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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自從上次發生急診意外后,蘇心黎一直覺得有人在跟蹤她、監視她。
  像現在,她就總覺得身后有一雙寒冷的目光緊緊地鎖住她,讓她覺得毛骨悚然,全身不自在。她猛然一個回身,眼光四處搜尋著那道視線。
  黃守謙發現她惊惶失惜的模樣,不禁也跟著緊張起來。“怎么了?”
  “我覺得有人在跟蹤我。”
  黃守謙眼光跟著搜尋。被街燈照得通明的大街四處都是人,黃守謙保護性的用手圈住她,納她入怀,一一過濾每個神色匆忙的陌路人。
  大街上,每個人都顯得很忙,忙著赶赴約會,忙著回家赶赴晚餐,似乎就沒有一雙可疑的眼眸直盯在他們身上。
  看來,是心黎多慮了。“走吧,沒事的;別忘了,醫院將整件事情封鎖得好好的,就連地方上的報導都沒刊登,他鐵定不會發現你的行蹤,你放心,別將神經繃得那么緊。”他拍拍她的肩頭,要她放寬心。
  蘇心黎還是不放心的又在人群里搜尋了一遍,确定剛剛只是她的多慮后,她才展開容顏,笑得靦腆。他知道要她真正放寬心還得等一陣子。黃守謙不急,只要蘇心黎能待在他身邊,再長的時間他都會等待。
  “走吧,快赶不上八點半的電影,只怕宋洁她們几個會等得心慌,以為我們兩個放她們鴿子了呢。”
  黃守謙順勢拉起蘇心黎的手,快步地邁開步伐,越過紅綠燈的另一端,漸漸隱沒在燈火通明的商業圈時,這一端万頭鑽動的人群里問出一點火光。
  閻濮陽拿出打火机,“啪”的一聲,燃起火,低頭點了菸,他深沈的眸光專注地膠著存菸草上那點星火。
  他吸了口菸,吐了一口白霧。
  白煙梟梟里,沒人能看清他面部的表情,然而他卻看見了蘇心黎,他那個好久不見的妻子。
  “我回來了。”像是在宣誓什么似的喃喃自語,嘴角挂著一絲陰森的笑。
           ※        ※         ※
  今天蘇心黎一回到家就覺得不對勁。
  她的房子有人進來過!
  是誰?誰進來她的屋子?
  她直覺地想到了閻濮陽,認為他找到她,就要來逮她了。
  蘇心黎像是逃難似的,飛奔上樓,拉開抽屜,拿了身分證、護照、錢包,衣服沒來得及打包,便匆匆忙忙跑下樓,拉開門,就要沖出去。
  就在她沖出門之際,迎面撞上房東太太。“楚小姐,你這么急的要上哪去?”
  蘇心黎沒空理她,頭也不回的就要跑。
  房東太太見她要走,便也緊跟在她后頭追著,口里叨絮著她來的目的。“楚小姐,我知道你很忙,但是我想跟你說,今天早上我發現你后院花圃的花洒在漏水,我想水這樣繼續流下去也不是辦法,所以就自作主張地請工人來修,你不會生气吧?”房東太太陪笑臉地問。
  蘇心黎慌忙的步伐站走了。她慢慢地回過身,過濾房東太太的話。
  是修理水電的工人來修花洒,不是閻濮陽!不是他。
  她整個人癱了下來,跌坐在地上。
  房東太太嚇了一跳。“楚小姐,你不要緊吧!你是不是人不舒服,要不要請醫生來看診?”
  房東太太慌忙地跑過去攙扶蘇心黎,卻被蘇心黎婉拒了。“對不起,房東太太,你可不可以讓我一個人靜一靜,至于水電工人的錢,我待會儿再給你送過去。”
  現在她整個人都快被閻濮陽的影子給弄得虛脫了,很本投心思理別的事。
  “楚小姐”的個性孤僻打從她搬來的那一天,房東太太就領略到了,既然當事人都不在意坐在地上了,那她也不好意思干涉什么,反正她的目的只是要來收水電工人的錢,現在目的達到了,她便打道回府,回家去等老公。
           ※        ※         ※
  趁夜,閻濮陽闖進了蘇心黎的房子里,以直搗黃龍之姿侵入它的主臥室。
  他站在她的床邊,點著菸,看著她熟睡蹙眉的模樣,腦中浮出她另一個模樣,是笑的樣子。
  那時,她的身旁站著一個偉岸、英挺的男子;是那個男人讓她容顏有了笑意的是嗎?
  他惡狠狠的目光鎖住她熟睡的容顏,心里擰著一份不甘心。他分不清楚這份酸所為何來,只知道在他日子不好過的同時,她怎么能笑?怎么能!
  但,不會太長久的;她笑的日子就快結束了,因為他就快出現在它的生活里了,等他一出現在她的生活里,她哭都來不及了,怎么還會有笑呢?!
  閻濮陽的臉展開一抹突兀的笑,既陰森又冷冽。他低下頭,在她額際落下一吻,沒任何的情感,只是想在她身上烙印屬于他的味道罷了。
  他在她的屋子里待了一晚,熟悉這屋子的每一個地方,在天際方白之際,他趁她還沒清醒時,隱沒在路的另一端。
  蘇心黎一直睡得很不安穩。
  在睡夢中,她一直夢到閻濮陽:夢到他像個索命閻羅似的,緊追著她不放,她拚命地逃,拚命地逃,卻仍舊逃不掉他手中的鐮刀。她眼睜睜看著他手執鐮刀,劈頭砍下——隨后,她躺在血泊里,而他的眼里有放肆的得意。
  她嚇出一身冷汗,由噩夢中惊醒,卻已是清晨六點了!
  蘇心黎癱了身子靠在床頭,讓夢中一切漸漸淡去。
  驀然,她聞到空气中,一股不屬于她的味道,那像是煙的味道,像是——
  閻濮陽的專屬!
  蘇心黎從床上跳了起來,像避瘟疫似的,躲得遠遠的。她像只惊弓之鳥地搜尋臥房的一切。
  沒有,什么都沒有!她的房里只有她一個人,沒有別人,更沒有閻濮陽。
  蘇心黎掩臉,坐在地上。
  老天!她都快被自己的神經質給逼瘋了。為什么她只要一碰到有關閻濮陽的事,她的冷靜自持全都會瓦解?
  她坐在地上哭了好一陣子,等自己的心情漸漸平复后,才站起身,走進浴室去梳洗,然而,她才剛進去,整個人就全愣住了。
  她的硝化甘油——被人全倒進了馬桶里!閻濮陽是用這种方法來告訴她,他找到她了!
  他找到她了!
  這是一种极度恐懼,蘇心黎不用想就可以猜出閻濮陽若再次出現在她的生命,她的生命將再度遭受他的糟蹋。
  這一次,她連皮夾都沒來得及帶,便赤足狂奔而去。
           ※        ※         ※
  當黃守謙找到蘇心黎時,她披頭散發,臉上布滿淚痕,而腳底被小石子扎得傷痕累累,她的模樣是既狼狽又落拓,讓人看了好難受。
  他慢慢地接近她,叫喚她。“心黎。”
  叫了几回,她才稍有反應地緩緩抬起頭。
  猛然對上她的眼,他才發現短短的半天,她的神清气朗不复存在,此時此刻布滿在她眼眸的是极度惶恐。
  看到了黃守謙,蘇心黎像是找到了依靠。
  她倏然揪著他的衣領,誠惶誠恐的對他說:“他來了,他來了;他像個魔鬼似的緊追著我不放——”她激動的嗓音徒然一落,幽靜地開口。“他為什么就是不肯放過我?我做錯了什么,他要這樣折騰我,讓我不好過?為什么?為什么……”她喃喃自語,一再地問,盈眶的淚滾滾落下,那惊懼的模樣,讓人看了心好疼。
  那個男人到底是對地做了什么事啊?為什么心黎會怕他怕成這個樣子!
  黃守謙怜惜的目光鎖住她嬌小的身軀,伸出了手,握上她的柔夷。“走吧,我們回家。”
  蘇心黎晃了兩下頭。一不,不回家。”家有閻濮陽在等著,她便不回去。
  她對那個男人的惶恐顯而易見,有家她都歸不得。
  他沖動的納她入怀,拍拍她的肩,溫柔地間她:“那么,跟我回去好不好,在我那里,沒有任何人可以傷害你。”
  他的溫柔、他的寬闊胸膛都讓蘇心黎感動不已,她發現自己竟然急需一雙可依靠的肩膀來幫地分擔對閻濮陽的害怕。
  她點頭,接受了黃守謙的好意,讓他帶她回家,將她納在他的羽翼下,不讓她再次承受閻濮陽的恐嚇。
  而她自以為是的安全卻只有短短的兩天。她原以為這樣就可以躲開閻濮陽,自己可以找到幸福,沒想到閻濮陽
  惡勢力卻無限延伸,威脅到了黃家。
  今天黃守謙突然打電話回來,說他有要事必須到台北研習一周時,宋洁突然臨時造訪。
  宋洁的臉上沒以往的樂觀、開朗,一進門來就對著她哭。
  “楚謹,我不知道你是惹到什么不該惹的人,但是,求求你去跟那個人求求情好不好?黃醫生再這么下去,他的前途會沒的。”
  蘇心黎一臉茫然,她完全听不懂宋洁所講的。
  宋洁急了,她沖動地脫口而出。“你知不知道黃醫生昨天被解聘,而且全中部沒有一家醫院敢用他,黃醫生遞的履歷人家根本連看都不看的,就全部被退回。”
  蘇心黎一臉的愕然,惊訝于自己所听到的。然而事實不只如此,后續還有更殘酷的。
  “你知不知道黃醫生今天根本沒有要到台北出差一個禮拜,他是被黑社會給要脅了;今天傍晚,院里來了一群小混混,要脅黃醫生离開你,黃醫生不肯,那些敗類就聯手惡狠狽地揍了黃醫生一頓;而當他躺在地上動彈不得時,他心中惦記的仍是你,所以他要我打電話通知你,說他得出差一個禮拜;事實上,他沒有出差,他連性命都難保了,他遠出什么差!”
  宋洁在心里為黃守謙叫屈;當初如果知道“楚謹”是個女煞星,她說什么都不會慫恿黃醫生去追求它的。
  蘇心黎整個腦袋亂烘烘的,在极度的沖擊下,她只知道一個事實——那就是閻濮陽根本不可能打退堂鼓放開她。
  “宋洁,我只問你一件事。”她的眼盯住宋洁。“是誰要你來跟我說這些?”
  “他說他叫閻濮陽;他說他不會強迫你回去,但是你得要有心理准備,他說不管你逃到哪里,他總有辦法找出你來;他還說如果你執意不肯回去,那么明天之后會有第二個、第三個黃守謙等著陪葬。”宋洁依照閻濮陽所交代的,一字不漏的全盤說出。
  蘇心黎笑了。
  是的,就是他了,他從不避諱地跟她講明他要的是什么。
  她輸了,是徹徹底底的輸了。
  原來,天涯的盡頭是如此的短,而閻濮陽終于還是逼得地無路可退。
           ※        ※         ※
  蘇心黎沒拎半件行李,孑然一身的回到了閻家。
  閻濮陽就坐在客廳里,蹺著二郎腿等著她,眼里有明顯的狂妄得意。
  她終于還是回來了呵!他就不信她可以躲得開他。
  他的志得意滿寫在眼眸里,蘇心黎懶得再理他。她越過閻濮陽,想走回自己的臥房。
  途中,她的手臂被攫住。
  閻濮陽猛然用力一扯,讓她的身子跌進他的怀里。他的臉蹭著她的面頰,戲謔的口吻里有藏不住的得意。“人家不是都說:‘小別胜新婚’的嗎?怎么,你我夫妻倆闊別了一年多,你卻連看都不看我一眼?”他的唇齒含住她圓潤的耳垂,輕輕地咬。
  閻濮陽不知道自己這樣是在折騰誰,依稀的只想讓蘇心黎不好過。
  他的手滑進她的襯衫里,探索她的身軀,游移在她的曲線下。他的吻狂暴中帶著熱烈,炙熱的吻紛落于他熟悉的每個地方。
  在他狂亂的探尋里,他分不清楚這是欲望,還是懲罰,只知道自己竟然迫切的需要蘇心黎。他急切地推高她的裙子,挑逗她所有的感官,最后以昂長的欲望進入她的柔軟。
  蘇心黎強抑住自己對閻濮陽的愛与欲。她不能對他有反應,不能連自尊都輸給這個魔鬼。
  她的自制,閻濮陽全瞧進眼底。他朗朗地笑了開來。
  他以新生的胡髭蹭著她的臉,用低啞的嗓音在她耳畔低語:“如果黃守謙知道你的身体仍舊這么想念我,不知道他還會不會為你做那樣的犧牲。”
  他的取笑是如此顯而易見,難道他非得用這种方法來凌辱她嗎?
  蘇心黎出乎本能的反擊了回去。“你怎么知道他的犧牲是全然的吃虧,搞不好我在他的怀里也是像現在這樣放蕩。”她不惜以丑化自己与黃守謙的關系來傷閻濮陽的自傲。現在她什么都不在乎了,能傷到閻濮陽是目前最重要的事。
  閻濮陽果然被她給激怒了。他不明白自己在气什么,只知道蘇心黎讓別的男人給染指了,是他的羞辱。
  他虎口一張,按住了蘇心黎的下頷,將她的頭拉近,他惡狠狠的眼瞪上她眼中的清明,威脅著她:“給我誠實點,你是真的讓黃守謙碰過你?”他的眼眯成了危險約兩直線。“你知道你說謊的下場。”如果她真讓黃守謙碰過她,那么他會讓黃守謙明白什么叫做“生不如死”的滋味。
  閻濮陽的凶狠寫在眼眸里。她明白他眼底的要脅是什么。
  老天,她怎么能再讓他激怒到失去了理智,拿一心為她守護的黃守謙來當激怒閻濮陽的對象!閻濮陽是個沒心的惡魔,若真將黃守謙扯進她与閻濮陽的恩怨里,閻濮陽會不計一切的討回他所謂的公道。屆時,黃守謙怎敵得過這個惡魔!
  蘇心黎認輸了。
  她忍著下顎的痛,晃了晃頭。“沒有,黃守謙沒碰過我,我之所以這么說是為了激怒你;你別去找他麻煩,他跟我毫無干系。”
  她是焦急的在求他放了黃守謙;而她一心為黃守謙脫罪的模樣讓閻濮陽的心感到痛。
  這個女人,愛上黃守謙了是嗎?
  他的眼固定在蘇心黎臉上。他与她之間的恩怨糾纏了兩年,這兩年來,他們彼此虛情假意地欺瞞對方的感情,利用彼此,相互折磨——原以為,這是恨支撐了所有,但,事實呢?
  他是否真的恨她,所以在她逃的時候,決意不計一切的將她追回?
  像是在印證什么似的,閻濮陽低頭掠去了蘇心黎的吻。在她的吻里,他狂暴的心得到了平复。
  他對蘇心黎到底是什么情感?閻濮陽思索著。
  蘇心黎趁他放開她的唇之際,求他:“放了黃守謙,別逼他走投無路。”她不愿黃守謙因為她,而斷送掉大好前程。
  她的求情打斷了閻濮陽的好心情。
  他挑高了眉,凌厲的目光再次鎖上蘇心黎。“你們之間既然毫無干系,那他是生是死,又与你何干?”
  他言下之意是不打算饒了黃守謙嗎?
  蘇心黎一掃剛剛的哀兵之姿,正式与他對上。“閻濮陽,如果你真敢動黃守謙的話,那么我對你僅存的愛會蕩然無存。”
  閻濮陽朗朗她笑開來。他灼亮的眼眸有明顯的戲謔,他回她一句:“你以為我會在乎你的愛与恨嗎?”
  他的話像一把劍,狠狠刺進蘇心黎的心房,剜得她好狼狽。倏地,她轉過身离去,不愿讓自己的脆弱大剌剌地攤在他眼前,任他取笑。
  看著蘇心黎的背影漸漸消失在他眼前,閻濮陽心底泛起莫名的恐慌,像是在害怕——害怕蘇心黎這一轉身,就永遠不會再回來了;而這份恐懼黑壓壓地聚合,讓他的心感到沈重不已。
  他很沖動地拿起了電話,撥了電話給凌正云,交代下去。“對黃守謙的殺手令取消。”
  “為什么?”閻濮陽下的殺手令一向很少有收回的可能性,這次是什么原因讓他破了例?
  為什么?
  凌正云的疑竇打醒了閻濮陽。
  就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么會取消對黃守謙的殺手令;難道他真是怕蘇心黎對他只有恨、沒有愛,會再一次的逃离他,不再回來!
  閻濮陽的視線緊緊盯住旋梯,心中那股恐懼竟愈漾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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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情夜未眠 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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