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第三章


  “宋老師,你下午沒課是吧?”
  宋湘郡很不淑女的向天空翻了下白眼。老天爺!她甚至還沒回到辦公室去安撫自己運站三堂課的腳,就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天要亡她是嗎?她所僅剩的力气只夠維持到回辦公室。天知道她的腳快要酸死了!努力維持微笑表情,她看向后方從体育場那邊快步走向她的周凱文。她知道自己長得不錯,從小到大追求過她的人也不少!若是平常,她至少會虛應一下,反正她很閒!不過她會以有禮但淡然的方式讓對方知道她還沒有打算談一場戀愛!可是目前是非常時期。她除了要努力教學以對得起她領的薪水之外,她還身負重大的報仇任務!那來的空閒再去應付這些追求攻勢?別的男老師也對她抱著几許興趣,可是沒這么明白!十二點了,除了咕嚕直叫的肚子之外,她的腳也快罷工了。面對周凱文,她沒什么開口的力气。只好看著他,听听看他有什么話說。
  “呃……”他看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傻傻的抓了下頭才道:“你肚子餓嗎?”
  她相信自己肚子的叫聲比打雷還響!
  “我正要回辦公室。”她得去拿錢買便當。
  “學校對面的巷子里有家冷气開放的自助餐店,我們一起去吃好不好?”看著她被太陽烤得紅扑扑的臉蛋也知道她受不了這种熱天气。
  “好呀,我先回辦公室拿皮包。”
  “回來再算好了!先走吧!太陽好大。”他不敢說要請她吃飯;她是個要求自己付帳的人。
  宋湘郡想到有冷气可以吹,也沒再堅持什么,先填飽肚子再說。
  點好了菜,往里面要找位子時才發現二十坪大的空間滿滿是人。周凱文四下看著,突然向左方走去
  “那邊有位子!”
  她看不到空位,只好跟在他身后走。而周凱文所謂的位子是出了后門的一塊小圓桌。沒有冷气,只有一塊小雨棚架在上頭,襲人的熱浪在走出冷气房后實在令人難以忍受。而且那塊小圓桌早就有人了!
  “悠然,你還是坐在老位子。”周凱文坐在白悠然的對面,体貼的將太陽晒不到的地方留給他。“宋老師,快坐下吃,涼了味道就差了。”
  當周凱文叫出白悠然的名字時,宋湘郡就呆住了!什么身体的不适、天气的炎熱全忘光光,只死盯著背對她的那人。是他!
  手忙腳亂的坐在二個男人中間,他們的身体有一半給陽光晒著,只有她這一邊是好風水。一坐下就不小心碰到白悠然的腳,她的臉好熱!
  周凱文沒看出她的异樣,笑著介紹:
  “悠然,她叫宋湘郡,新來的代課老師,咱們“云中”的一朵花。宋老師,他明白悠然,是我們柔道社的外聘教練,他的功夫很強,曾是全亞洲冠軍;也因為他的指導,我們“云中”的柔道社年年比賽得第一。”
  白悠然看了她一眼,點個頭代表打招呼。宋湘郡只想找個地洞鑽下去!她當然知道他,只是沒有勇气在出了大糗之后還有臉面對他!看到他那一張臉,她就會想起昨天的狼狽……
  可能是看出她的不自在,白悠然起身道:
  “我先走了。”
  “等等!悠然,我們討論一下柔道社的事。”周凱文連忙拉住他,不解的問:“你一向吃完飯后還要喝一杯青草茶的,阿婆煮的茶最好喝了,今天你沒喝就走,阿婆會很傷心哦。”
  于是白悠然又坐下,就見門口出現一個六十來歲,端著五百cc涼茶的阿婆笑嘻嘻的出現。
  “悠然哪,老板娘說你快吃飽了,我先端過來給你。”她的草藥店開在對面。
  “謝謝。”他忙拿出錢給阿婆。
  阿婆慢條斯理的收過錢,一雙看盡世事的眼打量了下宋湘郡;宋湘郡也好奇的看著阿婆——她很老了,服裝是很鄉下婦人的穿著,可是那一雙眼特別炯亮。
  “女朋友嗎?与你很配哦!好好把握,這小姐將來一定比你媽還會生。”她拍拍白悠然的肩就走了,留下面色各异的三個人。
  宋湘郡才沒空理那二個男人會怎么想,她連忙低頭看著自己。很會生?她那里有很會生的樣子?她甚至沒有很大的臀部!胸部也只是剛好的尺寸而已。比他母親還會生?
  “你——母親生了几個?”她好奇得半死,畢竟這与她有關,就不算探人隱私了。她看著他,努力壓下內心的波動。
  “七個。六男一女。”老實說,白悠然也看不出這個都市小姐有那一點像是很會生小孩的樣子,不自禁打量她身子一眼……她有很好的身材——這是唯一的結論。
  宋湘郡咋舌不已!生七個?天哪,真神勇!當年母親生下她之后就大呼吃不消,決定不再生了;說生孩子的過程比死還痛苦。既然生產那么難挨,怎么會有女人連生七個?她有什么不痛的秘方嗎?
  周凱文見她臉色蒼白,連忙討好道:
  “哎呀!現在的社會已不流行多子多孫了,反正全世界人口已經太多,結婚后不生小孩也很正常。像我就舍不得妻子受苦,為了怀孕身材變形,真要生,一個就夠了,不生也沒關系!”他這番安撫与申明就是要讓宋湘郡明白他不是思想迂腐的鄉下人,絕對不會虧待妻子。一方面心中也為了阿婆的有眼無珠感到不是滋味。她老眼昏花了才會把悠然与宋湘郡看成一對!悠然不适合娶這么嬌嫩的都市小姐,他根本就不解風情,該娶個賢慧沉靜的女人當妻子才恰當。何況他們年紀差很多……
  他的一番論調并沒有博得宋湘郡多看一眼。她還在想白悠然的母親為什么肯生這么多小孩?据她所知,這個小鎮并不流行多產。大多生三、四個就算多產了!那么結論只有一個——
  “你的父母一定很恩愛。”以自己的心態而言,如果她真的深愛一個男人,一口气替他生個半打孩子也是可以接受的想法。不知怎的,每多看他一眼,心湖就波動不已,微微的震動著一抹不知名的情愫。她怎么了?
  白悠然的唇色揚起好看的弧度,算是對她話語的認同。湘郡這才發現他的唇形是如此好看,是他方正剛毅面孔上唯一的溫柔!她羞得不敢多看,低垂螓首……平常自己可不是這种小家子气的人,突如其來的不安代表著什么?
  “我真的得走了!凱文,有什么事要談到柔道場找我。”他一口气喝光涼茶,端起他的餐具走向屋中,然后沒入人群。
  她沒敢抬頭看他遠去,強自壓抑下心中浮現的想望,這种心情使她感到陌生和無法自制!她不喜歡自己有這种心思。想起自己肚子餓,努力的吃著盤中的自助餐,卻發現自己仍處在恍惚不定的狀況中;那個大嘴巴周凱文嘴唇一張一合的不知道向她說些什么,她一概沒听到。埋首吃到盤底朝天,才听到周凱文的最后一句話:
  “像你這么美的女孩應該要練一些拳腳防身。你下午課很少,可以順便學柔道,我可以教你。”
  “教我?”她可不想被摔得鼻青臉腫,更別說拉扯之間必然會有的肢体接触!她不喜歡!傍白悠然看過一次已經夠慘了,若又給不相干的男人動手動腳的,她今生別想嫁人了!雖然受的是英國教育,她的思想可是很古板的!也不能說古板,倒不如說她把親人与外人的關系分得很清楚;對外人堅守距离以外的淡然禮貌。她珍視自己的一切,因為她相信,在世界的某一處,必也有一個注定与她相守的男人也抱著一顆真心在等待著她。以心易心,以純淨換得深情珍視。她從來沒有對新潮男女關系動心過,更對那些標准情人的追求攻勢以冷笑回應。他們貪的是一時的激情悸動,完全不必負責任的肉欲交纏。但她不是,即使她會對那种激情感到好奇,她想去領會,但前提是:必須那人是她丈夫,是她衷心所受,注定當她一輩子情人的男人!除此之外,她心不動、情不動,守著自己純淨的身心,甘愿默默的等待。
  老實說,白悠然看了她的身子并沒有造成她太多困扰,有的也只是再見時的不自在与心中起伏不平的悸動。沒有懊悔,沒有惡心!而周凱文的提議卻令她直覺的想要推拒。她不能想像自己穿著柔道服,被周凱文抓著領口摔跤的情形。
  “恐怕我并不适合練……我向來不大運動。”
  周凱文揮手笑笑。
  “沒練過的人都當柔道是一种野蠻的運動,退避三舍之余也帶以有色眼光。其實你該先去看看學生們練習的情形再下定論。柔道挺适合女孩子練來防身的,它的精髓在于“四兩撥千金”的巧勁。哎呀!反正你下午沒事就過去看吧!我二點以前會在那邊,那時我沒課。”
  也就是說二點以后他就不會在那邊了!如果她會去的話,一定是選他不在的時候。
  “再看看吧!”她只想先回辦公室小睡片刻。
  他仍是笑著,一雙欣賞的眼像抽了筋似的只停在她臉蛋上。直想著這樣的老婆看一輩子也不會膩!
         ※        ※         ※
  下午三點的時刻,宋湘郡晃向柔道練習場。遠遠的就已听到吆喝聲,听來挺可怕的。
  在大門口往內看,第一眼就看到白悠然挺拔的身影;他正在指導一對互相作練習的學生動作技巧,而其他的學生有的互相較量,有的各自練習。有男有女,當然大多數為身材壯碩魁梧的,但也有嬌小型的,練起來都有板有眼。有另一個体育老師在一旁坐著喝茶看資料,很悠閒的樣子;她以為是兩個教練同時在教,至少周凱文是這么告訴她的!
  那個在一旁蹺二郎腿的体育老師是學校里的正式教練,反倒不如外聘老師的認真!打屁夸口倒是挺有一套。宋湘郡記得上星期這位林老師在開教學會議時口沫橫飛地直說柔道社的輝煌成就全來自他。在她看來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宋老師,過來參觀嗎?老周說你會來,我還一直不信咧!來,過來這邊坐!”林東強一臉惊艷的向她走來。快四十歲的已婚男人了,眼光仍是有些放肆。
  她淡淡一笑。
  “不用了,我看一會就走了!”她住右側退了一步,隔開他一直靠過來的身体,扑鼻就是討厭的汗臭加狐臭味!
  “既然宋老師大駕光臨,我們當然要拿出最好的表現給你看了!這些學生全是我教的!來,第一隊,第二隊,過來!”他扯開喉嚨吆喝著。
  十來個正在對打的學生有些猶豫的站在原地,看著白悠然;因為這一個月的練習課表全排好了,這個時間是互練對打的課,林老師找他們做什么?
  “過來呀!表演給宋老師看!來,先來個連續空翻好了,不然過肩摔也可以!快呀!”林東強像在炫耀什么似的,直喳呼著。
  宋湘郡終于知道什么叫“不要臉”了!她那會看不出來這里真正用心的是誰?而這個林老師只想逞威風、出鋒頭而已!周凱文雖然令人喜歡不起來,至少他還算認真教學,腳踏實地!而這個林老師是她生平僅見最差勁的人了!尤其他在吆喝的同時,手更放在她肩上,吃了她一記豆腐!
  白悠然緩緩走過來。宋湘郡感覺得到林東強的緊張;他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浩然气勢!他站定在他們二人面前,一雙深沈的眼直盯到林東強收回他放在她肩上的祿山之爪,才道:
  “你說過不打扰我授課,沒忘吧?”
  宋湘郡直覺地想往白悠然這邊靠,不自覺的躲在他手臂后,悄悄抓住他的袖子。他身上有汗味,但沒有臭味,他一定是個很愛干淨的人,他流出的汗有香皂的味道。
  林東強唇角蠕動了下。
  “有客人來表現一下也無妨呀!別忘了我也是教練之一。”
  “不用了,我說過不想看的!謝謝你,林老師。”宋湘郡連忙開口。
  她這么一說,林東強只好訕訕道:
  “早知道這樣不就沒事了!你繼續教吧!我回体育組查一下資料。”
  他走出大門時似乎罵了句粗話,很小聲,但還是听得到。
  “對不起。”她對著他的袖子開口。
  “自己一個人住在外面要小心一點。”他的聲音淡淡的,卻有著關怀。
  她點頭,覺得心頭暖烘烘的。
  “我在旁邊看會打扰到你嗎?”
  “坐到那邊的位置比較安全。”他指著靠里面的那一排椅子,他的用品也放在那邊。
  她點頭,才發現自己一直抓著他的衣袖在絞動,連忙放手,走向那一排椅子。模糊的想著明天得把那件洗好的外套拿來還他。今天頭發給她綁在腦后編成麻花辮,她抓住辮尾在手中玩弄,目光不自覺的跟隨著他的身形移動,完全不知道學生們在練什么。她想,他是迷上那一副挺拔卓絕的身影了!在意的程度甚至比對哥哥更甚!她一直有戀兄情結的傾向,怎么此刻……心中居然只想他一人呢?
  也不知坐了多久,當他們進行下一個模擬比賽課程時,几個小女生返到一旁休息,男學生們則全圍著道場四邊而坐。
  那几個小女生看來是高三的學生,她沒教到;但她們卻全往她這邊靠過來,好奇的看著她。其中一個最嬌小可愛的短發女孩直言無諱的開口:
  “宋老師,你好像洋娃娃哦!是不是混血儿?你的頭發不是黑色的哦。”
  “呃!我不是——”她還沒來得及解釋清楚,這一群好奇的小女孩早已嘰哩呱啦的問出她們的疑問。她們對這位來自英國的漂亮老師好奇死了!學生之間早已封她為第一美女。剛才練習時那些小男生不知偷瞟過她几百次了。
  “老師,你結婚了嗎?有沒有男朋友?”
  “老師,你有沒有練過防身術?有些男生都會趁机吃豆腐,林老師就是那种人。”
  “老師,你會回英國嫁人嗎?你喜歡的是不是風度翩翩的白馬王子?有沒有英國貴族在追你?”
  一大堆問題問得宋湘郡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她可以理解小女生對愛情的憧憬,可是她們淨把夢想寄托在她身上就令她啼笑皆非了。說得她好像是天仙美女似的!等她們日后出了社會,見多了世面,就會知道像她這樣的女性并不算特別。這純的小鎮既有都市的現代,亦有著根深柢固的傳統。他們不是無知,只是單純。
  “老師!”剛才第一個開口的可愛女生又開口了,神秘兮兮道:“我們白教練會是個很好的丈夫哦!他有高強的武功,當他的妻子就不必怕有人會調戲你了!像你這么漂亮的人,要嫁給會武功的人才好。”
  不等宋湘郡回答——其實她也不知如何回答。另一個女生就反對的叫:
  “白教練不行啦!他是鄉下人,宋老師怎么會嫁給他?她應該嫁入豪門,當有錢人的太太,每天出席宴會,打扮得很美才适合。”
  “可是白教練家里也有錢呀!他又很帥、很性格!又很負責!”
  “有錢也要分等級呀!白教練只是土財主的有錢層次而已!嫁入他家不能每天參加名流酒會,可能還要每天煮一大堆食物。他們家好多人哦!長期待在廚房的女人會成為黃臉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家收成期全家還要上山幫忙!”
  就這樣,小女生們分成兩派辯論,各有主張,但卻全部贊成白悠然是好男人。然后,分歧的意見在于——宋湘郡該嫁什么人才會幸福。
  宋湘郡真服了這些小表頭!她自己都沒想到這些呢!不過她仍坐在一旁靜靜的听,因為她想知道更多有關白悠然的事。顯然這些女孩大都是鎮上的孩子,才會對白家了若指掌。
  可惜這個臨時辯論會并沒有結論,因為輪到她們上場了。女生們一哄而散后,宋湘郡起身,心想自己也該走了;可是心中居然開始想著練柔道的事。她告訴自己,是為了能与白水晶相抗衡,至少將來若需要以武力報复時,自己不會死得太難看!可不是因為他——絕不是!
         ※        ※         ※
  老天實在太不合作了;周凱文才想著周末要約佳人共游台中市,那里知道一大早便烏云密布;接著,快到中午時外面早已是大雨滂沱,他甚至連一把傘都沒有,根本沒有法子与佳人共享撐一把小雨傘的樂趣!只能楞楞的看著天空,不知道何時才能雨過天青。下這种大雨硬要沖回去,恐怕得躺上好几天!
  第四堂課結束后,宋湘郡站在三樓的走廊上,也對著大雨發呆。本來打算回台北看楓姨的,現在下了雨,她可沒了那份興致,還是窩回小套房刷洗房間算了。
  唉!學校距周家至少得步行二十分鐘;小鎮的計程車并不多,她要怎么回去?大多時候她宁愿步行也不讓周凱文有机會“順便”送她。既然無意,保持一點距离還是比較好。
  緩緩走下樓,停靠在廊柱旁。听說台灣的雨是酸雨,淋多了會禿頭。她伸出左手接捧從天際落下來的雨滴,哎!恐怕一時半刻不會停了!她要如何走回辦公室?四面的建筑各不相連,不管怎么走都一定得淋雨。
  傳說雨是戀情的媒介。以前常在電視廣告中看到被雨困住的女主角被一個翩翩而來的王子所救,二人共撐一把小雨傘,情意暗傳,盡在不言中……王子?這個小鎮中那來的王子?
  白水晶將車子停在校園行政大樓門口,撐著傘,手中拿著另一把傘,正打算到柔道場那邊接哥哥回家。反正順路嘛!她剛去台中市區采購回來;才剛要跨過去,就見她那大哥已向這邊沖了過來,她連忙將大黑傘撐開迎向他。
  “你怎么來了?”他接過傘,問她的同時瞥見右方那一棟大樓走廊上被雨困住的宋湘郡。眼光停佇了會,忘了收回。水晶也跟著看過去,心中有些詫异,也有些了然。英雄本來就難過美人關嘛!看來那小美人吸引住大哥的視線了!
  “我們送她一程好了,大哥,你去接她過來,我先去發動車子。”她說完就先向外面走去。
  當白悠然將傘撐在她頭上時,宋湘郡的臉蛋驀然大紅。才剛想著廣告情節,想不到真的有人來救他了!而且——而且是他……“謝謝。”她低語。
  雨勢很大,二人一走入雨中,即使是那把大黑傘也稍嫌小了些。白悠然一把摟住了她,輕輕催促:
  “用跑的!”
  他身上几乎全濕了,而她的小腿也全沾了雨水。他把傘全遮在她身上,否則她會濕得更多。二人快步移向校門口。
  “我送你回去。”他將她塞入紅色轎車后座,隨即從另一頭坐了進來。
  白水晶將兩條毛巾丟到后座。
  “擦一擦吧。小心著涼。”
  “你——”宋湘郡瞪大眼看著白水晶。怎么是她?
  “我是他妹妹。”水晶笑了笑,接著專心開車,沒有多說什么。
  她早該想到的!白悠然与白水晶有一些相似處。怎么會這樣呢?這下子她要怎么報仇?怎樣做才能為哥哥出一口气?宋湘郡呆呆的轉頭看著白悠然,發現自己被迷惑了!他正在擦著頭發,側面好看得要命!加上亂亂的濕發,簡直性感极了!她不由自主的把眼光凝注在他身上。
  水晶瞄了眼后視鏡。
  “宋老師要不要先到我們家吃個便飯?今天這种天气鎮上小吃店不會開。”她當然看得出來周凱文有心追求宋湘郡;不過,嘿嘿!看大哥的表情与宋湘郡的樣子,像是有一點點來電;周凱文反正是無望,就讓他靠邊站好了,自然有适合他的女人會出現。
  她一向在外頭吃自助餐的,不敢接受周家的招待。如果外面真的沒有賣吃的,除了接受白水晶的提議外,恐怕只能泡面度日了!她對泡面可沒有多大的興趣!可是,她与白家又不熟,這樣大剌剌的到人家家中去吃一頓,可不大妥;即使她對白家成員相當好奇也不應該這樣子輕易答應,那只好拒絕了……
  “呃……我想,不必了,謝謝。”
  “那你午餐要吃什么?我事先對你說哦,周大孀的手藝沒有我媽媽好。今天我們家客人很多,不差你一個,考慮看看如何?不如我先載你到我家看一下。”其實她走的方向正是往自己家的方向。不管宋湘郡會怎么說也非到白家不可了。“喏!我家到了。”她將車子彎入敞開的大門,不一會即停在兩層樓的住宅前。
  “你們先進去,我把車子停到后院。”不由分說的塞了一把傘傍白悠然,赶二人下車后,拚命忍住笑的將車子開向后院車庫中。
  “這……是晒谷場嗎?”第一眼,宋湘郡就對屋子前這片空地起了興致;因為她看出這是PU地板。為什么刻意做這种地板?太沒道理了吧?据她所知,只有幼稚園操場才會做這种處理。
  “我們家沒种水稻,不需要晒谷場,這空地是用來練功的,提供給初學者,使他們的傷害減到最低。”他輕輕開口,將她的身子護在傘中,不讓雨淋到。
  正要步上台階,宋湘郡才抬頭看到大門上黑底金字的大扁額,龍飛鳳舞寫著五個大字:野渡武道館。
  “你們家是武館啊?”難怪白水晶會說家中吃飯的人很多。“有很多學員是嗎?”
  他們緩緩走上去,白悠然將傘收到傘架上;進了大門后,是一條長長的廊道,全部是木質地板,廊道兩旁的高台上放著古松盆栽与一些奇石。廊道的盡頭又是一片練武的空地,空地再過去就是中庭房屋。白家的建筑型式像是傳統的四合院,不過還融合了日本式的建筑風格。
  “左邊的房間是會客廳,右邊則是書房。”第一進的房間分成會客廳与書房,各占了五十坪左右;雅致古朴得讓人歎為觀止。書房的藏書甚至可以成一間圖書館了!而且采光好得沒話說。會客廳里擺了很多古玩及雕刻品;在通往二樓的木質扶梯轉角處下方有座假山造景,上頭堆著大大小小的石頭,還种了一些藤類植物,看起來清爽舒适,也充份利用了空間死角——相信任何人置身其中都會忘了一切不愉快而樂不思蜀。她想起自己英國家中小城堡般的華麗,說真的,她比較喜歡白家這种清淡悠閒的感覺。
  穿過了長廊,他領她往走廊的右方移去,老遠就聞到飯菜香,她才發現自己真的很餓了。
  “會不會太打扰了?”
  “不會。”他淡淡一笑。
  他很少笑,笑時唇角有一個笑渦,小小的,很可愛。她呆了下,臉蛋驀然紅了,忙低下頭,不敢再看他。
  白悠然一時給她的嫣紅麗顏弄亂了心神,只能楞楞的看著她的俏臉,忘了前進。
  還是白水晶帶笑的聲音喚回了他們二人的思緒——
  “再不進去,沒飯吃嘍!”她越過他們二人,先沖向飯廳。
  “走吧。”白悠然很自然的拉住她的手走進去。
  不出所料,白家所有在家的成員全對宋湘郡這個小美人起了莫大的興趣。由于其他二桌的師兄弟全去練功房打坐了,在場的只有白家人与寄住的紀殊怀。
  難怪所有的人要吃惊了!三十三年來,可沒見過白悠然与女孩子走在一起過;即使有,也是一大群人的活動,一對一的情形打盤古開天即不曾見過。直到今天,先前水晶曖昧的暗示仍阻止不了他們露出吃惊的表情——沒辦法!還在适應中!
  白夫人在意外的同時仍能熱忱地為宋湘郡多添一副碗筷。她是個開明的母親,當然不會貿然的對初來乍到的客人擺出一副身家調查的面孔,讓人家食不下咽。在白悠然介紹了姓名之后,就沒有人再多嘴的去問她私人的事情,即使大家都好奇得半死。
  可是一旁在白家幫忙十年的李嬸就沒有那么好的悶葫蘆功夫了!忍了好久之后,終于問道:
  “宋小姐是不是打算嫁給大少爺呀?你是不是混血儿?還是去染了頭發?”
  不等宋湘郡有所回答,白夫人即皺眉笑道:
  “李嬸子,你非得把人家小姐嚇走不可嗎?你怎么不去問那一票學員是不是想追我們水晶?二十個人,夠你問了。我們白家向來好客你又不是不知道,去去!看看廚房還有沒有什么好吃的,咱們可別怠慢了宋小姐!”
  李嬸點頭。
  “嗯!的确要吃壯一點,將來方可以多生几個,以后天天來吃飯好了!我負責把你養壯!你太瘦了。”
  她的直言無諱令宋湘郡再度想找個洞鑽下去!又來一個歐巴桑說她生孩子的事,她几乎快食不下咽了。
  “別介意,嗯,李嬸就這點毛病。”白夫人輕拍了下她的手。
  “不會的。”她不敢抬頭看任何人。
  幸好接下來的話題并不在她身上。
  “殊怀,你也要多吃一點,念書也要靠体力,明白嗎?想當年我聯考前三個月天天吃四餐,每餐二大碗公的白飯加蛋,才能在聯考之后存活下來!你這么單薄,恐怕連熬過今年的冬天都很困難!你知道,冬天容易生病,生病就容易使大腦渾沌,那么你書也甭念了,當林黛玉都來不及!所以,听我的准沒錯!”白悠云看著紀殊怀貓食的樣子,忍不住提供自己的見解。
  紀殊怀只是乖巧的點頭,不敢多話。匆匆扒了几口白飯證明自己把他的話听進去了!這使得白悠云沒轍的搔搔后腦,俊美的臉上有些無奈。他并不是在教訓她呀!恐怕他又嚇到她了!這個小女生真的很害羞,又乖巧得令人心疼,他都不敢多說話了!怕一個措詞不當又被小女生以為他在訓人。唉!少開口為妙,他不知道自已為什么那么缺乏說話的技巧!好歹他是辯論社的社長呀!他得好好反省一下了。
  白夫人不動聲色的看著所有人的臉色,了然于心卻不開口說什么,优雅的拭著唇角,喝了口茶,提了個話題
  “救國團的那些學生今天要上課嗎?”
  “哦!四哥安排他們上山做野地訓練。”水晶搶答,并且踢了下要開口的白悠云一腳。所謂的野地訓練就是——穿著雨衣,上山替工人摘水果。反正水梨采收期工人正缺,那批學生也樂得開心。本來星期六該放假的,但白悠岳美其名免費教學,拖著學員就上山去了!別人還當他熱心教學,不計酬勞,讓那些帶團來的領隊們亂感動一把的,不知道現在有沒有在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白悠然疑惑的看向老二白悠宇,他聳肩表示不知道。然后二兄弟的眼光全看向水晶与悠云。
  “怎么回事?”
  “呃!他們對咱們家的果園很好奇,就帶他們去吃免錢的水果,任意吃到飽了!反正下雨天,閒著也是閒著呀!”水晶打了個哈哈。收了自己的碗筷立即溜入廚房。
  “是四哥的主意!”白悠云學著雙手,敵不過兄長的逼視,立即招供!馬上也收了碗筷溜掉了。
  “胡鬧!”白悠然正要起身,白夫人輕道:
  “叫悠宇上去看看好了!別忘了你還有客人。”
  白悠宇心領神會的收起自己的碗筷
  “我馬上去看看。”他也走人了。
  偌大的飯廳,只剩四人。白夫人主導一切道:
  “殊怀,下午的數學課我讓水晶教你,你先去休息,三點的時候水晶會在書房。”
  “哦,好的。”
  白天人又笑看向宋湘郡——
  “宋小姐如果有興趣,不妨讓悠然帶你觀賞這里。希望你玩得愉快。我這一把老骨頭得去午睡一下才行,失陪了。”
  “伯母慢走。”
  李嬸出來收了盤子后地含笑的走了。沒再出現。
  少了那么多人的注視,她應該松一口气的,不料這情況更令她心跳不已。偷偷抬眼看著身旁專心吃飯的白悠然,他正挾著最遠處的紅燒肉,卻是放到她碗中,看向她輕道:“多吃一點,你挺瘦的。”
  她再度看著自己的身材,開始有點怀疑自己是不是弱不禁風那一類的人!怎么每個人都嫌她營養不良呢?下意識的挺了挺胸,至少這地方沒有任何營養不良的症狀吧!滿意的抬眼,正巧看到白悠然注視的眸光投射在她滿意的部位,她慌了手腳,一時坐不穩,整個人往側方跌去!他手快的起身圈住她的腰,她也忙摟住他的頸項,受惊嚇的同時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已完全投入他寬闊的怀中。
  “沒事吧?”他在她耳邊輕問,語音不再淡然,添了更多的關怀。
  “沒事!謝謝!”坐回椅子上,她不禁為他內斂的功夫感到佩服。他是個君子,也是個好人,与哥哥一樣好的好人!
  她吃飯一向很慢,當她吃飽時才發現白悠然等她很久了。他們白家似乎做什么事都很俐落,同時也体貼得令人感動。
  “你下午有事嗎?”他看向窗外仍大著的兩。他早已發現她討厭雨天,也討厭在雨中行走,心想雨停后再送她回家。
  “沒事,回宿舍也不過是大清掃而已。”她起身收拾碗筷;剛才就看到白家人習慣自己收拾用具,她最后吃完,理所當然要清理這些剩菜。
  “我來就行了。你可以去前廳与水晶聊天,等會我會在中庭那間練武房,如果你有興趣可以過去看看。”
  她當然不理會白悠然的体貼,來白家吃白食已經很皮厚了,再議主人去收拾善后,她那來的臉?最后与他分工合作的洗淨了碗盤才听從白悠然的建議,先去找白水晶。她想好好了解白水晶這個人。
  几天來每當思緒一触及“報仇”這二個字,她就覺得自己太沖動、太荒唐。她只看到哥哥失戀的痛苦,卻沒有真正去了解白水晶的為人,私心里就斷定她冷血無情,辜負哥哥的真心。可是,事實上她近些天來看到的白水晶可不像她幻想中的坏女人模樣。她看起來是個理智又优秀,同時兼具明朗特質的女性。也難怪她會使哥哥動心,他不是那种重視外表的人。白水晶是個容易使人心動的女性,最重要的,她身邊沒有男人,證明她大哥不是敗在另一個男人手中;白水晶只是單純的不接受她完美的大哥而已。為什么?
  如果她大哥還不夠好,那還有什么人配得上她?宋湘郡無法接受白水晶會喜歡一個比她大哥條件還差的男人,她會吐血!
  白水晶從原文書中抬頭。她正坐在大會客廳的一角啃法律書籍。對宋湘郡露出了歡迎的笑容。
  “過來坐。”她拍了拍身邊的椅墊,隨即添了一個咖啡杯;她正好煮了一壺曼特宁咖啡;上回沈拓宇夫婦從法國帶回來送她的。今天正好有這個心情搬出一大堆咖啡用具,從研磨開始,每一個复雜的步驟慢慢做。沒法子,想喝香醇又道地的咖啡就得耐心些,弄一大壺正好消磨一個下午時光。
  看著小美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她笑了笑。
  “談談你哥哥的近況吧!”
  “啊!”她知道?她怎么會知道?我什么也沒說呀!白水晶怎么會知道的?
  宋湘郡不知道白水晶有看透人心的本事,她再一次估計錯誤了!白水晶是個可怕的女人,她那是她的對手?
  “你与他長得很像,一開始你就給我一种熟悉感;然后,近几天,我閒著無聊,翻著大學時代的相本,心中開始有了點肯定。宋克棠提過他有一個美麗得像混血儿的妹妹,一直住在英國。我料想八成不會錯;而且加上你對我的敵意,就了然于心了。”
  宋湘郡問了心中第一個疑問——
  “你到底几歲?”起先猜她二十上下,現在不由得往上加,了不起与自己同年嘛!可是白水晶眼中的世故精練又不像只有二十四歲。
  “你哥哥大我一屆。別讓我的外表騙了!”水晶雙眸閃著頑皮又無奈的笑意。過了二十五歲的“高齡”之后才覺得自己的嬌小的确吃香。算是收獲吧!
  “我哥哥——有不好的地方嗎?”
  “他很好,很正派,典型的一個好男人。這种人很稀有了,不賣弄自己的优秀去玩男女關系;努力于求知,端正清明,溫文儒雅,還有什么男人比他更好的?可是,情感的產生并不是靠好條件就足夠了。他不是我要等待的男人,打第一眼我就明白了,所以我完全拒絕他的追求;被罵無情無心也好,什么都行,我只希望自己以完全純淨的身心奉獻給我命中注定的那個男人。你是個美人,追求者必然不少,就拿周凱文來說吧,他條件也不差,一顆心也全在你身上,你為什么不接受呢?因為你知道他不是你命中的伴侶,是不是?”
  一番話說得宋湘郡啞口無言。這道理她當然懂,她不知道該說什么了!靶情的事那里強求得來?如果白水晶是個勢利的女人,早就緊緊抓住宋克棠不放了。他這种好男人錯過了豈不可惜?可是,若白水晶是那种女人,哥哥豈會愛上她?哥哥追不上人家的原因是白水晶清楚自己的心,不留殘缺的遺憾,所以從頭到尾沒接受宋克棠。不是故作姿態,她不是瞧不起……
  “那……什么樣的男人才是你要的?”她好奇。
  水晶捧住咖啡杯,眼光落到窗外,眼神放柔了,看來居然有一抹感傷与脆弱。此刻的她看來像個無依的小女孩。她歎了口气——
  “二年前,我遇到了。他坐過牢。是私生子。而且是別人手中殺人的机器!那是個你無法理解的世界,一般人所謂的黑社會。我愛他,他就是我打算托付終身的男人。”
  “呀!”宋湘郡听呆了;水晶怎么會愛上那种混黑道的男人?“你幸福嗎?為什么我覺得你不快樂,甚至有些寂寞?”最重要的,那個男人現在在那里?
  “幸福的定義是什么?天天守在一塊共度晨昏嗎?他走了,為了我而离開這個國家。我的身分令他自卑,我的愛灼痛他的心;從來沒有人愛過他,而我打第一眼就知道,他會是我的男人。我是個行動派的人,不會呆呆等別人來追。我追求他,愛他,也給了他負擔。他跟著一個國際著名的律師走了,給了自己十年的時間吸收知識,改頭換面,只為了能頂天立地的站在与我平等的地位上,他會再回來追求我。你怎能說我不幸福?總有一天,他會神采飛揚的回來,為了那一天的到來,再多的苦我也甘之如飴。有那一种等待不會寂寞呢?我挂念他!我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在外國不比在自己國家,還有他那一大堆待學的東西,他挺得住嗎?我好想他……”滑落的淚水來不及收拾,水晶抽了張面紙掩住面孔。久久,她才吸了吸鼻子,將濕透的面紙丟入垃圾桶中再道:“我一直認為,每人的命中必定有相屬的那個人,在緣份到時,必會出現。你哥哥也一定有,只是尚未出現而已。因為沒有動心過,所以錯把對我的好奇當成動心,相信當他遇到屬于他的緣份時,就會明白。湘郡,你恨我嗎?由你的敵意,我可以猜想得到宋克棠到現在仍沒有恢复心情。”
  “真正知道你的心情后,我又怎么能再存有敵意呢?愛情那有公平可言?他的傷口自然有他命中的女人為他撫平。我倉卒前來,自以為是复仇者,實在有些可笑。別人的愛情世界,旁人那有批評的余地?我是太天真了!”宋湘郡輕輕的說著。白水晶是個堅強的女人,而她選擇了一條坎坷的情路,但這也是她對真愛的痴心執著。那個男人——如果真有這么好的話,也的确是配得上白水晶了!
  水晶拋開了自己的愁緒,雙眼閃動著精明——
  “其實要報复我很困難的;我是個律師,你絕對罵不贏我,至于打架嘛!包別說了,我的武功高強。要破坏我的戀情嘛,不巧我的石強人遠在天邊,不知何年何月回來。唯一的方法,就只有嫁給我大哥,當我大嫂,就可以明正言順的欺負我了!你覺得這個主意如何?”
  “你——”宋湘郡紅了雙頰,大眼圓瞪,什么反駁的話也說不出口。
  “我大哥很喜歡你,但他肯定不敢追你。”水晶說完,就專心倒咖啡,玩著咖啡豆,沒有多說的意思。
  宋湘郡心跳怦怦的看著水晶。白悠然喜歡她嗎?為什么他不敢追她?水晶為什么不說了?
  “水晶——你大哥他——你總要說明白呀!”
  “你對我大哥是不是有些心動?”水晶坦白的問。
  是吧!否則心中那來的牽念?但——他不是她想嫁的那种人呀!她沒有打算在台灣過一生。既然不能与白悠然有結果,那么動了心又如何?可是——可是她從來沒有產生過這种心情——挂念一個男人——她挂念他呀!想知道他的一切——白悠然會是她天定的緣份嗎?她被這個念頭嚇呆了!
  水晶不再言語,緩緩啜飲她的曼特宁,讓香醇在齒頰間流動,眼神又再度看向窗外,大雨已轉為小兩,迷迷蒙蒙的十分扰人。
  “沒有人可以設計出愛情的樣子,因為它從來就不會如你所愿。你可以設定你要的對象,可以讓婚姻成立,但那必然不會有愛情。”水晶幽幽的說著,彷佛明白湘郡心中的掙扎。
  “他為什么不追求我?如果他——有些喜歡我的話。”湘郡不再掙扎,此時心中只想知道答案。水晶的話,深深撼動她不定的心。
  “我大哥已經三十三歲了!我想,他一直抱定獨身主義,才沒有認真去追求過什么人,連自動找上門的女性也不能讓他動心。你知道嗎?你看起來好小好小,我大哥即使對你動心,也會覺得自己太老了。你相信嗎?他生命中從來沒有過女人。完全不懂愛情那一類的事情。他看你的眼光不尋常,每個人都看得出來。相信在你代課的這段時間內,他會保護你、照顧你,卻不會追求你。”
  “是——這樣嗎?”宋湘郡失神的輕喃,不知該說什么才好,她不會覺得他太老呀!
  “我大哥在中庭的武道場那邊,你可以去看看他。他會很樂意教你防身術。你這么漂亮,學一些准沒錯。”
  “呃,我過去看看好了!”她起身,感覺好久沒有看到他了。“謝謝你的咖啡。”
  “不客气。”望著宋湘郡消失在長廊的身影,白水晶唇邊泛著笑意,心思卻有一點沉重。宋克棠的心結尚未打開,不管怎么說,她總有一些責任——如果有机會再見一次,她會与他好好的談一次。以前只是拼命躲避与拒絕,沒有給他死心的理由,也的确太絕情了些。宋克棠值得更好的女人——唉!討厭的雨,好久沒有找浣浣了,打個電話過去問候一下吧!她快悶坏了!
         ※        ※         ※
  白悠然悄悄蹲在宋湘郡身邊。她睡著了!原本進來道場安靜的看他指導師弟們練功,約莫一個小時后,她就迷迷糊糊睡著了!坐在地板上,頭靠著身邊的座椅,秀發已經凌亂,松曲而柔軟的半蓋住她的臉。
  師弟們趁著毛毛雨,例行每天上山跑步的運動,全部往果園去了;他沒有帶隊一起去,實因放不下她獨自睡在這儿。她好美,周凱文說她像個洋娃娃,真的沒錯!
  不放心讓她一個人睡在這里,而且以她這种睡姿,醒來后不僅會全身疼痛,更會雙腳麻痹。應該讓她睡在床上才比較舒服;這邊中庭二進的房子一樓是室內練武場,二樓則是他与大弟二弟的房間。很小心的抱起她,往樓上走去,睡夢中的宋湘郡直覺地偎進他怀中。他愣愣的看著她。
  輕輕的將她放在床上。要收回手時,宋湘郡突然抓住他的肩,半睜的雙眸顯示出她還沒醒的迷蒙;可是雙手卻有力的圈緊他脖子,低喃:“別走……”猛地支起螓首,美麗的櫻唇印上他的……
  宋湘郡夢到自己飄在云端,追逐著白悠然忽遠忽近的身影,生气的發現自己跑得快斷气了仍是追不上他的步伐!突然用力一跳,緊緊抱住了他的頸子。決心不讓他再逃遠,叫他不許走!可是他似乎不愿与她處得太近而想拉開她的手,她情急之下用力吻住他的唇,不許他拉開她。
  好舒服的感覺——她在他的抱擁中失魂,發現他開始回應,她啟開櫻唇,歡迎他的探索——這一定是夢而已——她全身灼熱,心中卻幽幽歎息,希望夢不要醒來
  如果是真的,那該有多好——要是她向他表白,他會不會接受?
  迷蒙中,他呼吸急促的漸离開她,渾身蓄勢待發的熱力几乎与她呼應,想要燒起來似的!不!不要!她不要這么快就放開他,反正只是夢而已!她還想再迷失一次——但——他的唇呢?怎么不見了!匆匆睜開眼,終于找到了他的唇,近在咫尺,欣喜的輕琢——咦!不對!她好像醒了——這熟悉的触感——似乎很真實——宋湘郡悄悄移開一點點距离,看到他的臉,黑黑的眼眸深處燃著火焰;不大确定的抬高一只手摸著他濃黑的眉毛。它是微皺著的,緩緩滑下他直挺挺的鼻梁——再到他剛毅的唇。它是真的!她愣了一下,輕輕呼出一口气——她應該為自己的行為慚愧,可是她并不只是感到舒服,而且她出口的第一句話居然是——
  “這是我的初吻——我很高興給了你——”
  他深深的凝視她嬌美的容顏,心思波濤洶涌。她的大眼水盈盈的,滿是如夢似幻的眸光,吐气如蘭的拂過他面頰,他們是如此貼近——
  “你好美!”几乎要忍不住再度印上那紅唇,卻被理智硬生生的拉住那股沖動,輕輕分開二人到安全距离。好不容易別開了眼,才道:
  “你還想休息嗎?還是想出去走走?雨大概停了。”
  她低下頭,扯著自己的衣擺在雙手中絞動,低聲呢喃:
  “我沒有帶多少衣服回國,本想找机會去台中市買的,但我又不認得路……”
  “那我叫水晶陪你去。”他只想到女孩子買衣服當然該与女伴一同去。他一個大男人只會礙手礙腳;何況他對女裝沒有什么鑒賞力。
  大笨牛!宋湘郡煩惱的在肚子中偷偷罵一句。這個人的腦筋這么直做什么?
  “你真的很忙嗎?”她覺得自己的口气像怨婦!
  “今天的功課已經做完了,不算太忙。”他平复了紊亂的心,才又看向她。
  “那你可不可以陪我去?我好久沒有看電影了。”
  白悠然有些探索的審視她坦誠的眼眸。她是這么的小——也許她根本不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人處在不熟悉的環境中,難免會對親切待他的人產生情感,但這也不過是一時之間的迷惑罷了。此刻她眼中閃動著情意,他那有看不透的?他輕笑,手指撫過她散開的秀發——
  “辮子散開了,你整理一下。”
  低呼一聲,宋湘郡連忙雙手壓住頭發;她太清楚自己的頭發會膨松到什么程度!現在一覺醒來,怕不成為瘋婆子了!沒空追問他的回答,匆匆下床打算往浴室奔去;可是事与愿違,由于剛才的睡姿不良,雙腿麻痹了,整個人軟倒地板上。
  “怎么了?”原本打算到門外回避的白悠然匆匆走過來,急問。
  “我——腳麻了……”她可怜兮兮的指著自己的腳,像是有千万只螞蟻在上面爬行似的,開始有了如針扎般的感受。
  他將她抱坐在床上,替她的雙腿按摩舒适血路。
  “剛才就知道你睡姿不對,會有這种結果,忍耐一下。”沿著几處穴道推拿,不到一分鐘,她立即感到舒适多了。
  “好多了,謝謝。”她低喃,呆愣的凝望他。有這种丈夫是很幸福的,可是他絕對不會為了她而移民——這似乎也不再重要了。她喜歡他!
  “我在外面等你。”他拍了下她的肩,轉身走出去。
  湘郡走入浴室,對著鏡子梳頭,清楚的看到自己雙眸晶瑩閃爍。她知道那是什么!她看到更多的掙扎;當她綁好頭發之后對鏡子扮了個鬼臉,輕聲而堅定道:
  “管它的!如果我能使他在這六個月內愛上我,我就留下來!如果不能。那么就死心回英國!就這么決定了!”
  是的!她要得到白悠然的心——悲哀的是,她們宋家人全逃不過白家人的情网
  她不要悲劇!絕對不要!所以她一定要奪取他的真心愛戀!
  大步走向門外,挽住白悠然的手臂——
  “我們去市區吧。”
  那一臉的堅決使他明白這小妮子非他陪伴不可!心中泛著陌生的溫柔激湯。他點頭。
  “好吧。”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