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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還沒醒嗎?"
  "大夫不是說很快就會醒了?"
  "再去請大夫過來一趟吧。"
  感覺有人在身邊,想捉住他們,手卻沉重的抬不起來。
  人語聲像潮水一般,一會近一會遠的推來,終將人推的更遠,靠個到岸邊。
  周訪煙難過的在水里掙扎,一只纖細的手伸過來,緊緊地捉住他。
  "訪煙哥哥,你別怕,有寒梅在。"恍惚中,仿佛看見寒梅小小的身子抱住他,稚嫩的童音卻有教人信賴的安心,只是潮水一來,又將他們帶得更遠,他們在水中浮浮沉沉,恍如一根沒有生命的浮木,只能隨著水流漂漂蕩蕩。
  恍惚中,他在一座如水般透明的宮殿中醒來,寒梅仍緊緊抱住他,蒼白的臉色有些异常,他擔心地推了推她,她卻遲遲不醒。
  睜眼曾見一名穿著點金綴銀的白袍老人,坐在地上低低的嗚泣,那聲音竟不似一般人的哭聲,像是龍在悲吟,极傷心的,听在耳中,心弦仿佛也隨著老人的哭聲共鳴。
  忽然間,老人站起來,轉過身,他銀白色的長髯直泄到地上,目光炯炯而冷淡地看著他們。他卻覺得有些冰寒,那老人似是看著仇人的眼神,盯著他与寒梅。
  老龍君掩起悲痛,冷冷地看著這兩個琉璃帶進水晶宮的凡人。他們雖沒有親手殺死琉璃,卻也是間接害死琉璃的凶手。
  他不知道該送他們回去陸地上,還是將他們永葬湖底,永遠陪伴著琉璃。
  他有些茫然了。
  忽然間,一抹細小的紅影吸引了他的注意,仔細一看,發現那是一條紅色的姻緣線,系在少年与女孩的足上。
  老龍君眯起眼。
  這是他們緣定今生的聯系!這對間接害了琉璃的凡人怎么能擁有圓滿完美的姻緣?若是,天也未免不公。
  周訪煙覺得銀髯老人的目光有异,順著他的視線看,又看不出自己和寒梅身上有什么异常,可老人的眼光卻讓他心里相當不踏實。
  老人一步步的逼近他們,周訪煙緊抱住寒梅,不自覺的往后退。
  只見老人不知從哪儿拿出一把劍,想必是要傷害他們,他立刻抱著寒梅想跑,然而雙腳卻像粘在地板上一樣,怎么跑都跑不開、跑不動!老人持著劍已到他們面前,一劍揮下,他絕望地抱著寒梅,閉上眼准備同生共死。
  劍遲遲未落下,他疑惑地睜開眼,只見老人的左腕上開了一道血口,鮮紅的血如泉水一般的噴出:噴到了他的臉上,很快的染紅了他和寒梅滿身。
  老人的鮮血染在他們身上,只听見他嘴里念念有詞道:"我詛咒你們,縱使你們有天定的良緣,我以五湖龍王之血,詛咒你們此生姻緣不得圓滿相守一生。"
  不,他不斷地搖頭拒絕。
  周訪煙被他惡毒的詛咒所憾,直覺的想說不,但老龍君長袖一揮,便將他們掃出水晶宮外,太湖之水瞬間襲涌而來,將他們包圍住,很快的,他失去了意識……
  "訪煙,快醒醒。"
  "為什么他不醒?他嘴里念念有詞是在說些什么?"
  "夫人你鎮定一點,訪煙可能只是在作惡夢,很快就會醒過來了。"
  "不!你騙我,你騙我,孩子們都昏迷兩天了,如果沒事為什么還不醒過來?"愛子心切的周夫人激動的几欲昏倒在丈夫的怀里。
  "別擔心,他們會沒事的。"周濟民看著仍昏迷不醒的愛子,也只能軟語安慰妻子。訪煙和寒梅再不醒來,恐怕寒兄弟和妻子都會跟著儿女們倒下去。
  周訪煙睜開眼,首先見到的就是坐在床畔垂淚的母親。
  "娘,你為什么在哭?"他不解的開口,聲音卻喑啞干澀。
  周夫人邊吸鼻子邊埋怨道:"還不都是因為你這個不肖——訪煙!"見愛子醒來,她一時間竟反應不過來,須臾才激動地摟著儿子大哭出聲,"訪煙,我儿,你終于醒來了!"
  才剛出去的周濟民和寒文听到周訪煙房中傳來的騷動,先后赶進房中,見周訪煙清醒過來,周濟民忙交代家人去請大夫,一張斯文的臉不禁也老淚縱橫。
  寒文見周訪煙清醒,心中固然歡喜,但見到一旁的寒梅仍無動靜,心情不免又黯淡下去。
  周訪煙完全不記得曾經到過龍宮的事,待父母的情緒稍微平复,喝完半杯水,才問道:"寒梅為什么睡在我旁邊?"寒梅的手像捉浮木似的,緊捉著他左手不放。
  周氏夫婦也不曉得該怎么解釋一切,當周訪煙和寒梅溺水的消息傳來后,大家到太湖去找他們,找了許久都沒找到,本以為大概是凶多吉少了,誰知道孩子們突然出現在湖邊,只是兩個人都昏迷不醒,從那時起,寒梅就緊緊抱著周訪煙不放,后來勉強要分開兩人,寒梅仍緊捉著周訪煙的手。本來寒梅要送回寒家治療的,眼見看兩個孩子分不開,便將寒梅也送到周家,跟周訪煙一塊找大夫來診治。
  周夫人簡單地說了個大概,周訪煙微微一笑,轉向身邊的小小人儿,輕拍她的粉頰喚道:"寒梅,寒梅,該起床了。"
  房里的三個為人父母的,見周訪煙這舉動,都覺得天真,不料在周訪煙的輕聲呼喚下,寒梅真的眨了眨眼,蘇醒過來,看的他們個個不可置信的面面相覷。
  寒梅眨了眨眼,好一會儿才适應了光線,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對著她微笑的周訪煙,她的記憶尚停留在太湖邊,因為自己的玩笑而將周訪煙害死,所以一見著他的臉,心想或許他們已是在地府或西方极樂世界了吧,雙手爬上他的臉頰,她含淚而鄭重地說:"對不起。"不管他們在哪里,她都惦記著要向他道歉。
  但周訪煙卻是跟她眨眨眼睛。尚不明白他是何意思,便已被寒文擁進怀里。
  "寒梅!"寒文既歡喜又心疼的將女儿摟進怀里。
  寒梅惊訝地瞪著寒文。"阿爹?怎么連你也來了?"她應該已經跟訪煙哥哥一塊死了不是嗎?
  "我能不來嗎?你這個惹禍精!"寒文心疼地罵道,他以為寒梅是指他也來周家這件事。
  寒梅尚未反應過來,轉眼一瞥,看見周濟民夫婦,遂舉一反三的對周訪煙說:"你阿爹阿娘也來了,可見你也是惹禍精呢。"
  周訪煙不禁大笑出聲,這個誤解可大了!見他和她的爹娘都不解地看著他,他只好解釋道:"寒梅,我們都活的好好的,還沒蹺辮子呢。"
  寒梅本來還不信,見周夫人笑著對她點點頭,轉身又見她阿爹一副要殺人似的瞪著她看,她這才相信他們只是在鬼門關前饒了一圈便回到人間。
  "看你以后還敢不敢調皮?"寒文趁机教訓寒梅。
  寒梅從來沒這么乖順過,她摟著寒文的脖子道:"再也不敢了。"
  自從寒梅上回歷難歸來,愛玩的開朗個性雖末變,卻懂事多了,近來尤其喜歡跟在周訪煙身邊,常常纏著他練字也好、讀書也好、都不再叫苦逃學。
  有時候甚至到天黑了還舍不得离開周家,非得要寒文讓家人到周家三催四請,才不甘愿的讓家人帶回家,不過隔天又會一大早便到周家報到。有時候勸不走寒梅,她還索性留在周家過夜,甚至纏著周訪煙同榻共眠,因她年紀尚小,大伙也就放任她,不曾多說一兩句閒言閒語。
  旁人不明白寒梅怎么會有這么奇怪的轉變,還當她小小年紀便情竇初開,喜歡上周訪煙了,才天天粘著他不放,只有周訪煙明白寒梅之所以會這么粘他的原因。
  寒梅一直將上回害他溺水的事情記在心上,嘴上雖然不提,小小的心靈卻背負著"害死人"的罪惡感。也許她自己沒有發覺到,但下意識里卻促使她一天不看著他好端端的沒事,便一天安不了心。
  自小生長在京城,不會游水并不會影響到他的生活,在他學習的拳腳功夫當中,也從無泅泳這一項;而寒梅是土生土長的水鄉女儿,自小善泳,以為所有人也都同他們一般是會游水的,將他推入湖中前,他相信他們根本沒想到他不會游水。
  這件事實在只是一件意外,寒梅卻從此于心不安,周訪煙不知道該怎么消除寒梅心中的陰影,一時間也只好讓她跟前跟后,甚至連睡覺也一起。
  不過有寒梅在身邊陪他睡,以前夜里常糾纏他的惡夢倒是不曾來扰他入眠。
  周訪煙向來早起,天才剛亮,便已清醒過來,但他并未立刻起床,因為寒梅。
  寒梅像只八爪章魚似的趴在他身上,小小的臉蛋側貼在他的胸口。小嘴微張,本來是很可愛的一幅睡臥圖,都讓她嘴角邊流出來的口水給破坏風景。
  感覺到胸前的衣襟有些濕濡,周訪煙皺起眉,將寒梅的臉稍稍推開。
  寒梅含糊的咕噥一聲,換個邊繼續酣睡,手腳仍像抱布偶一樣的纏著被她當枕頭睡的周訪煙。
  周訪煙半坐起身,將棉被卷成饅頭狀,小心的拿開寒梅纏住他的小手臂,在她又要纏上來之前將棉被塞到他們之間,讓她抱了個空。接下來又繼續如法炮制的對付她的兩只腳,好不容易才將這只章魚給扳開。
  哪天把她的睡態畫下來讓她看,看她羞也不羞呢。
  將寒梅挪進床舖一點,免得她待會儿睡到跌下床,周訪煙才起床更衣。
  打開房門,兩個家人已等在門外,見他開門出來,忙喊了聲:
  "少爺。"
  "噓!"周訪煙示意他們噤聲,回頭一瞧,見寒梅沒被吵醒才放下心,將房門關好后,道:"走吧!"
  寒梅不能老這樣下去,希望等他學會以后,能治好寒梅不自覺的心病。
  一個時辰后,周訪煙回到房里,寒梅才剛起床,整個人仍睡眼惺忪的坐在凳子上,任丫鬟替她抹臉梳頭。
  一頭及肩的烏發松散的披在肩頭,全然不似平常全副男孩裝束的寒梅,自然的流露出一股小女儿嬌態。
  "少爺,"正在替寒梅梳妝的丫鬟見小主人回房,福了福身。
  周訪煙笑著接過她手中的梳子,走到寒梅身后,握起一束黑發,輕輕地梳著。
  "你的頭發好軟。"第一次替別人梳發,手心中的柔軟触感教他舍不得放開。
  "你身上有水的味道呢,你去哪儿了?"寒梅起來沒見到周訪煙,不知怎么,心里一直覺得不踏實。
  周訪煙梳發的動作稍停滯。寒梅倒挺敏銳的,他情知瞞不過,不如不答。
  正要替她將頭發梳到發頂,不料寒梅卻道:"慢著,梳成一束就好了。"她不愛留長頭發,老覺得長發累贅又不行整理,將頭發的長度維持在肩膀就已經很受不了了,更遑論梳一些女孩子家的复雜發式,是以她向來只將頭發高高的扎成一束,樂得輕松涼快。
  周訪煙聞言,只好替她將發絲攏在一起,高高的扎成一束。只是這樣一來,寒梅看起來又活脫脫像是個小公子了。
  丟下木梳,周訪煙道:"去用早膳吧。"
  "你還沒說你剛剛去哪里?"寒梅拉住他的衣袖問。
  率先走出房門,他笑道:"以后會告訴你。"
  寒梅抿抿嘴,全然不知自己的樣子就像是個愛跟路又愛哭的小媳婦,她大步奔上前,捉住周訪煙的手,小小年紀不懂得什么,只懂得緊緊地捉住他的手,不安的心才漸漸安定。
  "寒梅,你再這么捉著我的手,我可不理會你了。"周訪煙擺脫掉她的牽系。不能讓她一直依賴下去,否則內疚之心會跟著她一輩子。
  "不,你不要理我好了。"寒梅扑上前,固執的捉住一度甩開她的手,這回她用兩只手緊緊的捉住不愿放開。
  周訪煙不得不停下腳步,皺著眉看著寒梅。
  "你這樣子我沒辦法走路。"
  寒梅睜著骨碌碌的大眼可怜兮兮地道:"那你不要放開我的手。"
  周訪煙實在哭笑不得,歎了口气,認命地把抽回來的手重新交給她。
  寒梅見狀,連忙把自己的手放進他的手心里,可怜的神色一掃而盡,挂上一副甜滋滋的甜美笑容。
  周訪煙搖頭道:"你都快變成我家的小祖宗了。"
  寒梅笑起來眼儿彎彎,像只小狐狸。
  一大一小手牽著手,一同走進飯堂,周濟民夫婦已經在里面等他們。
  道過早后,周夫人笑眯眯地將寒梅帶到自己身邊坐下,幫她盛了碗粥,半開玩笑道:"寒梅你吃我們家的飯,是不是准備給我們家當媳婦?"
  捧起碗,寒梅道:"當你們家的媳婦好嗎?"如果好,那也沒關系呀。
  "當然好啊,當我們家的媳婦,你就可以跟訪煙無天在一起了。"周夫人興致盎然的繼續拐寒梅。
  "娘!"周訪煙避開寒梅詢問的眼神,道:"跟寒梅說這些做什么,她根本還不懂。"
  他的話引來寒梅的抗議,"誰說我不懂?我就是要當你的媳婦,天天跟你一起睡覺,你牽著我的手,我牽著你的手,永遠都不可以放開,我听我們家附近的伯母嬸嬸說這就叫做‘牽手’,我要牽你的手牽一輩子。"
  寒梅一番"愛的宣言"笑倒了剛巧在一旁伺候的家人,而寒梅仍自顧自地大聲對周訪煙宣誓,周訪煙則難堪到了极點。
  "扑哧!"
  周濟民終于忍俊不住地將嘴里的粥湯噴出來,隨即被周夫人拍了一下。
  "老爺!"警告的意味頗濃,她可不希望寒梅被這一群嘻嘻笑的人嚇跑了。
  "訪煙哥哥,我說錯了嗎?"寒梅不解地看著笑得東倒西歪的大人們。
  周訪煙覺得自己在騙小孩,又不忍于她眼中的困惑,只好道:"寒梅……"
  周夫人突然插嘴道:"訪煙,你可別忘了是你先把人家訂下來的。"
  周訪煙當然沒忘,當初不曉得自己中了什么邪,才會在初見面便將發釵插進寒梅發中,這一插,似乎就注定了他和寒梅的命運從此緊緊的相系一起。
  歎了口气,他說:"寒梅,你沒說錯,夫妻就是要牽手一輩子的伴侶。"
  "今儿個還是練字嗎?"
  寒梅已經研好墨等周訪煙教她習新字。
  "不,今天我們開始習古書,不會的字從書上來學。"周訪煙從書柜中取出一小疊書,放在桌上。
  寒梅進步很快,現在一般的字大約都看得懂,筆也拿的穩,寫出來的字已算有模有樣了。
  "習什么古書啊?"寒梅好奇地跳下椅子探頭問道。
  "唐詩。"
  周訪煙拿出一本書,拉了張椅子,讓寒梅坐在他身邊。
  隨手翻開一頁,他朗聲吟誦道:"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几枝,愿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念完后,見寒梅一臉呆呆的盯著他瞧,他不禁笑出聲,伸手揉揉她的頭,開始耐心地解釋給她听。
  "這是唐朝詩人王摩詰的相思,意思是……"
  "意思是假如思念一個人,就去采紅豆來玩,對不對?"寒梅插嘴問道。
  寒梅的解釋大致上是對的,只是被她這么一解釋,詩味都不見了。
  "紅豆好吃啊,前几天你娘才拿了一碟紅豆餡餅給我吃,好好吃喔。"想起美味的甜點,寒梅不禁嘴饞的又插嘴道。
  "寒梅!"周訪煙對這個為了食物而不專心的學生開始感到頭痛。
  "好嘛,"寒梅吐吐舌道:"跟你開玩笑的,你繼續講。"
  "不許再提紅豆餡餅。"周訪煙要她的保證。
  "那紅豆甜湯呢?"寒梅不怕死的又道。
  見周訪煙蹙起眉,寒梅連忙改口:"也不提紅豆甜湯,保證。"
  "此紅豆非彼紅豆。"周訪煙搖頭道。
  "哪里不同?"寒梅不懂,"不都是紅豆嗎?"
  看來寒梅沒有學詩的天分,周訪煙只好用淺顯的方式解釋道:"你的紅豆是可以吃的,詩里的紅豆又名相思子,是拿來裝飾用的。"
  寒梅聞言,忍不住脫口道:"那我不要你的紅豆,我只要我的紅豆。"
  "寒梅……"周訪煙無奈的翻翻白眼,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對牛彈琴下去。
  "我又怎么了嘛?"她又沒再說紅豆餡餅的事。
  周訪煙再次搖頭歎息,決定不再繼續談論這個難以溝通的豆類問題,翻開另一頁,換教別首詩。
  而那首寒梅最開始學的"相思",則被他們有志一同的遠遠拋到腦后。
  "酸梅,快點,再不去就來不及了!"大毛拉著寒梅,沒命地奔跑。
  寒梅气喘吁吁的跟在大毛身后,跑得很累、腳很酸,卻不敢耽擱一時片刻的停下來。
  因為周訪煙這個不會游水的,竟然要和阿牛、狗蛋他們比賽泅水!
  天,他忘記.上回差點溺死的事了嗎?
  一個不慎,被路上的石子絆倒,哎喲一聲,寒梅狼現的扑倒在地上,原本拉著她跑的大毛也被她拖累,跟著扑跌在地。
  寒梅連忙爬起來,渾身灰頭土臉的將大毛扶起,便拉著大毛死命的往前跑。"快,不然又要出事了。"
  發癲了他周訪煙,明明不會游水還找阿牛他們比賽,瘋了才是!
  "酸梅,我好痛啊!"剛跌一跤的大毛,褲管都被磨破了,膝蓋處滲出點點的血絲,跌的相當慘烈,這下子他再也跑不動了,偏偏寒梅還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拉著他跑。
  看來阿牛說的沒錯,酸梅真的被那個周小子給搶跑了,關心他比關心他們還多呢!難怪這陣子找她玩她都沒空。
  寒梅不得不停下腳步,看大毛全身都是灰土,褲管也磨破了兩個大洞,難怪他喊疼,可是她必須要赶快去阻止阿牛他們,不然會出事的!
  "大毛你慢慢走,我先去橋那邊,是石頭橋那邊,對吧?"她急忙确認比賽的地點。
  "是啦,你先去吧,我慢慢走過去。"大毛酸溜溜地說。
  不等大毛說完,寒梅便急急忙忙的往石頭橋奔去。
  大毛搔搔頭覺得奇怪,酸梅摔的不比他輕,也是慘兮兮的,怎么他都跑不動了,酸梅還能跑得跟風一樣快?
  寒梅拋下大毛,像個小旋風一樣的橫掃過街,勿匆忙忙地赶到石頭橋邊,希望來得及阻止意外的發生。
  周訪煙和大牛一群人正在石頭橋下等寒梅,因為他們要寒梅當見證人,派大毛通知寒梅后,便一直在橋下等她來,所以事實上寒梅是不用跑得那么辛苦的,只是寒梅擔心不會游水的周訪煙出意外,遂急急忙忙的赶來石頭橋邊。
  好不容易奔到石頭橋上,橋上只有熙熙攘攘的行人車馬,哪來大牛和周訪煙的人影?從橋上望向河道,也沒見著他們,寒梅以為來遲了,不禁往著水流方向喊叫起來。
  "大牛、訪煙哥哥,你們在哪里?"
  等在橋底下的大牛等人听見寒梅的聲音,探出頭來,正好見到站在橋頭上的寒梅。
  "酸梅,我們在這里。"大牛聲大如牛,一喊起來,整座橋底下都縈繞著大牛的聲音。
  寒梅听見大牛的聲音,往橋下一看,看見周訪煙等一群人都打著赤膊。
  "你們等我,我就下去了。"她很怕他們會一聲扑通就跳下水。
  "不,你在橋上看。"大牛又喊道,隨后問周訪煙:"可以開始了吧,看誰先游到另一座橋再游回來就算贏了要是我們贏了,以后你不許再找酸梅玩。"
  周訪煙點點頭,"開始吧。"寒梅來了就好辦事了,希望能透過這一場比賽治好寒梅的心病。
  "狗蛋,你來喊開始。"大牛是孩子們中最會游水的,所以由他和周訪煙比賽。
  狗蛋點點頭,一行人站在河堤邊,狗蛋一聲開始喊出,大牛和周訪煙便雙雙跳下河。
  "慢著!"
  寒梅從橋上跑到橋下時,已經來不及阻止,只看到周訪煙和大牛已跳卜河道中。
  "不要!"寒梅奔上前,想要跟著跳下水,一旁等候的玩伴們連忙捉住她。
  "酸梅,你怎么這副德行?"孩子們看清寒梅身上傷痕累累,不禁叫道。
  但是寒梅什么都听不見、看不見,魂魄飛回太湖湖底溺水前的剎那,失神地望著河面。
  "快幫忙找啊,訪煙哥哥不會游水呀!"寒梅念念有詞道。
  "酸梅?"留在橋下的孩子們被寒梅的模樣嚇到了,酸梅怎么會這樣?
  "快呀!晚了就要死人了!"寒梅恍如未聞玩伴的呼喚,仍一味的喃喃自語。
  河面上,兩條動作矯健的人影像白魚一樣的穿游在河道中,游的太遠,已經看不出誰先到另一座与石頭橋遙遙相對的橋下,石頭橋下的孩子們被寒梅嚇得半死,擔心都來不及了,誰也無心看比賽的情況。
  "酸梅、酸梅,你別嚇我們呀!"几個不經嚇的孩子已經快被中邪一般的寒梅給嚇哭了。
  "對不起,訪煙哥哥對不起……"
  寒梅不哭也不鬧,只是一直重复著這句話,直到被擁入一副濕淋淋的胸膛,她閉上眼,全身不住的顫抖。
  "寒梅,寒梅,沒事了,我沒事,你睜開眼看看我。"周訪煙也被寒梅嚇到了,他沒想到寒梅的反應會這么激烈,他是不是做錯了?
  寒梅不敢張眼,也听不見周訪煙的呼喚,直到規律的心跳聲似遠而近的傳來,"咚咚、咚咚……"稍稍安撫了她的情緒。
  "寒梅,你睜開眼看著我。"周訪煙擔心地喚道。
  寒梅听見了周訪煙的聲音,猛地從渾沌的意識中惊醒過來,記憶銜接到剛剛阿牛和他雙雙跳下河的那一幕。
  "不要!"她驀地大喊。
  "沒事了寒梅,我沒事啊!"周訪煙笑著迎接寒梅惊訝的眼神。
  "你沒事?你會游水了?"她猶不信的尋求确認。
  周訪煙點點頭。
  寒梅跳了起來,遠遠的跳离他一大步,看清他真的活生生地站在她向前,放松情緒后,驀地又扑上前去,用力抱住周訪煙,哇的一聲,大聲哭了起來。
  淚水是洗滌傷痛最好的良藥,周訪煙此刻才明白上回自太湖歸來后,寒梅問題的症結出在什么地方,那就是寒梅太安靜了,她忘了該好好的哭泣一場,將不愉快的過往像塵埃一樣的用淚水洗去。
  大牛等人沒看過寒梅哭得這么凄慘,不禁面面相覷,每個人都搖搖頭,又聳聳肩,表示實在不曉得酸梅怎么會這個樣子。
  待寒梅哭過了,才想到要算帳,掄起拳頭就往周訪煙身上打,邊抽噎道:"你是王八蛋,臭雞蛋!你故意要嚇我嗎?"
  周訪煙不躲也不閃的任寒梅打,眉頭卻漸漸蹙起來,看來個儿小小的寒梅,力气倒不小。
  "哎喲!好痛……"沒几下,寒梅便渾身痛的蹲下身子,抱住自己。
  周訪煙先前沒注意到,听寒梅這一喊痛,正覺得奇怪,仔細一看,才惊訝地捉起她,"你怎么全身是傷?"寒梅一身塵土,衣服、袖管、褲管都磨破了好几個洞,像是慘慘的摔了一跤。
  "好痛,好痛!"心情一放松,寒梅便哭天喊地的叫起痛來,哭得像核桃眼的紅眼睛又擠出几滴眼淚來。
  "怎么會這樣呢?"周訪煙披上衣服。想扶她回去擦藥。看她摔的嚴重,大概沒法走路,便彎下腰道:"我背你回去吧。"
  寒梅痛得眼淚直流,見周訪煙彎下腰要背她,她正气著他呢,便轉頭對玩伴們道:"阿牛,你們誰背我回去?"
  阿牛望了周訪煙一眼,見他點點頭,才彎下身背起寒梅。
  從橋旁的階梯走上橋,大毛正一拐一拐的朝他們走來。
  "阿牛,酸梅來了沒有?"大毛喊道。
  "在我背上啦。"阿牛汕訕地說。
  "你贏了?"大毛問。
  其他人听大毛這么一問,都轉頭看向阿牛。對喔,剛才他們都沒仔細看到底是誰贏了,不過想也知道,周訪煙就算學會了泅泳,也不可能贏得了從小就跟水玩在一塊的他們,所以鐵定是阿牛贏了沒錯。
  阿牛低著頭不答話,忽地,他轉過身對遠遠走在他們身后的周訪煙放話道:
  "以后你要是敢欺負酸梅,我絕對不會饒過你的。"丟下莫名其妙的話,阿牛背著寒梅,迅速的跑回寒梅家。
  其他孩子見狀,雖覺得莫名其妙,看阿牛背著寒梅跑走,紛紛跟在后頭离去。
  周訪煙一人慢慢地走回家,回到家中,周夫人見他渾身濕淋淋的,訝异道:"訪煙,你是跌到水池里了嗎?"
  周訪煙笑了笑,沒說什么,回房更衣。
  花了半個月的時間學會泅水,治好了寒梅的心病,果然寒梅便不再像前些日子那樣老是纏在他身邊。
  周氏夫婦見寒梅已一陣子沒來,正覺得奇怪,誰知寒梅只是在气周訪煙,所以才沒到周家,沒多久气消了,她又到周家報到了。
  問她怎么又來——"來吃你周家的飯啊。"寒梅微笑地說。
  寒梅甜甜的笑容漾進他的心底,在他平靜無波的心湖上蕩起一陣陣的漣漪。
  "你寒家沒有飯嗎?"他笑說。
  "我阿爹說,寒家的飯等你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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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動百分百制作 敏敏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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