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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瞧!那上頭的濃煙──”
  杜放鶴頭一個發覺。他們已在這附近的山頭尋找了夜,漫無目標的、心慌意亂的尋找,當侍衛們跑回來報訊時,杜放鶴正在大廳迎接突然來訪的岳父秦守虛。秦守虛是接到龍湖傳來的消息,他揣測那位替秦媚雪拔毒贈藥的神秘人,是他失蹤數年的小師弟,也是近來傳聞的名醫白云公子,于是立即离島赶赴杭州,卻遍尋不見他蹤跡,這才一路找來威遠候府。他了解身為大夫的毛病,料想他會北來探視秦媚雪是否已完全痊愈,名醫當有負責到底的自尊心和榮譽心。
  當媚雪失蹤的消息傳回府,杜放鶴震惊之下,又見到擄人犯留在侍衛身上威脅信:“不許派兵搜尋,否則秦媚雪的一條命就葬送在你手上。稍安勿躁,靜待聯絡。”
  “可恨!”杜放鶴大怒;一拳擊中身旁的几案,登時碎裂成几十塊。侍衛、仆從們噤若寒蟬,只听他大發雷霆:“公然在京師擄人,眼中到底還有沒有王法?若是傷了媚雪一根毫發,我要他滿門抄斬。”
  “爵爺先別動怒,待老夫看看。”秦守虛接過信,他旁觀者清,又是老江湖,很快便看出端倪。“字跡細小娟秀,是女人寫的字。”
  “女人?”
  “沒錯,而且他們人手不多,又將人藏在山上,所以怕你派兵搜尋。不過倒也不可輕視女人,她必然沒好陷阱在等你去。”
  杜放鶴瞠目結舌一會,很快作下決定:“我明白了。先不動聲色,暗中秘密搜尋。”于是他帶著几名身手高強的心腹侍衛往普覺寺四周的山間搜索,秦守虛、龍湖和秦藥儿自是義不容辭的幫忙。
  一夜盲目的搜索毫無結果,就在天方破曉之際,沖天的濃煙仿佛一道指標,指引他們搜索的方向。雖然不知道那濃煙与媚雪的失蹤有無關聯,卻總是一個希望。
  另一方面,上官琳率領黃影等人在山間尋覓适合做陷阱的地方,她渴望自己的肉身能与杜放鶴埋葬在一處別人無法尋獲,即使尋獲也無法分開他們的所在,成全自己可怜的一場苦戀。得不到他的心,至少要得到他的人!
  當他們發現噴出濃煙的方位就在茅屋那邊,上官琳心頭一涼,忙道:“赶快回去救人,可別把她燒死了,坏了我的大計。”
           ※        ※         ※
  他知道她受了多大的一場惊嚇,死亡的陰影密密籠罩住她,像一張細織的羅网把她像茧一般困在里頭,她掙扎著、哀泣著,使她陷入一种恍惚的昏迷狀態中,她并不安靜,不時的蠕動和逸出呻吟。
  白云公子服侍她服下兩顆宁神丹,讓她偎靠在自己怀中,用本身的真气圍籠著她不安宁的肉身与靈魂,和她那沉迷的意識拔河。
  秦媚雪作著一個离奇的夢,她夢見閻王派出牛頭和馬面兩名鬼差來拘提她前往酆都,她不愿意年紀輕輕就這么死了,她才剛嘗到愛情的甘美,過了一段精神丰足的日子,她還沒愛夠十郎呢!她那十分剛強的、帶點儿霸道的,卻也是最溫柔、最纏綿的丈夫,她剛在佛陀座下祈求与他白首偕老,誓言愛他一世一生,她怎能失約?她才不要死!她不想死啊!所以,她哀告,她求情,她奔逃,一面哭一面跑,眼前黑蒙蒙、冷颼颼,她好像跑進了地獄,自投羅网……突然,她被捉住了,仿佛有几千斤重的鎖鏈突然加在她身上,令她舉步維艱,動一步而全身疼痛,逐漸地心智迷喪,無力再抗拒。正當她快放棄掙扎的時候,一名白衣人忽然出現,打退了兩名鬼差,將她拉离陰曹地府……
  “是誰?是誰?”她看不清白衣人的臉,濃濃云霧遮住她的視線,即使她靠他這么近,卻仍只瞧見一片白。“你是誰?你是誰?”她執意問明白,大聲地一再追問,不知她的喉嚨干涸,發出的只是蚊鳴似的輕聲。
  白云公子把水袋里的水倒出一些,弄濕了雪白的手巾,濡濕她干燥的唇片。她像是渴望甘霖的人,張開雙唇,一注甘泉流進她嘴里,流進她干渴的喉嚨,她不住地吞咽著,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又能呼吸,又能感覺,又能……
  秦媚雪清醒了,睜開一對迷茫的眼睛,片刻間仍無法思想。
  白云公子离開她身旁,走到一邊去。她醒了,他的夢也該醒了!媚雪靜靜躺著,她的視線追尋他的背影,看了良久、良久,腦海中的記憶被触動了,浮現一點不太清晰的思緒,似陌生,又有點熟悉。
  “是你救了我。”
  他不需要回答,緩緩轉過身面對她。媚雪以手支地坐起身,語气真誠的向他道謝,他宛如沒听見似的無動于衷,走到她面前,將一只小藥瓶擱置在地,几乎不帶感情、輕描淡寫的說:“這是宁神丸。回去之后若有噩夢,常感心神不安宁,于就寢前服用兩顆。”
  媚雪收起藥瓶。“多謝公子!公子是位大夫嗎?”
  “嗯,我來山上采藥,碰巧救了你。”白云公子難以察覺的苦笑了一下。“你孤身一名女子多有不便,我送你下山吧!”
  回家?媚雪的眼睛亮起來,心思活絡起來。啊!她曾多么絕望,几乎快放棄生命,想像自己的一縷魂魄飛渡山林,進入十郎的夢里,兩人相視無話,依依對泣……
  如今她得救了,重新活了過來,她多么感恩,朝白云公子盈盈跑拜下去。“請恩人告之尊姓大名,讓我們夫婦好生報答您。”
  他只是走開兩步,淡淡說:“快走吧!時候不早了。”
  秦媚雪好生納悶,沒見過這樣古怪的人。他已邁開腳步,媚雪只好跟上去,不知由這條路下去,必會經過那間奪命茅屋。
           ※        ※         ※
  “怎么會?怎么會?這火是怎么燒起來的?”
  斷梁殘壁傾頹一地,触目一片焦黑,空气中飄蕩著濃嗆的煙味,還有尸体的焦味?
  上官琳憤然咆哮:“你們哪一個沒將火源完全扑滅?”秦媚雪被燒死在里頭,她的計畫還能成嗎?哦,不,不,只要有尸体就仍有三分胜算。“你們這些白吃閒飯的蠢東西,愣在那里做什么,快點過去把尸体找出來。”
  沒有人動。上官琳又一陣咆哮,黃影終于忍不住道:“二小姐,你蔑視我等的性命,但我們自己可舍不得太早死;火星才剛滅,熱滾滾的如蒸籠一般,誰敢靠近?”
  “你們……你們收我的錢卻沒辦好事……”
  “二小姐,我們也都奔波勞累了好一陣子,只差沒把命賣給你,而你卻從來不尊重我們,將我們當作賤民,付錢也只付一半。”
  “我錯了嗎?我沒有錯!”上官琳沖口而出:“我太了解你們這些亡命之徒,只認銀子而不認人,事情還沒辦好之前哪有全部付現的道理?你們不嫌銀子重,我還怕你們跑了。結果呢!因你們的不小心而毀了我的大計,枉費我付出三倍的酬勞。”
  “二小姐,真相沒弄清前先別誣賴人。”
  “誣賴?難道茅屋是自己燒起來的嗎?”
  “或許是有人……”
  “放屁!這么隱密的所在,花上一夜的工夫也找不著……”
  話未落,杜放鶴一幫人已悄悄地摸上來。
  “這是怎么回事?你們這些人──”
  “杜放鶴!”上官琳脫口而出,想縮回去已來不及。
  杜放鶴的眼睛眯了一下。“你認得我?”手一揮,他帶來的八名屬下立刻散開,堵住四面通路。
  上官琳本已抱著同歸于盡的決心,并不因此而惊惶失措,事實上,她的眼睛、好全副的心靈都在渴望杜放鶴,他比她記憶中的更英偉、更挺拔,那么英气勃發、俊逸迷人,自信寫在他的臉龐,深沉寫在他的眼睛,他是有一點改變,變得更好、更吸引人。
  她在他眼里找不到熟悉,只有掩藏得不夠成功的嫌惡,是的,他嫌惡看見她這張毀容的臉,他討厭丑女,可是如果他曉得,他那位貌美絕倫的夫人已被燒成黑炭,比起她十倍的丑陋,他的表情又如何?
  想到這里,上官琳忍不住笑了起來,她笑得那么尖銳、惡毒、莫測高深,使得杜放鶴等人不敢含糊,全神戒備起來。
  “你笑什么?”
  “我笑你空作了一場美夢,我笑你像無主的游魂半夜不睡覺地出來搜山,到頭來依舊是白忙一場,兩手空空。”
  “果然是你們擄走我的夫人。誰是主謀?是你這個丑八怪嗎?”他的眼睛冒著火。“丑八怪,你將我的夫人藏在哪里?你可知道傷害爵爺夫人是什么罪名?”
  上官琳的眼睛緊緊的盯著他,里面燃燒著悲憤的火焰。她可以忍受他嫌惡的目光,卻不能忍受由他口中吐出“丑八怪”這三個字,他怎么能?尤其她是因為他這個狠心的男人,又再一次殘酷地粉碎了她的心!
  “丑八怪,你究竟是何來歷?因何欺到威遠候的頭上?”
  “杜放鶴,你這個徹頭徹尾的大混蛋!”上官琳在狂怒中爆發的說著:“你是威遠候就了不起嗎?你不過是比較會投胎,投到承平公主的肚子里;其實,你只是一個仗著自己蠻力到處欺負人的混蛋而已,你應該死一千次、一万次,瞧你到了陰曹地府還保得住這份神气不?你嫌我丑,你憑什么嫌我丑?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說我丑,唯獨你杜放鶴不行,因為你老婆比我丑一百倍、一千倍!”
  “你胡說什么?”
  “你沒聞到空气中的焦尸味嗎?”上官琳已管不了那么多,她只想瞧見杜放鶴痛苦、絕望的模樣,她才不會痛心至死,才能稍稍平衡她的心傷。“瞧見那堆焦黑莫辦的東西沒有?你的老婆就在里頭,她死了,一把火活活燒死,她變成了一副黑骷髏,還美嗎?還美嗎?難道不比我丑上一百倍、一千倍?哈哈……”
  “你胡說!你胡說!媚雪她絕對不會丟下我一個人死的。”他重重的喘著气,怒火燒紅了他的眼睛,這個丑八怪竟敢詛咒他的愛妻?
  “我正是要你們一同喪命,可恨你來得如此之快……”
  杜放鶴听不下去了,動手擒拿上官琳。他一動,他的手下也使出渾身解數和黃影四人斗將起來,二對一,只有束手就縛。
  “現在,快說出我妻子的下落。”杜放鶴將上官琳制伏于地,他一腳踏在她的脊梁上,不住施壓重力。
  “你殺了我吧!能死在你手里,也算是很好的歸宿。”
  “想死?沒那么容易。”他右腳一抬、一放。
  “啊──”上官琳突然發出殺豬般的慘嚎,肋骨已斷了一根。
  “你說是不說?”他的面色陰冷而可怖。
  “杜放鶴,你這個殺千刀的,哇啊──”
  他一腳踩在她的斷骨處。“你居然還有力气罵我,看來我用的力道太弱了。”他輕輕的扭轉一下他的足踝,輕輕的。
  只听上官琳不住的哀嚎慘叫,痛得鼻涕、眼淚全流出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十倍回報。”杜放鶴的聲音并不大,卻是那么有力的顯露出他的固執与專橫。“有本事來向我挑釁的人,我樂意奉陪;來找我尋仇的人,我見招拆招,絕不躲藏;只有我的妻子,她柔弱、善良、慈悲,連小動物都不忍心傷害一只,她是最純洁無辜的一個小女人,我不能忍受有人傷害她,傷害從不傷害任何一個人的我妻子!你們的罪惡十倍于傷害我,因為我有反抗能力,她沒有!”
  上官琳吸著气,忍痛。
  “你……真那么愛她?”
  “廢話!”他清清楚楚的再問一次:“我的夫人在何處?”
  “呵、呵、呵,你愛她,呵,你愛她!真是太好了!雖然我不能和你同歸于盡,同葬一穴,但至少我得到你的注意了,因為我的關系而令你傷心欲絕,我死也瞑目;今生既不得你青睞,就教你恨我也罷,至少你恨我時是想著我的。”
  “你究竟在說什么?”
  “你剛才沒听清楚嗎?你心愛的女人死了,葬身火窟死了!”
  杜放鶴心頭一寒,他全部心靈都因這一句話而膽戰,而悚栗。先前他不相信,現在他逐漸相信了,沒有一個女人能在嚴刑逼供下而鬼話連篇。
  “不!不可能。”他的五髒六腑開始可怕的翻攪作痛。
  “杜候爺,”一旁的黃影為求活命,急急告之真相。“火是自己燒起來的,絕不是我們放火燒的……”
  這話無异證實了媚雪之死……
  仿佛被雷劈了一下,他的頭腦昏亂,他的血脈僨張,卻是一步也無法移動他的腳,他定在原地,看著那一塊焦土,閉上了眼睛。他怕!害怕真相的殘酷,鼓不起勇气沖過去翻找那一具焦骨。他的媚雪,最溫柔可愛的小人儿,他不在乎見到美人遲暮,他很愿意見到恩愛夫妻同時長出白發,只有這件事他受不了、受不了……
  “杜候爺,這一切全是二小姐指使的,我們只是听命行事。”
  這聲音喚醒了他,他睜開一對傷痛的眼睛,可是他的面容卻是青白而冰寒。
  “我要將你們千刀万剮,為媚雪陪葬!”
  上官琳閉目而受。“快殺了我吧!”她如今是痛不欲生。
  杜放鶴接過侍從遞給他的刀。“臨死之前報出你的姓名。”
  “十郎──十郎──”
  隨著一聲嬌呼,一個窈窕的人影飛奔了過來。
  “阿媚?”他屏息,直到那人影扑進他怀里,他的雙臂抱住那丰盈纖秀的身軀,他才有了真實感。“哦,阿媚!”他喊了一聲,惶悚地把她擁得更緊更緊。“你沒有死!你沒有死!太好了,我該知道你不會再一次逃离開我身邊,即使受人強迫也不行。”他的心漲滿了喜悅,充塞著對天地間各神祗的感恩。
  “十郎!十郎!我差一點就見不到你了。”只有回到這個怀抱,媚雪才有了歸屬感,高興得熱淚盈眶。“你不知道我度過怎樣恐怖的一夜,他們把我關在一間屋子里,四周全是蛇,好多好多的蛇……”她叨叨絮絮她的恐懼,話鋒一轉:“感恩吧!十郎,正當我快死的時候,有人救了我。他把我救出蛇窟,讓我服藥,原來他是一名大夫,清晨上山采藥,因緣巧合救了我一命。”
  “我感謝上蒼指引了那位好心人,可是,我不能原諒這几個人。”
  “十郎,你不能殺她!”媚雪阻止他拿刀。“不要殺人,十郎,不要!你可知她是誰?她是上官家的二小姐上官琳,你殺了她就跟當年誤殺上官晉一般,會惹出天大的麻煩,你不能私下用刑啊!”
  “你說這個丑八怪是上官琳?”杜放鶴簡直不敢相信。“我很慶幸,當初我拒絕婚事真是太對了。”
  “十郎,她是后來才受傷的,因為你的拒婚所以她跳樓……”
  “荒謬!一個不愛惜自己生命的人,有何能力為別人帶來幸福?”
  “她已經很可怜了,你就饒了她吧!”
  杜放鶴欣然答應。得知她是上官琳,他自然要留她一命,正可一舉拔除上官楚這顆毒瘤;少了上官楚這層關系,寶賢王与他并無深仇大恨,較易解決。
  秦媚雪總算放下一層心事,方才在高處瞧見十郎拿刀指向上官琳,她險些嚇破了膽,突生出一股力量飛奔下來阻止,倒把救命恩人拋到一邊去了,這時左右不見他人,不禁頓足:“連他尊姓大名都不知,教我如何報恩呢?”
  “別急,他一定還在附近。”
  杜放鶴派出四名手下去尋人。媚雪累了一夜,精神困頓的和秦守虛問安后,就歪倒在藥儿身上。杜放鶴將她扶抱起來,急著送她回府靜養,偏偏四名手下還尋不見恩人蹤影。
  當然找不著!秦守虛心中有數。“除非他想見你,否則找上三日三夜也見不到他的人。”他也不點破,只提議杜放鶴帶著他的人馬先行下山,他們師徒三人留下來繼續尋找。杜放鶴自然沒异議,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龍湖和秦藥儿都莫名其妙的看著秦守虛。他從怀中取出玉笛,擦拭了一下,放在唇邊,低低吹奏一曲“有遇”,清亮高亢的音律,傳得很遠。
  “跟我來!”秦守虛朝著媚雪奔下的山路找上去,師兄妹兩人只好跟著,嘴里卻議論紛紛方才的所見所聞。
  “我瞧著都透不過气來,”秦藥儿說:“沒想到他那么狠,一腳踩斷那女人的肋骨,甚至對她的哀求無動于衷。”
  “那不是一個女人,而是他的敵人,擄走他愛妻的暴徒。”龍湖也有感慨。“在那時候,他所想像的就是如此吧!”
  兩人互望一眼,均感覺到這不是他們可待之處。
  山頭,一棵榆樹下,白衣青年悄然而立,他的視線是迷蒙的,遙望著岭頭白去發愣。
  “小師弟!果真是你。”秦守虛的臉龐上煥發著光采,帶著無比的激動。“為什么一別數年音訊全無?自師尊仙逝之后,你便不告而別。雖然出世沒多久,大師兄与我即先后离開師門,但你總是師尊留下的一線血脈……”
  “二師兄。”他輕輕打斷了話頭。
  “也罷,今日不談往事。”秦守虛叫過兩個孩子。“湖儿、藥儿快拜見你們的掌門師叔──白云公子楚少炔。”
  “這樣年輕的掌門師叔?”秦藥儿怪叫,看起來跟師兄差不多年紀嘛!要向他跪拜?
  楚少炔只是靜靜的看著她,藥儿突然感到一股壓力,乖乖地雙膝著地。他的眼睛,似兩口冷泉,似一對寒星,清明、靈澈、探幽,仿佛什么都看在他眼里,什么都瞞不了他。藥儿竟有些畏懼,畏懼看到那樣的一對眼睛,他似已看透了她是怎樣一個人。于是,藥儿沉默了,在他面前變得十分文靜。
  平日大而化之、瀟洒不羈的龍湖,亦循規蹈矩起來。
  秦守虛可以理解這兩個孩子的反常,連他都覺得小師弟十分難以親近。可是他知道,楚少炔并非天生就是這么冷淡的人,彷如天空的白云一般距离遙遠又沒有溫度,是師父的教育壓抑了他的情感,如果有朝一日,他心底的那根情弦被挑動,他將是最深情重義、愿意為所愛的人犧牲奉獻的人。
  秦守虛正朦朧地想著,猛然接触到一對憂傷的眸子,那份深重難言的憂傷雖然一閃而逝,卻震動他的心魂。
  怎么?他遇著了那位姑娘?小師弟有了意中人?為什么他會如此憂傷?
  秦守虛靈光一閃,他想到在杭州拔毒贈藥的神秘人,他想到清晨上山采藥的救命大夫……千里奔波、兩重恩情,他愛上的竟是……
  秦守虛不也再想下去,他連想都不敢去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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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自Pinepro's Ga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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