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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乍見到雷拓的父親,青云感到有些眼熟,不用一秒鐘,她馬上就想起是半個月前那個浪費她一下午上班時間的陌生人,原來那時他是去試探她的……
  在場的人居然還有她的老爸老媽!二人都十分不自在,老爸穿著他那一千零一套西裝——只有每年過年才拿出來穿一次,寶貝得要命;而老媽身上那一件旗袍是雷拓母親生前送給她的,一直舍不得穿。這次三人竟然如此“盛裝”
  的与主人坐在一起,嚴肅得像耍參加喪禮,緊張得要命,生怕是一場鴻門宴。
  還怀疑是不是自己工作不力要被掃地出門了。
  “青云——少爺——這——”江母首先叫了出來,卻又不知如何問才妥當;因為雷少爺緊緊拉著自己女儿的手,看來非常親密……
  “找我父母來有什么事?雷先生?”青云問著,父母一同前來實在不在她料想之內。雷明揚到底有什么企圖?
  “一同吃個飯而已,對于未來的親家總要多親近一下。”雷明揚笑了,對江父道:“老江,我儿子和你女儿正在談戀愛,我看很快我們就會成為親家了。”
  “啊——這——這——青云——”老江吶吶的說不出話。怎么沒半點風吹草動?自己女儿居然就要飛上技頭了……而且要當雷少夫人……
  “我想現在談這個太早了,雷先生。將我父母找來是否有必要?我以為我今天來是要談正事的。”她的意思很清楚了,不管雷明揚心中在打什么如意算盤,今天決不會是談婚事!她父母來也是一樣!
  “正事?太嚴肅了,我們純吃飯而已。老江,你們夫妻在雷家也二十多年了,上回你提過退休后想開個小吃店,現在籌畫得怎么樣了?”
  “呃——呃——還找不到地點——我以為還可以再開個几年車……”江父被今天的情況弄得有些口齒不清,一旁的江母更是不敢吭聲。
  “你開車的技術好得沒話說,可是將來青云成了雷家的媳婦,讓親家公來開車我可過意不去。上回你們投資的房子已轉售出去,你們也賺了二百多万,還有,這次的股票也升值了不少,我想你們手頭上有二三百万現款吧?”
  “不止啦,有五百多万,您教我們買的那些期貨也脫手賺了不少……”江母老實的回答。
  插嘴的是青云。
  “你們那來的錢?什么時候學會投資我怎么不知道?”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父母那么富有!以他們那种老實得近似白痴的個性那里懂得投資?居然還賺了五百多万!
  “老爺教我們的呀!你這丫頭七、八年來總共回來二十几次,那里關心我們死活了!”江母罵起女儿來可一反悶不吭聲的樣子,一逕儿的滔滔不絕。
  原來雷明揚人并不坏,至少會替父母打算。像她是錢給了就算,轉身就走……這一講,雷家果真對江家恩重如山了!難怪父母會對雷家忠心耿耿!
  雷明揚淡淡一笑,与青云對視,明白小妮子對他的看法已有些改觀,于是又開口說:“我計畫開一家餐館,專賣北方小吃;現在要找一個合伙人替我管理店面,你們夫妻是最适合的人選,如果愿意,你們可以与我一同投資。”
  雷明揚的話對老江夫婦而言就是圣旨,當下全部點頭贊成,不管青云在一旁不以為然的翻白眼。雷拓在桌子下握住她的手,安慰的笑著。
  反正知道雷明揚不會害自己父母,隨他們了!
  而這种安排對每個人來說都不錯,至少青云心中會比較好受一些。
  一頓晚餐過后,她并沒有机會与雷明揚談到深一些的話題。他故意的嗎?
  只在吃完飯要走時,雷明揚要她明天到總公司找他,他要与她長談。今晚聚會的目的就是要自己父母明白將要与雷家成姻親——這只老狐狸!現在要說不嫁都不行了,她父母會將她五花大綁送到雷家……
  相形之下,還是雷拓最好了,不會算計她。
  雷拓送她回公寓轉身就要走,卻被青云拉住。
  “上來坐一下,我們談一談。”
  他抬頭看四樓,燈亮著。“不如到我公寓。也許雷煌在里面。”
  她看了一眼。“好吧!”反正她沒見過雷拓的公寓長成什么德行,去看看也好。
  他的公寓离公司很近,在二十三樓,視野良好,一踏進門就看到落地窗前的鋼琴。公寓內陳設簡單,除了家具之外就只有音響与樂器,同樣的三房二廳,卻有五十坪的空間,當然比她的三十坪寬敞了不少。
  打開一盞昏黃的燈光,雷拓坐到鋼琴前,掀開琴蓋,然后十指靈活的在琴鍵上輕彈,輕柔的音樂流瀉而出——他有一雙修長白皙且有力的手……他原本就該當藝術家的,他的演奏技巧、他的气質、他的純真敏銳不該被污濁的商業气息淹沒!
  一曲完畢,他抬頭看向她。
  “為什么不彈了?”
  “怕你感到無聊,每天回來我一定練一小時的琴,怕生疏了……”他笑,拈起桌上一朵白玫瑰遞到她面前,她接過。
  “再彈好不好?我想听。”
  “覺得煩了就叫我。”他交代著,又沈浸入音樂世界中,彈著一曲又一曲柔美的樂章;詠情、詠愛、詠真心……并不是她的音樂素養多么好,而是他一直用柔如水的眼光看著她;她覺得羞澀,卻又不想避開多情的注視。最近以來,她已經可以坦然面對他傳過來的愛意并真心接受,因此不再有任何回避。
  坐在他身邊,半依靠著他。心中有了一份篤定踏實。是他了!繞了這么多年的路,始終認為二人之間不可能,卻逃不過愛神手中的箭!到底二人仍是有了交集,還以為自己無心無情,原來是早已將心暗許,只是不愿承認。
  雷拓——這個她要与他過一生的男人……
  “我們結婚吧,雷拓。”她低聲呢喃,心想他應是听不到的。想不到琴聲卻突然亂了節拍并且停上,一片沈靜夜色中,雷拓驀地轉身抓住她的肩。
  “你是說真的?”
  他听到了!他怎么會听到的?
  不過,她這回給的是肯定的答案。
  “我嫁給你。”
  看著手上的鑽石戒指,青云呆楞出神。她要嫁人了!要不是她堅持己見,搞不好會在下個星期天与君華一同嫁入雷家。討价還价的結果是——秋天當新娘。她還有二個多用的單身日子可以過。
  她怎么會一時情緒激蕩的決定嫁給雷拓呢?
  她干嘛這么想不開呢?
  天哪!她恐怕是得了准新娘婚前恐懼症了!如果可以,她真想收回那一晚的話。
  那一夜,她留在雷拓的公寓過夜,雖沒有逾矩,到底也算同床共枕。老實說,她還真有些習慣他!
  哦!她煩躁得要命。
  那夜,他一直談著他未來的計畫、他的理想,与她共同的家……讓她覺得兩人的生活仍有些距离。對藝術一竅不通的她如何与他在精神生活上建立共同嗜好?真的是她胡思亂想太多了嗎?雷拓生怕她逃掉似的一再保證他一定可以給她幸福,但這有屁用!
  現在的她只想逃掉!
  她早知道与雷明揚必然還有一場會面。中午時刻,她的父親受命開著賓士車來公司按她去“覲見”雷明揚。江父千交代、万叮嚀,万万不可以對老爺子出言不遜!雷家對江家恩重如山……父親平時雖然木訥,但他的急切可由一句同樣的話重复几千遍中感覺得到。
  知道自己的女儿就要當上雷家少奶奶,老江心中非常的惶恐!門戶不對,而自己女儿也沒有當少奶奶的風范,將來給雷家丟臉就不好了。這樣一無是處的女儿,若還學不會謙和柔順,就真的配不上少爺了!
  “真不知道少爺看上你那一點。”到達雷氏公司后,老江歎口气低語。
  她也不知道;心中暗暗歎气。
  直接乘電梯上二十八樓的董事長室;她沒有心思打量气派輝煌的陳設。首先看到的就是雷明揚,再來就是坐在一旁的雷煌。可想而知這次雷明揚召見她,雷拓并不知道。
  “你對我很沒有好感呀,姑娘。”雷明揚笑看青云全身戒備的表情,笑得非常開心。“這可不成喲,畢竟將來共處一宅,我們還得一同生活呢!而且我還是你的公公。”隨意在沙發上坐下,揮手道:“一同坐。”
  “我必須很誠實的說,我討厭被設計。”面對這位未來的公公,她無論如何也學不來溫順那一套,尤其得知讓雷拓娶她早在他的算計中之后。
  雷明揚很無辜的看向雷煌。“怎么辦?我得罪我儿媳婦了,雷煌,替我想個法子吧。”
  雷煌手里拿著一份文件,漫不經心道:“只要讓她明白雷拓的計畫就行了,我們縱有再多的計畫,一旦被雷拓駁回也沒了用處。我們雷拓宁愿累死自己也舍不得讓妻子操勞。”
  “你們在說些什么?”青云疑惑的眼光在雷明揚与雷煌之間來回。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雷煌馬上滿足了她的疑問。
  “是這樣的,雷拓生怕你這個准新娘會飛掉,前天再三講明絕不會讓你在婚后接手他的責任。你想當職業婦女盡管自己挑喜歡的去做,若想在家當賢妻良母他也歡迎,絕對不逼迫你去做你不愿做的事。可是年底我就要回美國經營我的律師樓生意了,無法再替伯父處理公事。這樣一來,伯父可能會不胜負荷。所以雷拓決定不再去進修,也暫時不接受K大的聘書,打算利用三年的時間專心跟隨伯父學經營管理;三年后接手公司并且培養自己的手下人才,直到公司可以在他手中運轉良好之后,如果那時還有閒暇,他再去教書、去學藝術。反正他的种种犧牲都是為了將你娶到手,這下子你不必再用防小偷的眼光看我們了吧?我們可沒有膽子再設計你了。”
  沒有才怪!青云只差沒當眾做鬼臉。這次面談就是設計內容的部份之一。
  雷拓的用心令她感動,而雷明揚算准了她會感動而刻意約她來這里,讓她明白雷拓与他所做的約定。如果已經不敢設計她,那么現在談這個又是什么用意?
  他們這二人忙得很,那來的閒工夫与她話家常?
  她的冷哼聲十足表示出經蔑,并且也讓他們明白她并沒有白痴到不清楚他們是何居心的地步。雖然雷拓宁愿舍藝術而就工作,但是雷明揚真的肯把事業放手交給他嗎?恐怕還是個大問題。雷拓根本不适合做生意,他的乾淨气質也不該被污濁的商業气息所蒙蔽。雷明揚定是早算准了她的舍不得而提出這件事,激她應允到雷氏工作。
  可恨的是,她恐怕真會如他們所愿。
  因為她希望雷拓做他想做的事,不要被強迫接受他沒興趣的事。
  雷明揚更加欣賞江青云了。
  她不像一般的年輕人,只看表面;她敏銳到可以直接探知事情背后的居心。得要是有這种精明的性格才有資格成為大企業家!她有當女強人的本錢,也必然能使雷氏在她手中更發揚光大。這點,雷拓就万万及不上了,即使再努力的學也學不來。
  對于心知肚明的答案她不想多說,即使她討厭被設計,在這件事上頭卻已注定了她的必敗——誰叫她愛上了雷拓!這就是她的致命傷,別人手中的王牌“為什么會是我?人才多的是。”
  “因為雷拓只愛你呀!并且痴心到非你不娶。”雷煌一針見血的指出。
  “好慘!可不是?”她歎了口气,認命了……
  這是個風和日麗的星期天。史君華穿著白紗禮服,小念恩是美麗的花僮。
  她即將要為人妻了,嫁給她心愛的男人……
  她并沒有恐婚症,在婚前正常作息,今天她仍是恬适自然的等著嫁人。
  以為來觀禮的人只有雷家人与青云而已。畢竟以雷煌的個性而言,他討厭邀請不相干的人來參加他的婚禮。
  可是,除了青云与雷氏父子外,還來了不少人。他們身上都有一股邪气的味道,可以說是介于正邪之間。
  首先到達教堂的是一對夫妻。女的長得嬌艷無比,一身肌膚賽若凝脂,挺了個肚子,大約有六七個月的身孕;她的丈夫看來像黑道老大,魁梧得嚇人,長相更是懾人。但他肩上坐著一個小男孩,小男孩調皮的扯著他的頭發,男子卻一點也不生气,露出來的笑容看來居然傻兮兮的。而那种對妻子呵疼備至的神情最動人心弦。他是個好丈夫、好爸爸!光這一點就使人不再怕他,并且大大欣賞了起來。
  第二批到達的也是一對夫妻,相當登對的俊男美女。而雷煌一看到那男的,立即變得有些咬牙切齒。這在君華看來非常好玩,雷煌在她身邊道:
  “就是這家伙害我無法再沾酒。”
  “恭喜呀,雷煌,又當爸爸又當新郎。等會我們喝個不醉不歸。”俊朗男子笑道。
  “你來做什么?沈拓宇!我可沒請你來。”
  “喲!老朋友大喜之日,我不來成嗎?要不是半個月前你提供我們資料,我今天可能還留在美國偵察案子哩,這次當然要來好好感謝你呀!”
  “沒有下一次了。”雷煌嘀咕著。歎道:“還有誰會來?我要開始儀式了。”早知道擺脫不掉這些人物的。
  “冠人那小子不知道台北的事辦得如何了!也許會來,也許不會。”沈拓宇說著廢話。然后對君華行了個標准的紳士禮。“雷夫人,鄙人姓沈,沈拓宇,是雷的知己兼生死之交。今后我們必然會有常見面的机會,多多指教了!”
  “那里。”君華覺得這個沈拓宇看來有些眼熟,而他那妻子美麗得炫人,似乎也在那儿見過。
  接下來他們拖走了雷煌到一旁談論事情,青云走到君華身邊。
  “這些人看起來都有些來頭。”
  “是呀。”
  青云輕撫著君華美麗的白紗禮服。
  “好漂亮,能穿上它也得有些“匹夫之勇”。”
  “匹夫之勇?怎么說?”君華轉身看她,明白近日來青云情緒的煩躁。可是,結婚這事怎么會牽扯到匹夫之勇這說法呢?未免太离譜了!
  “逞一時的勇气嘍!明知跳下去是無底深淵,卻仍是決意痴傻,婚姻何只讓男人恐懼!女人賠得可也慘了!老實說,我想逃掉,做一次逃婚旅行……”
  見雷拓向她走過來,她連忙閉嘴。
  “在談什么?”雷拓毫不避諱的扶住青云后腦,傾身吻了一下。
  “在談……”君華笑意盈然,有些坏心的要說出來,青云狠狠白了她一眼,截口道:
  “談她要生十個儿子的事。”
  “我那有!雷拓,青云說要為你生一支足球隊!”
  “真的?我原本只計畫生一支排球隊而已。不想讓青云太累。”雷拓大喜過望,幻想著屋中有十一個寶寶的盛況。
  青云白了他一眼。
  “你過來加入我們女人圈做什么?等會不是由你負責彈琴嗎?還不快點去就位!”
  “還有半小時,我們出去走一走。”雷拓轉而看向君華。“不介意吧?”
  “當然不。”君華做了個請便的手勢。
  就見青云百般不情愿的被拖了出去。明知道這种約談免不了,可是她仍是能拖就拖。自從應允嫁給雷拓后,他們之間的感覺反倒生疏了。雷拓當然有所感覺,一定是有事情在困扰著青云,才使得她對他漸形冷淡!這不是他要的結果,他該怎么做呢?該做的,他那一樣沒做?怕的是最后才發現她并不十分喜歡他,才會有這股情緒的躁動!這層隱憂令他遲遲不敢与青云談個清楚,可是事情懸著非旦不能解決,反而令二人漸形陌生。這已是他忍受的极限了!他怕再不去正視它、去開誠布公的話,到手的新娘真的會飛掉!他給她的适應期也許真的太長了。
  “我們有什么事得這么談?”青云被拉到教堂后院的灌木叢中,雷拓緊緊將她摟住,坐在草地上,做了預防她逃跑的万全准備。
  “當然有。青云,我們得好好談一談。”
  “談什么?”
  “你后悔決定嫁給我嗎?后悔嫁給一個對商業沒野心,一心只想往藝術界發展的無用男人嗎?”他非常需要她的答案,雙眸熾熱急切,渴望她說真話,卻又怕真話會如他所料!
  青云瞪眼看他。
  “我不是后悔這個!你神經哪,想到那里去了!我從沒欣賞過滿身市儈銅臭的人种,為什么我會想嫁那种人?嫁你至少是不錯的!你會是個好丈夫,但是……我不想進入婚姻!討厭婚姻之后必定會來的种种事情!然后更有層層束縛……雷拓!我不想背負那些壓力。我一直活得很隨便的,因為單身一人不必對誰負責,可是,結婚后,我是人家妻子、人家媳婦、人家母親……身兼多職下來,我無力顧全,真的,我好煩!”
  “沒有那么糟!那一個女人不是這樣走過來的?況且我對你根本無所求,只要你當我的妻子与我白頭偕老,其他的你愛怎樣都行!我們有自己的生活要過,將來的事情你現在就把它想得這么悲觀,一點也不像跑生意時信心十足的你了!有那一個妻子是十全十美的?標准本來就各有不同。青云,你不嫌棄我就感激不盡了,為什么要煩那些不見得會發生的事?”
  她捂住臉。
  你還是不懂!我討厭婚姻這個制度!討厭一切一切……地快要失控了!
  “我呢?也惹你討厭嗎?”他問,很怜惜的摟著她,明白她的擔憂与不安,卻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以雙臂傳達他不變的深情……
  青云很認真的搖頭,歎息道:
  “為什么我會愛上你呢?若沒有愛,那來這些煩死人的事?雷拓!我愛你。”
  “你的口气听起來像要上斷頭台。”他細吻她,以他不變的柔情傳遞深愛“你為什么不平凡一些呢?”這句話她只在心中默念不敢說出口……她已經讓雷拓太擔心了。
  即使有百般的不情愿,一些結婚的采辦事宜她仍是給拖著去做。
  雷家獨生子要娶妻的消息并沒有弄得人盡皆知。因為雷明揚要讓江青云從基層做起,不想張揚她的身分,以免帶來不必要的困扰。雖沒有大肆舖張,但該有的禮俗仍是一樣也不少。
  她的父母已搬出雷家,住到新家去了,并開始投入餐館的籌備工作中。忙得不亦樂乎的同時,還不時叨念她一些三從四德的根本,如果市面上還有“女誡”這本書,恐怕她老爸老媽會買來當她的嫁妝!活像雷拓娶了她多吃虧多危險似的!殺夫的故事現在早已過气了,她才不做那种事!
  雷拓的优秀凸顯了她的眾多缺陷,這是令她心里一直不平衡的原因之一。
  所以,在結婚前四天,她約君華出來大吐苦水一番。
  “誰規定我必須是完美無缺的?就是因為自古以來男人對女人的要求太多,什么在床像蕩婦,出門像貴婦,在廚房像主婦!而男人呢?又是什么德行?一點也不知道反省!你就不知道有多气人!上星期我与雷拓去拍結婚照,那女攝影師不僅頻頻對他拋媚眼,更是字字帶諷刺的暗示我賺到了一個好老公!我是已經累得沒力气,否則她的工作室一定會被我夷為平地!君華……”
  “你一直不曾在乎別人用什么眼光看待你的,怎么近來總是這么毛躁呢?”
  “我——”青云一時語塞,楞了下,才道:“我很疲倦……什么事都可以不在乎,就這件事不行。”
  “你真的愛慘他了,是吧?雷拓注定該是生來克你的!”
  “把我說得像什么害虫似的!克我?有點凄慘的說法。”她失笑了,抬頭舒了下筋骨,心情總算好了一些。
  門口移進來的一對人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是那個前些日子拼命追求君華的方治南。難道他已轉移目標看中另一個女子了嗎?那女的——仔細一看,居然是方香如!那個富家千金!之前還常看到她天天跑公司纏著雷拓,此刻再次看到,才發現已許久不曾見面了。
  這二人會湊在一起的确有些不可思議。不會是二人看對眼談起戀愛來了吧?有些好笑。
  非常巧的,他們坐在她們后方的桌位,中間隔著一些盆栽,也不是蓄意偷听啦!而是他們的話題正好与她有關,忍不住就順便听了。
  “我到今天仍想不透,為什么雷拓會看上那個丑八怪!我什么都比她強,為什么他不肯娶我?我還為了他去美國念書呢!”方香如的聲音像個妒火焚身的怨婦。
  “是呀是呀!那個江青云根本就是一個男人婆!居然會有人敢娶她,真是不要命了!那個叫雷拓的家伙真是太沒有眼光了!方小姐的美貌、學歷、家世,那一項不是最頂尖的?可以想見將來雷拓一定會后悔!”方治南諂媚的聲音中加入了同仇敵愾。一提到江青云,他就滿肚子气;自從她將那間破公司整頓起來之后,与他搶生意搶得更凶。若說以前二人形同死敵,現在更是不留一點余地!更可恨的事是:原本他有机會趁机加入“雷氏企業”的,可是人家在二選一之后,居然將他給淘汰了,天理何在?就眼巴巴的看江青云順利進入“雷氏”机构,他仍是得蹲在那間小公司度日。他沒气死是心胸還算寬大!雷拓是什么東西他不知道,可是江青云居然有人要這就足以讓人跌破眼鏡直呼不相信!他都還沒娶到老婆呀!上回苦追史君華,要不是雷煌在一旁做梗,如今他早有美嬌娘了。雷煌他可惹不得,只好忍痛割愛;据說史君華如今已成雷夫人,害他傷心好几天。
  不過,沒娶到史君華也好,如今遇到方香如這一條肥魚,他可得好好把握!如果可以娶到她,至少可以少奮斗三十年——史君華可不能給他這种好處。
  “再過四天他就要娶那個女人了,有什么法子可以使雷拓清醒呢?他一定是愛我而自己不明白,我一定要讓他明白這一點才行!”方香如才不理睬方治南的奉承,逕自想著自己的事。
  方治南立即獻出了一個餿主意。
  “不如我偽裝成你的男朋友,公然在他面前表示親熱,這樣一來,他必然會有所了解。”
  “不行!不行!這樣雷拓就會以為我水性楊花。呀!倒不如你去糾纏江青云,故意讓雷拓看見,最好是能讓那女人從此身敗名裂,讓雷拓拋棄她!”方香如的主意更坏心。
  “不!不行!”說歸說,方治南可不敢真的去惹那個男人婆,更別說与她親熱了。老實講,光想像就感覺到反胃,那女人——唉,他還真有些怕!
  “你還說你愛我!我看你一點也不愛我!”方香如邊說邊有哭意。“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我不管!我一定要嫁給雷拓!你一定要替我想辦法啦!”
  這個超級大小姐!
  方治南有些頭大的看著這女人使弄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法寶,煩心道:“你不會自己去獻身哪!三流小說里不是老寫著生米煮成熟飯的老套故事?你不會學呀!”笨!最后一個字他可沒膽說出口。話一說完,才惊覺自己的失言,心里一歎,就等著她方大小姐叫罵。不料卻見到方大小姐一臉的若有所悟,進而眉開眼笑道:“對呀!這方法真好,他一定不敢賴帳的!明天請他到我家,然后灌醉他,第二天只要他一起床看到我睡在他身邊,肯定不會不認帳!方治南,你真聰明!”
  天哪!這笨女人居然真的打算采用這個白痴也不屑一試的笨方法來橫刀奪愛!方治南嚇垮了臉,呆呆的听著方香如計畫她的偉大行動……久久無法成言。
  另一邊的青云与君華交換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眼光,同時忍住笑意,心中幻想著這段插曲會有的過程,然后青云先笑了出來!天才!真是天才——天生的蠢材!以前還不覺得方香如智商有問題,如今才知道真的有待商榷。直到目送方治南与方香如計畫圓滿、結帳走出餐廳后,青云大囗的喝不冰開水——“我的老天!她可真是女人之恥,居然設計起別人的老公來了!”
  “不生气嗎?你的白馬王子安全堪憂哦。”君華閒著,發現青云已不若剛才的煩躁。
  青云撐著雙頰,眼珠骨碌的轉。
  “也許是件好事呀!這可以使得我的逃婚旅行變得有理由些。”
  “你還在异想天開這件事呀!你真的要將雷拓拱手讓人嗎?”君華可不信。
  當然不可能把雷拓丟給那笨女人處置!她一向保護雷拓慣了,那能任人欺侮他而自己坐視不管?“我在想……”她笑道:“不妨把方治南与方香如設計成一對,如果方香如打算在明天灌醉雷拓,那我就得在今天拐走雷拓。”她想創造的惊喜可不只一項而已。
  這些天的煩躁是因為婚事完全任由人擺布而自己動彈不得所致。被雷明揚与雷煌設計接掌公司,被父母三令五申嫁為人妻的道理,任人吆來喝去的,使她的不滿升到快爆發的地步。如今……嘿嘿,該是她反攻的時后了!四天后是她的婚禮不是嗎?既然是她的婚禮,也應該只是她与雷拓二人的事情而已嘍!
  別人全不相干才是!
  “你在想什么主意?青云,你的眼睛閃著邪惡之光!”君華心中有些發毛的感覺。
  青云回答她的是開心的朗笑,一掃二個月來的愁眉面孔!“等著看吧!如何?”
  大海,應是失意人去的地方,可是她并不是失意人,所以她選擇爬山!
  年紀實在是有了,才會沒到半山腰就全身無力,抱著一塊大石頭喘气不已!她爬的甚至不能稱之為山,只不過是溪頭里的道路,充其量也不過是一小段斜坡而已!江青云此刻終于了解為什么失意人不會想要爬山了,那有那個力气呀!根本不必自殺就會先累死!而到海邊多省事,要跳海馬上可以跳!
  今天是她的大喜之日,可是身為新娘的她卻一身簡便的晃到溪頭來。其實也不算是逃婚啦,她相信雷拓隨后就會到。
  之前的三天她過得可精彩了!她故意眼睜睜看著方香如玩她的小把戲,不過可不會讓他們有机會弄到同床共枕的地步!那天晚上她“湊巧”也去拜訪方家,而方香如眼見机不可失,立即抓著雷拓就吻,直到雷拓好不容易扳開方香如時,青云早已甩了方香如一巴掌,立即叫道:“死雷拓!我們之間——吹了!”沒讓雷拓有解釋的机會,她溜走了!
  這一段意外造成軒然大波,所有指責全涌向雷拓的負心。百口莫辯的雷拓無法解釋太多,也沒有那個空閒,成天追逐著青云,希望能對青云解釋明白!
  這次他被冤枉得太慘了!以青云的脾气而言,她只相信眼見為證,不理其它的旁枝細節!所以他當然擔心!
  青云就在四天前開始“消失”,當然君華也是共犯之一了!躲躲藏藏几天之后偷偷溜上溪頭,只要雷拓還有一點點頭腦,就會想到君華一定知道她的下落,自然會找來了!
  對嘛,早該這樣呀!自己創造一個婚禮,特別吧?喘過了气,正想再往上走,卻听到身后傳來急切的汽車喇叭聲。猛地轉身,露出大大的笑容。
  “雷拓!”沒想到他會那么快就跟來!
  雷拓一臉憔悴与疲憊!“青云!”
  “有沒有人知道你來這儿?”她提著行李丟到他的后車座,自己鑽入前座,輕吻了他一下,這使雷拓呆住了!四天前的潑辣怎么轉變成如今的興高采烈?他還以為會先生受一頓毒打!也早有心理准備!可是……她——她——還好吧?
  “我問你有沒有其他人跟來啊?”她輕拍了他一下。
  “哦!哦!沒有!青云,我沒有与方香如有什么不清不白,我——”
  “傻瓜!來!往山上開。”她笑意盈然,摟住他的腰。“我們上山結婚去!快啦!我与上面的牧師約三點的!”
  “結婚?你不是說?……”他嚇呆了。
  “要不要結婚一句話!”她凶巴巴的叫。
  “要!要!”他連忙開車!不管情形急轉直下到那种地步,只要青云肯跟他結婚,他全依了!
  直到晨曦由東邊的窗口射入一角光亮,雷拓仍不敢相信青云已經是他妻子了!事實上他到此刻為止仍是一頭霧水。不過他至少知道自己被設計了!
  青云在他怀中醒轉,雙眼迷迷蒙蒙的訴說欣喜与滿足。“早呀,老公。”
  “可以讓我知道你在開心什么嗎?老婆。”加了一句“老婆”叫起來的感覺真好。即使這個婚結來莫名奇妙。
  “我愛你!也愛這种平淡的婚禮。”
  “哦……”雷拓若有所悟,莫非……“你在整我?”
  “不!你只是受池魚之殃而已。我只是要讓你父親与雷煌知道,我并不是那么好擺布的。”她揚起下巴,完全展現倔傲。
  床頭的電話聲打斷雷拓未出口的遲疑,他順手接起電話。“喂,那位?”
  青云就瞧著丈夫的面孔轉為好笑与怪异,甚至有些哭笑不得。
  一會,雷拓只說了聲:“好,再見。”就挂斷了。
  “是誰?誰會知道我們在這里?”青云開始覺得不對勁!連君華也不知道她訂了這間小木屋。
  “是爸爸!”他摟著她,否則她真會滾下床。
  不可能!不可能!
  “我不相信!”她尖叫。
  “是真的!他早看出你的把戲了!并且打算讓你開心一些,送給你一個自主又安靜的婚姻!最后,他說——”他故意吊她胃口,不語。
  青云圓瞪雙眼,又挫敗又生气又好奇的叫:
  “他說了什么?”
  “他說!好好玩几天吧,新媳婦。一切如你所愿,他也祝你玩個盡興,但至于談到青出于藍嘛,恐怕還有一段距离,他畢竟沒有白活那二十來年!”
  “唉!”她泄气的將下巴靠在他肩上。雷明揚的确是老狐狸。“沒趣!”
  “苦的人是我!無妄之災。”不過他一點也不介意,這事是父親与青云之間的戰爭,他哪!只要真能娶到青云就心滿意足了!
  “老公!你介意嗎?”她其實也是舍不得的,滿心歉疚的表情。
  “介意,當然介意!再多來几次我可真要成為炮灰了。”
  “我以后不會了!”她保證。
  “無所謂。只要你一直愛我,那就成了,如何?”
  “那有什么問題?”她柔媚的挑逗他。
  雷拓含笑的侵占她的紅唇,滿心的喜悅,她終于是他的人了……未來必然還會有更多的大小戰事,但他并不在乎,因為她已交給了他她的心、她的人、她的一切,他將會好好守護住她,小心捧在手心,以愛相侍。
  他們相愛啊!不是嗎?
  ———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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