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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先說好,我食量忒大、好吃懶做、嘴尖舌利、求學心切。常常想著腦子里的事,就忘了自己手邊正在做些什么事情。”宮櫻甯開章明義地讓君應陽明白他收的是怎么樣的一個下人,免得真到了君家,她莫名其妙被操個半死,他還嫌她。
  “現在才說這些,是要我后悔莫及嗎?”君應陽唇邊含笑,瞅著她一手一個饅頭,也不顧山路顛簸令人難以咽食,啃得頗高興的。
  “你后悔了嗎?”宮櫻甯啃著饅頭,挑高眉瞄他一眼,滿嘴的饅頭几乎糊掉了她嘴里的話。“現在后悔還來得及,書院离這才一座山頭,你放我自個儿走回書院就行。”
  “既答應養你、沒有反悔的道理。”人都已經被他帶出了書院,宁可她留在他的身邊,免得他老挂心她的安危。
  “你還真好欺負。”宮櫻甯翻了翻白眼,瞅著山路上的殘雪。“留在書院又不會怎么樣,我沒待在書院等蘇念學和巧瑟回來,要是他們到了,那可怎么辦?巧瑟根本不知道我打算做什么啊。”
  “巧瑟?”
  “我的……同伴,本來她也得陪我來念書的。”宮櫻甯望著饅頭,突然想起過往的事情,自嘲地笑了笑。“說來也好笑,當初落魄時一個饅頭兩人分,連細屑也舍不得掉。如今我坐著吃饅頭,還不用擔心,有你會養我;而她身無分文地去追少爺,真不曉得她要怎么過活。”’
  君應陽不置一語地听著。
  宮櫻甯莆望他毫無反應,緩緩地勾起嘴角。“你家應該還能收人吧?”
  “你要我也收她進君家?”他一點也不意外她會有這种想法。
  “你既被我欺負一次,兩次也不打緊?再說巧瑟和我不同,我能在蘇家好吃懶做,端靠她一人能做兩人事。若收了她,比我划算許多。”宮櫻甯停了下,似是喃喃自語。“是啊,收她比收我好,我除了念書什么都做不來;不似個丫鬟,也不像個書僮。”
  君應陽莞爾,沒瞧過一個人能同時保有自傲与時刻自嘲的特性。“你再細數下去.恐怕我家原有的下人,要全因你連帶牽進來的人給逼得走路了。”
  “我沒那么多親戚,就巧瑟一個跟我親。”宮櫻甯撇撇嘴,“不成嗎?她做丫鬟,我做書僮,對你也沒差。万一巧瑟帶著少爺回到書院找不著我,她篤定哭得浙瀝嘩啦的;沒我親自將少爺帶回蘇府,憑她的口才,難保老夫人不會赶她出去。
  “我怎曉得她是否有你說得那么好,昨夜你還勸服了我收你是件益事,今天你就已經反嘴承認自己好吃懶做。”
  “呵,養我的好處在于我用腦子,所以不用做事,其他人自會心服口服地擔下來,至于巧瑟,養她當然就比養我好了,若沒人讓我用用腦子,事情又怎么做得完?”宮櫻甯眉開眼笑,就不信他不收她和巧瑟。
  “總有你的理由。幸好她志不在官場与男人逞強斗胜,否則就算真蒙過了他人做上官,她遲早也會被她的小聰明給害死。君應陽淡淡掃了她一眼,“今早你跟常愈說了些什么?”
  “說了什么你也想知道?”宮櫻甯挑高眉。
  “常愈舍不得我,更不明白為何我要同你出書院,他的天性怕生沉悶,見他那么消沉,我當然得安慰他一下。”
  “就算話別,也不需那么長的時間、你們的交情應不至此。”他總覺常愈望她的眼神有异,既然他能一眼洞穿她的女儿身,難保常愈會看不出來。
  “哎,我和他該算是同生共死吧,兩人命大都沒死成,也算是天意。”宮櫻甯若有所思地聳聳肩,“入書院后,他算是我第一個朋友,除了他對我毫無邪意以外,其他人我或多或少都得防,就算話別長了那么一點時間,也不算什么吧。”
  君應陽沉默地握了握韁繩,她說得不當一回事,但她的話听入他的耳竟如針刺,泛.起一絲不悅的苗頭在胸前鼓噪著。“你覺得常愈這個人如何?”
  “很好啊,是念書念得腦子有點呆,就算自個儿沒錯,卻仍不敢大聲說話。初次在詩宴只見他一人喝悶酒,我……”
  宮櫻甯頓時沒了聲音,瞅著側前方不遠處一座翻覆的馬車。
  “你怎么了?”君應陽循著她的視線望去,明白了她頓然止住話的原因。
  “那是……”車座的卷席上有著數攤暗色的痕跡,她可不希望那是……
  “蕭明郎他們出事的地方。”君應陽据實以告,見她臉色蒼白如雪,他不忍地又加了句,“受不住就別看,我盡快駛過便是。”
  “不,不需要。”她也想叫自個儿雙眼別盯著瞧,可她的眼睛像是怔住了,就是离不開。飛濺的血痕早已褪成暗褐色的拓印,宛若一幅惊心動魄的潑墨山水溢至輪下,黃土的塵泥夾雜著殘雪与被翻覆起的枯草,上頭還
  留有血跡……
  老天!她要吐了!
  宮櫻甯猛然捂住嘴,甫塞下肚的饅頭開始在她腹中翻攪,她無可自抑地干嘔出聲。听聞他們的死訊,她仍沒真實感;直到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她,她才明白蕭明郎一伙人的慘死,有多么可怕.
  “你瞧你!”君應陽見狀連忙停下馬匹,不假思索地脫下外袍,蓋住她微顫的身軀与她的視線,“不是叫你別看。”早知道就不該說。
  “我,嘔……”想起那個畫面,宮櫻甯又開始干嘔,他的衣衫遮不去腦里的場景,她也未料自己居然這么禁不起嚇。“快、快駛走,嘔……”他停下車,可這里仍离那邊不遠啊,她才不要想到……
  “坐穩。”怕她跌下馬車,君應陽將她摟進怀里,确定他們駛离時馬車的震動不至于震開她頭上的外衣,他才咬緊牙地急駛而過。
  真該怪他一時失察,居然忘了她就算膽識再大,仍是個女儿家,見著這种場面仍會震惊不己的!
  宮櫻甯不自覺地緊抓著他的衣襟;無法抑止她身上遍布的冷顫。她不想想、也不愿想那樣的場景,一想到她會吐,她會……忍不住。
  他身上源源不斷的体熱与气息緩緩地傳送至她的身子,完全蓋在他的袍子里,呼息間滿是他男性的陽剛味,她無法不注意到他緊摟住她的手修長有力,堅定卻不失溫柔緊緊地圍著她的纖腰;他的胸膛厚實有力,傳來的飛快心音恍若守護著她,好似這樣就可以將她的恐懼揮去。
  明知讓他這么摟著她,完全不合禮法,她該嚴正地拒絕他的接触,將他推開;然而,她發軟的身了只能軟軟地依著他.緊偎著他的軀体,卻怎么也辦不到……此時,她才明白一個男子与一個女子之間,有多人的不同……
  黃土、翻覆的馬車、染血的帘布,夜夜闔眼時總翩然地來到她的夢境,將她嚇得足足病了三天。
  渾渾噩細的三天、苦不堪言的三天,若非君應陽有余力在起程的同時照顧著她的身体,她還真怕自己日也無食、夜不成眠地病得奄奄一息。
  “我怎么這么軟弱啊?”宮櫻甯眉心打起皺褶,不解自己為何怎么光為了一個殘忍的景象,就嚇到病倒在床。原以為當初蕭明郎企圖溺死她的場面都見過了,她不會怕這樣的事情,但真瞧見了,她反倒比自個儿差點溺死時還要害怕。
  睡不著、怎么就是睡不著,連續昏昏沉沉了三天,真到了一間客棧可以歇息,她反而難以入枕。
  沒道理啊!也不過是他連著握了她的手三天,讓她安心人睡,怎么今晚只覺得手空空的,無法人睡?宮櫻甯懊惱地低吟一聲,瞪住自己的手自言自語,“我這是怎么了?難不成還得跑到他的廂房,請他握著我的手,我才能睡?”
  醒也不是、睡也不是;既無法人眠、又看不下書,宮櫻甯索性由床上起身,
  隨手將發束起,披了件外袍推門走出。這么晚了,不知道客棧里是否還供著膳食,身体是倦得很,而她的腸胃卻一點睡意都沒,晚上吃的清粥消化得差不多了。
  跟睡眼惺松的店家要了一籠包子,宮櫻甯緩緩地走回自個儿的房里,途中見君應陽的房里燭火已熄,她又擰了擰眉。
  “我是昏了嗎?這時間他早就睡了,怎么我居然要了一整籠包子,一個人怎么吃得完?”她拿起包于若有所思地嚼了一口,百般不能理解她怎么一病人就怪怪的,今晚不下十次自言自語不說,連少顧及他人的性子,竟也
  無意識地關心起他。
  “他細心照顧我三天,又決定養我這個廢人一輩子,我連想都沒想地拿籠包子給他吃,應該很正常。”宮櫻甯對著包子自顧自地皺眉,又咬了一口。“可是話說回來,至書院真正輕薄到我的人也只有他了,為什么我可以瞞得了全部人,就瞞不過他?難不成他有天眼通,端眼就可以瞧出我是女的?”
  她鎖眉思索了下,搖了搖頭。
  “不可能,男生女相的書生多得是,定是我哪里泄了底,沒將男儿樣學得十足十,這樣他才有可能……”宮櫻甯猛然地煞住嘴,盯著他的窗口瞧見一抹人影閃過,可房里全是暗的,君應陽沒理由醒著卻沒燃燭。
  賊嗎?宮櫻甯目不轉睛地瞪著窗口,精神在剎那間全緊繃了起來;她极輕緩地放下怀里的蒸籠,躡手躡腳走到他的門前,确定里頭真的毫無聲響后,她的心里非常篤定一定有賊。
  “鼠輩!”宮櫻甯深吸一口气,大聲爆喝地打開門扉,她的聲音惊動了里頭的黑衣人;一時間床畔的兩條人影飛躍而起,黑衣人如幽靈般地閃至她的身后,冰冷的利刀架上她的頸項。
  突來的情況今宮櫻甯怔住手腳,她瞪著君應陽睡意全無的眼眸,在黑暗中閃著警戒的光芒;而她脖子上那片涼涼的冰刃,穩穩地貼住她的肌膚。她撇撇唇,至于……沒偷著錢,需要拿我的命來換嗎?”
  “櫻甯,別說話。”君應陽冷冷地瞅著在她后頭的黑衣人,“你要的只是我的命,不需拿她的命作陪。”
  要君應陽的命?宮櫻甯眨了眨眼,連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君應陽,你惹了什么人哪?”
  “仇家。”
  怪异的嗓音由她身后傳起,似孩董又似老叟,听得她全身發毛。
  “我盛家一家六口的命,全要君家的人償命。”
  “盛聞風,你該明白當年盛家六口死于意外,而不是我君家所為。”君應陽眼神微黯,早該猜到大哥捎來消息要他盡速返家,其中必有原由。
  “當年若不是你大哥貪寶心切,我盛家又怎會六人全死于祝融?”陰森詭譎的語音充滿丑惡猙獰的怨毒,令人不寒而慄,“怪就怪在家父一時看不清人,誤將匪類當成知己,才會招來如此災禍!”
  “我大哥為了救你盛家人,已經毀了一雙眼睛,你便可知當時放火的并非我君家人,而是另有其人。”君應陽的心口全懸在喉頭上,瞅著宮櫻甯茫然失措的眼神,比起盛聞風殺他,他更害怕她因此而有個閃失。
  “君應廷一雙眼睛,怎陪我一家的性命!”,盛聞風眯細了眼。
  “但殺了我,不是很莫名其妙?”宮櫻甯突然插上一句。刀子可是架在她的脖子上耶!真要命!
  “櫻甯!”君應陽緊盯著盛聞風,思忖著如何降低他的防心,讓自己有机會救她脫身。“盛聞風,你要殺的人是我,何必針對一個弱女子來著?
  “她是女的?”盛聞風渾身一震,似乎真聞到她身上那若有似無的香气。
  但他的反應瞧進君應陽的眼里,立即查覺出一抹不對勁;若說女扮男裝會令常人訝然,但盛聞風不至于……
  “對,我是弱女子,你真想殺掉一個毫無抵抗能力之人?宮櫻甯抿了抿嘴,也察覺他應該沒殺她的意思;只是她惊扰了這個叫盛聞風的家伙殺掉君應陽,于是他拿她做肉牆掩護,可……他那么防君應陽干么?一個練家子還怕一介文生嗎?
  她刻意幽幽地歎口气,暗地朝君應陽眨了下眼。“我說這位……盛大哥。冤有頭、債有主,前陣子我才差點被人溺斃,今儿個又遇上你拿把刀架在我脖子上;看來牛頭馬面真想索我的命,逃出逃不了。不似我,你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想殺掉仇人是必然的;可是你家的事和我又沒有關系,教我怎么死都不甘心哪。
  “少廢話!”
  “此刻不把廢話說完,等我死了找誰說去?”宮櫻甯望了望君應陽,暗自希望他可別輕舉妄動。
  “我听聞道武有武德,無緣無殺了我這個手無寸鐵的小女子。你的良心又怎么會安?”
  “殺人不需要良心。”一瞬問,盛聞風心里似有猶豫。
  君應陽見机不可失.足尖一蹬即往兩人的方向躍去,宮櫻甯不由自主地惊呼一聲,眼前閃過一道銀光,原本架在她頸上的短刃轉刺向君應陽,但他不慌不忙地側身閃過頭一道,同時從怀中抬出一支毛……毛筆?
  有沒有搞錯?毛筆和刀子有得拼嗎!
  宮櫻甯錯愕之際,那支毛筆早已跟短刃格上了數回,銀光凌厲的攻勢看得她頭昏眼花,接下來數滴溫血濺上她的臉頰,而她根本著不清楚那些血究竟是哪一個人的。
  格斗間,盛聞風也顧不得宮櫻甯的安危,一個松手任她雙腿發軟地跪在地上;她瞄過正上方無暇分身的兩人,連忙手腳并用爬到一旁,找個安全的角落蜷著。
  反正保命要緊,這場打斗根本不干她的事。她自不轉睛地瞅著君應陽使著一身的好武藝,心想她還真是看走了眼。君應陽根本不可能只是文生,尋常文生要是看到這种陣仗,恐怕早就嚇暈了過去,更何況他拿支毛筆就可以跟人打得那么高興,他到底……
  “啊!”又是一聲警喘,打斷了宮櫻甯的冥想。透過窗外隱約的月色,盛聞風雖蒙著下半張臉,但她總覺得他的眼神,仿佛在哪里看過,那個眼型……
  君應陽轉腕鐵筆一揮,盛聞風的衣襟立刻裂了一個缺口,他狠狠地怒瞪著君應陽,知道今晚夜襲不果,留下纏斗只是白費力气。于是他縱身一躍,整個人迅速由窗口跳出。
  “他……逃了!”宮櫻甯連忙報知消息,但君應用并沒有追出去,只是穩下身子,趨步走到她面前瞅著,滿溢關心的黑眸在夜色中直掃著她的臉龐。
  “你不怕嗎?”宮櫻甯抬頭給他一個疑問。
  “你不怕嗎?”君應陽回丟給她一個問號。
  “怎么不怕,我腿都軟了。”宮櫻甯眨了貶眼,打量著他身上單薄的單衣,才察覺他臂上有抹鮮紅,迅速地染紅白袖。“原來我臉上的血是你的。”
  “你看到蕭明郎出事的馬車能嚇得病倒三天,可見到真實的打斗,卻絲毫沒有懼意。”在确定她毫發無傷后,君應陽心中總算放下厂沉重的擔子;若她因他而傷,他絕對不會原諒自己。
  “或許在書院養大了我的膽子。”宮櫻甯皺了皺眉,想也沒想地拿著自己的袖子按住他的傷口。
  “你的傷得治療,小心失血過多。”
  君應陽唇邊牽起一抹笑意,住她小心翼翼地拭干他臂上的污血,瞧她專注的模樣,似乎都忘了她的瞼還帶著他的血呢。“若是你沒進來,我或許真能和他談談。他對君家的誤會太深了。”
  “若是我沒剛好拿著包子經過,恐怕你早就變成床上的一具躺尸,連開口都不必了。”惊嚇甫過,有股莫名的气惱躍上她的喉頭。宮櫻甯撇了撇嘴,“你的武術連拿支毛筆都能和人打殺,也不需學班超投筆從戎了,直接拿著毛筆就可上沙場對陣殲敵去。”
  “你這是在气我沒說我會武術的事?”她的語气頗酸,令他淺笑。
  “豈敢?我這是感謝主子的大恩大德,還沒進你家當丫鬟,就撞著如此惊人心魂的大場面。”什么仇恨、打殺,十數年來和她毫無牽扯,怎知遇上他后就老見到如此負面的事。
  “我等盛間風來找我,已經等了五年了,未料他一來,你也在場。”她真是在气他,這是……她關心他的方法嗎?君應陽思及此,唇邊的笑意更顯溫和。
  “你等了他五年,卻不知他也在書院里等了你五年,你還真厲害。”宮櫻甯愈想愈气,恨不得將布條扯得用力些,讓他吃痛,偏偏……又狠不下心。
  “你也瞧出來了?”君應陽頗感訝异,盛聞風蒙著面,方才的場面又黑又亂,她怎么有能力瞧得出來?
  “他就是常愈啊,就算偽裝儒弱、改了聲音、換了服裝,那雙眼神仍然騙不了人。”宮櫻甯在他的傷口上綁好布條,柳眉一挑,微嗔地睨他。“你還有多少仇家沒找上門的,乘今晚全說出來,以后我就明白半夜絕對不能
  打你門前經過。”
  君應陽為之失笑,伸指揩掉她瞼上的血漬。“你看起來不像會怕的樣子。”
  “我不是貓,只有一條命。”天曉得他還有多少仇家等著他,跟上這樣的主子是否該算她識人未清?噢……她想后悔了。
  “五年前,讓我考過了會試卻沒做官的理由,就是因為盛家与我大哥失明的事。”君應陽緩緩地撫著她的頰,如醇酒般低沉的嗓音溫和而醉人。
  “當時盛家家破人亡,我大哥為了救出里頭的人,冒著危險進去搶救,然他救不了里頭的人,連帶失去了一雙眼睛。”
  “然后你因為大哥的事放棄仕途,經營畫院兼接管家業,所以書閣里才會有君家的帳目?”只消他一點,宮櫻甯全盤皆通了。
  “噯。”君應陽應了聲,心緒全在她柔若凝脂的頰上,她輕啟的朱唇,對他來說是多么大的誘惑,令他想一親芳澤。
  宮櫻甯蹩起眉,“但常愈……盛聞風對君家的誤會懸著,總不是辦法啊。”一次襲擊不成,必有第二次的行動,他真想等盛聞風來殺他嗎?
  “他若不听我的解釋,我莫可奈何。”她是真的擔心他,要不以她的性子,不會攢得眉心深鎖。
  “等到時机到了,他終會明白他誤解了君家。”
  “我可不想等到你死的那一天,他才覺醒。”怪人!把自己的命懸在刀口上,卻絲毫不在意。
  “這是擔心我送命?”君應陽輕聲問道,柔和的黑眸盈滿笑意。
  “我是擔心你含冤而死,我卻沒了主子,又得淪落街頭。”宮櫻甯撇了撇嘴,瞅著他俊朗的面容,一時竟有些傻了。
  這、這、這……好怪,他此刻的模樣竟令人貪看,是她的眼睛出了問題嗎?
  君應陽輕笑出聲,修長的手指滑向她的耳際,反覆揉捻她細軟的耳垂。“你不需擔心,我不會這么容易就死的,”
  “憑你的武功?”雖不想稱贊他武藝高強,但她的确想挫挫他的傲气。“我記得你同我說,過于恃才做物,終將遭不幸。”
  “我對你說的每句話,你都記得住?”君應陽咧唇、無法自抑地靠近她,她身上仍留有梳洗后的清雅淡香,格外引人心動。
  “要真能忘,那就是我變笨了。”好怪……真的好怪,怎么今夜被他的眼睛愈瞧,她的心就跳得愈快,連呼息都快不能控制了。
  “那你是否記得前几夜我在書閣里問你的話?”
  “什么?”宮櫻甯有點迷迷糊糊的,只覺他靠得好近,把她的气息全搶跑了。
  “若有天你真遇上了知心人,你會如何?”
  “我……”宮櫻甯才啟唇,她的回答盡數地吞沒在他的唇中,溫熱的触感恍若一股香气蘊人的烈酒,直覺地燒入胸口,她訝然地瞪大眼睛,無法置信他又……”
  但她說不出自己為何沒有推開他,軟偎著他的胸膛,就好似待在他怀里很天經地義似地,而他的唇好奇特,陣陣酥麻的触感扰得她無法思考,盈進鼻息里的,全是他數日來縈繞在夢境与身邊的男性气息……好……怪啊……她怎么會……
  君應陽幕然停卜這一吻,瞅著她茫然散亂的水眸,恍若不知發生了什么事;他微微地抿唇,手指仍貪戀著她唇間的粉嫩而不罷手“你該睡了,明早若能早點起身,傍晚就可抵達君家了。”
  他想要她、他想极了;可若此時誘惑了她,她定惱他一輩子。
  宮櫻甯怔怔地頷首,腦子一時半刻仍無法運轉;她任他扶回自個儿的房里,等他環繞在身邊的气息散去,她才得愣地撫著自己仍然發燙的唇瓣。
  若是真遇上了她的知心人,她會怎么辦?
  若真遇上了……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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