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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方家的餐桌上,不知在何時彌漫著一种令人窒息、無法喘息的緊張气氛。
  太安靜了。暴風雨來臨前的征兆。
  采菲自從上星期和季翔鬧得不愉快,她是盡可能避開他。其實她不必刻意,季翔似乎也和她一樣不愿意碰到面。昨天晚上在前院,她剛停好車,他也正好回來。兩人相見,比陌生人還更陌生,他不發一語,沒有看她一眼,她想道聲晚安的話急忙收回,賭气的轉過身,任苦澀吞噬她的心痛。
  采菲默默收拾她的餐盤和杯子,隨即站起來,“我吃飽了。”正轉過身去。
  “采菲!”方母喚出聲,她已經隱忍很久了,她以為會見到采菲和季翔圓滿的結果,豈料竟是這种冷冰冰的气氛。她想問季翔,卻找不到他的人影,每天早出晚歸的。
  采菲面對方母。“什么事?”她真希望這張勉強擠出的笑容能瞞過去。
  “你在忙什么,每天都這么晚回家?方媽媽可不希望你出什么意外?”方母很少這樣探問她,那是因為她身邊有季翔在看著她,讓人放心不少。
  “我知道。”采菲迎上她關怀的暖暖眼色,有股沖動想哭訴內心的委屈。
  季翔起身的聲音,惊扰他鄰座的方爸,方爸抬眼看他。
  “老二,你這几天都喝醉回來嗎?我好几盆盆景被你的車撞翻了。”話中是不悅帶責備的口吻。
  “對不起!我和几位友人正籌畫一個合伙事業,正有興致嘛!難免多喝了几杯。”季翔這些天都在阿堂的PUB,因為阿堂的經驗丰富,便請教了他開設潛水度假材的一些有關資料,及設備的如何充足和改善。
  “方爸,方媽,我要上班了。”采菲倉促說著。沒有等他們應聲,跳出餐廳不愿听見季翔說著他對潛水的夢,和想一展抱負的事業。
  “采菲這孩子是怎么了?季翔,是不是你欺負她了?”方爸目光如炬的直視進他的眼
  “爸!別用那眼光審判我。我早出晚歸的,哪有閒情、時間惹她?”季翔不愿讓家人知道他和采菲之間發生的不愉快。
  “季翔,照這么說,采菲說的是真的嘍?”克亞在听他說出開設度假村一事,才想起采菲曾提到過。
  “采菲她說什么?”季翔蹙著眉頭。采菲知道什么?
  “她說你和阿堂准備在日本,合伙開潛水商店。”克亞說著。
  “老二,你怎么到現在才提出來?到日本?一定要到日本去開設什么商店嗎?人生地不熟、語言又不通……”方母語中是帶著不贊同的意見。
  “我從沒說要到日本,阿堂邀我合伙是沒錯,但我沒答應他。”老天!阿堂什么時候告訴采菲的?他的嘴巴可真快。
  “那……度假村一事……?”克亞被弄迷糊了。
  “那是阿堂給我的靈感、點子。我想和友人合伙在北部和南部,擬開設專供潛水活動的度假村,想著要在北國求發展,還不如留在國內。”季翔說著。
  “你的日本女朋友也決定留下來?”克亞試探的口吻說著。
  季翔愣了一會儿,才明白他指的是蘇媚。“蘇媚回日本去了。”奇了,跟他有什么關系嗎?克亞從不探問的。
  “為什么?”克亞沒頭沒腦又問,一臉詫异的表情。
  “什么為什么?”季翔反被他弄胡涂了。
  天羽從浴室出來,听到他們兩人在“什么”和“為什么”之間打冉著。“喂!打啞謎嗎?”
  “她既是你的女朋友,怎沒留下幫你打點?”克亞明白說了。為了采菲,他想知道他們的關系,是不是會結婚?
  方母盯著季翔,看他會不會說出——他其實愛的人是采菲?
  “她從來就不是我的女朋友,只是比較談得來的好朋友。”季翔略過和她攤牌的事不談。
  克亞突然大笑了起來,還邊拍桌子,口中念著,“我的天,我的天”久久不能自已。
  “唐克亞!”天羽瞪著他。
  “沒事,沒事。我只是想到有個丫頭,對我哭訴她愛的人被搶走了,哭得好傷心、好難過……哈!原來是個誤會,白流那一大缸的眼淚。”克亞話中有意的,笑著輕歎了起來。
  “誰啊?”天羽心中有點吃味,亂不是味道的。她最近疑心病太重了,她自己知道,可是就是沒來由的。最近公司新進三位女職員,是既年輕又貌美如花,她沒來由的嫉妒她們的年輕。由于她們是拉廣告業務的,常進出業務部經理室,她就多疑的看著表,數著她們在里面逗留的時間。她真的以為自己有毛病快瘋掉了。
  克亞沒有回答天羽。莫測高深神秘似地一笑。“爸,媽,采菲最近忙什么?你們知道嗎?”眼睛掃向季翔。
  “忙什么?”方母說著。
  “學潛水。”克亞回答時是看著季翔說著。
  季翔太惊訝了,愕然的睜著眼睛,有著難以置信的表情。“為什么?”自語著。
  “采菲學潛水干什么?她不是對海有恐懼症?”天羽不解的嚷了起來。難怪還沒到下班時間,就不見她的人。
  “采菲怕海?”季翔更是訝然,惊駭的表情瞪著他們,似乎他們都知道,只有他一個人不知道。“你們沒告訴我?”原來采菲不肯跟他下水游泳、浮潛是有原因的。在那一場意外事件中,剝奪的不僅是她的夢想,海洋竟成了她的夢魘。
  “季翔,采菲是為了你才去學潛水的。”克亞直勾勾地探進他的眼里,將采菲哭訴的情形說了出來。
  “那個笨蛋,居然跑到別的潛水社……”季翔此時此刻的心是既喜又气惱,一顆心是雀躍万分。
  “不知誰才是笨蛋喔!”方爸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搖頭歎气。
  天羽突然叫了起來,似乎被克亞感染的,瞪著季翔,口中直嚷著:“我的天,我的天……,小哥,你愛采菲,對不對?”
  季翔一臉困窘,万分尷尬,要在家人面前承認他愛采菲,實在太難為情了。可是他還是忍不住要說。“對。拜托別泄我的底,我自己親口告訴她,誰都不可以插手!”語气是哀求也是威脅的。
  他們欣然同意,一致贊成。
         ※        ※         ※
  宣岑已出院半個月了。
  關母堅持她等圣誕節過后再上班。已經是十二月下旬了,早就立冬過了。
  宣岑站在前院的小花園,看著絲絲細雨飄落在花菜上,天空是暗沉的,灰蒙蒙一片,和她陰郁的心情是一樣的。有一片刻,她陷入朦朦朧朧的沉思中,一顆顆淚珠偷偷溜出眼眶,滑下面頰,她無語仰望天,無言可訴一片心。空虛、惆悵、失落、迷偶、愁緒在啃噬著、包圍著。她已無法再承受這种苦澀等待的日子,她一天天的虛弱、消瘦和樵粹,只為等待朝也盼、暮也想的人。
  細雨轉變成更大的雨滴飄飛、墜落著,她不禁打了個寒顫,攏緊了外衣。
  走進客廳,傳來收音机正播放著葉璦菱“點歌集”里的歌曲——“我這樣愛你錯了嗎?”
  為什么卻把心錯給了你
  我這樣愛你錯了嗎?用盡我僅有的等待
  換來的答案卻是無端的結束
  我想你錯了嗎?
  愛上你錯了嗎?
  宣岑心中一慟,一陣酸楚撕扯、抽痛她的心,會嗎?會把心錯給了至剛嗎?難道真的如詞中那一段“用盡我僅有的等待,換來的答案卻是無端的結束”?
  不——至剛不會這樣對她的。
  她在心底呼喚著至剛的名字,淚在流,心在下雨……
  中午,媽媽回來,帶吃的東西給她,她索然無味的只吃几口,就回房休息。
  關母看著她含淚凝咽的面容,泛著一股沉重的愁苦,想問又無從所問,這些天她日漸憔悴的臉龐,眼里的落寞傷痛,誰都看得出。
  宣岑腦中一直被那一段詞曲所困挺,既然至剛沒有一通電話,沒有慰問,她何不自己去找他?如果要結束,也要給她一個完整的理由,除非他說已不再愛她了。
         ※        ※         ※
  宣岑沒有告訴任何人,她要上台中。
  國光號的車抵達台中干城車站時,已是六點過十分。
  外面竟然下著大雨。
  下車時,她攏緊了外套,將兜帽往頭上一套,忍著在奔跑時肌肉被扯動的痛楚,沖進候車站。
  她招了一輛計程車,坐上車到至剛的修配厂。
  當大成看見從計程車上下車的宣岑,他立刻迎上前去,替她擋雨,攙扶她走進辦公室。
  “老天,你渾身濕透了?”大成替她脫下那身濕外套,拿起披在椅背上的外套,讓她披上。
  宣岑渾身起了一陣寒顫。
  大成扶她坐在沙發上,再替她端一杯熱茶。
  “大成,我要見至剛。”宣岑抬眼直視他。
  大成被她眼中的愁苦震懾住。“宣岑,抱歉,回來后都沒有探望你的傷勢,傷口已經痊愈了嗎?”
  “好多了,謝謝……大成,拜托!我想見至剛。”宣岑忍住欲決堤的淚水,在眼眶里凝聚著。
  大成欲言又止,他真的很為難。至剛曾吩咐過,誰都不許告訴任何找他的人,包括他的家人和宣岑——他受傷的事。
  至剛在這次的賽程中表現得很反常,副駕駛的小飛說他完全變個人似的,似乎受到了某种打擊,心思和意志完全失去控制。在經過特殊路段陡坡時,撞上一棵大樹,車子也因引擎損毀而退出比賽。至剛因沖撞的沖擊力大,左手嚴重骨折、肋骨也斷了兩根,小飛只受了點輕傷,較無大礙,是不幸中的大幸。
  大成正要開口,小飛進來了。也很詫异看到她。“宣岑?你怎么來了?”
  “她來找至剛。”大成說著。
  小飛面有難色,囁嚅說著:“他不在這里,他……”看著大成,兩人互望一眼。
  宣岑看他們欲言又止的表情,心頭竄過一陣恐懼,駭人的表情瞪著他們。“告訴我,是不是……至剛發生意外了?是不是?”她怎么會沒想到這一層呢?她太自私了,忙著顧影自怜,卻沒為他想過。至剛一定是不想讓她知道,是的,一定是的。
  心頭千愁万緒全在此刻得到答案,陰霾掃去。
  “至剛他……好吧!你自己看看好了。”大成說著。他總覺得事有蹊蹺,好好的一個人怎會突然變了人似的?當然是問不出原因的。至剛一旦有心事,他是再怎么憋死自己,也不會吭一句的。
         ※        ※         ※
  至剛才從醫院剛回到公寓。
  左手臂仍吊著三角巾支撐著,他坐下時還不敢太用力,以免胸前肋骨受到震動,那會讓他抽痛的。
  他瞪著小茶几上的電話,看了不下百次,他都隱忍著不去打,任相思成河、成為巨流,在他胸間波濤洶涌。明亮的眼眸黯然失神地呆滯、無神。
  他失去賽車手應有的沉著、理智,他讓感情駕馭他的心,在比賽的過程中,還拋不開那一幕情景的沖擊,占去他的心思,他完全陷入個人的迷思情霧中,耳中听不進小飛指示路標的聲音和警告,終于鑄成了遺憾……
  他听見鑰匙打開門的聲音。
  是大成回來了吧?下班了嗎?今天沒加班嗎?
  “大成……”他正起身,看見大成進門來了。當他看見身后進來的宣岑時,他的表情凍住了。不假思索的沖口而出,“你帶她來干什么?”尖銳不悅的厲聲怒斥。
  宣岑見到他的喜悅之色,僵硬地凍結了。她看著他的目光,仿佛极憎惡看見她。心頭千愁万緒排山倒海而來。
  大成對他突來的憤怒咆哮,十分震惊和不解,令人摸不清頭緒。
  大成朝宣岑慘淡一笑,“他最近就是這樣,脾气暴躁讓人難以親近。”他看向至剛眉頭糾結說道。
  “大成!”至剛瞪著他,肋骨因激動被扯痛著,他悶哼一聲,吸著气,胸膛急遽地起伏著。
  宣岑惊呼一聲,這才看見他左手臂用三角巾吊著。方才進來時沒有看見,被他披著的外套蓋住了。她急步走向他,“你受傷了?”
  但至剛避著她,低咒一聲,掉頭走開,走進房間。
  宣岑蹙起眉結,他這個態度傷害到她了。“大成,他怎么受傷的?你們為什么不告訴我?”
  “至剛他在第一天的賽程,撞斷了兩根肋骨和左手臂骨折,他不准我們告訴任何人。他——似乎連帶的自尊心受損,不敢去面對。以他的賽車經驗和沉著力,是不該發生這种錯誤的。”大成還是想不出什么因素,會讓至剛失去應有的水准。
  宣岑臉色一暗,凝重的沉思著,會不會是至中的那通電話,讓他失去鎮靜的定力?她慌亂了起來,他的憎惡眼神……他是在怪罪她嗎?
  “對不起!大成!我要和至剛談談。”宣岑歉意的說著。
  大成點點頭。說著:“別被他那坏脾气嚇走。”
  宣岑點點頭。
  大成走后,宣岑走進房間,走向至剛,凝眸直視他。
  至剛抽煙的動作停了下來。皺著眉,起身。
  宣岑揚起頭,被他的冷漠惹得怒气上升。“告訴我。”
  “告訴你什么?”至剛轉過身淡然地說。
  “為什么不來看我?”宣岑心里一陣酸痛。
  “你不是看到了?我這個樣子怎么去見你?”至剛腦子里,只迥蕩著在醫院走廊听到那些話,還有那幕今他心痛糾結的情景。
  “我不在乎你會變成什么樣子,但至少讓我知道你受傷了,害我牽腸挂肚、心緒不宁的……”宣岑想傾吐的話欲一吐為快。
  “我在乎——”至剛尖銳的語調打斷她,“如果我不是斷肋骨、手臂骨折,而是跌到山溝死了……”深沉的痛苦在他臉上扭曲著。
  “不要!”宣岑扑向他,緊緊抱住他,被他的話惊嚇的淚水泉涌而出,“你怎么可以嚇我……我不准你這樣嚇我……”
  至剛緊閉著雙眼,克制自己不要擁抱她、吻她,但他這半個月來的思念、凄苦,全化為深濃柔情。他饑渴地梭巡她的唇瓣,急切地吻上她的唇,纏綿、熱切的探入她濕潤的口中,吮吻著,牽系著几分相思,一遍遍地在吮吻間呢喃,低喚著她的名字,“宣岑……好想你,好想你……”內心翻騰著急切的渴望,顫悸不已。
  宣岑一個月的飽□相思之苦,全在此時得到溫暖的怀抱和柔情話語。灼熱的唇、熟悉的吻,在她耳畔、下巴和頸窩處揉搓、摩挲著。
  至剛情不自禁地,想愛撫她柔軟細致的肌膚,探進她毛衣底下……探進的手停止了動作,他腦子倏地清醒的,慌忙推開她。
  “至剛……”宣岑不解的望著他,身軀因他驟然的退開,而迅速冷卻。
  至剛轉身掉頭,欲离開房間。
  “你不能這樣丟下我,是你挑起的吻,要結束也該有個理由。”他的舉動深深刺痛了她,宣岑攔住他的去路,傷痛的眼眸迎視他。
  至剛沉穆的目光對上她的,傷痛、柔情撼動他的心,快淹沒他……放開她,放開她——有個聲音在催促他,那一段談話、那一幕情景浮上腦海,逼著他……
  他做了決定。筆直的直視他,聲音不具感情,淡漠地說著:“宣岑,我們分手吧!”
  宛如天際響起一聲雷響,轟隆地襲向她,眼前黑暗地看不見其他事物,她只看見他無情冰冷的面孔。
  “為什么?”宣岑的心里痛無比,臉上卻是平靜的面容。
  至剛冷靜的說著:“我們不屬于同世界的兩個人。看看我存在的世界,黃土飛沙、懸崖陡坡……和危險、刺激為伍,不能給你安全的承諾。你……身邊,不是一直有個深情愛著你的總編?他是個好男人,在你需要的時候,他隨時能陪在你身旁。”他竟然能平靜的說著,臉上看不見悲凄的心在聲聲喊痛中扭曲的表情。
  “那是個意外事件。”宣岑瞪著空洞的雙眼。
  “卻是事實,在你危急性命奄奄一息時,我在哪里?”至剛握緊雙拳,想著當時接到至中來報她在危急時,他的焦慮、他的無助,他的愧疚……他轉過身,竭力掩住痛楚。
  “你身不由己,我可以了解,我并不怪你。”
  “不,久而久之,你會開始抱怨。宣岑,我不能給你承諾,不能給你女人想要的一個家,安定沒有危險的憂慮、安全又舒适的避風港。”
  “你不要我們這段感情?你要放棄……?你太……冷酷無情,說不要就不要,你沒想過會傷害我嗎?”激動的淚水順頰而下。
  至剛不敢回頭,怕看見她的眼淚。他緊繃著臉,努力控制著。“傷口會痊愈。另一個男人會安撫你曾受傷的心,用他多年的深情撫慰你的創痛。看他寸步不离的守在你病床前,任何人都會為之感動,他才是你需要的愛情歸宿。”
  宣岑呆怔在原地,一個意念閃過,她揚起頭,瞪視他的背影。
  “在我昏迷尚未清醒的時候,你回來看過我,對不對?該死——回答我。”宣岑走向他,兩手搖晃著他,逼他正視她。
  “是,是,是!我看見了什么?听到了什么?該死!你還要我說出口嗎?你想听是不是?好,我告訴你——“我還以為會看見那個賽車手,卻看不到一個人影,看看那個湯總編寸步不离的守著她,深情的眼光不曾移開……”,如何?還想听嗎?再听听這感人的一段:“宣岑,別怕,我在這里……埋藏多年的深情……我是多么地愛你……”,他的愛情告白是不是很感動?”他情緒激動,欲將腦海中盤桓不去的一片陰影抹去,以解心頭的舒坦。
  房間彌漫著沉寂和令人窒息的气氛。
  宣岑被他的話震懾住了,她不知他會撞見湯怀仁……他一定是听到了媽媽或是姊姊的談話。
  他是以怎樣的心情折返澳洲?老天——莫非他受到困扰,情緒不穩……她閉上眼睛,他有可能會……不,不……他活生生站在她眼前,她心疼的看著他。
  “對不起?因為我讓你困扰不已,左右了你的思緒,失去以往的水准。你本應該有很好的成績,我不知道該如何平息你的憤慨和怒气,我……我真的很抱歉……”愧疚和歉意扭絞著她。
  “不要……宣岑,不是你的錯……”
  “是我的錯。”罪惡感捶打在她心上。
  他們的眼神在半空中相遇,都是沉痛的。
  “我破坏了你的夢。”宣岑苦澀地說著。
  “你該回到屬于你的世界,接受他的愛,我希望看到一個生活美滿、幸福洋溢的你,那是我不能給你的。我依然和我的賽車夢,飄泊在有賽車場的地方,那儿才是屬于我的世界,屬于我的地方。”至剛忍住別离的愁緒,分手的紊亂情緒,他是為她的未來幸福著想,他逼迫自己這么想著。
  宣岑的最后一絲希望沒有了,她絕望地想放聲大哭,她忍住了。僵硬地,忍著喉嚨欲沖出聲的悲嗚,顫聲地說著:“如果這是你另一种愛我的方式,我會成全你。我會离開你,是不愿讓自己成為你的負擔,但愛你的心是不會變的。”她的眼睛在他臉上巡禮,深深刻划在她心版上。如果這會成為遙遠的回憶,她也要把握此時此刻、每分每秒還能擁有他的美好時光。
  “至剛,如果這是最后的相聚,你……能再愛我一次嗎?”柔情中帶著幽怨。
  至剛望進他淚光晶瑩的眼眸中,柔情和深濃的感情刺痛了他。他回憶起兩個月前那個夜晚——柔軟、溫熱的嬌軀、肌膚与肌膚的接触,激情繾綣,深情呼喚……
  “宣岑……再讓我愛你。”如果成為日后的回憶,終其他一生,他都會記得她曾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他握著她的手,走向床邊。將三角巾從頸子上取下。
  他們的視線交纏著,眼中的深濃感情在淹沒他們……
  他們絕望地吮吻著,相互愛撫著,愈升愈高的欲望,激情在喘息中流竄……
  當衣衫褪盡,在彼此眼中做最后的巡禮。至剛一記狂猛的吻深深探入她口中,覆上她的嬌軀,在她每一寸柔軟光滑的肌膚,留下愛的吻痕烙印。宣岑迷醉地歎息著,因激情和翻騰的欲望,眼眸中散發著朦朧的柔情。
  當欲火焚燒,燒掉了每一個細胞,融合成一体,兩人被帶進愛和欲望的燦爛激情世界。
  事后,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
  宣岑緊閉著雙眼,讓方才的激情悸動消褪,平穩狂跳的心。
  至剛愛戀的擬視她嫣紅的粉頰,眼中閃爍著痛苦。
  時間在愛戀不舍中逝去。兩人都想把握在一起的時刻,但這是在折磨彼此。
  “至剛,我餓了,你去幫我買點東東西,好嗎?”宣岑打破沉寂,她沒有睜開眼睛,和內心做掙扎。
  至剛知道這是她要离開他的訊息。胸間漲痛著,他咬著牙隱忍著痛,起身下床,吃力地穿上衣服、長褲,拿起三角巾往脖子上一套,將手臂穿過托著,他閉著眼呻吟出聲,已分不清是心痛還是傷痛。
  他深深再看宣岑一眼,橫著心一甩頭,走出房間。
  宣岑在他离開后,睜開眼睛時,泉水般的淚水涌出,最后一絲的克制崩潰了,她要將淚水留在這個傷心的地方,直到再也流不出一滴淚。
  美麗的回憶即將成為遙遠。宣岑在桌上寫完最后一句:“愛已遠走,讓回憶存放在流逝時光里……成為遙遠夢。”
  宣岑站在門口,再一次憑吊愛逝去的地方。
  至剛站在統一面包店前,注視著對面公寓大門走出來的宣岑。看著她攔下計程車,坐上車。車子在他的注視下消失遠去了。
  回到公寓,走進房間,方才的激情狂野、喘息、深情繾綣,在他眼眸中折磨著他。
  他看見桌上她留下的信箋,娟秀的字跡一如她秀麗的容顏。他看著信箋的內容——
  我走了。
  謝謝你的愛。最后一次的愛……
  不愿成為你的負擔,加重自己的罪惡和歉疚。
  不要任意支配我的感情歸屬,湯總編雖然是個好男人,我的心卻沒有敞開。
  愛已遠走,但你我曾經深深愛過。
  初見時的悸動,讓我動了情。
  用最真的心,最真的情,換你溫柔的眼眸
  如果一生只愛一次
  愛你一生無怨無悔
  愛已遠走,讓回憶存放在流逝時光里……
  至剛閉上了雙眼,讓深沉的苦澀和眼里的淚水融合。
  宣岑……他低喚著她的名字。
  在他心中,她永遠會是無法減輕的痛。
  天——他真的是愛她才放開她,他不能剝奪和羈絆她可以擁有更好的一切,守著他沒有安全保障的承諾,在生死邊緣的垂危掙扎,她的愛會逐漸凋謝、萎縮……死去,他不要看到這份愛死去的悲慘情景。
  原諒我,宣岑,我害怕有一天你將不再愛我,這才是我心底最脆弱的,放開你真的是我不愿的,但我情愿看到你被愛包圍的美麗笑靨,被寵愛的迷蒙、醉人的眼眸……
  至剛從喉中發出深沉的嘶啞。
  他怎么也沒想到,往后的日子是心如刀割、痛入骨髓的糾纏著他,在每一個無數寂寞、孤獨的夜里……啃噬著他。
         ※        ※         ※
  十點五十分,宣岑在全家總動員尋遍不著,心急如焚的等待中回到家了。
  “媽!二姊回來了。”宣洵在開門惊見她時,高聲叫喊著。“二姊,你去哪里了嘛?也不留張紙條。”宣洵忍不住抱怨發牢騷。
  “哇!這么凶啊?如何——等門的滋味不好受吧?”宣岑在玄關脫鞋子。她在坐上國光號的那兩個多小時,已將淚水流盡,剩下的只是酸楚悲凄的心。無論如何,她的生活不會再回到從前了,感情也會從絢爛繽紛歸于平淡,而成為一片空白。
  關母擔憂著,似要從她臉上找尋答案。
  宣岑意外地唇邊綻出笑容。“媽,不會再讓你擔心了。真的對不起,長到那么大的年紀,讓你操心個二十八年了。”眼眸里有一絲淚光。
  “你這個孩子……真是令人難懂。”關母惊訝的瞠目結舌,瞪著她搖頭。
  “媽,我明天就恢复上班。”她得讓自己忙碌起來,這是失戀的人沖淡痛苦的最好方法,時間的流逝,也會沖淡曾經一切所有的。
  關母知道她一旦決定的事,就算阻止她,還是會偷偷的想盡辦法達到目的。關母怜愛慈祥的說:“好吧!不過我會關照你的總編,讓你先不要跑新聞。”
  宣岑想到要面對湯總編,她還不知該如何回答他,才不會弄得尷尬。
  她點點頭,然后向他們道晚安,帶著疲憊和落寞的身心走進房間。
  她正要關上電燈時,房門外輕敲著,傳來惟婕的聲音,“宣岑,你睡了嗎?”
  宣岑猶豫著,她本來想快點入睡,讓糾纏她的亂紛紛思緒也一起入眠。
  她歎息著,走去開門。她瞪著惟婕手上抱的枕頭。
  惟婕一進來,就抱著枕頭,不等她說什么就爬上了床。
  “惟婕,你干什么?我可是很正常的,不搞同性戀關系。”宣岑故做橫眉豎眼的表情,瞪著她。自己也爬上床。
  “去你的!”惟婕拿枕頭打她,笑啐道。
  宣岑將枕頭拍一拍,“別拿我的枕頭當武器,它可是我睡覺放頭的地方。”
  惟婕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她好半晌。
  “干什么?沒看過這么美的令人嫉妒的女人嗎?”宣岑打趣的說著。
  “哼!不是我欣賞的那一型。”惟婕不以為然的搖搖頭,挑剔的說著。
  “討厭!好了啦!有屁快放,打屁打到人家要睡覺的時間才來。快說啦!不說把你憋死。”
  惟婕一點也不浪費時問的說了:“你不會是四、五個小時都泡在電影院里頭吧?逛街你還嫌浪費時間,抱怨五彩繽紛的霓虹燈眼花繚亂……”
  宣岑硬生生截斷她辟哩啪啦的話。“我到台中去了。”
  “台中——?”惟婕愕然的瞪著她。
  “我和至剛說拜拜了,分手了。”宣岑平靜的說了出來,她深吸一口气再吐出來。
  “分手了?認真的?告訴我,為什么?”惟婕不相信,因為太突然了。
  “牽系、負擔、罪惡、歉疚……”宣岑抬起頭,無奈的笑笑。
  “我不懂,宣岑,別跟我咬文嚼字。”惟婕秀眉微蹙。
  “好,我告訴你,但我不希望你告訴至中。還有,別因為我和至剛的分手,影響了你兩人的感情。我和至剛的分手原因,不是愛和不愛的問題,這真的很難讓你了解,真像一出老掉牙的愛情肥皂劇,沒想到在我身上發生了。”宣岑苦笑的撇撇唇,繼續說著:“你還記得高中時,我們最愛看的那套漫畫“閃亮女孩”嗎?一名女攝影師愛上一級方程式賽車手,但男主角不知道她愛他;他的好友,一名服裝設計師愛上女主角,對她的愛是表露無遺,男主角在發現自己也愛上她時,他的好友向她求婚,男主角默默的离開,回到他的賽車場,他并不知女主角沒有接受……”
  “停—宣岑,我并不想听故事,這和漫畫有什么關連?”惟婕沒有耐性听她說完,打岔說道。
  “你不覺得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女主角換成我了,報社記者關宣岑。”宣岑指指自己,然后她娓娓細訴和至剛初見時的不愉快記憶,說著:“還記得我到台中,在飯店打電話找宣洵的事嗎?真被宣洵說中了,他是天蝎座的男人。”
  “再打個岔,那些我都听過了,我要知道分手的原因,你卻給我拐個彎回到原地來。”
  “因為他太愛我。”宣岑給她一個迷人的微笑。
  “這是什么原因嘛?”惟婕不解她還能笑出來。
  “太多牽系絆住他的夢……我是他的絆腳石。”宣岑的笑容從臉上斂去,換上一抹幽然的苦笑。
  惟婕看見了她倔強的外表下,有著深沉的痛楚和几分脆弱。“就這樣?他未免太自私了。”
  宣岑搖搖頭,“你不了解。知道嗎?他來過醫院,在至中打完那通電話后,他就赶來了。”她停頓下來,朝惟婕點頭,繼續說:“至剛他應是遇見了媽媽或姊姊吧?听見她們的談話……我昏迷不醒的當時,湯總編他一直隨侍在我病床前,他看見也听見湯總編的坦承表白……于是,他离開醫院回澳洲去了。”
  惟婕微怔了一下,她可想而知,至剛當時的心情是應當到了谷底。
  “惟婕,至剛他受了重傷,你知道嗎?”宣岑突兀地從心底痛喊了出來,激動哀痛無比。
  惟婕惊呼一聲抽著气。
  “都是因為我的緣故,害他比賽時牽腸挂肚……再听見那些談話……他的情緒受到影響。我看到了,看到他受傷的嚴重……和他的心,他一個人在承受著,我怎能再加重他的負擔呢?我心疼啊!”不敢在至剛面前表現的脆弱,她需要傾訴她心中的悲楚。
  “我不懂……你們相愛這么深,怎舍得拋下這份感情?”惟婕不爭气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無助又無奈,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成全他愛我的心。我离開他,不愿我的愛成為一道沉重的枷鎖扣著他、套住他。”宣岑眨了眨眼,將眼淚眨掉,抬首仰望天花板,幽幽歎息著:“唉!愛到盡頭無緣相守,痴愛無悔情深未了……”
  惟婕感動的珠淚盈盈,“你好傻、好傻……”
  “縱然是別离,縱然是相思,眷戀的心永不變。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宣岑想起詩人秦觀的詞中,那千古為后人吟誦的兩句,她無奈的黯然神傷。
  惟婕不忍看見彼此相愛的人,卻要以分手收場,她感受得出來自我折磨的痛楚,“你為什么不哭出來?”她心疼的看著宣岑楚楚可人的愁容、眼底的哀怨。
  “我已經哭完了,只剩下點點余淚哀悼死去的愛。愛已死心未死,終其一生帶著逝去的愛,回憶曾有過的美麗、甜蜜。”
  “你這是何苦?何不接受深愛痴情等候你的湯總編,也許他可以撫慰你的心,再一次擁有被愛的心靈。”
  宣岑歎息著。“怎么你也支配我的感情歸屬?你懂得的,別污辱我的愛情。明天是個重新的開始,關宣岑的愛情歸零。”她試著擠出一絲笑容。
  惟婕淚光閃閃的替她惋惜,也為湯怀仁的一片痴情感到悲哀和同情。
         ※        ※         ※
  宣岑才剛踏進辦公室,報社同仁就上前圍了過來,恭賀她身体康复。原來她人未到,她媽媽已打電話到報社告知關照過了。
  “你總算回報社上班了,見不到你清麗、靈秀、絕塵的容顏,我這才華洋溢、文思泉涌的新銳記者,是每天都平淡乏味、枯燥無趣的咬著筆□,大腦無法運作就生□了。”和她跑藝文活動的張光晨拉著她,殷情地扶著她坐下,順手拿起放在她桌上的一大束花,遞給她。
  “拜托!少惡心了好不好?”宇娟將他拉扯到一旁去,然后自己擠了進去,一臉關切地說著:“這三個星期的休養,怎沒看你長點肉,反倒清瘦了好多?”
  “謝謝你,宇娟。還有大家。”宣岑感動的想哭,回到報社才發現她多想念這些好同事。雖然每天這么的忙碌,但在閒暇時間仍互相聊起采訪時的趣事,辦公室頓時洋溢著歡樂的笑聲。
  “宣岑,警方找到那兩個歹徒了嗎?”跑社會新聞的曹立明,較現實的表現他稱職的一面。
  “是我弟弟去指認的。我透露消息給你,你去采訪程氏法律事務所的趙惟婕律師,她也許會透露有關上一次潘老先生的命案,給你知道。”宣岑体會得出跑社會新聞的辛苦,疲于奔波的和警察有關人事單位玩躲貓貓、捉迷藏的游戲,甚至到命案現場了解案發情形,捉到凶嫌時描述案情經過、原因,都得在一旁聆听,當下得振筆如飛的擬個稿,回到報社再寫一篇完整的稿子。是跑新聞中最損体力的工作。
  曹立明敏銳的喚出了相關點,“和你這次被襲擊的事件有關?”
  “是的。你去挖挖看。”希望他搶到第一新聞。
  “關宣岑,到我辦公室來。”是總編輯湯怀仁的聲音。
  “叫得這么急,每天到你家探視,還嫌不夠啊?”陳起軒搖搖頭,同情地說著。
  “宣岑,你就可怜可怜他那顆痴情的心,告訴他——你已是名花有主了。”宇娟說著。
  “對嘛!像我早死了這條心,隨著方至剛的出現,我的痴愛在夢中相思倍受煎熬。我快刀斬情絲燃燒它,化做一縷輕煙……”張光晨賣弄他的文采,逗得他們不得不閉上他的嘴。
  宇娟是笑翻了腰,替他改詞:“情緒燃燒化做一堆灰燼。”
  “好了啦!別鬧了。張光晨,我只能對你說“謝謝你的愛”。”宣岑擲給他難得露出的一抹嫣然笑容。
  “還在干什么?圍在一堆嚼舌根,有那么多時間的話,把你們調到晨間新聞,跑跑馬路。”采訪部徐主任站在門口,雙眼掃過他們每一個,扯著他的嗓門大吼大叫著,也難怪他會一早心情暴躁了,這個月的報紙銷售量比上個月的低,上面已給了他指示,他的壓力是可想而知。
  他們一听,做鳥獸散的紛紛离開,可不愿被抓去跑晨間的新聞采訪。
  “關宣岑,你來上班啦!”徐主任關切地詢問她。
  “是的。我不在的時候,讓主任遞補我的缺,實在過意不去。”她是听湯總編說的。
  “你恢复上班就好了。對了,人事有調動了,你去找湯總編報到。”他說著,然后進去辦公室。
  人事又有易動了?不會是連她也在調動名單吧?她可不要枯坐辦公室做接電話、校稿的編輯工作。
  滿腹疑云的站在總編室外,敲了門,進去。
  “找我有事嗎?湯總編。”宣岑關上門,走向他。她不改已成習慣的稱呼。
  湯怀仁雙眉緊蹙,看著她。她還是對他保持距离。“你母親打過電話來,叮嚀我先不要讓你出去采訪,徐主任体恤你才剛痊愈,這几天你就委屈點,先幫忙審稿和編排的工作。”
  “是。”宣岑怕看見他深情的目光,眼睛閃躲著。“徐主任說人事有調動,我也在名單里嗎?”
  湯怀仁點點頭。說著:“是上面的指示。近几年來,原住民族群意識抬頭,尋根意念強烈。明年的選舉戰情,部分參選的候選人,已針對原住民的教育、文化、土地開發資源等作為施政中心。九族文化的漸漸消失,對生存于漢人社會、文化和接受漢人教育的原住民,是深感現實的無奈和潮流變化而感慨,更要面對种族歧視、尊嚴問題,生存在叢林大都會中,這是值得探索研究省思的問題。”
  “要做一系列的專題采訪報導嗎?我?”宣岑指著自己問著。
  “對。徐主任推派你,他對你有信心——能做好這一系列九族文化的報導。已預留一個版面給你。”
  老天!怎么丟給她這么棘手的工作給她?她如何著手去做?她連九族的語言都還沒听過,更別說是說和听了。
  “我要是深入山地部落,采訪老者,怎么辦?我不會說也不會听。”真是個燙手山芋般的工作。
  “你可以找教會的牧師、神父或神職人員、傳教士,幫你做翻譯的工作。”
  “對,對。噢!看來我要巡回寶島、走遍山地部落尋訪了。”看來有一陣子她要隱入深山和叢林為伍,能暫時揮別台北的塵埃、五光十色的喧囂,或許能讓幽境山林洗去哀痛的心靈。
  “宣岑,我們可以談談嗎?”
  “現在?”
  “中午或下班。”
  “好。”反正她不出去采訪,可以想想拒絕他的話。
  宇娟一看見宣岑走出來,向她揮。
  宣岑坐在位置上,傾身低聲說著:“干什么?”
  宇娟朝總編室看了一眼,笑著說:“找你訴情嗎?”
  “要死啦!”宣岑白她一眼,抓起原子筆就往她頭上打。
  “我關心這個三角戀情的發展嘛!”宇娟摸摸被她打痛的頭頂。
  “什么三角戀情?本來就沒有他插腳的空位,哪來的三角?”她的心意很堅決,准備拒絕他的愛。
  “我們的湯總編好可怜喔!人家是近水樓台先得月,他是連邊都沒得站,怎撈得到月?此心此情,何去何從,唉!情何以堪?”
  “宇娟,如果一對相愛至深的男女,為了某种理由分手,不是不愛了,而是愛成為牽絆,忍痛分手,你覺得如何?有什么感言發表一下?”宣岑的語气透著苦澀。
  “那要看是何种牽絆?愛情嘛!本來就是個矛盾的東西,讓人歡喜讓人憂,我不是愛情大師,對愛情沒啥研究。你怎么突然問起這种無解的問題?”宇娟看著她,研究她的面容表情,持疑的目光。
  宣岑搖搖頭,訥訥道:“沒什么。只是想著人世如浮云,難預料的事太多,紅塵俗世的我們,情愛牽絆著,總是惹煩憂。”歎息一聲,眼神飄忽地思起一段回憶。
  “喂!別說得如此感傷,我會怀疑你是失戀了,才會說得這般幽怨。”會嗎?她指的可是她自己?宇娟半研究半凝思的。
  宣岑掩住眼底的傷痛,抬首擲給她一個柔美、嫣然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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