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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他……”要成親了?”她不可置信地呆望著面前的丫鬟珠儿。
  “是。”珠儿怯怯地垂著頭,不敢抬眼望向她。“今儿個,就是大喜日子。”
  她虛軟地跌坐在床上。
  “愿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這只鐲子就如同我的心,我將它交給了你,也將它套住了你,水遠、永遠
  “我愛你,不能沒有你。倘我負你,我絕對要魂喪魄俎。我只有你,我也只要你,斷不可能負你。今生、來生、永遠,只有你……’
  他承諾的話語猶言在耳,可如今,他要成親了,与他拜堂的,不是她。
  “你下去吧,我累了。”她輕道。
  “小姐……”
  “下去。”珠儿不敢違逆,銜命而去,卻仍是遲疑地。
  頻頻回首,珠儿看到了金光一閃,那是……匕首。
  珠儿一惊,連忙回身,卻只能眼睜地看著利刃抹上她的頸子。
  “小姐,是珠儿不好,都是珠儿的錯。”珠儿哭著,跪在她的跟前。“貝勒爺沒有要成親。珠儿沒想到事情會這么嚴重,是福貝勒要珠儿將小姐的褻衣交給他,貝勒爺以為小姐与福貝勒有曖昧才會讓小姐遷到這別院,貝勒爺他──啊!”
  珠儿被一腳踹倒在地,痛呼一聲,看清來者她忘了痛,瑟縮惊懼不已。
  “原來都是你這個狗奴才!”他暴怒地吼著。
  門外的他未將珠儿的話听全,卻也已明白了事實真相。可他沒有費力去整治那個背主的奴才,他的目光、他的心思,全都教床上那個瘦弱蒼白、流血不止的她給奪了去。
  “玉娘、玉娘!”他心痛地喊著,輕柔地將她擁入怀中。“去請大夫,快去!”回過頭,他對仍在地上低啜著的珠儿吼道。
  “‘永遠’……好……短暫……”她抬手撫著他的頰,吃力而破碎地說著。
  “不,不!”他將她緊緊擁著,慌亂地喊著。“玉娘,大夫馬上就來了,他馬上就來了。”
  她搖著頭。望及他身后,她倏地一僵瞠直了眼,甚至來不及說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把鋒利的劍刺向、穿透他的心……与她的……
  “大夫永遠都不會來了。”他身后的人邪獰地笑著。“家產爵位都是我的!憑什么因為你是長兄就都由你繼承?不!我的!都是我的!哈哈……你死了,再沒人与我爭了!”
  身后傳來的惡言,他恍若未聞;直絞心肺的痛地也全不在意。他只是定定地看著怀中的她。
  “我沒有負你,我沒有……”你是我的,這輩子、下輩子,永生永世……”你都是我的……”
   
         ☆        ☆        ☆
   
  雙臂環住曲起的膝頭,韓書褆整個人縮在落地窗前的椅子中,出神地望著窗外。
  鄰家太太買菜回來了,那么,現在該是十點多了吧?那位太太有著非常規律的生活。
  可是現在時間之于她,似乎沒有太多的意義。不用開會、不用到公司報到、不用与客戶應酬……生活只剩下吃飯与睡覺,倒也悠閒自在。只是這分愜意的代价似乎太高了些。
  拜那份小報之賜,她現下的知名度不比她那當導演的父親低。就連國外的狗仔隊都緊追著她不放。記者要挖她的消息,第一個便想到往她的公司去,每日不停的電話与跟監,就連同事都被扰得不得安宁。所以,她只能辦停職。可她不只班上不得,連家里也待不得了。到公司扑了空之后,那些記者第二個目標便鎖定她的住處,而且更為積极──也許可以順便挖出韓鳴弦導演夫婦的小道八挂,何樂而不為呢?
  還好,楊美麗偷天換日地讓她住進了她家里郊區的別墅。
  楊美麗与她不合是眾所皆知的事,即使誤會化解,她們也不曾刻意在人前表現友好。所以,沒有人會想到她竟然窩在死對頭家的別墅里。就連公司同事也不知道。
  所有的人都想盡辦法找出她的下落,唯獨那個不斷扰她清夢、強勢獨斷說著愛她的男人不曾打探過她的消息──甚至就連石幼芳想傳遞訊息都吃了閉門羹,說是徐杰希已不住在那儿。
  愛她呵?信誓旦旦如他,也敵不過媒体記者的壓力,逃之夭夭了吧?談什么承諾,談什么愛情呢?
  她的眉心一緊,像駝鳥一般將頭埋進了雙臂之間,希冀如此就能忘卻一切,就能避開一切的紛紛扰扰。
  “書褆。”
  她緩緩抬起頭來,看著站在門邊的石幼芳与楊美麗。“怎么?你們今天不用上班嗎?”
  “我……”楊美麗苦思良久之后才遲疑而小心地問道:“你沒看電視嗎?”
  韓書褆有些疑惑地看著她,緩緩搖了搖頭。
  “那……發生了什么事,你也都不知道了?”楊美麗緊揪著石幼芳的衣袖,見韓書褆再次搖頭之后,她的嘴張合了數次,終是轉過頭去看向石幼芳以眼神求援。
  石幼芳一把拍開她的手,有些遷怒地白了她一眼。
  “真是的!平時嘰嘰喳喳的,真的要你說正經事你又沒那個膽。”發泄之后她也不讓楊美麗再開口,直截了當地對韓書褆道:“有人要殺J.c.,他好像中彈受了傷。現在下落不明。”
  “你說話不會修飾一下嗎?”楊美麗還她一個衛生眼,沒好气地說。
  “說話簡單扼要就好,修飾什么?拐彎沒角的誰听得懂──”
  “他受傷了?”韓書褆眼神空洞地望著她們。
  這個星期以來,她總作著相同的事。
  夢境鮮活,她眼前似乎又閃過了利刃的光影,閃過鮮血迸發的景象,閃過他唇角帶血微笑地對她相約來生,許諾永遠……
  而她們說,他受傷了……
  石幼芳瞪了她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問道:“你……還好吧?”
  “他受傷了……”韓書褆的手緊抵著心口,茫然地喃著。
  “嗯,就是我們到古董店去的那天晚上。”
  等了半晌不見她再開口,楊美麗以為她等著下文,只得又開口道:“詳細情況我們也不知道。報上說,有人放話要J.c.的命,就為了讓手中J.C.的畫更值錢。不過,他下落不明,目前情況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韓書褆蠕動著雙唇,可大半天,卻不見她吐出半個字。
  石幼芳憂心之余忍不住惱火地踩了楊美麗一腳。“都是你,說什么我說話太直,你廢話這么多做什么?什么叫有人放話要J.C的命?你白痴呀你?”
  “我怎么知道?我只是──”
  “我要去找他。”她突地道,沒理會她們倆,站起身就要朝外走去。
  石幼芳即時將她拉了回來。
  “外面到處都是記者,你上哪儿去找他?媒体剛披露他受傷的消息,到時候免不了又要把你給扯進去,你現在出去,不是自找麻煩嗎?”
  她搖著頭。“不,我要去──”
  “新聞也說了,他目前行蹤成迷,你能上哪儿去找他?他不會有事的,你好好照顧你自己。我答應過伯母的,你別為難我,好不好?”石幼芳心急地搖晃著她。
  近乎茫然地望著石幼芳,她沉默了許久,終是疲累地合上雙眼點了點頭。
   
         ☆        ☆        ☆
   
  她還是去找他了。
  韓書褆明白石幼芳無論如何不會讓她暴露在狗仔隊的追獵之下,她知道石幼芳是為她好,可是她受不了心頭的壓迫。所以她選擇了她們都不在的時候离開了那棟別墅。
  “你來了。”古董店老板看見韓書褆便堆滿了笑与她招呼,好似他牢料到她今日的造訪。
  不過韓書褆沒有太多時間去訝异,她的心思全都在想見徐杰希一事之上。沒有寒暄,沒有客套,她焦急而直接地問道:“請問徐杰──”
  “他在,他在。”不待她問完,老板又呵呵笑道。
  他才說完,徐杰倫便從屋里走了出來。見到韓書褆地也是未見絲毫的訝异。只道:
  “他在里面,進來吧。”說完便回身走去,也不理她是否跟上自己的腳步。而她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隨即跟了上去。
  他來到了一扇門前,便一把將門推了開來。
  房中的徐杰希噙著笑回過頭,可見到了他身后的韓書褆時,徐杰希臉上的笑倏然斂去,換上了气惱的神情。
  “該死的!你到這里來做什么?”他低聲咆哮著,一個大步跨到韓書褆的面前。
  她怎么也想不到他見著自己頭一句說的竟是這話,一時之間只能錯愕不可置信地望著他。
  他好得很,毫發未傷,并且,一點也不樂意見到她。她知道自己該离開,可她雙腳卻有如生根了一般,無法移動半分,她甚至無法調离視線,任憑自己的目光与他膠著著。
  是徐希杰先將目光調開。
  “你!你帶她來做什么?”他的怒气轉向了他弟弟。
  他的吼聲令她拉回神識。
  夠了。不想再讓自己更難堪,韓書褆拔腳就想离去,卻讓徐杰倫攔了下來。
  他大掌一堆,將她送入了房內。
  “你們好好談談吧。”說完,他便將門掩上。
  房內突然之間安靜了下來,就連呼吸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他面無表情地凝視著她,但他的眼中閃著難以捉摸的情緒。
  她讀不出他的想法,不過她不用費心去想他猜得到──他方才的話已經明白地昭示了,他根本不想見到她。
  好半晌,她終于捺不住地先開了口:“對不起,我知道你不想見我。很抱歉打扰了你……”她的目光定在他身后的柜子,挺直了背脊,故作世故徒然地想挽回一些自尊,只可惜她輕顫的語調泄了她的底。“我……很抱歉。”
  到最后她几乎是倉皇地說著,轉身便想開門离去。可在她的手触及門把之前,他便先一步將她攬入自己的怀中。
  他的体溫与气息團團地包覆著她,她几乎要攤軟在他怀中。可是她隨即又想起他方才惡狠狠的咆哮模樣。
  她屈起雙臂想掙開他,可她的推拒卻是讓他更將她往怀里帶。
  “放開我。”她低聲喊著,在他顯然不愿放開自己之后,她開始使力地掙扎。
  “別動。”她的掙扎扯動了他的傷口,他擰眉道。可她恍若未聞,他只得再次咬牙低吼:“該死的!我叫你別再掙扎了。”
  他的吼聲令她冷靜了下來。停止了掙扎,她僵直地站著。
  他什么也沒說,只是將臉埋進她的發中,嗅著他渴盼多日的馨香。
  許久之后她才幽然開口:“為什么?既然不愿見我,為什么不讓我走?”
  他歎了一聲,將臉埋入她的發中。“我好想你。”
  他的話令她悸動,可是她不斷在心中命令著自己不許有任何的情緒与反應。
  之前他一再一再地迫她面對兩人之間的情感,在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對自己也對他承認自己的感覺,他卻一把將她推開。
  所以她不要對他的話再有任何的期盼,畢竟沒有希望,也就不會有失望。
  “我好想你。”他合眼輕喃著。“我的思緒全被你占滿了,天知道我多想見你、多想抱你、多想吻你,你怎么能以為我不愿意見你呢?”
  “你表現的就是那樣。”她近乎指控地低聲說道:“你躲著我,在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之后,你沒有一句安慰,沒有一句思念的話語,你有的只是嫌惡……”
  他沒有急著解釋,只是轉過她的身,讓她面對著自己。細細地審視她的眉眼,而后,輕輕地吻住了她。
  她直覺地避開了這個吻,張嘴欲問出心中的問題。
  “噓。”他搖頭。“別說話,讓我吻你。這几天,我想的都是你。”他再次貼住了她的唇。
  在他好不容易抬起頭來,帶著滿意的笑容,他輕撫著她的發。考慮了一會儿才開口問道:“你听說了?”
  她一頓,目光檢視著他,口中同時急問道:“你真的受傷了?那個報導是真的?”
  “嗯。”他捧起她的頗讓她將視線定在他臉上。“別擔心,我很好,傷口沒什么大礙。除了想你卻見不到你,我一切都很好。”
  雖然親眼見到了他,得到了他的保證,可是想起她所看到的報導,她仍是忍不住感到心悸。
  她將臉埋入他的怀中,吸入他的气息,听著他的心跳,告訴自己,他沒事。
  過了許久,埋在他怀中。她才悶聲問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為什么有人要襲擊你?你与人結怨了嗎?那些說要你死的謠言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沒有与人結仇。或許就如你所听到的,那些人只是搜購我的畫的人。他們的目的只是要J.C.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為什么?”她更不明白了。她疑惑地抬起頭來。“他們要買你的畫,為什么又要致你于死地?現在的你如日中天還能創作出許多東西。一旦你死了,J.C就無法再作畫,他們又如何買你的畫呢?”
  “不能買,但是他們可以賣,以更高的价錢。”他冷冷地扯著唇。“梵谷、莫內、畢卡索,這些人死了之后,畫不是比他們在世之后更值錢嗎?更何況如你所說,現在的我如日中天。如果再加上如此戲劇性的結束生命,你想,屆時我的畫將會增值几倍?”他有些嘲弄地說著。
  她不喜歡他嘲弄的語气,更不喜歡她所听到的。
  像是害怕失去他,她突然緊緊地擁著他。
  他沉默著,過了許久才輕歎一聲,道:“我讓杰倫送你回去。”
  她倏地抬起頭來。“為什么?”
  他搖了搖頭。“听話,你回家去。”
  “為什么?”她堅持她問道。
  “不為什么,總之你──”
  她倔強地看著他,一言不發地在他的床沿生了下來。
  “你回家去!”她的反應令他不禁急躁地吼道。看到她的表情,他煩躁地擰起了眉頭,伸手扒著短短的頭發,他也坐了下來。“听話,你回家去,好不好?”
  “不好,除非你給我一個理由。我好不容易見著你了,結果你一見面就是怒吼,現在又要赶我走。除非你能說服我,否則我走,就絕對不會再回頭。”
  他鎖著眉,靜靜地看了她許久才道:“那些人說要我的小命,他們是認真的。至少我挨的是真槍實彈。我不知道他們下一次找上我會是什么時候,我不能讓你和我在一起冒這個險。”
  她也安靜地盯著他。
  “為什么?你千里迢迢的從英國來到這里,不就是為了我嗎?你說要找答案,你找到了嗎?在我愿意陪你一塊儿尋找答案之后,你怎么能夠就這樣放棄了?”她的語气出奇地平靜。
  “我沒有要放棄,我找到了,你就是我要的答案──”
  “你找到了,所以呢?你可以放心地走了?放心地留下我一個人?可是我沒有啊,我沒有找到我要的答案呀。是你要我去面對的,現在你怎么能一走了之?”
  “我沒有一走了之──”
  “你有!你有!你現在就打算這么做!”嚷著,她扑向他的怀里。“不要赶我走,不要离開,你在夢里對我說過,你不會离開,這次不會了,你記得嗎?你說過的。”
  她的話令他心頭一顫。是的,他記得。
  “我不走。”她再次搖頭。
  他垂眼看著怀中的她。閒了閉眼,輕歎一聲,他認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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