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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靖王府派人捎來一封信,要我當蘭若的專屬大夫。我知道你并不同意,但是我們明天就要起程回益州了,我必須去看看蘭若。”江君站在离恭成人三步遠的地方說道。
  自那一夜過后,江君一直很小心地与他保持距离。有些事,這一輩子都不該發生的。他的目光流連在恭成人的唇上,感覺自己的耳根子再度火辣了起來。
  “不許你去看她!”恭成人沉著臉道。
  “蘭若的身子從小就不好,她需要我。”江君沒預料到他會拒絕,說話的口气也跟著不滿起來。
  “需要你!長安城的大夫都死光了嗎?”江君的用詞讓恭成人大為光火,他擰起眉,一臉的狂暴,“古蘭若指明要你去看診,是何居心?你以為官法昭會高興他的愛妾被一個男人碰嗎?”
  “不許你用‘妾’這個字眼說蘭若。”江君大聲地抗議,低柔的聲調在拔高之時帶著几分女人的尖銳。
  “哼!”江君對那几個女子的在乎讓他嫉妒。
  恭成人抿著唇,沒費心去否認心中的情感。他掙扎過,也抗拒過,然而每次江君一走進屋子,他的注意力就會不由自主地放到江君身上。
  不曾牽系過誰啊!識得情愛不是惡事,偏偏他心系的人是個男子!
  “你是想去通報古蘭若,武林大會的長老紅帖已經出來了吧。我、秦穆觀、官法昭全是見證長老,你們几個挑人的眼光還真是令人贊歎不已!”恭成人尖酸地奚落著,不喜歡江君放太多注意力在別人身上。
  “我在离開前定要見到她,否則我不會和你回益州。”江君擺明了立場,硬是不理會他。
  恭成人一拍桌子,“見鬼的!你有什么資格不愿意离開?只要我愿意替你報仇,你這輩子都得賣身給恭庄了,記得嗎?”
  “我記得,但是我不曾允諾我必須完全服從你!你若不讓我看蘭若,那么就請你先行動身回益州。”江君話一說完,隨即轉身离開,完全不理會身后桌几被恭成人摔落到地上的巨響。
  “可惡!”恭成人大聲咒罵著,他竟然被一個毛頭小子牽著鼻子走!
  結果,出乎江君意外的,恭成人給他一個時辰去探視古蘭若。
  于是在這离開長安的最后一夜,恭成人和江君抵達了靖王府。
  誰知才一入門,靖王府的總管便告知了古蘭若身染急症的消息,江君在和官法昭打了個照面后,便匆忙地進入內室為古蘭若看診。
  “恭庄主看來并不順心。”斜倚著几只軟墊的官法昭身著白色綢衫,腰系羊脂玉,一派風流倜儻的王爺之相。
  “你擔心你的愛妾就足夠了。他們兩人互相喜愛的程度讓人嫉妒,不是嗎?”恭成人端坐在暖炕上,背脊挺得极直。
  “恭庄主目不能視,感受力倒是不輸正常人。”官法昭慣于調情的眼瞳,在听到恭成人的評語時,閃過一絲嫉光。他漫不經心地微挑一眉,注視著恭成人俊美如玉的容貌,“若是我沒看錯恭庄主的表情,你也同樣不滿意江君和蘭儿的交情匪淺。有些喜愛是不分性別的。”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恭成人說話的語調硬邦邦地毫不圓融。
  “恭庄主不見得會被我的蘭儿的美麗奪了心神,但是卻有可能會被江大夫的聰明才干所吸引。”官法昭挑明了說道。
  “說夠了嗎?”恭成人不悅地一拍桌子,面冷語厲。“我不想听你說這些粗言穢語,你可以滾回你那群胭脂花粉堆里!”
  “傳說恭庄主脾气怪戾,果真名不虛傳。如果閣下沒忘記的話,你現在所在之地是我靖王府,可不是恭庄。”官法昭的笑容充滿了挑釁的意味。
  “那又如何?恭庄与靖王府各執一方之權,我身在何處都無所懼怕。”恭成人面無表情地說。
  “夠气魄,無怪乎江君會選擇留在你的身邊。”官法昭拊掌大笑,贊賞地看了恭成人一眼,他討厭沒有個性的人。“話回正題吧。我大膽揣想恭庄主必然也知道蘭儿和江君几個人与劉明蝠的‘淵源’,或者該說是由隋煬帝那張寶藏圖所引起的災難。”官法昭說到此,臉上神情嚴厲,手上的青筋畢露。
  “你想怎么做?”官法昭似乎充滿了怒气。恭成人皺起眉頭暗忖。
  “我适才和劉明蝠見過面。我拿到了他挪用國庫米糧的證据,要他算上我一份好處,然后我要知道他所有的騙術及勾當。”
  “假意与劉明蝠同党,再趁其不備,一舉殲滅。”恭成人肯定地說出他未明說的意思。
  “恭庄主果然是聰明人,那么我也就不再拐彎抹角了。我要知道恭庄有沒有意思与他們合作?滔天幫近來積极爭取恭庄西域護鏢的工作。”官法昭傾身向前問道。
  “我是有意要把西域路線‘暫時’讓他們護鏢。”恭成人眉也不動地回答。“不過,我也打算要破坏這份‘暫時’,到時候我會向你借調一批高手。”
  “成,你需要的時候,再向我開口,反正你我的目標都在弄垮劉明蝠。”官法昭爽快地答應,灼灼的雙眼中有著算計的光彩。“這么一來,劉明蝠定然以為滔天幫又多了兩個有力幫手。我想恭庄主應該也接到了武林大會的長老紅帖吧?”
  武林大會召開在即,而這長老紅帖普天之下只發出七份,邀集的全是天下一等一的人物。邀揖七位長老旨在仲裁盟主競爭一事,若角逐盟主的兩方競爭者,在數度比試之后仍分不出胜負,則有賴于七位長老的投票以選出下任盟主。
  此次盟主之爭,貫石幫的沈拓野与滔天幫的歐陽無忌,功力在伯仲之間,因此這七位長老的支持動向,也就格外引人注目。
  “靖王的意思是,若劉明蝠篤定掌握了我們這兩票,便會松懈對其他票源的經營?”恭成人微扯動了下嘴角,那是一抹輕淡卻勢在必得的微笑。報仇一旦成功,江君就再無任何理由离開他的身邊。
  “恭喜劉明蝠吧,他离滅亡不遠了。”
  “自懸崖高處落下時,那种粉身碎骨的感覺,自然不同于從床榻上摔落地板的無關痛痒。”官法昭仰起頭,笑得張狂。
   
         ★        ★        ★
   
  离開靖王府的當晚,恭成人一行人就踏上了回益州的路。
  經過一番旅途勞頓之后,總算抵達恭庄位于益州的“荷園”。
  初入荷園的江君,沒有什么陌生的感受,除了主要庭院的布置改以一池池的清荷之外,庭院回廊、宅第方位和其他的別業沒有任何不同。
  實在不知道該如何來評定恭成人這個庄主,仆役們對他又敬又懼的,卻沒有人把他當成家人一樣的相處。恭庄的人其實有些害怕他們的庄主。
  是因為那年的事吧。
  江君看著擠在自己面前的一筆人,自己這個外人反而比恭成人受到更多親切的對待。多不公平啊!
  “江大夫,庄主要我們把這本帳冊先拿給你看。”王明德的大嗓音聲壓全場。
  “江大夫,你瞧我家的芳儿如何?”身為恭庄長老之一的郭全福問道,并把女儿郭芳推到江君的面前。
  “爹!”郭芳跺了下腳,嬌羞地瞥了江君一眼。在眾人的打趣聲中,她用手絹捂著嘴跑出議事廳。
  郭芳紅著臉輕倚在門口,偷看著屋內。爹怎么這么莽撞?女孩子家還是有些矜持的嘛!但她的确是有些喜歡這個年輕的江大夫。
  江大夫并不特別好看——至少她還沒見過哪個男人比庄主還好看的——然而江大夫給人的感覺很好。他待人有禮,舉止比一般男人更优雅,看來就讓人賞心悅目。
  郭芳甜蜜地抿著嘴笑,正想偷听議事廳里的對話,身后的一陣寒意讓她不由自主地回過頭。
  “庄……庄主。”郭芳無法克制語气中的顫抖。庄主的樣子好嚇人,白皙臉上的疤記隨著呼吸而擰動,有如妖魔一般。
  “滾!”恭成人厭惡地抿起唇,在跨入議事廳時听到了陣陣笑聲。
  “江大夫,你可得給郭長老一個答案。”王明德大笑著嚷嚷,“如果覺得郭芳太活潑了,還有很多家的閨女等著你迎娶呢!要不,你覺得我家三歲的小女娃怎么樣啊?”
  “要我娶你女儿回家包尿布是嗎?”江君和大伙笑成一片。
  恭庄人沒有心机,這种單純的溫情讓人感到平靜。
  “搞什么鬼!全待在這里打罵玩鬧嗎?”恭成人冷冷的聲音讓廳內原有的嘈雜聲全部消失殆盡。
  “庄主。”所有人都畢恭畢敬地站直身子。
  “郭全福,你要把女儿嫁給江君,是不是?”恭成人寒著臉問道。
  江君才到庄里多久,怎么又有女人要与他攀上關系了。
  郭全福顫抖了一下,根本不敢看向他的臉。“屬下是有這個打算。江大夫年輕有為,為人又謙和有禮——”
  “夠了!”恭成人一喝,在一群人之間,他正确地看向坐在榻上的江君。“江君,你怎么說?”
  “蒙郭老爹看得起,但我至今一事無成,尚無成親的打算。”江君朝郭全福微笑點頭,起身扶著恭成人走上榻床,安置他在方桌前盤腿坐下。恭成人在生气嗎?否則為何全身如此僵直?
  聞言,恭成人的怒气稍緩,他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大口。知道江君仍然如往常一樣坐在他的右手邊,然而他的心卻無法如以往一般地平靜。
  “全退下去!”他低吼一聲,雙唇抿得极緊。
  “可是今天是本季的報告日啊!各處的總管約莫一個時辰后就會到,有些事項得先讓你知道。”王明德不解地說。
  “全退下去!”恭成人大吼一聲,拿起桌上的帳冊往地上扔去。
  恭成人突來的怒气駭得一群人啞口無言,庄主已經很久不曾發過這么大的火了。眾人求救的目光全看向江君。
  “你們半個時辰后再進來報告。”江君冷靜地開口,一副以大局為重的鎮定表情。
  “我不听!”恭成人仍鐵青著臉,一派固執的模樣。
  “你得听,你們先下去吧。”江君朝王明德使了個眼色,讓所有人都退出議事廳外。
  “誰給了你權利指使我?!”恭成人凶狠地質問著。
  “你給的。”江君神情自若地回答。
  “我給的?我什么時候給的?”恭成人兩頰的肌肉抽動著,仍然沉浸在郭全福要嫁女儿的不悅情緒中。
  “在你要我成為恭庄的管事時,你就賦予了我為恭庄前途著想的權利。所以,我要他們待會來向你報告,唯有如此才是真正在為恭庄著想。”江君的話情真意切,讓恭成人一句拒絕的話也說不出口。
  “這么說來,你是在指責我意气用事嗎?”恭成人咬牙切齒地迸出這几個字來。這個家伙!
  “你的脾气是不大好。”江君輕聲地說。
  “對你,我已經夠忍讓了。”恭成人傾身逼近他,直到鼻間聞到了那股藥草味才停止接近的動作。
  如果他過分激切的情感會嚇走江君,那么他會努力收斂一些,反正江君這一輩子都屬于他了。
  他不想再欺騙自己了,江君是個男子又如何!反正他看不見世人的眼光,橫豎也沒人敢在他面前指責他。
  “我知道你對我的容忍,所以我才敢如此直言以諫。”江君微向后傾身,凝視著恭成人。唯有四下無人時,自己才可以放縱地這樣凝視著他。
  在回到益州的路上,他沒再對自己有任何逾矩的行為了。或許那一日的吻,只是他心血來潮的戲弄吧。
  “是啊!你什么都知道。”恭成人的情緒在瞬間又有了大轉變,“江大夫年輕有為,為人又謙和有禮,加上聰明過人,所有女子都爭相要嫁給你。”
  “男大當婚是理所當然的事。”江君望著他激動的表情,心里那一處酸楚的角落,居然泛上了一層甜。
  “不許你娶親!”恭成人下顎的線條繃得极緊,俊美的五官也隨著心情而憤然扭曲著。他陡地一伸掌,准确地掐住了江君的手臂。
  “何必把所有人都弄得和你一樣孤獨?”江君幽然地問道,略一使力想抽回手,恭成人卻用力一扯。
  兩人登時倒在臥榻上。
  “庄主,請你自重,這里是議事廳。”江君气息慌亂地瞪著俯在自己上方的恭成人。
  “你認為會有人不識相地在我心情不好時靠近我嗎?十三年前的事,至今仍是他們無法理解的恐懼。”恭成人俯首在他的耳畔低喃道。
  他的話讓江君停止掙扎,一手輕触著他的臉龐。“那不是你的錯。”
  “不是我的錯,難道是我爹娘的錯?他們錯在生出了我這樣一個怪物!”恭成人放縱自己的身子壓在江君身上。
  好柔軟的身子!
  “別這樣說你自己。”感到恭成人純男性的身軀緊貼著自己,江君感到身子起了一陣陌生的感受,陣陣熱气自胸口漫到耳畔,刺麻的感受則由血液分散到四肢百骸。
  他想舉起手反抗,卻發現自己無法果斷地推開他。
  “如果我不是和常人不同,為什么會有那么多東西圍繞著我?”江君的心軟正是最大的弱點。恭成人的唇瓣抵著他的頸側,狀若無意地滑過那柔軟的肌理。
  “我會讓師父幫你找出原因。師父精通各項事物,占卜命理也知道一些。”江君原意抗拒的手,轉而安慰地輕攏住他,正要認真為他想方法時,卻發現恭成人正放肆地用唇舌攻占自己的頸項。
  一陣激烈的快感讓他的皮膚上起了陣陣小疙瘩。
  “你很敏感……”恭成人咬開他的高領袍衫,舌尖舔吮著江君的頸間肌膚,且逐漸吻向那纖細喉嚨的中央。
  唇邊正要逸出嚶嚀的江君,被他此舉弄得大惊失色,連忙捂住喉嚨,以最大的力气推開恭成人。
  自己有著不能讓人知道的天大秘密啊!
  江君飛快地拉住衣領,轉身便想跳下榻舖。
  “我不會讓你离開我身邊。”恭成人伸長一臂,自江君的背后勒住了那纖細的腰身。先前不碰触江君,是因為未對自己的情感作出決定。如今,他要定江君了!
  “那是因為你不知道陪在身邊的江君是個再平凡不過的人。”江君垂下頭,手掌仍緊緊護住自己的喉嚨,心髒也依然狂跳不已。差一點就泄漏了……
  “你再平凡我都不會讓你离開。”恭成人遲疑了一會儿,低聲地問:“郭全福的女儿長得什么模樣?”
  “和郭長老有些相似,方形臉,細長的鼻子,總是笑臉迎人。你應該多少還記得他的面貌吧。”不明白他為什么轉了話題,江君卻很樂意把焦點移到他人身上。
  恭成人微蹙著眉回想十三年前的郭全福。“他很瘦,對嗎?”
  “現在郭長老可不瘦了,不但臉頰丰潤,肚子也富貴了起來。郭芳也是圓潤身材,是那种旺夫益子之相。”
  “她是否旺夫益子,与你無干!”恭成人沒好气地回了句,嘎聲的問:“她美嗎?”
  “郭芳沒有你的好容貌。你的容貌足以傲視世間女子。”回頭望著緊環著自己的恭成人,江君不能抑制心中那股油然而生的自卑。恭成人的外在條件豈是自己這般尋常容顏可匹配的對象啊!
  “男人和女人不同,男子怎能用外貌來判斷。”恭成人皺眉道。
  “是啊,所以我這一路走來,才會有那么多人要把女儿嫁給我這种貌不惊人的平凡大夫。”江君苦笑道。
  “你貌不惊人或是貌若天仙与我何關?我就是不許你成婚!你得留在我身邊!”恭成人縮緊手臂,讓江君的背緊貼著他的胸口。
  “為什么?因為我可以陪著你赶走那些惡東西嗎?”江君邊掙扎邊脫口問道。
  “沒錯。”恭成人惱火地回了這么一句。
  聞言,江君的心寒了大半。虧得自己的心緒還為他混亂過,恭成人只是自私地想利用自己驅逐那些魔魅罷了。
  “庄主,兩個男人這种姿態會引起別人的問話,大唐是個有禮有規的社會。”他努力抽去聲音中所有的情感,淡漠地說道。
  江君修長的十指放在他的手臂上,禮貌地想推開他。
  “禮法与我何干!”恭成人板起鐵青的面孔,更加攬緊了江君的腰身。
  “我和你不同,我在乎別人看我的目光,因為我終會有家、有妻、有子。”江君昂著下巴,苦澀地說出這些永遠也不會實現的謊言。
  “不要說出會惹惱我的話!”他咬牙切齒地道。
  “我只是實話實說。”
  “我該死地知道你實話實說!還知道你該死地讓我想擁抱你!”恭成人彎縮起手臂,將他更緊地攬向胸口,頭一低便想吻住他的唇。
  “不要這樣!這是不對的!”江君慌忙轉開臉頰,不愿他的唇再度奪走自己的心神。
  在江君百般的抗拒下,恭成人惱了。置于江君腰間的大掌一抬,轉而扣住他的下顎,高挺的鼻梁磨蹭著他秀气的鼻尖,灼熱的气息与江君細碎的喘息交融。
  “懂了嗎?你也想要的,何必抗拒我?”不給江君有開口的机會,恭成人硬是蠻橫地攫取了他的唇。輾轉地吻吮至身下的人儿沒有任何反抗的力气,纏綿誘惑至江君發出曖昧的低吟。
  “都是男子又如何?我要的是江君這個人。”
  恭成人霸气的話打醒了江君,他睜開雙眼,看見兩人身上的男子服飾。
  怎能容許恭成人對自己做出如此不堪的行為,在恭成人眼里,江君是個男人啊!
  況且,恭成人只是在利用自己逐走那些魔魅,自己又何必如此下賤地沉醉在他的怀抱里。
  “如果你想要我繼續留下,你得起誓不再做出這樣的舉動,否則我立刻离開。放開我!”他顫抖的雙手慌張地推開恭成人,整個人遠遠地避到几步之外。
  從來就不想出現這种結局啊!
  恭成人冷冷一笑,“又想威脅我了嗎?那么先听听我的籌碼吧。滔天幫的回帖來了,他們請我們在后天晚上到滔天幫會面。晚上,挑得真好!至少我們兩個會有命回來,想來我体內的那些魔魅會愛上滔天幫那個血腥之地。”
  “為什么我不知道回帖這件事?”江君無力的身子只能倚著牆壁站立。
  “我交代過王明德把滔天幫的事直接交到我的手上。”
  “為什么?”
  “因為你老是忘記,你應該受制于我的。”恭成人踞坐在榻上,臉上不再有任何溫柔之情。他以全心對待江君,江君卻沒有同等的回應,反而避他如蛇蝎!“你如果要報仇,就得留在我身邊,直到我不需要你的那一天為止。”
  “我不會接受你額外的要求,就像剛才的那一吻。”隔著一段距离看著恭成人,很難不為他臉上的冰冷而心生畏怯。
  這樣的恭成人,是陌生的。
  “如果我想要,你也不會反對,為了報仇,你和那些進入豪門的歌舞娼妓沒什么兩樣。”恭成人薄唇一抿,出言奚落道。
  “冷蝶和蘭若在我心中永遠是美好的!你愈侮辱她們,只是愈堅定我要保護她們的決心。”江君閉上眼睛,不想再与他爭辯。
  爭辯的輸贏又有什么意義?恭成人仍是那個以自我為中心的霸道家伙!
  “憑你一介文弱大夫,如何保護她們?”恭成人拍桌子怒吼道,情緒再度失控。
  “至少三餐溫飽不成問題,她們都不是愛慕虛榮的人。”江君語气平靜地陳述著。自己該向明德兄學習的,學習不逾矩、不多言、不引起任何多余的注意。
  “你——可惡!你為什么總是要和我作對?你明知道我要你!”恭成人怒吼出聲,內心的怒气明顯反映在他臉部僵硬的肌肉上。
  “男人与男人是不可能有結果的!”江君的語气一逕地無波無浪,唇邊卻揚起了一抹苦笑,就假裝恭成人的怒气并不存在吧。“你強要了我,只是讓我更鄙視你。”
  “你過來!”恭成人命令道,朝他伸出手,“過來我面前把話說清楚。”
  “我不會過去,今后主仆之間該有的禮節,我會嚴格遵守。”江君更加合緊眼瞼,提醒自己別睜開眼看他,提醒自己不可以心軟啊!
  “過來!”恭成人放暖了語調,預期到江君必然會有一番反抗。
  “硬讓我過去,就是要逼我离開恭庄嗎?若這就是你的目的,那么我會過去。”江君態度強硬地回話,猛然睜開了眼。
  恭成人期待的雙手緩緩地垂下,那張俊雅臉上的落寞几乎讓人想落淚。
  “罷了,上天注定我要孤單終生的,我之于你只有利用的价值罷了。”他緊抿著唇,干笑了一聲,拿起茶几上的几本帳冊,“讓王明德他們進來吧,還有許多事要做,為了你的复仇大業,恭庄只能更茁壯,不是嗎?”
  恭成人低下頭,不讓人看到他算計的表情。要將江水盡納為大海所有,就該讓江水主動改道彎入大海的流道之中。
  “我不是存心要利用恭庄……”江君慌亂著想解釋。
  “你如果不是要利用恭庄、利用我,那么我就不叫恭成人了。”恭成人撇過頭,歎了一口气,狀似心寒至极。“快讓他們進來吧,我不想再談這些話了。”
  如果恭成人是要讓人內疚,那么他徹底的成功了。江君在接下來的議事時間里,數度望著那些數字發起愣來。
  因為發愣,所以江君未曾注意到恭成人臉上偶現的淺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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