”
  “仆人們睡前會在走廊唱歌,當然有人留在房間,而且他們的房間有冰箱可以放冰柱。”
  “該死的!我們早該在當時想到這一點的。”藍提斯懊惱地一掌捶向牆面。
  “誰會想到死亡會一件件發生呢?藍島是個平靜的地方,除了羅特事件外,不曾有過凶殺案。”
  “你觀察力這么敏銳,怎么會讓老婆跑掉?”藍提斯向藍欽若挑挑眉,“如果我的報告資料沒錯——你在當兵時是求生專家中的佼佼者,退伍后雖然身為外科醫生,卻常常擔負著解救人質的危險任務。你的身分在英美的情報站中大有名气,在世界各地跑,為的是救人,卻只有少數人請得動你,因為你開的常常是天价。你的財產現在可以買下好几個藍島!”
  “你的報告正确到讓人討厭,不過——我下回需要情報時,會記得找你。至于我跟老婆离婚一事嘛!你的面具會在胡紫芛面前瓦解;我的雷達一碰到那個小吉普賽就失靈了。這是同樣的道理!”藍欽若聳聳肩,有些無奈。
  “回歸正題吧!關于吉爾斯和馬丁呢?我和吉爾斯常在那個地方玩捉迷藏,不曾有人跌下去過啊!而馬丁也不是第一次在水中抽筋,他總是可以忍痛游回岸上啊!”藍提斯說出心頭二十年來的疑問。
  “我接下來的話只是猜測,在這個凶手沒有再次下手前,我什么也不能确定。”藍欽若抿了下嘴角,一再重复地把瑞士刀打開又闔起。
  “你說吧!”藍提斯臉色沉重。
  “假設有一條毒蛇在你身邊繞來繞去,這時有一個人拿著瑞士刀沖進來,你覺得這個人是要用刀殺你還是被蛇?”
  “如果是熟人,我會認為他是要殺蛇。但是如果是陌生人,我會認為他是要殺我。”藍欽若的意思是什么?藍提斯沉重地喘息著,腦中出現的情景讓他揣揣難安。“不可能的——他一直那么——”聲調破碎。
  “我說了,一切只是猜測。熟人去救你時,你不會有心防,因為你認為他一定會救你,而万万沒想到他竟然會推你一把,卻又在懸崖邊拉住你,雖然他最后還是松手讓你上了天堂。而一向能克服抽筋的人,竟然會在有別人幫助時溺水而止,我們很難不去猜測——扯斷他生命之線的人是不是就是那個救命恩人?”
  “天啊!為什么要這樣對我!”胸口傳來欲嘔的感覺,他扶住自己快爆開的腦子。“你怀疑他多久了?你一直知道這一切是人為謀殺嗎?”
  藍提斯譴責的眼瞪向他。
  “二十年來,我一直以為一切只是意外。前不久和你見面后,你的想法才引起我的怀疑。加上胡紫芛和可可這兩件事,我几乎确定了他的嫌疑,現在只差當場捉住他的行動了!”
  “啊——”藍提斯瘋狂地在室內大叫,狂亂的發披了一頭一臉。他拚命地撞著牆壁,拳頭傳來的痛楚起碼可以不去讓他想到那險惡的一切。
  他會逮到他的!雖然他們曾經一同走過那么長遠的歲月,雖然他不明白他動手的原因是什么,但是如果真的是他的話——
  藍提斯靠在牆上,冷汗潸潸地濕了整個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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