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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黎恩粢無法靠近那個房間,那個陸續傳來巨響、完全可以想象里面早已經是一片慘不忍睹的景象的房間。
  這棟半新的別墅是最近方翼買下來的,兩天前才搬進來。
  黎恩粢從來不曾看過方翼這個樣子,他從昨天晚上就把自己關進房里,然后像發了狂似的摔東西,一會儿在她以為他已經安靜下來的時候,砰地一聲聲響又傳來,這樣的情況反反复复,她站在門外,心惊膽跳了一個晚上,直到朝陽東升,直到來了個救星,她才終于有松口气的机會。
  而這位救星,來得教她相當意外。
  “方◇!你怎么會到台灣來?!”當她下樓打開門,看見按門鈴的竟是應該在英國的好友,是多么喜出望外。
  站在門口,一個帆布旅行袋甩在肩上的方◇,是一個二十二歲的大學生,中英混血儿,和方翼一樣有著深邃迷人的五官,傲人的身高,頭發也剪得极短,有一雙大大的淺藍色眼睛,穿著一件緊身的粉紫色T恤,緊身的褪色牛仔褲,腰際系了一條白色大皮帶,腳下是一雙好像怎么也洗不干淨的休閒鞋。
  “問我?我還想問你咧!告訴我,我那個堂哥是怎么回事,干什么十二万火急的叫我來?”她鞋也沒脫,直接進了玄關,踩進客廳,背袋往地上一扔,便雙手交抱瞪向黎恩粢,活像要找人算帳似的,“他人呢?”
  “是方先生叫你來的?”黎恩粢一臉迷惘,方冀并沒有告訴她這件事。“他會不會是請你來參加婚禮的?”
  “請人來參加婚禮會語帶要脅,還叫人馬上滾來嗎?算了吧!”方◇嗤之以鼻,方冀從來不曾那樣凶過她耶,害她惊訝之余,又憋了一肚子气。
  黎恩粢突然眯眼瞅著地,難不成……這丫頭就是罪魁禍首?
  方◇瞥到黎恩粢的眼光,馬上攢眉,“喂,你那是什么眼神啊?”
  黎恩粢正經地告訴她,“你最好先自己想想,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惹怒方先生?他從昨天晚上就在房間里面摔東西,到現在都還不曾出來過。”
  “我那個堂哥會摔東西?你講天方夜譚啊,誰會相信!”方◇翻了個白眼。這個黎恩粢,要嚇她也編個合理的台詞,講這么夸張!要知道,方翼可是家族成員里面最理性、最冷靜、最穩重內斂的一個,那一通叫她“滾來”的電話就已經夠夸張了,她到現在還怀疑是不是有人假冒他的聲音整她哩。
  黎恩粢眼光瞄向樓上,“你自己上去看看就知道了。”她是一句話也不想多說。
  方◇狐疑地瞪著她,“真的假的?”
  黎恩粢往樓梯一指,就叫她自己去看。
  方◇走上去,才走了一半又回頭,“哪個房間啊?”
  黎恩粢沒有听到樓上再傳出聲音,告訴她,“左邊就是主臥室。”
  方◇走到房門口,傾耳听了听,也沒半點聲音,眉頭一皺,掄起拳頭就往門上敲,“堂哥,我已經來了,你最好能夠給我一個合理的交——”
  她話還沒說完,門打開了,在她抬眼看方翼時,已經先瞥見了房內的一切——那不叫凌亂,只怕龍卷風掃過都比她眼前的情況好!方◇錯愕的張大嘴巴。天!
  當她抬眼望向方翼,那真是連一個“天”字也叫不出來了……
  方冀目光陰沉,瞪著她的眼神仿佛要將她整個人生吞活剝都還不夠似的,方◇從來就不曾見過方翼這個樣子,那不只教她打心底生畏,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整顆心莫名的糾結畏縮,整個人更莫名的打寒顫,他嚴肅、冰冷的神色,更教方◇几乎要拔腿跑……可是,她做錯什么事了?
  想一想自己好像也沒得罪他,方◇于是壯起膽子,揚起嘴角陪笑道:“堂哥,我好想你喔,就是你沒有找我來,我也想來看你呢,何況你結婚也需要幫手對不對?我想你一定是叫我來幫忙的吧。”
  以往方◇會主動勾方翼的手臂,這會儿她兩只手交握在身后,碰都不敢去碰他,就怕被他渾身騰起的怒火給燒到,那“無辜”的她可就更無辜了。
  方冀緊緊握著拳頭,控制自己不去勒她的脖子。
  “跟我來!”方翼一臉冰冷的下樓。
  方◇一愣,剛才和方翼錯身的時候,好像有一股陰風襲過,她連骨頭都生冷……
  到樓下,方翼拿了車鑰匙,森冷的目光睇著方◇,要她跟上來。
  那是威脅,是恐嚇!他該不會想謀殺堂妹,然后棄尸荒野吧?方◇馬上躲到黎恩粢身后。
  “方◇,你怎么了?”黎恩粢回頭瞅著她,是有那么一點幸災樂禍,誰教她剛才好心警告的話,她拿來當耳邊風。
  “你還不走?”方翼瞪著她。
  “上……上哪儿去?”方◇緊緊拉著黎恩粢的手臂,死也不放,和剛才那傲气十足的模樣可是天差地別。
  方翼沉下臉,“走不走?”
  看他仿佛耐性用盡似的,方◇可不敢再惹怒他,赶緊推著黎恩粢,“恩粢也去,我才去。”
  方冀一個冷冷眼光掃過方◇,一句話也沒多說,旋身往外走。
  這就表示他不反對,方◇松了口气,向黎恩粢抱怨,“你真是過分,也沒有告訴我他根本已經瘋了!”
  “我說了你也不信吧?”黎恩粢微微的攢眉,“你居然拖我下水,無情無義。”
  “說什么話,我們是好朋友,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嘛。”方◇還是走在黎恩粢后面,推著她走。
  黎恩粢回頭白她一眼,“你到底做了什么事?”
  “天知道!”說是這么說,方◇卻有那么一點心虛……不會是那件事吧?
  黎恩粢搖頭,“交友不慎。”
   
         ☆        ☆        ☆
   
  樊千夜又去找過余冠○,但不論是他家里或公司,都告訴她,余冠○到香港去了,要一個禮拜才會回來。
  她心念著寶寶,每次想著就要落淚,過去他們母子不曾分開過一天……
  “寶寶……寶寶……”她仿佛半睡半醒,啜泣似地念著,伏著的枕頭已經讓她哭濕了一大片。
  方翼輕輕的推開門,無聲無息的走進來。
  樊千夜伏趴在床上,那哭泣的低喃教方翼几乎要肝腸寸斷。他靠近她,凝望她閉著眼瞼的蒼白的淌著濕痕的臉儿,止不住的心痛和心疼。
  他蹲下來,溫柔的撥開她頰邊的發,深情的瞅著她清瘦卻依然美麗的臉龐,克制著一股想緊緊將她擁入怀中的沖動。
  他俯身,吻去了她未干的淚……
  樊千夜仿佛感覺到有人的碰触,她張開一雙猶濕的清眸,當一張俊逸的臉龐映入眼帘,她隨即整個人清醒,馬上遠遠的縮到床角。
  “你……你什么時候進來的?!”她的眼光隨即轉為冰冷瞪視他。
  方翼站起身,“我帶你下樓去見一個人。”
  “……寶寶?”她的眼底迅速注入光彩,甚至靠近他。
  方翼目光一黯,心髒狠狠地扯痛,狼狽的打斷她的期待,“不是。”
  樊千夜一怔,又恢复了一臉冷漠,“你出去,我不想見任何人!”
  “你必須見。”方翼拉住她,一把將她抱起。
  “啊——放我下來!方冀!我誰也不見,你听到沒有!”樊千夜在他的怀抱里掙扎,拳頭毫不留情的捶打在他的胸膛。
  方翼絲毫不予理會,強硬地抱著拳打腳踢的樊千夜下樓。
  方◇正不耐煩地在客廳來回走動,听見爭吵,往樓梯口望去——這一看,她瞪大了仿佛飽受惊嚇的心虛的目光。
  黎恩粢也惊愕的睜大眼睛,仿佛看見了意想不到的人物。
  樊千夜本來還掙扎著,發覺有人在看,她轉過頭去,發現是兩個女孩,都同樣以錯愕的神色望著她……她眯眼,回頭瞪向方翼,“放開我!”
  直到下了樓,方冀才放下她,樊千夜隨即避開他,在兩人之間拉出距离。
  “她是我的堂妹方◇。”方翼把方◇抓到樊千夜面前。
  “好痛喔!你輕一點啦!”方◇縮回了手臂,同時發覺到方翼正控制著怒气瞪視她,她心虛地避開了他的目光。
  堂妹?樊千夜望了方◇一眼,發覺她和方翼外表有几分相似,她若有所思地攢眉。
  方翼眯眼,巨細靡遺地瞅著方◇的神色變化。
  “還記得她是誰?”他指著樊千夜。
  方◇揉著被抓痛的手臂,一句話也不說。
  樊千夜疑惑的目光掃向方冀。
  “方◇!”方冀震怒地一吼,把全屋子的人都嚇一跳,一張張訝异的表情望著他。
  方◇更是整個人一震,心髒差點跳出了喉嚨。
  “知……知道啦,我坦白說就是了嘛!”她噘著嘴,又委屈又不甘愿的瞅樊千夜一眼,突然降低了音量說:“那年在威爾斯的城堡……那張支票是我放的……對不起嘛。”
  樊千夜冷冷的轉向方翼,“你以為這樣我就會相信你?”
  方翼望著地,眼神迅速的轉柔,“Wing,試著相信我一次,好嗎?”
  “就算我說我相信你,我的心不相信,那也是自欺欺人,何必呢?你這么做,我只能想到你是為了把孩子從我手中奪走,我是無法允許的。”說起寶寶,樊千夜又是一臉的落寞和思念。
  方冀的心一陣痛。
  方◇吃惊地望著他們,“不會吧!難道……你有我堂哥的孩子了?!”
  一旁的黎恩粢也是一臉的吃惊。
  樊千夜不自在地垂下臉,卻冷漠地說:“寶寶是我一個人的。”
  方冀痛苦地閉著眼,一句話也無法說。
  方◇頓時一臉的愧色和內疚,“你不要誤會堂哥了,那年的事都是我一個人的錯,那時候因為祖父臨時入院的關系,家里的人都急著找堂哥,可是堂哥把一切能跟他取得聯絡的通訊系統都關了,我親自到威爾斯找他,卻看到他居然在祖父入院的時候和一個女人在城堡里溫存,而且還是為了一個女人切斷跟外界的聯絡,更讓我生气的是,堂哥不忍心吵醒你,居然叫我留下來等你,那時候我以為堂哥也變得跟我那個敗類哥哥一樣,所以一時气不過,就想到拿錢打發你走……”
  方◇望著樊千夜,看她緊攢著柳眉,似乎不信她,她一陣著急,“我說的都是真的,其實在你走以前,我都還在城堡里,我怕你拿了錢還來纏著我堂哥,所以留下來。我可以說給你听。那天早晨你一醒來見不到堂哥,就開始喊著堂哥的名字,几乎要把整個城堡都找遍了,后來你又回到房里,我想你是發現支票了,沒有多久,我看見你拿著行李离開,我出來,到房里去,才發現你并沒有把支票帶走……那時候我才知道你跟我哥哥身邊那些女人不一樣,我知道自己闖了禍,回頭去找你,但是你已經不見了,而我又不敢把這件事告訴堂哥,我就說……我出去買東西,回來時就已經不見你了。整個事情經過就是這樣,我可以對天發誓,我說的都是事實,堂哥真的是無辜的,我如果有騙你,就讓我不得好死!”
  方冀緊緊的咬牙,狠狠的甩了方◇一巴掌。
  他教人措手不及的舉動,再一次嚇住了所有人,就連方◇也震住了。
  “你怎么可以出手打她!”樊千夜不可思議地望著方冀,眼里充滿了責斥,身子更隨著反應擋住方◇。而方◇的每一句話,都在她的心里回蕩。
  方◇想不到方冀會震怒到打她,但也知道是她錯在先,也就只好忍下一肚子委屈,撫著熱辣的臉頰,沒有言語。
  方翼內心有壓抑不住的沉痛,腦海里不停的涌現一張童稚的笑顏,那小小的身影他從來沒有抱過,也沒有摸過他的儿子……只因為方◇的一張支票,卻教他付出慘痛的代价!
  “方先生……”黎恩粢也站到方◇身邊,望著方翼的目光同時帶著指責,“方◇是有錯,但她已經認錯了。”
  “……對不起。”方翼深郁地望一眼方◇,緊緊的握起拳頭,忍住滿腔的悲痛。
  “堂哥,要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是我造成你們之間的誤會。”方◇歉疚地說,又輕輕地拉樊千夜的手,“你肯原諒我嗎?堂哥真的非常愛你,如果你肯原諒我,跟他复合好嗎?”
  樊千夜無言,怔怔地呆立著,即使她已經相信了方◇所說的都是事實,即使她的心已經動搖,但……
  “余小姐,我在方先生身邊當秘書有三年了,你知道嗎?剛才第一眼看見你,我才知道為什么方先生會改變初衷,執意要娶你。本來我們跟余總裁已經談好了土地買賣,后來余總裁卻說要把土地作為你的嫁妝,方先生是想直接与你談成土地交易,見過你后,他卻反而答應婚事,實在很教我訝异,我一直知道方先生心里早已經有人,而且三年來一直就在找這個人,我曾經有机會在方先生的房間里看過一張他很小心放著的炭筆素描,那是畫著一位長發美女,雖然你把頭發剪短了,不過剛才見到你,我還是認出來了,也才立刻明白為什么方先生要娶你。余小姐,方◇說的是真的,方先生一直深愛著你。”黎恩粢也忍不住為方翼說話。
  所有的人都在看著她,而樊千夜更能感受到方翼深情的眼光,黎恩粢的話已經在樊千夜的心里造成深深的感動,她的眼眶早已經盈滿了淚。
  樊千夜緩緩的抬起朦朧的淚眼,無言地望向方冀。
  “Wing……”她終于肯看他了,方翼等這一刻等了好久!他張開雙臂,將地摟入怀中,緩緩地縮緊手臂,緊緊地抱住她。
  “……對不起,我一直誤會你。”樊千夜落下淚,伸手勾住他的頸項,緊緊的貼在他怀中。
  黎恩粢和方◇相視而笑,方◇是松了一口气,黎恩粢卻忍不住要白她一眼,都是這個闖禍精惹的禍!
  不過說實在,也該怪方◇那個花心大哥,黎恩粢是知道他的,那個仗著自己有一張俊臉,有高大的完美身材的男人,都怪他到處拈花惹草,給了方◇不良印象,而他又是跟方翼最合得來的堂兄弟,兩人經常混在一起,難怪方◇會以為是她大哥把方翼帶坏了,才闖下這些禍。
  “那個……對不起,我打斷一下,可不可以讓我看看孩子啊?”方◇已經等不及,實在無法想象堂哥的孩子會長得怎樣。
  黎恩粢本來想斥責這個不識相的丫頭,不過其實她自己也是跟方◇一樣的好奇,尤其她又喜歡小孩。
  方翼全身一僵,連抱著樊千夜的手臂都僵硬了。
  樊千夜紅著臉离開他,拭去了眼角的淚,“很遺憾,寶寶……在家父那里,他到香港去了,要等他回來才能見得到寶寶。”
  “哎呀,真可借!”方◇馬上噘嘴。
  黎恩粢經她一說,突然想到那個她曾在余氏集團見過一面的小孩,欣喜地叫道:“方先生,你的孩子是不是就是我們見過的那個跟你長得好像的可愛男孩?”
  樊千夜惊訝地望向方翼,“你已經見過我們的孩子了?”
  方翼凝望著她,努力隱忍著內心的疼痛,緩緩的點頭,同時拉起她的手,緊緊的握住。
  “什么時候?是不是我爸爸讓你見他的?寶寶在哪里?”樊千夜馬上又欣喜又激動地抓住他的手。
  “不是!”方翼咬著牙,避開了她燦亮的目光。
  “冀?”樊千夜望見他不自然的臉色,不解地喚他。
  方冀一怔,很快的抱住她,對她解釋,“不是的,那只是一次巧合,余駱非帶孩子到公司去,那時候我還不知道那就是我的儿子……我只見過他那么一次。”
  “原來如此。”樊千夜靠在他怀里,有那么一點失望,不過想到她和方冀之間既然已經沒有問題了,那么她可以完成父親開出的條件,孩子也可以回到她身邊了,“翼,沒有關系,只要等我爸爸從香港回來,我們一家就可以團圓了。”
  方冀緊緊的抱住她,無法對她說出殘酷的事實……還不行,還不行……
  “奇怪,為什么她爸要帶——”方◇抬起頭,馬上接触到方冀冰冷的目光,她不由自主的噤聲!沒有再說下去。
  方◇和黎恩粢對望一眼,兩人仿佛都感覺到似乎有什么不對勁……
   
         ☆        ☆        ☆
   
  深夜的庭院,有一份寂靜的冷清。
  “你還記得嗎?我曾說對于愛情,我沒有你的自信。”在月光下,他們彼此對望,樊千夜忽然說。
  方翼點點頭,“那時候我還不明白你說這句話的意思,而你只是簡短的回答是因為女人容易患得患失。”
  “你的不明白是因為你對我的不了解……現在我才知道,男女之間的感情,除了一份情与緣,重要的是需要互相了解与信任,當年我的錯,就錯在我以為有很多事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告訴你,而我沒有說出來,你自然不會了解。”樊千夜輕輕地歎气。
  “Wing——”
  樊千夜搖頭,“听我說,我的母親從小就告訴我,我的父親是一個了不起的人,只是他不能要我,因為他另外有家庭。我每天看著悶悶不樂的母親,痛恨著父親。我是這樣長大的,對于愛情我沒有半點憧憬,直到遇見你,你改變了我的思想,讓我也開始對愛情有了期待与遠景,而當時我不懂得怎樣愛一個人,我只期待被愛,我不了解你,卻在心里期待自己被了解,當年的我過于任性、自私,其實努力付出才會有相等的回報。”
  方翼捧起她柔美的臉儿,“那都是因為我們認識還太短暫,卻已經深深的愛上對方,才會對彼此都有著一份過度的期待,甚至以為我們不需要有太多的溝通,就能夠彼此了解,要說有錯,我也有。”
  “翼,你真的對我很好。”樊千夜感動地凝望他,“當時你是体貼我,才沒有叫醒我,你有自信我會等你,而我沒有你這份自信,我以為自己就像當年的母親,被拋棄了,我倉皇的逃离,不敢再留下來。”
  “我明白,當時的你一定就像惊弓之鳥,哪怕是一點點的惊嚇,都會讓你退縮、逃离。而我卻不知道。”方翼深情的眼眸里有自責、有心疼。
  樊千夜握住他的手,“如果在我們深愛彼此時,我能夠把心事坦白,我想,在你半夜必須离開我時,你會叫醒我吧?”
  方翼點頭。是的,如果他知道,他會這么做,他絕不會丟下她,造成今天的誤會,也不會……
  樊千夜偎進他怀里,“對不起,這三年來我一直誤會你,還讓你和我們的孩子分開。”
  方翼緊緊的抱住她,“Wing,我愛你……你一定要知道,我永遠永遠都愛你!”
  “翼……我也愛你,我愛你和我們的孩子,我好幸福……我真不敢相信,我能夠這么幸福。冀,這一切都是你給的,我所有的幸福都是你給的,我好愛你。”樊千夜揚起滿足幸福的笑容,緊緊的埋在他的怀里。
  方翼憂郁的眉間深鎖著痛苦,“Wing,你比我的生命、我的呼吸都還要重要……你一定要知道。”
  “嗯。”樊千夜在他的怀里點頭,“對我來說,你也是的,你和寶寶都是。”
  “……我不能沒有你,我不能失去你,你必須要知道!”方冀緊緊的咬著牙,將她擁抱得更緊。
  樊千夜開始發覺他的不對勁,他把她摟得太緊了,她几乎不能呼吸。
  “翼?”她好不容易從他的怀抱里抬起目光注視他,卻發現他一臉的痛苦,甚至她在他的眼角發現濕意,教她訝异又惊慌,“翼,你怎么了?”
  方翼凝視她,直到視線模糊,他張開的口都始終無法出聲。
  樊千夜望著他,等待他開口的時候,心中的不安逐漸加深、擴散,甚至喉嚨也不由自主的莫名的跟著酸楚,她甚至有逃避,不希望他說的念頭……
  他知道他必須說,她遲早得要知道,不能再隱瞞下去!
  方翼低頭吻住她的唇,仿佛要給兩人勇气一般,那么深情、濃烈,那么難以分舍……
  他緩緩的抬起深郁的眼光,嗄啞地說:“未來,我們還會有孩子。”
  樊千夜深深地瞅著他,不言不語。
  方翼深深地吸一口气,第一次覺得說一段話竟然需要這么大的勇气。“寶寶……其實在意外里……并沒有救活。”
  方翼一說完,就又緊張又恐慌地屏息望著樊千夜,深深的擔心憂慮著她的反應。
  而她,好半晌卻沒有一絲反應,好似她沒有听進他的話,直到方冀都要怀疑她真的沒有听進去時,才發覺到她的手是冰冷的,她的身体是僵硬的!
  “Wing!別這樣,你哭好了。我知道你一定痛不欲生,我也是,我也跟你一樣!”方翼抱緊她,身和心都疼痛不已。
  樊千夜靠在他的怀里,好久、好久,仿佛世界都靜止了,方翼在她的耳邊已經說了數不盡的愛語,不停的試圖填補兩人同樣的傷口,不停的對她說著未來他們還會有孩子……
  樊千夜一個字也沒有听進去,她只想著寶寶的笑顏,寶寶的聲音……
  她的淚緩緩的滑落。
  其實她早有預感,她的孩子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只是她不愿意相信,也就自欺欺人……
  她不愿意相信她可愛的孩子會离她而去,她不愿意接受這樣的事實,她宁愿被欺騙,宁愿相信她的孩子只是被她的父親帶走的謊言……只要有一線希望,即使是自欺欺人,到底是希望……
  希望……沒了……沒了……她怎么能讓……她的孩子……孤獨的走……
  “寶森……寶森……”
  “Wing!”方翼抱住她墜落的身子,臉上的痛苦隨著心底的沉痛加深。
  她墜入了黑暗之中,只求隨她的孩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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